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专心致志的工作中流逝得飞快,等到我将新曲子初步修饰完毕,灿烂的阳光已从斜射变为了直射。
想来岳父也应该快从公司回来了。看了看墙上蔚蓝色的孔雀石钟面,我下意识地思忖道。
其实,我时常会对我这个几乎可算得上是‘十项全能’的岳父大人产生由衷的敬仰之情。因为只以他当年在国际T形台上的辉煌,所赚得的银子就足以令他下半生衣食无忧——或许说下半生衣食无忧还是保守的估计,但这并不重要,我所要强调的是我的岳父向修聿不仅仅有着黄金比例的外表特征和与生俱来的厨师天分,更有着叫人不容小窥的商业头脑。
自五年前从T台上退役之后,他并没有像其他的国际知名模特那样,随遇而安地过着混吃等死的奢靡生活,或者是在全球十亿电视电影观众面前买弄自己迟暮的青春以赚取更多的金钱;而是凭着自己和兴趣和商业IQ,在悉尼的中心区域开了一家名为‘Blue Melody’的爵士咖啡馆和一家名为‘Sail’的海运公司。前者以Cool Jazz、品种繁多的咖啡以及令人垂涎三尺的可口面包为主打商品,后者则以商务运输、普通客运和豪华游轮之旅为主要服务项目。
尽管岳父只是将这两家店当作自己退休后的兴趣,因此他一年中至少有半年时间不在悉尼,而是跟着自己的海运客轮去环游世界各地,然而‘Blue Melody’和‘Sail’海运却以惊人的速度在发展,并且自创业第一年起就盈利颇丰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我第一次从小语口中听到这些时,唯一浮现在我脑海中的就只有‘天赋’这两个字。在我看来,没有什么能比这两个字更能概括岳父数年以来的成功,这是一个卓越的男人一生最大的财富。
与岳父相比,我是一个出生优渥、在音乐领域略能施展所长的普通小市民。拜作曲者的光辉头衔所赐,终日得以游手好闲,只在灵感现身时才会动笔写下充满自我理念的音乐作品,而后借助流行音乐界的不景气和某位当红歌手的卖力演绎才能养家糊口,安然度日。
而我的爱妻,岳父的爱女——小语,全然不折不扣是我的同类,也就是俗话所说的一丘之貉。正像她的大学导师罗素教授所说的那样,小语虽然是个天赋极佳的画者,但玩心颇重,打着慢工出细活的幌子到处吃喝玩乐,就算教授本人一再亲自威吓她如果她再这样就不让她顺利拿到国际绘画学院的硕士学位也完全没有效果。
我和小语这一对游手好闲的三文鱼夫妇(既然有菜鸟之说,对于我和小语‘菜鱼’的代号可能会更合适),在岳父强而有利的鱼鳍庇护下,在家里悠然自得地游曳,完全不必担心来自物质或者是精神上的纷扰。
——所谓纨绔子弟,说的也许就是这么回事儿吧。
正在冥想之际,已经忙碌了一个上午的电话再度高唱,初步估计,十有八九会是岳父打电话来催促我们吃午餐。
“小虞吗?”
稳重的悦耳嗓音,我的猜测果然不错。
“是我。”
“你和小语一定还没吃过午餐对吧?”
“对。”
就像我猜测岳父现在正在边打电话边制作向氏独门料理一样准。
“过来‘Blue Melody’如何?”
“再好不过了。”
低沉的笑声自电话的那头清晰地传了过来,“懒鱼两条!”
“香饵有没有?现在下线的话,百分百满载而归。”
“已经准备好了。”岳父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揶揄。
“那我们马上就来。”
搁下电话,顺着螺旋阶梯而下,扣响小语专用的绘画工作室的大门。
“小语,吃饭了哦!”
旋转门把,伸进半个脑袋。说是迟那时快,一块巨大的白色画布已在我开口的当儿从天花板上飞落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小语正在‘扫荡’的作品。
“这么神秘?”
虽然对于自己可媲美飞行员的视力相当有自信,却也只看见两大块主色系——蓝与红。
“对啊,在完成之前谁都不准看,不然灵感会从画里跑掉!”
小语手持着尺寸惊人的调色盘和数支型号各异的水彩画笔从高高的逃生椅上跳了下来,调皮地朝我眨眨眼。
“哦?那向大师的作品是不是要角逐十一月在巴黎举行的第二届‘梵’——国际写实派绘画大赛的最高荣誉——金葵奖?”
“一点不错!”用受过颜料‘荼毒’的手拉住我的,小语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开心表情瞅着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亲爱的罗素教授刚刚已经跟我数落过你的秉性,并且揭露了你最近的‘阴谋’。” 我斜睨着笑得神神秘秘的小语。
“哦,难怪!”心情极好地拉着我走出画室,“鱼鱼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美味的空气料理。”
“嗳?不会吧!”小语顿时瞪大眼睛,会有如此可爱的笨表情——很显然,她还没有从高度集中的绘画情绪里完全地回过神来。
“当然是假的!”我调侃她道。
“吓!”
“爸刚才打电话来,叫我们去‘Blue Melody’。”
小语的眼里顿时放射出兴高采烈的光芒——
“耶!老爸万岁!”
***
开着保养非常不错的中古BMW,带着去郊外野餐的好心情,哼着在‘Blue Melody’常能听到的Cool Jazz乐曲‘Nothing But Love’, 我和小语朝位于市中心的咖啡馆悠然而去。
将车停在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后,我们犹如饥饿的难民一般向岳父的‘大本营’进军。
贝壳形状的琉璃铃在头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才一踏入充满复古味道的橡木大门另一侧,一股叫人垂涎的食物香味便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店内一如往常那般有八、九成的客人在享用简单却又美味一等一的午餐。
其实,作为一家咖啡馆,午餐只是‘Blue Melody’在主打商品外附加的一个次要服务,但不知是店里两位点心师和一位咖啡研磨师的料理手艺了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个顺便的午餐服务竟出乎意料地受人欢迎,尤其是受在附近商业区工作的高级企业人员们的欢迎。
穿过呈贝壳纹理状分布的数块小区域,我们走进料理专用室,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将最后一块时令水果放入盆中的岳父。
“来了啊。”抬起头,岳父笑眯眯地看向我们。
“哇咧,蛋包饭!”眼尖的小语瞟见了桌上那三盆金黄色的月牙儿,顿时激动不已,“还有香喷喷的烩鸡腿!!”
“鱼儿,来,擦擦口水。”我非常应景地拿起一张纸巾,用以调侃爱妻。
“哼!”小语从鼻子里出气,下一个动作便是作势要‘独吞’两盆蛋包饭料理。
“一对活宝!”岳父直笑,“好了,个人拿个人的一份,我们去外面大快朵颐。”
“No Problem!”
虽然采光良好、视野颇佳的座位都已被人占据,但因为在‘Blue Melody’里有岳父特别为我们保留的专区,所以我们无须委屈自己坐在比较昏暗的区域吃午餐。
“……不管看几次,这些画永远都是那么漂亮……”
细嚼慢咽地吃着饭,小语的眼睛凝视着固定在金色沙砾墙面上的六幅以海洋为主题的画——这是唯有在我们的专区里才能看得见的风景。
这六幅画皆出自一位香消玉殒已有五年的埃及美女之手——我的岳母,米莲娜·奥菲,虽然小语时常会开玩笑地猜疑我有法国血统,其实说到底,她才是真正的混血儿,至于小语出众的绘画才能,我想应该也是遗传自这位早已成为天堂公民的美丽女性。
“是啊……”岳父眉宇间漾着一抹深深的怀念。
“如果我也能画出像妈妈这样的作品,那该多好……”吃着鸡腿,小语的眼里冒出梦幻的泡泡。
“会的。”岳父慈爱地摸摸她的头,“顺便跟你们俩说一声,‘椰子号’上的特别专区我已经安排好了。”
“嘿嘿~”小语得意地笑呵呵。
“为什么有一种被算计的飕飕冷风从我的背部直窜而上?”将鸡腿啃成骨头,我从容地将撒着番茄酱的饭送进嘴里。
“有吗有吗?”小语装无辜。
“有啊。”
“哦呵呵呵……”我那有着天使外表的爱妻忽然发出暧昧的奸笑声,“鱼鱼真是太敏锐了!——想知道吗?”
因为嘴巴尚在忙碌,所以我用眼神做肯定回答。
“给我一块钱,我就告诉你——”小语故意停顿了一下,“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这可不可以视作是深海雌性鱼类特有的狡诈?
欢迎光临的琉璃铃发出悦耳的声响,从我们的角度很容易就能看到顾客的外型,高大英俊的客人在服务生充满爱慕的视线里笔直朝我们走来——
“修聿,你终于带着你家那两条小鱼仔出现了!”
莫晟茗,四十二岁,身高一百八十七公分,中意混血俊男,在退休之前与岳父同是国际T型台上的知名模特,退休后与岳父共同投资开了这家‘Blue Melody’。身为岳父的挚友,即使现下他的年龄有些‘危言耸听’,但也仍是不可被归入欧吉桑的那一类。
对于这两名散发着成熟魅力的男士的存在,我只有一个感触:他们生来是就为了刺激我们这些无论是在身高还是外型上都是‘鸡’立‘鹤’群的小市民,让安居乐业的我们深切地体会到何为自惭形秽。
微笑着与莫晟茗击掌,岳父在身边腾出比较宽敞的空间让他坐下。
“晟茗叔叔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出现,都是抢人眼球的焦点。”满足地将最后一口蛋包饭咽下肚子,小语放下叉子开始施展‘阿谀’大法。
“是吗?”莫晟茗沉稳的笑中带着一丝成熟男人特有的狡黠,“那为什么那个六岁时嚷嚷着长大以后要做莫叔叔新娘的小小美人鱼现在却成了别人的人鱼公主了呢?”
——什么?竟有这等事?
我将佯装怀疑的视线投向正在偷偷吐舌的爱妻。
“嘿嘿~,关于这个嘛,说来话长——”
“那就挑最简单的说。”岳父笑着落井下石,“关于这件事,既然被拆穿了,那么你就一定要给你新上任的‘鱼夫’一个交代。”
我喝了一口服务生刚刚送来的冰镇薄荷汁,决定顺水推舟,坐享其成。
“太极拳是没有用的,马虎眼现在也禁止使用。”莫晟茗的眼里既有宠溺,也有着浓浓的调侃和揶揄。
岂料,我那聪明的爱妻却在下一分钟宛如失散多年的恋人那样牢牢地、紧紧地抱住我的左臂——
“呜呜,这都是鱼鱼的错,如果没有他,我一定会嫁给晟茗叔叔做新娘的。”
声‘泪’俱下、唱做俱佳——若以这样的演技角逐今年好莱坞的电影‘金刺莓’奖,铁定会将天后级的巨星麦当娜也比下去。
“这么说来,是小虞的错?”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当莫晟茗将眼神转向我时,除了隐去那份对小语的宠爱外,深沉里还多了几分评估的意味,变得复杂而迷离。
不明了是什么原因,但我直觉性地将之简单归结于对于小语的过度保护与宠爱——虽然身边围绕着数名红颜知己,但莫晟茗至今仍没有正式娶妻,因此膝下无子的他对于挚友的爱女格外疼爱也是顺理成章的结果。
“没错。可怜的小虞扔鱼钩扔错了地方,结果好料没有钓到,却钓到了一条净爱给人惹麻烦的美人鱼。”
在我开口之前,岳父非常顺口地接下了话题。
“嘿——”被结结实实揶揄了一把的小语故意拖长了尾音。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算是飞来艳福。”看了一眼死死地‘粘’在我左臂上的‘美人章鱼’,无法抑制的笑已爬上了我的嘴角。
“嗯,这还差不多。”
公主殿下终于满意了,松开手拿起已有点溶化了的冰淇淋大快朵颐。
“小夫妻俩决定去哪里度蜜月了吗?”莫晟茗喝着香气四溢的拿铁咖啡,笑望着小语。
“欧洲!”兴高采烈地,小语用小匙敲敲绿色的树叶型冰淇淋容器,“计划要经过晟茗叔叔的第二故乡——意大利哦。”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呐,晟茗叔叔——”小语的语调忽然比原先谄媚了一倍有多,“因为爸爸要跟我们搭‘椰子号’一起去埃及看望外公外婆,所以,呵呵~”
“哦?”扬起眉,莫晟茗好笑地瞧着卖力表演的小语,“该不会是想叫我继续管理‘Blue Melody’一个月吧?”
小语露出了‘叔叔,你真是太聪明了’的阿谀表情,“呐,好不好。我保证,只是临时调换而已,到时候爸爸会连续工作两个月的!”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莫晟茗露出‘算计’的笑容。
转了转眼珠,聪明如小语者立即很自觉地举起手,“我保证,在我们停留在意大利的期间,我和鱼鱼会去看莫爷爷和莫奶奶的!”
“哦——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再卖一个月的劳动力好了。”
“就知道晟茗叔叔是大好人!”小语朝我和岳父比了个‘搞定了’的手势。
“谄媚的丫头!”莫晟茗先是开怀地大笑,而后将视线转向岳父,“修聿,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提早去埃及?”
“是我怂恿的哦!”抢在岳父之亲,小语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一次旅行能做两次的事情不是很划得来吗?而且我们也可以顺路去扫一扫妈妈的墓,看一看外公外婆,说不定还能帮爸爸挡掉爱莲娜阿姨哦。”
“这倒也是。”莫晟茗扬起嘴角,“如果不是‘Blue Melody’需要老板亲自坐镇的话,我也想凑这个热闹。”
语毕,他朝岳父投去若有所思的一瞥,至于这一瞥的蕴意,或许也只有两位当事者才明白。
“麻烦你了。”岳父从容应对。
“在祝你一路顺风之前,容我提醒你两件事,修聿。”莫晟茗依然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注视着岳父,“注意你的小姨子爱莲娜,别让她太靠近你身边;还有,有些事过去了就无法挽回,不要执迷于其中。”
“前者的话,经过多年实践,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至于后者……我尽量吧。”岳父淡淡一苦笑。
我和小语对望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摇摇头——不懂哑谜!
“小鬼!”莫晟茗笑着亏了小语一句,“要是你能听懂,那就天下大乱了。”
“哦,哦,哦!”小语立即装乖巧地拿起匙子继续‘消灭’薄荷味道的冰淇淋,吃了两口,她忽然抬头唤我,“鱼鱼。”
“什么?”我将四处游弋的视线收回。
“我想听——”拖长的尾音和举起的匙子代表的是同一个含义——她想听音乐——而且还是要现场版的,用来增加食欲。
“好吧,哪一首?”
不知道‘宠坏爱妻’这一项,可不可以被列为一个男人一生最大的荣耀之一?
“和蓝色回旋曲。”
不假思索的回答泄露了某条鱼儿的早有预谋。
走向正对着我们的贝壳形表演台,我的目标是正中央的那一家身价不菲的施特劳斯豪华型钢琴。
试了几个音,感觉还不错。
‘Blue Melody’里弥漫着的Cool Jazz乐曲和随处可闻的微小谈话声都随着蓝色回旋曲第一个音的响起消失不见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集到了表演台上。
习以为常地忽略掉这些无声的干扰,我的即兴发挥依然充满着极浓的个人色彩,自然、随性、无拘无束。
当‘海边的阿狄丽雅’的最后一个音悠然消失在宁谧的空气中后,我穿过热烈而又不失文雅的掌声,回到了小语身边。
“冰淇淋吃完了吗?”我朝她的碟子里瞅了一眼,果然一干二净了。
“鱼鱼的演奏果然让我胃口大增。”晃了晃手里的鲜蔬果汁,小语露出洁白的贝齿,“这已经是第二杯了!”
“还算不枉我的劳动力。”端起面前的杯子,刚想将剩下的薄荷汁一饮而尽,却有点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这杯显然不是原先的那杯。
“你‘劳动’了那么久,冰镇薄荷汁早就变暖了,所以我让服务生换了一杯。”岳父适时地解除我的疑惑。
“谢谢爸。”坐下,吸入一口冰凉的饮料,感觉很不坏。
“不愧是在国际小提琴大赛上获得过优胜的小提琴手,连钢琴都弹得无懈可击。”
虽然话语是称赞,但莫晟茗的语调却让人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种挑衅,尽管表面看来他并非刻意为之。
“谢谢莫先生的称赞。”基于礼尚往来的原则,我客套地做了回应。
“哪里。我以为,像小虞这样有为的青年应该在国际这个大舞台上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而不是安于待在斗室中作作曲而已。”
“不好意思,我生性懒散,过于刺激的生活显然不适合我。”
尽管人群之于我,只像是无色无味的气体。但即便只是气体,多了也会影响健康。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一颗巨星就这样被埋没了。”
“不敢当,与莫先生的成就相比,我只是一个略通音律的小小市民而已。”
“小虞真是太谦虚了,现在日本流行音乐界不少脍炙人口的作品应该都是出自你的笔下吧。”一丝锐利从莫晟茗的眼中一闪而过。
“哪里,这只是拜兴趣与不景气所赐而已。”
明来暗去,唇枪舌战,口蜜腹剑,尔虞我诈。
“小虞说得有道理,近来不光是音乐界,很多市场都不太景气,经济呈直线下滑趋势。”喝完了咖啡,岳父顺水推舟地转开了话题。
“没错,与去年的这个月相比,这次‘椰子号’的乘客少了近一成!”小语不平地大呼小叫。
“说是少了一成,但也差不多满客了吧。”莫晟茗似笑非笑。
“但营业额还是下降了咩!”小语理直气壮,“我也是有投资的哦,这直接关系到我零用钱的多少,可怜我的小荷包又要瘪了一圈,不用吃减肥药它都能瘦下去,唉~”
“有那么夸张吗?”岳父忍不住失笑。
“有啊,万一今年我的大作不能在国际大赛上得奖,那么我岂不是要坐吃山空了?”小语义愤填膺地,“人家还打算明年拿到硕士学位后去法国留学哩,多存点Money难道不对吗?”
“哦——?”很有默契地,我和岳父自一个鼻孔里出气。
“呀?一激动就说漏嘴了!”小语搔搔头。
“我好像听到某人准备抛弃‘鱼夫(父)’,一个人去逍遥快活?”
再一次地,我和岳父不约而同地用了同一句台词。
“嘿嘿,只是计划,计划而已。”干笑数声,小语一脸的无辜,“如果明年我不能存够钱的话,那就推迟到后年了啊!”
“明年和后年有什么区别吗?”我用‘危险’的眼光瞅着她。
“我们都不知道某人原来还有这么个‘伟大’的计划!”岳父也斜睨着她。
“呜呜~”小语从桌上的面纸盒里抽出一张,先是装模做样地擦擦眼角,“爱情诚可贵,亲情价更高,若为艺术故,两者皆可抛!”
语毕,趁我们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抹抹嘴后,将纸巾扔进沙发边的纸篓中。
“怪丫头!”莫晟茗爽朗地大笑,“一遇上有关画画的事儿,简直是六亲不认!”
“对!”
“我是早认清这个事实了,所以有了免疫力。可怜了小虞,被你打击得不轻啊!”岳父也笑开了。
“我是新时代新女性的新好丈夫,所以即使被打击到了也不能实施颠覆新女性新理想的新举措。”
慢条斯理地喝完薄荷汁,我舒展开手脚。但下一刻,‘美人章鱼’的杀手锏再度重现江湖——我的左手臂再度被小语的纤纤玉‘爪’牢牢地抱住。
“亲爱的鱼鱼,”小语用谄媚之极的声音阿谀道,“我真是太感动了~~~~你竟然这么理解我!”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正所谓:儿女情短,英雄气长。
而我们精彩的双簧果然不负众望,引来了岳父忍俊不禁的笑骂——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对活宝!”
转首,却在无意间发现莫晟茗的视线正停驻在我那完美的岳父身上,那眼光,蕴涵着太多复杂的情绪,焦虑、烦躁、心疼、爱怜,甚至还有着淡淡的依恋——尽管,那只是转瞬即逝。
并非不能接受,但别人的爱恋与我无关。
所以,我依然选择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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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海洋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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