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德恩是在移动中醒来的。
衣领被紧紧抓住,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给提上来。
眼前所触及的是一片白色,除了白就再也没有其它。
“你打算杀了紫?”冰冷的质问。
下一秒,衣领上的力道松开,向德恩重重的跌趴在地板上。
体内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东西从股间流出来,厌人的黏腻……他轻叫了一声。
药和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他抬起头,看到一个头发被包起来的女人,套着氧气罩静静地躺在床上,看起来是如此平静安详。
女人的脸上是难以形容的干枯憔悴,向德恩在转眼不到的时间就认出她是谁,他大叫一声,摇摇晃晃地扑到病床上,急于确认这个女人还活着。
“碧凤——碧凤——”向德恩执起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嘴唇剧烈地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碧凤,醒醒!我来看你了,唔……”病房里,是一声声悲泣的回音。
流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想不到再怎么隐瞒还是让他知道了……吴碧凤并不是第一天这样,自从嫁给紫之后的两个礼拜,人日渐消瘦下去,明明饮食相当正常却瘦了,瘦了之后过不到几天,整个人连站立也没有办法。
医生的诊断竟是什么病也没有,立刻转去精神科也检查不出什么。
这时吴碧凤已开始陷入短暂的昏迷,接着是越来越长的昏睡,到今日,已经三天没有醒来。
医生说,后事的准备……确定救不活了,检查不出来的病,也不知从何治起。
流握紧拳头站在床边,眼睛里是向德恩脆弱的背影。
而向德恩的眼中,从头到尾就只有躺在床上的女人。
“碧凤,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来了……不要再贪睡了,啊?”躺在病床上的人颤了两下睫毛,仿佛有听见他的字句,她缓慢地睁开眼睛。
她看清来人后拼命地张大眼,笨拙的抬起手抓下罩在鼻子上的氧气罩。
“你来了?”她撑起病弱的笑容,女人的声音像耳边的蚊声。
“是啊。”
向德恩也笑,尽管笑得僵硬,“你怎么了?病了?要快好起来,出院后我们就搬去山上住。嘉义怎么样?空气新鲜些的地方。还是移民去纽西兰当牧羊人?”
“好啊,把爸妈他们也全接过去。”
弯弯的眉毛洋溢着幸福,嘴角弯着笑着,吴碧凤脸色看来真的好些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病了,晓轩不知道哭得厉不厉害……”
“他没事,这小鬼就是一副大人模样,不会有事的……”
“我从来没有背叛你……”
“我知道,我爱你、你爱我这件事,全世界不是都知道了吗?要不,我们再去一次阳明山,这次我要带扩音器去。”
吴碧凤笑出声,随即咳了起来。
他咬住下唇,摸着她的胸,为她顺咳嗽。
“恩……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就小刚作给我们的那首。”
“好……”他低头轻轻地吻在吴碧凤的唇上。
这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看那远方有一位姑娘,她在为我歌唱,她在为我舞蹈,我执起她的手掌,将红线放在手上,生生世世,我的新娘……”伴随着歌声,向德恩眼角的泪水滑下来,滴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碧凤明明就好了啊,醒来了啊,他为什么还要哭呢?“真好听……”她再次笑了,“恩,好好想着我,当我不在的时候,好不好?”平凡的脸孔,漾着幸福的笑容。
今天,世界上有一个叫吴碧凤的平凡女人,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慢慢地合上双眼,永远不再……醒来……向德恩握着突然无力而逐渐冰冷的手,他看着她,目不转睛。
他像是听见了晴天霹雳的声音,雷打了下来,击在他心脏的位置上,碎成四分五裂的心,永远黏合不上。
“伯父,请容许我将他带走。”
哭喊声及激动的声响逐渐平息后,流拦腰抱起昏厥的向德恩,向莫东神低头请示。
只见那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来到窗边看向远处。
“流,这个人伤了我的儿子。”
“伯父,您刚刚也看到了,恩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思念过剩,何况……”流看向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死去的容貌上竟带着微笑,“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这个人,以后再也不许接近紫,也不许接近莫家的任何一个子孙。”
白色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尖锐,好似一个眼神足以教人死,不再仁慈不再掩饰。
这,才是真正的莫东神,名响于杀手界的人物。
***
向德恩在房间里醒来,这是他的家,不是其他人的,是他跟吴碧凤建立起来的家。
他站起来,手小心地摸过床头、镜台、桌子,然后来到客厅,从沙发、电视到书柜,他一一摸着这些家具,全都是和碧凤两个人合力搬回来的。
碧凤……呢?她……不会再回来了吧?轻抚脸颊,向德恩发现自己并没有流泪。
在确认每一样家具都完好无缺后,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上摆着全家的合照。
灯光折射整张照片的亮面,特别看不清碧凤的脸孔,她是……笑着的吗?
这时,有个人走进来,坐到他身边。
将他抱住,紧紧的抱着。
是谁呢?
“我希望你没事。没事的……伯父不会对你出手的……”
他终于看清楚是谁,是那个美丽的男人。
对着谁都好,他想要向谁倾吐自己心中一切的苦、一切的痛,他的手用力抓住男人的肩膀,使尽全身力气。
流皱着眉头的痛苦仿佛能让他释怀,让他觉得这个男人享受着跟他一样的难受。
向德恩嘴巴微张,激动得大口喘气,声音也在下一秒爆发出来,无止境的呐喊及泪水怎么也没办法让碧凤回到这里。
流只是咬牙忍受肩膀上的疼痛,没有出声,默默地看着他。
“好难过……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我的心好痛,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痛?停止啊,怎么停不下来?怎么会……流……我好痛啊……”偌大的客厅全是向德恩的哭声及吼叫。
流以左手按住他的头往怀里抱,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哄着小孩一样。
向德恩鼻间全是流的味道,微淡的香味,原本环绕着流的腰的双手,开始狂乱地扯着他的衣服,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撕扯。
流仅是轻轻抓住向德恩的手,“别这样,不要做让自己会后悔的事。”
“给我——”向德恩眼底除了想要发泄,再无其他,唇急急忙忙地想找到对方的,咬上去,疯狂地撕咬,流的嘴角已经流出血来。
流闭上双眼,试图让身体放松些,将自己交给他,并协助他脱掉自己的衣服。
向德恩看到那片洁白的胸膛,和那张皱起眉头的美丽脸蛋,眼里只想着抒发自身的痛苦,他吻上那具身体,脱掉身下的裤子,掰开那比他强健的双腿。
流闷哼了一声,身体往上大力地抖了下,双手紧抓着身下的沙发,关节的地方整个泛白,室内漫布着欲的味道和……向德恩的哭声及喘息。
流自头至尾,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是恩啊!所以,没有关系的……
隔天早上,流下半身特别疼痛地醒来。
向德恩一脸困惑的望着他,帮他清理身体。
“是我自愿的,你不必后悔。”
流这么说,假装成云淡风轻,走路却是蹒跚摇晃。
***
向德恩将流安置在家中照顾,有时会在不经意之间发呆。
过了几天他收到莫家寄来的丧帖,那天下午他关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
晚上流在客房睡觉的时候,房门被向德恩打开……他轻轻地摸着流被废掉的右手臂,流很柔顺的躺在床上,两人相拥至天明。
往后几天,他越来越不敢看流的双眼。
丧礼当天,流和死党们陪向德恩来到莫家,他看到来来去去的皆是些不认识的人……碧凤也不认识他们吧?他们来参加一个陌生人的丧礼,不觉得奇怪吗?接着,他看到晓轩……他穿着一套黑色小西装站在灵堂旁,跟一个多月前比起来,晓轩已经没有天真的感觉。
对于丧礼,他是那样冷静。
小孩看到他,嘴唇还是略微一扁,眼眶很红却没有哭出来。
八岁的小孩主动来到他身边拉他的手,什么也没说。
向德恩看到那张酷似妻子的脸不禁悲从中来,“晓轩。”
然后,那个白色的男子在远远的地方向晓轩招手。
晓轩咬了咬下唇,对他说:“爸爸,我的名字是莫东轩。”
向德恩愣在原地,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
听流说,莫家有套训练子孙的方法,极为严苛,代代这么传下来。
当时向德恩一听,脸上是心疼的表情。
祭拜过吴碧凤,他避开所有人群,独自待在角落看着墙外的一片绿草,不时还仰望着干净而无一丝云朵的蓝天——碧凤,我会好好想着你,当你不在的时候。
一转头,向德恩看见穿着黑衬衫的紫站在身后。
还记得,他用小刀刺伤了这男人。
紫面无表情地靠近,一把抱住他,用着想将他揉进身体里的力道,他轻轻痛呼了一声。
在挣扎下无法挣脱开,也就随紫去了。
一阵静默过去,紫道:“我可以违抗父亲的命令,跟你一起到没人认识的地方。”
他毫无反应的静静听着,周围充满着浓浓的麝香味,那是紫独特的味道。
他看不见紫的表情,却隐约听出紫的声音中饱含难以言喻的哀伤。
“但以父亲的势力,他很快就会找到我们。他说如果我再见你,就要杀了你,我可以保护自己,却无法时刻看着你,懂吗?”松开牢牢抓紧他的肩膀,紫深深地看着他。
“不明白。”
否定的声音里,没有爱情,没有怨恨,什么都没有。
“哈……”从来都是笑得恨不得让人怕到躲起来的笑声,如今却仿佛自嘲。
“向德恩,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大恩大德?不,你对我一点也没有大恩大德,你把我的所有都夺走了你知不知道?我空了这个身体,你却没有回报我啊……”
向德恩摇头。
他不明白,夺走一切的明明就是这个男人,夺走了他的妻他的儿,他的家人全都没有了,碧凤过世,晓轩……再也变不回姓向。
“最残忍的原来是你……”紫放开他,在他的脖子上挂了条金锁项链,纯金的样式,上面一个图案也没有,“挂着它好吗?拜托,至少我在你身上还有个位置可站。”
向德恩震惊,看着这个用着低下语气说话的男人……他真的是莫东紫吗?那个自八年前就开始给足他痛苦记忆的男人,竟然哀求着他,就为了让他挂上金锁项链?“你是什么意思?”
“恩……我再也不见你,这是最后一次了。”
紫的注视好像在用眼睛描绘着向德恩的脸孔。
良久,紫慢慢向后退……后退……风突然吹起头发,发遮住眼睛,向德恩好像快看不见那张总是刻着残忍的英俊脸庞,只看见紫的嘴唇动了动,听不真切,还是,他是故意忽略掉那几个字。
“恩,我爱你……”转过身,曾经的固执完全断绝。
紫——不再回头。
丧礼回到家,流立刻张罗着吃的,聊天聊到,奇今早就去到德国了。
向德恩坐在沙发上,听见流在厨房里走动的声音。
流不是个政客的儿子吗?会做菜?这么疑惑的同时,他不知不觉地把玩起紫戴在他脖子上的金锁片。
流端着食物走出来,这个美丽的男人竟穿着围裙?向德恩先是愣了一下,才笑出来。
流美丽的双眼盯着向德恩的笑脸,也跟着笑起来。
脖子上金色的光芒引来流的注意,他抓起金锁片,问:“这是紫的东西吧?”
“应该是……他送的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
“这可是莫家代代相传的东西……对莫家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忽地一怔,向德恩的心跳加快了。
他轻摸着金锁片的表面,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
后来的日子,不知不觉中流在他家里安顿下来。
奇妙的是,他并没有厌恶的感觉,心中甚至还有些高兴。
阿直他们三不五时会来家里吃饭,掌厨的是流,他们简直把流当成兄弟般,一起喝酒,一起胡闹。
有时候向德恩不禁想着,什么时候流会回去,难道他不用工作的吗?还是当自己在工作时,他其实也做着自己的事,并非成天在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碧凤才去世不到半年呀,他和流也不过住在同一屋檐下,双方都很自觉没有挑开那道尴尬的界线。
这个曾经强暴自己的男子,这个曾经帮助他的男子,这个曾经为了自己而被废了右手的美丽男子……不可否认,流在他心中的地位确实特别,难以厘清的爱和恨……当初,是谁告诉他“一时好玩”的定义,压了上来,开始了往后无数个充满恐惧的日子?当初,是谁警告他别带碧凤出去到处招摇?又是谁用平静的脸说着“我会救你出去”?是谁呢?最后,又是谁陪在他身边呢?爱与恨,究竟要怎么分别呢?曾经有过的感动,确实是为了那个美丽的男人啊……
“怎么不开灯?”在有些昏暗的客厅里发呆,他看向门口。
就是这个人啊,姓姬名流的人。
刚开始听到这名字时,他还带些嘲笑,说这名字念起来就像激进的河流——姬流。
灯在下一秒亮起。
他微笑道:“我只想看看在黑暗中,谁第一个开灯,发现我。”
“无聊。”
说完,流转身进到厨房。
是啊,是挺无聊的。
但,如果有人陪他一起无聊,那就不叫无聊了……“喂,我们今天晚上要吃什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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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下)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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