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炎在赵阳走后第二天回来了。
「驰!驰!」一到家门口,他就向我飞奔过来,紧紧地将我搂在怀里,「你没事吧!我听说了你发生的事,吓得马上从昆明坐飞机回来了!」
「没事……」我仰起头来冲着他笑着:「我不是答应过你吗?要好好地等你回来……」说着,我攀上他的肩,给了他一个甜蜜的吻。
我的爱人终于回来了。我在心里叹息着,感谢着上天的恩赐。
***
「驰、驰……该吃饭了……」
是同炎在外面叫我。我蹲在黑暗中抽着闷烟,没有回答。
「驰——」同炎拉开门,打开壁灯笑了:「原来你又躲在这里抽烟!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了?吸烟对男人的身体影响很大……」他温和地责怪着我,走过来想要夺我嘴上的香烟。
「让我安静一下吧……」我头一偏,口气软软的央求道。最近头疼得很厉害,让我说话全没了平时的锐气。
他一愣:「你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
「你还在想赵阳的事?」
「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温柔美丽的女孩子,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要杀死我的恶魔了?」我愣愣地向他发问道。
「驰……」同炎叹着气,抚慰地搂住我的肩。
「我现在才开始怀疑,在过去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中倒底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赵阳那么温柔可爱,结果要置我于死地,就连我一直以为爱我的柯洛,他也只是把我当成消除寂寞的安慰品,还有云涛,他也是为了你才把我从你身边拉开的……」
「你说什么?」同炎立刻白了脸。
我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喃喃自语着:「没有人、没有人真的爱我……」说着,我不由得紧缩了全身。
「傻瓜!」同炎紧紧地搂住我:「你干嘛要在意这些?我不管别人怎样对你,但是起码,你还有我啊……难道你到现在还在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炎……」我猛地抬起头来,坚定地对他说道:「说你爱我。」
他有点意外。
「为什么突然要……」
「你别问,只要对我说就好。」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半天没有开口。
心一点点地灰暗下去。我笑了笑,认输地站了起来。
「驰——!」同炎在我的身后猛地抱住了我,哽咽道:「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对不起,我早应该告诉你的,可是我就是没勇气对你说出口……我真的很怕你会像白桦那样,在我对他说了爱他的第二天就死去!对不起……」
上天难道真的这么喜欢作弄我们吗?我苦笑着,眼泪不住地涌了出来。
「驰,你要不要看我拍的风景照?」
见我这几天都郁郁寡欢,同炎竭力想让我开心起来,给我递过来一本相册。
蓝天碧湖,湍急的河流,盛装的少女……绚丽的照片被我一页页地翻过,终于我的手在一张满是白花的照片上停住。
青翠的叶子,细小的花瓣,看似默默无闻,却周身散发着生命的光彩。
我被深深地打动了。
「这个是在云南的马罗山拍到的。当地人都叫它『幸福之花』。据说要是能让它开遍家中的庭院,那家人就会快乐幸福地过一辈子……我当时还真想带些种子回来呢……」同炎有些遗憾地说道。
「云南?」我的心突然一跳,喃喃道:「是云南啊……」
我叹息着抚上照片,这朴实无华的花儿,还真像柯洛呢……
一想到这里,我的头突然剧痛起来。我挣扎着抱住了头。
「驰……你怎么了?」同炎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头……头疼……我的头……」脑子里仿佛有千万面鼓在「轰轰」地奏鸣,巨大的疼痛摄住了我的心脏,令我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啊——」难耐痛苦的我抱头扑倒在桌子上,「哗啦——」一声将上面的东西全掀翻在地,顿时,玻璃「呼呼」地碎了一地。
「驰——」同炎惊恐地扑上来想抱住我,却被我推个趔趄。
「不要过来!」我暴躁地向他喊道。那熟悉的脸在眼前旋转着,慢慢地呈现出一个可怕的样子,她恶毒地朝着我笑,伸出枯瘦的手指向我抓来。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拼命地甩着头,企图摆脱那可怕的幻觉,然而它却在我眼前越来越清晰,怎么也挥之不去。
巨大的疼痛和恐怖的幻觉折磨得我死去活来。「我受不了……」痛苦无处发泄的我猛地抓住了自己的头,拼命地往墙壁上撞去。「砰!砰!砰!」墙上被撞得血痕斑斑,热乎乎的血顺着额头向下流,然而我毫无察觉,继绩重复着这一自残的行为。
「驰!别撞了——」同炎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将我制住,大吼着流下泪来:「你清醒一点!看着我,我是同炎,我是同炎啊~~」
「同……炎……」我精疲力尽地在他怀中喘着气,疼痛渐渐褪去,意识慢慢恢复过来,我终于大哭着抱住了他:「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同炎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将我搂紧。
从那以后,同炎再没说过有关云南的话题,他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守住家里精心照料我,然而我的情况却丝毫末见好转,反而每况愈下。
每天夜里,我睡着不到半个钟头就会从梦中惊醒,然后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活像个失魂的傀儡。头疼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每次一发作,我便控制不住自己,撞墙、砸东西、将窗帘撕得粉碎……在我清醒过来之后,我又会后悔地大哭着,向他发誓自己不再犯。这些同炎没有责怪我,他温柔地容让了我所有乖张的行为,但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达到忍耐的极限。
秋天的天气晴朗而干燥。
我坐在阳台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像只老猫似地直打着盹。
「驰——」同炎温润的声音唤醒了我,他冲着我微笑着:「云涛和穆秋来看你了……」
「哟!阿驰!」云涛笑嘻嘻地从同炎的身后闪了出来,像变戏法似地捧出了个大蛋糕:「生日快乐!」
「云涛~~」我心里一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
「嘿、嘿~~」严穆秋笑眯眯地摸着下巴,「才二十三岁而已,真是让人羡慕的青春啊……」
「少在那儿酸了……老哥!」云涛大笑着打断他:「阿驰!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梅生了,就在今天凌晨,你说巧不巧?你和那孩子竟然是同一天生日呢!」
「呵呵……」幸福的感觉充溢着我的胸口,我只有傻笑着,不知说什么才好。
「来,吃蛋糕吧……」同炎打开包装盒,突然停了下来促狭地调侃我:「驰,要不要插根蜡烛许个愿?」
「少白痴了……」我脸红了。
「哈哈……不错不错……这多浪漫啊……」严穆秋朗声大笑了起来。
「那么,小驰来切蛋糕吧……」同炎笑着递过来水果刀,在看到那澄亮的尖刀的一刹那,我的笑脸僵住了。
「怎么了?」同炎见我呆立着不动,奇怪地向我靠过来。
「你别过来!」我恐惧地冲着他大喊道,仓皇失措。头又开始炸裂般地疼痛起来,我颤抖着抱住着头,缓缓地蹲下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喃喃自语着。
「驰……」同炎瞧出了我的异样,连忙飞奔过来抱住我问:「怎么了?头痛了吗?我去给你拿药……」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脸,突然一把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不要杀我!」我神经错乱地大吼着,手上的劲越来越大。
「驰……」同炎因窒息而涨红了脸,他吃力地喊着我的名字,拼命想拉开我,然而却作不到。
我就像个凶狠的怪兽,瞪着血红的眼睛,亡命地欲置他于死地。
「徐驰!」我听见有人在尖声大喊,然而癫狂的我丝毫没有听进去。
正在我失去理智的紧要关头,「碰——」地一声,有人在我的后脑勺上重重一击,顿时,我失去了知觉。
***
谁能让我清醒过来?我在黑暗中绝望地哭泣。
周围一片死寂,什么人都没有。我一个人无助地颤抖着,无法摆脱的梦魇死死地缠住了我恐惧的心,自己就像一片无力的树叶,被命运的风浪一波波地颠簸着,慢慢落入黑暗的深渊。
「啊——」在噩梦中浮净沉沉的我,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
身上的薄灰被冷汗浸湿,凉凉地贴在皮肤上,透心的寒意让人不由得直打哆嗦。脑子还是一阵一阵地涨痛着,喉咙似火烧般的干渴,我吃力地走下床来,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
「同炎,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当我快要走到客厅时,突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徐驰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了,他发起疯来你都会有生命危险!真的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看还是把他送精神病院吧……」严穆秋的声音很坚决。
「轰——」地一声,我的脑子像炸开的锅,「嗡嗡」响成一片。
他们要抛弃我了吗?终于他们还是厌烦我了……我紧紧地抱住颤抖的身躯,在黑暗中缩成一团。
「不行,我不想就这样丢下他不管……」同炎犹豫着。
「这怎么会是丢下他不管呢!我们也是为他好,希望他能早点恢复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啊!」
「可是『精神病』这三个字会伤害到他的!」同炎还是那样的不忍。
「但这是不能不接受的事实!你看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个正常人?目前的首要问题是要想办法治好他的病,再这样拖下去,他恢复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小。」
「这……」同炎犹豫了。
「医院方面我来联系……」云涛开口了,「我保证他会在最好的医院里得到最优等的医疗待遇,而且你也可以常去看望他。你觉得如何?」
不要……不要……我心里默念着,暗暗祈祷着同炎拒绝他们的提议。
「那……麻烦你帮我打听着吧……」同炎终于动摇了。
「轰隆——」一声,我的心如坠九重地狱,陷入一片绝望的黑暗。
***
「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神经病……」我发疯似地大叫着,奔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周围飘过一双双惊惧的眼睛,避我唯恐不及。
风吹散了我狂乱的发,带来了别人的窃窃私语:「你看那个人,穿着睡衣,光着脚走在大街上,该不会神经病吧?」
「我不是!」刺痛的心猛地紧缩了起来,我一把拦住在旁边正对着我指指点点的女孩子,疯狂地大叫着:「我没病!你看我,好好的……我是正常人,我……」
急于解释的我使劲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我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却不知在别人眼里这张狂的举动是那样的荒诞和怪异。
「妈呀~~是个疯子!」那个女孩子吓得丢下手中的东西,惊恐地落荒而逃。
我呆站在圆圈的小心。
「是个疯子……是个疯子……是个疯子……」
嘈杂的声音终于汇成了清晰的咒语,在我的耳边一遍遍地诡异地重复着。
周围的人群在眼前旋转了起来,空间里的人形被奇妙地扭成了张张怪异的曲面,东倒西歪得活像一幅抽象派作品,人们顶着那高高细细的条纹符号,板着那毫无生命特征的脸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在一片耳鸣声中,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这么说,那里面还夹杂着女人尖细的笑声。
怪异的面孔向我如洪水般地涌来,怪物似的斗大眼睛瞪着我,血红的嘴里露出了森白的牙齿、我呆呆地望着他们那一群被扭曲的符号人形在我身边越积越多,直至压得我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啊~~」我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发狂地逃离开去。
「嘀!嘀!嘀!」
「呜——」一阵阵尖利的嘶叫从我的身边穿过,伴着道道飞速闪过的黑影。
我彻底地迷失在了这螺旋的空间中。
眼前的红绿亮点幻化成朵朵妖异的霓虹,盛开在黑白相间的栅栏边。它们竭力地向我展示着那夺目的光艳,绽丽得像个梦幻童话。风「吃吃地」在耳边轻笑着,用最甜蜜的声音诱惑着我:「去啊……去把它摘下来,它就是你的了……」
「是你吗?柯洛。」我呆滞的眼睛开始灵动起来,急切地搜索着他的踪影,然而四周空落落的,唯有那迷人的笑声还飘荡在头顶上空:「去吧,摘下那美丽的花朵,幸福就属于你了……」
我不由得怦然心动,终于颤抖着伸出手向它们走去。
「叽——」一声尖利的呼叫猛然划破长空。在那金属的长鸣声中,我终于如愿地摘下了那盛开的花朵,此刻的它在我的手中正周身散发着生命的光泽,红艳得如鲜血一般,不知不觉地,身体轻飘飘地飞起来了,我微笑着紧搂住了自己的幸福。
「驰……驰……」
温柔的声音像是一把魔剑,劈开了那暗黑的空间,将我带回了现实。
十字路口边的红绿灯依然闪亮,不安的人群惊叫着,喇叭声、警哨声响成一片。
雨还在无情地下着,将我身上流出的温热液体一点一点地化开,在冰冷的地面上,那触目惊心的红慢慢地扩散开去。
我软软地躺在同炎的臂弯中,全身鲜血淋漓。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分不清那究竟是雨还是他的眼泪。
人群涌过来了,围着我俩窃窃私语着,不时发出怜悯的叹惜声,望着十字路口的这一切,我吃力地转动着眼球,安下心来。
「炎……我采到幸福之花了……」我努力地向他微笑着:「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幸福了……」
同炎拼命地点着头,呜咽着将我搂紧。
「你看……」我抬起了双手,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炫耀着自己的宝贝,「它多漂亮……」
空落落的双手上,沾满了刺目的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它竟真的像是一朵绽放的幻血之花。
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甜蜜地笑着请求道:「炎……带我回家……」
***
「嘀、嘀、嘀…」
心脏起搏器跳动的声音在黑暗中规律地回响着,叩开了苏醒的大门。
「难道我还活着?」
我费力地睁开双眼。
在眼前一片模糊之中,我看见了上方高高挂着的输液瓶正一点点地滴下液体,下面伸出的长长管子深深地刺入了我的手臂中。
好疼!我转头正想挣扎,却发现病床边正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同炎。
「小驰,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相信我!」
我想起了在昏迷之中,他在我耳边大声吼道的话。
他终究还是守住了他的誓言。我不禁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感觉怎么样?」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突然闯人视线中,冲着我直笑。
「不用担心,你已经渡过危险期了,不过现在还需要住院治疗。」老医生仔细地检查了伤口情况,然后笑眯眯地道:「我们检查到你曾经有过砷中毒,大脑受到了很大的损伤,所以你在精神方面出现了混乱现象。鉴于此,我们决定在你的身体康复之后,将你转入神经科治疗,你没有意见吧?」
我艰难地笑着摇了摇头。
「老实说,你很幸运。」老头子望了一眼熟睡中的同炎,道:「这不光是指你这次能够从车祸中死里逃生,更重要的是,你有个非常好的爱人。」
「你知道吗?在你被送进医院抢救的那段时间,这孩子一直等在外面,不离不弃,直到你出手术室之后,他又不休不眠地陪在你身边等你醒过来,实在撑不住了才在你身边打个盹。大家都说,就算是患难夫妻,也未必能做到这步。」
我心头顿时一热,可惜口不能言。
「小子——」老医生温和地笑着,轻拍着我的肩头劝慰着:「好好珍惜你的生命。不单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他,人生就是这么短短数十载,何苦纠缠于自己的痛苦上而想不开?笑看过去风轻云淡,好好地珍惜身边的人和幸福,这才是明智的做法。在这红尘中不光只有痛苦和快乐,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看破。」
我无声地微笑着,转过头去闭上眼睛,眼角一滴热泪顺着脸颊滚烫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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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害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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