她相信,不管答是或不是,下场都不会太好。可还是忍不住反问:「你认为我考得上吗?」
「我认为你可以念到博士班。」他说话的神情是认真而专注的,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这种鼓励比不鼓励更糟。」她苦笑的摇摇头,知道自己有几两重。
「劝你及早面对现实,不论你愿不愿意,接下来三个月零五天,你所有的时间,包括你的人,全部归我管。」他霸道的语调跟崔慈心如出一辙。
「嘿,当老师当出瘾头来啦?免谈。」她答得非常干脆。
「谷予轩,」他突地连名带姓喊她,接着把车子停在快车道上,双瞳炯炯的瞪着她。「你有没有一点尊严?自我贬低不代表就可以让别人不再轻践你,活着真有那么痛苦吗?把车门打开,下去。」
「这里是快车道耶。」她奇怪的看着他。
「不然怎么成全你自我了断的心愿?」陆昊抿嘴一笑,非常奸诈的。
「你……」她被逼得急了,泪水不争气的进出眼眶。「你跟我妈一样坏,我讨厌你!」
「没勇气自杀,就像样的活着。」他转个话题问:「阿暮是你的男朋友?」
「呃,他是我同学的哥哥,我们大家跟他都很熟。」
「到底是或不是?!」他的表情像要吃掉她。
「算是吧。」
蓦地,他突然疾踩油门,车子飞快朝前方马路急驰狂奔,吓得谷予轩慌张地拉住头顶上方的把手,以防被抛出车外。
一路上,除了她的惊喘声,车内安静得很。
「下车。」
若非陆昊沉声一喝,她还没注意到已经到了她家的社区入口。
下了车,她回过头,「呃,我——」话声未落,他已绝尘而去。
为何这么生气呢?火气说上来就上来,全没预警。这个男人挺可怕的,喜怒无常。
谷予轩望着飞速消失在巷口转角的轿车,心中惶惑不明。是了,他一定是在怪她,生活过得一团糟,连男朋友都不能交个像样点的,真是有够不长进。
凉风拂面,屋外的梧桐树,不知何时又见翠绿。小雨自黄昏就下个不停,令这栋宁谧的海边别墅格外显得凄清。
这个美丽的海岸,位于市郊的僻静处,年前父母决定移民伦敦后,陆昊就独自一人搬到这儿。
夜深了,手里的咖啡已所剩无几,独立于沙滩的他却仍了无睡意,脑中纷涌的是各种荒唐的念头。
为什么接下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他曾不只一次的自问,答案总在岑寂中浮现。
悄悄衍生的这份情感,完全在掌控之外,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从来不曾如此失态,他是怎么啦?真如李永年所说的,着魔了?
一阵引擎声打断了他的冥想。
黑色高级轿车中走下巧笑盈盈的杨珊珊。
「就知道你还没睡,给你买了宵夜来。」她乎里提着数种卤味、糕点和半瓶的XO。
「若非已经是这样的深夜,我会以为你想在这儿野营三天三夜。」陆昊很好奇她怎么把这一大堆食物解决掉。
「酒逢知己干杯少,就当我一个晚上的酒肉朋友吧。」她斟了酒,并掏出香烟,自顾自的点起火,深深吸上—口。
「这么晚来找我,是为了那份合约?」
杨珊珊的父亲开了一家光碟制造厂,两年前生了重病,但三个儿子没一个人有能力扛下重任,只得将女儿从美国征召回来主持大局。
她很优秀,不负众望地把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
只是一个女人再能干,还是想找一个可以信赖、倚靠的臂膀。
她从不讳言对陆昊的痴恋,究竟有多少年了,她不想数。爱一个人就该天长地久吗?她希望这种毫无理性的执着,千万别发生在她身上。
「不是,今晚来找你纯为闲聊。」她把酒杯递给他,很豪迈的先干为敬,接着大大吁了一口气。「真好,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够自由自在的做我自己。」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私底下的她极中性,和人前的娇柔矜持模样判若两人。
「为什么要变?」她吃吃的一笑,「我的人和我的感情一样,绝对忠于原味。」
「不值得。」他的目光胶着于海面上的掠影,嗓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值不值得很难论断,可以肯定的是不会有未来。」她将烟蒂抛进席卷而来的波浪,浪花溅起,凉凉的水滴一一洒向他俩。
陆昊微愣了半响,才说:「我操纵不了自己的情感。」
「我明白。只要你承认确实曾经爱过我,这就已经足够了。」
「珊珊……」他希望能有所解释。
「不谈感情,」她潇洒的摇摇头,强力掩饰受伤的感觉。「淡谈你那个顽劣的女徒弟吧,你究竟是赌气,还是赌你有多大本领!」
「都不是,我何需跟谁赌?」
「反诘得好,我想你也不至于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她很特别,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与众不同,她其实不那么坏,却努力想坏进骨子里去,真不可思议。」
【第四章】
记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昊俨然成了谷予轩的专任监护人,每天补习班一下课,他就接她到学校的研究室「苦毒」,晚餐则是在他的车里吃三明治解决,八点前准时回到她家,再进行非人急训,妄想让她铁杵磨成绣花针。
而亚男那票损友恐怕受了他什么威胁,全不知死到哪里去,不但不来找她,Call机也不回。
历经两个多月惨无人道的磨练之后,她的模拟考成绩让补习班的老师和安安眼睛都为之一亮,连她也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崇拜自己。
陆昊成功证明了,她的确不是朽木更非阿斗,而是宇宙世界一级懒虫。在他的淬砺之下,她逐渐拎回失踪多年的信心,也和毅力来个不期而遇,只是偶尔想飞、想疯的时候,依然会吵得惊天动地,让陆昊几度濒临放弃边缘。
这天晚饭过后,他挂了一通电话进来,说临时有事,将晚半个小时到。
接着她听到姐姐房里传出惨叫声,忙奔过去瞧个究竟。只见她老妈把一整叠书信忿怒的撕碎,扔进垃圾桶。
「妈,我求你,别这样,妈!」谷予安带着哀嚎的哭泣声,令人听得胆战心惊。
谷予轩走向前,拾起一张仍留有清楚署名的信纸,是李永年写的?
「给我丢掉!」崔慈心冲过来,一把抢了去,揉捏成团,咬牙切齿的命令谷予安,「给我听着,从今天开始不准出家门一步,不准再跟他来往,否则……」
「妈,我求你……」可怜的谷子安哭得两眼红肿,上气不接下气。
「闭嘴!我没有你这个女儿。」崔慈心的音调又尖又冷,近乎咬牙切齿。
「你闹够了没?」谷予轩突然扬起的声调,令在场两人转向她,「姐都几岁了,你还要禁锢她多久?自己的婚姻都搞不好,你凭什么想摆布女儿的终身大事?」
「你、你给我闭嘴!」多年来,她和丈夫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小心翼翼的不去碰触那件事,这死丫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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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漾女人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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