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街边品尝小吃,看似漫不经心地偶尔张望,实则满心期许地瞧向入城的必经之口。
——来了!
远处那扬起微尘、飞驰而来的俊马转眼便来到他面前,然后又快速地离去。
‘他’瘦了……
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瞥,眸里却仍是清晰地映出了发生在‘他’身上的细微变化。
一年多了,‘他’眉宇间的忧伤和愤世嫉俗却仍是未曾淡去多少……水将军的逝去在‘他’的身上刻下了那样铭心的痛楚和仇恨,所以‘他’才会毅然决定辞去文官的美差,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带刀侍卫做起,为的,就是终有一天能报这血海深仇吧……
将凝脂般的凉粉送入口中,尝到的,是一种淡淡的、微苦的味道,然细细回味之后,却又有一股叫人难以忘怀的清香。
明年的今日,‘他’会变得如何呢?真的又开始期待了。
当晚,主仆一行四人再度投宿于沿途小镇上的某一家客栈,虽两人的俊朗皮相仍是引来了几位小家碧玉的青睐和关注,但这一回却未曾惹上什么扰人烦心之事,主仆四人皆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一宿。
接下来的几日,行程一如前几天那般顺利与安稳,只是云飞瀑在马车里待的时间要比刚起程时长了一些。
“在做什么?”
两个时辰未见他出来,水扬霁便自马背上移入车厢内。
扬了扬手里的帐册,云飞瀑朗声道,“查阅自家商行的运营情形。”
“你出门时还带着这个?”水扬霁的口吻里有一丝狐疑。
耸耸肩,云飞瀑甚是无辜地瞅着他,“这部分是我负责的,奔浪那小子才不会因为我代嫁就自动好心地代我审核帐簿。”
“商人本色?”不觉失笑。
云飞瀑佯装严肃地点点头,“我大哥云奔浪的至理名言乃‘亲兄弟,明算帐’,尤指帐务份额。”
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唔,这可不就是家有‘闲’兄的‘好处’?”
象是看累了,云飞瀑随手将帐簿扔于一边,双臂枕首开始闭目养神。顺手捞起被‘遗弃’的帐簿,水扬霁粗略地看了几眼——
“有一处算错了。”
“呃?哪里?”连忙睁开眼,瞧向水扬霁手指的位置。
……咳……人果然还是不能分心的,这不就是刚才他多瞧了几眼窗外美景的后果么……
有点讪讪地拿起小楷就着尚未干涸的墨汁挥动了两下,问题便迎刃而解。利落地合上帐簿,继续如来观音的闭目养神修心大法。
“冬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揶揄者如此道。
“夜来风雨声,叶落知多少?”
被揶揄者如此答。
“横批:秋去冬来,虫子好眠。”
低笑声中,某条‘虫子’蠕动再蠕动,直到头颅找到一处不软不硬的‘垫子’才善罢甘休,自动将脑袋搁上‘垫子’,开始安安稳稳地好眠。
俯首看向腿上那张世上独一无二的‘美虫’脸庞,就在他躺下的那一刹那,水扬霁自觉身子下意识地紧缩了下,然,之后便泰然自若一如往常了。
马车继续前行,偶尔的颠簸免不了让某条‘虫子’的脑袋跟随着马车的节奏移过来,挪过去,虽然只是轻轻地,却也足以引起‘肉垫’微微的不满和蹙眉了。
并非厌恶,这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否则,早在这条‘冬眠虫’靠上来之时,就会将他扔到一边自生自灭。
仰首环顾马车四周,并不太意外地了然其空间的宽敞,只是……就只两个人入内,为何这里却变得格外拥塞?连周围气息的流动也变得不太畅快……
掀开窗上的帘子,让带着冬意的风徜徉其中,虽清新了气息,然他体内的微热感仍是没有降低多少。象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牵引般地,目光不觉移回至那张惬意似暖炉边的猫样的脸庞,视线的焦点亦一如着魔般地徘徊于那两瓣只泛着极浅色泽的唇。
体内的温度随着眼光的凝滞继续缓缓攀升,午后的光阴亦漫步过这平和而又暧昧的一角后悄然离去。拾起随意散落于他腿间的发丝缕缕,水一般的触感却由指间悠然滑落,徒留若隐若现的清新气息绕人回味。
透过偶尔被风拂起一角的车帷,一副美得叫人叹息,静得叫人屏息的画面便映入了小月和边牧的眼中。不约而同地裂开嘴,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主子和夫人真是天生的一对,不是么?
五日后,在途经一座城镇时水扬霁购置了两匹新骑以代替原先已走乏了的马匹,同时也备好了充足的干粮和水囊。因为接下来他们即将通过的旅程不是杳无人烟的荒蛮之原,便是人迹罕踪的无边林地。
“这样的路大约要走几天?”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黄土平原,云飞瀑好奇地询问道。
“大约四日。”
“这么荒凉地地方会不会有劫匪出没?”悠闲地晃着脚,云飞瀑倚在车柱上边欣赏着生平从未见过的景色,边用好奇的口吻询问道。
“可能性尚不能算很小,只希望——到时你不会成为我的累赘。”完全是就事论事的冷漠口吻。
掏掏耳朵,云飞瀑的笑里有一丝顽皮的味道,“虽然这鸟不蹲的地方确实不象普通的小城镇那般有什么树木之类的可以让我躲一躲,但逃跑的话应该不成什么问题。再不然,现学现用的几招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转眼瞧向贴身婢女,还未等他开口,小月便很忠心道,“夫人,您放心,小月虽比不上主子那般武功盖世,但至少保护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哦——”
原来人人都比他有用,这个事实还真是叫人忍不住沮丧那么一小会儿。
瞄了眼前方四平八稳地‘粘’在马背上的宽阔背影,云飞瀑自得地伸了个懒腰,继续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迈入荒蛮之地的头两天,就在三人警觉,一人悠闲的情形下漫漫而过了,然当他们刚刚进入秃桠残枝相互交错的林间地域时,打劫的匪徒如同应景般的适时出现了。
早在二十丈开外就瞥见树林间偶尔蹿动的黑点,云飞瀑懒懒地靠着车栏上思忖着是该先在两个尚不知情的贴身仆婢前维持柔弱夫人的样子,再适时地寻找机会上树避难呢?还是早早地施展轻功坐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等待好戏开场?
“请夫人进到马车里面,小月会在外头保护您。”
还未等他决定,忠心耿耿的爱婢小月便以护主的姿态挡在他面前,凤眼紧盯着前方沉着道。
“哦。”
那好吧,他选前者。
“来者何人,快快留下买路钱,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大老远的,隐身于林子里的劫匪们便拉开嗓门,吼出千年不变的匪徒专用开场白。闻此言的云飞瀑百无聊赖地掏掏耳朵,准备以小睡片刻来消磨这无聊光阴。
“你们听到没有!别装聋作哑,否则我们就要动手了。”
这次传来的大嗓门不知何故竟带上了一丝畏惧的味道。转眼望窗外一瞧,在明白了原由的同时不觉哑然失笑——
外头那主仆三人正摆着一幅风萧萧兮水易寒的肃穆景象,再加之水扬霁自然而然形于表色的将军威严,就只这番气势却也着实吓着了那窝胆小的匪徒。
“不要……不要敬酒不吃……吃、吃罚酒!”
这回居然还口吃了!看来他们真是吓得不轻。
躺在柔软的垫子上,顺便用帐簿盖上笑得有点欲罢不能的脸庞,惬意地竖起耳朵继续听着外边的动静。
“我们……我们只要十两银子就……就放你们过去,绝不再为难!”几乎是信誓旦旦的口吻。
然,主仆三人依然没有移动分毫,只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看着五丈外抖抖簌簌的对手失去了最后的耐心,鼓足勇气抱着打肿脸充胖子的必死决心朝他们冲过来。
“气势还不错。”水扬霁面无表情道。
“可惜刀剑都有点生锈。”边牧接下主子的话茬儿。
“冲过来的样子也不太好看,象庄稼户砍柴。”显然小月对于自己和主子沦为‘柴活’的境地而感到不满。
闷笑到不能自己,连站立在前方的马儿也感觉到了源于身后那个方形大‘累赘’里的震动,不满地扬了扬前蹄,低嘶了两声。
“冲啊,兄弟们!”
劫匪头头一马当先,决定以身卒来唤起手下们的‘士气’,目标是站在正中间的那个最叫他们心惊胆战的人物。
只听‘宕——’一声,一支空空如也的剑鞘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疑惑地抬眼,却发现持鞘的某人就着横鞘的姿势打了个呵欠。
脑中顿时溢血,失去理智之余,就着破铜烂铁乱砍一气。一时间,只闻林子里‘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煞是好听。
从头到尾没移动过半寸的边牧再度打了个呵欠,空着的右手揉揉眼。
“主子,当靶子好象没什么意思,我可不可以还手?只要轻轻地就好了。”特别强调‘轻轻地’,边牧用期待的眼神望向水扬霁。
“不可以,万一伤到人就不好办了。”水扬霁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淡然道。
应该是不好玩了才对吧!
边牧搔搔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等!
蓦地睁大眼睛,主子……这是在说冷笑话吗?
感动地眨眨眼,偷偷地看了眼水扬霁看来十分正经的脸庞。
……已经五年了……
……这是自老爷当年无端遭人陷害惨死在战场上后那么久的日子里,主子头一次说起最拿手的冷笑话……好怀念啊,当初性情温和而又爱说笑的主子——虽然现在的主子也很让人爱戴,让人敬佩……
说起来,这应该都是夫人的功劳。夫人,您真是水家的大恩人啊……
思及此,边牧带着无限仰慕的眼神不觉飘向马车,然这一看,却叫他顿时惊得七魂去了四魄。
“夫人!”
此时此刻,夫人正被匪徒中的某一虾兵蟹将挟持着倚在马车边,纤纤玉指间还拿着一本纸张飘飘的帐册,料是用来自卫的。呜~,夫人真是太坚强了,这般的临危不乱!都是他的错,光顾着感动,掉以轻心才叫夫人遭了劫!
边牧懊悔不已,忙想上前去解决那只有谋无勇的‘蟹将’。
“不要过来,否则这位公子的性命就不保了!”
‘蟹将’仗着人质在手,声音也大了起来,手上的剑直挺挺地指着云飞瀑的颈间。
低头瞧了瞧横在脖子上的这把剑,云飞瀑好不容易才把狐疑的目光从眼皮底下那一堆堆的锈迹上移开——这种东西居然还能用,真不可不说是个奇迹!
就在边牧和小月不约而同地准备偷袭‘蟹将’好解救主子的那一刻,只见云飞瀑轻弹了弹食指,毫不费力地搁倒了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蟹将’。然——何为百密而一疏?倘若瞧向云飞瀑那二度受创的颈子便可知其一二——
由于犯了和边牧一样的轻敌病症,以至于完全忘了还有‘算好角度’这回事,于是便无心害那柄可怜的破剑在即将归天之前无端背上了伤人的‘深重罪孽’,何其冤哪!
“夫人!”
沿着白皙颈子流下的缕缕艳丝很快便染红了浅色的束领冬衣,一片殷红让小月触目惊心。看得出来,虽说这是皮肉伤,但伤口并不浅。刚欲上前一步为夫人止血,岂料已有人先她而去。
就在云飞瀑为自己的失误而偷偷咋舌之时,水扬霁已机立断地微微抬起他略尖的下颚,用唇封住那血流不止的伤口,吸出带锈的脏血弃之后,再度以舌封住伤处止血。
只除了当事二人外,其余闲杂人等皆为这暧昧一幕脸红耳赤,即使皮厚如钟者,脸庞上亦泛起了熠熠红光。可不,即使开放一如宋之前的唐,在众人面前展现的这一幕怕也是惊世骇俗的吧!
处理完伤处,水扬霁转首,早已等候在一边的边牧立刻奉上清水让主子漱口。瞧见这情景,一票虾兵蟹将脸上的红潮不退反甚。
瞧瞧,人家只不过是纯粹地清理伤口,还不是叫他们想歪了?——惭愧啊!
“边牧,去取百两现银和千两银票来。”拭擦完毕后,水扬霁如此吩咐道。
呜,不会吧,难道这冷面男子要杀他们全体报这一剑之仇?甚至连薄底棺材钱都叫侍卫准备好了?
思及此,一票‘劫匪’顿时惊得面无人色,想撒腿就跑,但随即又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任谁都看得出来,眼前这冷面男子绝对是个高手,想跑?怕是死得更利落。
对不起,孩子他娘,往后孩子和爹娘就要靠你照顾了!
在心里默念着忏悔词,一干人视死如归地坐以待毙。
“原本主子想给二百两现银的,但你们伤了我家夫人,所以扣去一百两。”边牧一本正经地传达水扬霁没有说出口的吩咐。
——嗳?啥?
众人顿时傻了眼。
“今年初秋旱灾横行,想必你们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这些银子虽不足以助你们丰衣足食,但至少也可勉强糊口撑过这个冬天。”
语毕,水扬霁便入了马车内,吩咐边牧策马前行。
留下感激涕泠的一干众人只差没下跪以示其敬仰之情了,目送着马车远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感慨是遇上好人了,否则以他们的破身手,早已成了别人的剑下冤魂……
老天爷啊,谢谢您了!
入林没多久,天色便暗了下来。在林子里寻着了一块干燥平坦之地,水扬霁当下决定今晚在这里过夜。
边牧拾柴,小月生火,而两主子,一打猎,一准备干粮。自进入荒蛮之地以来,几乎日日如此,所以这一夜亦不例外。
“夫人,伤处还疼吗?”
熊熊的篝火为清冷的夜增添不少暖意,小月坐在火堆旁边熟练地添入干燥的树枝枯叶,边留心着主子伤口上的布条上是否还有渗血的迹象。
“伤处?”话出口,方才想起脖子上的那一条入肤颇深的红彩。下意识地摸了摸,只隐隐觉得有些刺痛,“没什么大碍。”
“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毕竟伤口不浅啊。”小月继续先主子之痛而痛地由衷担心道。
不免失笑。多个伤疤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女人,一身无暇肌肤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困扰……唔,好吧,小月不知情,不知者无罪。
“我记得将军府里应该有消除伤疤的雪蛤泥,也或许是雪莲水,反正都是上好的珍贵药材,这回刚好可以派上用处。”在心里对将军府里所有的药材统统扫过一遍后,小月便有了主意。
“无所谓,顺其自然吧。”拨弄着干粮,云飞瀑扬了扬嘴角带过这个话题。
简单的晚膳过后,水扬霁向着边牧和小月道:
“我想和夫人去附近走走,你们俩守望这里可好?”
几乎是不假任何思索地,两人异口同声道,“主子夫人请慢慢欣赏景色,完全不用担心这儿。”
语毕,随即面面相睽。
“请主子和夫人一定留心安全。”大眼瞪小眼之际,小月不忘转过头来补上一句。
共骑一骑,良驹朝密林深处撒腿而去。
沿途望去,林间的景色却无甚大的变化。夜色平静如水,繁星悬挂于空,入夜的刺骨寒意隐身于若有若无的风中,不愠不火地迎面而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水扬霁勒住了马儿,两人先后着地。云飞瀑动了动有些僵硬手脚,在舒展开身子的同时打量着四周看来依然没有多大变化的林子,忽然,不远处袅袅升起的一屡白烟吸引了他的注意。
“温泉?”眸子忽得亮了起来,“这是你寻觅猎物时发现的宝地?”
“走吧。”
不置可否地微颔首,水扬霁系好缰绳后便径自向着白烟飘散的方向笔直而去。
走了百余步,眼前的视域豁地开朗起来——
在林子的正中央,大大小小数十池温泉映着满天的星光,宛如一个个装满夜明珠的墨色玉盘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再附以飘渺如仙境般的薄纱烟不时冉冉升起环绕于水间,此景便愈加地如梦如雾,似真似幻。
“想不到这荒芜的林子里竟有如此绝妙的天地。”走近温泉,云飞瀑俯下身子,用手探了探热度,“这温泉水微热于身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语罢,便随性地解开衣物悬于枝桠间,只着单衣赤足走向最大的那一池星辉。扬臂间,衣已落地,人亦入水。愉悦地扬眉,只露出一颗臻首畅游于水间,却溢漫出更多如纱的薄烟飘散于夜空。
下意识地蹙眉,并非源于那水中精灵随性自然的游曳——即使那是他之所以不悦的原由。
如鱼得水般的嬉戏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引见人’下水沐浴,便略感狐疑地仰首望向岸边。这一张望,却叫两人同时陷入了莫名怔忪的境地……
僵持了许久,水扬霁开始移动的步履终于打破了这令人不知所措的沉默。
“这里略嫌潮湿,我先去周遍透透气。”
音落,即便只是背后的影子也已距他约十丈有余。
拨开额际犹在滴着水珠的一缕发丝,耸耸肩后继续自在地于水中游来曳去。
游了好一会儿,累了,静浮在水面上,朦朦胧胧地思忖起来。
方才水扬霁的脸色着实是有些许怪异,似乎象是在忍耐着什么……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不知行囊里有没有止泻的草药,如果没有的话,或许会有些麻烦……唔,不知为何总觉着头有些昏沉,瞌睡似乎又攀上了眼皮……
就在云飞瀑云里雾里昏昏欲睡之时,却蓦地被人自水中提起。接触到清冷的空气,意识总算再度游转回来了。
“有人会在温泉池子里待上一个时辰,且之前还奋力地游来游去么?”平和无波的口吻却配以微愠的眼神,即使是迥然不同于平日里的威严,却也自有一番气势。
“抱歉,一时得意忘形。”
虽说借着水扬霁的臂力在水中站稳了身子,可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的云飞瀑不觉露出小时自知做错事后想要讨得从宽惩罚的装无辜表情,却全然不知这纯稚如孩童的神色对一本就别有思绪的男人是一种多么大的诱惑。
一阵紧窒感顿时自下体席卷而来,瞬时侵袭了全身……
“你何时回来的?”
仰起头,讪讪地望向那双深邃的眸子如此问道。然,令他意外的却是,在那双眼里,他竟然看到了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情欲之色……
好一会儿,才想起眨眨眼,便于证实自己是否因泡温泉泡得太久以至于眼花缭乱,分不清东西南北在何方。
然更叫人膛目结舌的还在后头……
下一刻,带着韧性的柔软便以比水更眩人的炽热感覆住了他的颈间,因着一时之间惊讶到不能自己的思绪,云飞瀑分毫也未曾想到挣扎或者赏对方一拳的念头,只是一径愣愣地任由对方上下其手……
……略显粗糙的指腹缓慢地抚过寸寸因久置温泉而变得敏感的微红肌肤,与此同时,韧性的柔软亦骨架分明的颈肩处来回地徘徊徜徉,时而轻嬉,时而含啮,对于那一抹尚未复原的殷红丝线,非但不肯加以放过,反而变本加厉地舔拭和亲吻……
待到云飞瀑回神,却为时已晚,大片‘江山’早已落入‘敌方’的控制之下。不可思议地扬起唇角微微莞尔过后便阖上双眸,没有任何抗拒地投身于这灼热的天地间……
……不知何时,留恋于腰部以上的激吻已渐渐转向身下,而躯体也在不知不觉中靠向了岸边尚算平坦的岩石上,愈来愈强烈的感觉牢牢地包围住了他的意识,只能任凭激情冲刷,欲望洗礼……难耐的低吟早已不受抑制地自喉间溢出,为春意乍现的夜色平添一份旖旎……
……如醍醐灌顶的快感继续攀生,蔓延,直至全身的每一寸肌肤,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紧扣住光滑的岩被……蓦地,只能感觉到被探索的身子转向岩石,令人遐想的赤裸背部和臀部顿时映入了泛着浓浓欲望的眼帘……
……指与掌滑下那一如玉石的背与臀,热吻如影随形直至腿间……
“………!”
一声闷哼自微启的唇间溢出,体内被侵袭的感觉竟是如此强烈………体内手指的探索在继续着,痛感渐渐麻痹,一丝甘美自腰间缓缓蔓延……
尚不及细细品味这甘美,体内的轻动忽然为空虚所替代。然,片刻之后,突如其来的猛烈冲击让巨大的异物顿时盈满了整个炽热,被撕裂的巨痛再度自脑中苏醒,几乎是下意识地,肢体开始了徒劳的挣扎……
“……别动……放松……”
从急促的呼吸中可切身体会到抗挣带来的后果,勉强地缓下反射性的挣扎,十指再度牢牢的扣住石壁,竭力忍耐体内如此鲜明和强烈的不适感……
一双温暖而有力的臂膀悄然环上那以男人而言虽不够强健但却异常完美的腰部,耐心地等待纤腰的主人适应这痛楚……
……屏息的感觉渐渐远去,留下的,只是模糊的钝痛和被充满的异物感。感觉到身下人儿的慢慢放松,算准了时机,猛烈的攻势瞬时即始——
“……啊……啊……”
情不自禁的呻吟终于破口而出,引发了两具身躯越来越剧烈的颤动,钝痛和异物感在激情的冲刷下很快模糊不复存在,然无法抑制的快感却在体内律动反复掠过某一点的强烈冲击下迅速攀升,直至到达顶峰……
身子不由地软了下来,刚想借助岩石的力量,却在下一刻被迫倒入一宽阔的胸膛里。叫人无法预料的热吻瞬时扑面而来,牢牢地锁住了不知所措的唇……
……起初,只是略显笨拙地与探入口中的唇舌交织缠绵,然很快这青涩便在昏昏沉沉的意识中凭借本能学着了其中的奥妙……于是,唇与舌的纠缠更激烈,也更缠绵……
……如此这般的吻,自是令人迷醉,然其点燃情欲的威力也是可以预料的不容小窥……在仿若无休无止,直至天荒地老的长吻催情下,两具余韵未灭的躯体再度燃起熊熊欲火……
……被轻压于岩石上,在迷朦间凝视着对方因自己而显得异常具有诱惑力的脸庞,感觉体内尚未退去的灼热再度膨胀,直至硬挺到叫人无法置信……
……仿若被穿透躯体的感觉亦再一次地席卷全身,反复,再反复,一如永不停歇的奔流……强烈的意乱情迷终于在第二次攀至顶峰的那一瞬间冲刷去了残留在脑中的意识……
一阵若有若无的轻晃,却摇醒了怀中人。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触目所见的是水扬霁激情过后的魅惑脸庞。略略动了动身子,欲站起身自行上岸着衣。
思忖了片刻,水扬霁便应着他所想将他从臂湾中放下,但却未曾放开置于他肩上的大手,直至上岸。
待云飞瀑手脚俱软地着完衣物,抬起沉重的眼皮,却瞥见水扬霁正牵着马儿向他走来。怔了怔,私下里开始为自己纵欲的后果哀悼。直至历经艰辛地上了马,这才发现马背上原先那块僵硬到不行的鞍子已为水扬霁的黑色披风所取代。
“侧着坐。”以一个叫人咬牙切齿的利落动作飞身上马的水扬霁适时地阻止了某人欲逞强的小动作。
“哦。”悻悻地回了一句,迫于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地侧着身安坐在马上。
马儿缓缓前行,其速度比起来时可是慢上太多了。唇边泛着一抹隐约的弧度,云飞瀑尚算适应良好地倚在某赌坚实的‘人墙’上,因泡太久而显得绯红的脸色也在清凉晚风的安抚下渐渐缓和下来。
鼻子有些痒痒,便忍不住给他小小地‘阿啾’了一下,岂料就只这一声‘阿啾’便让自个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揉揉鼻尖,并无甚抗拒。于是,两人便各得其所乐地继续归途。
不知过了多久,有段时候没觉着怀里有动静的水扬霁低头看了看,一熟睡的俊脸便适时地解开了他的疑惑。凝视着这张安详的容颜,复杂的思绪再度涌上了心头。
是不该的……
他从未知道自己是如此一个不善控制情欲的人,然更无法置信的是,这一回,他竟对同样身为男子的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欲望……
不是他的妻,然他却对他做了所有该对妻做的事;不是他等待了十年的那个女子,然他待他却一如对待长存于他心中的那抹倩影。
……究竟是因着双生子太过相似?还是他无法抗拒与所想之人太过契合的身影?……
……或许,两者兼有吧……
……只是,他是否有这个勇气面对世俗的眼光和……娘亲装做无谓的伤神目光……
轻轻地,用指腹摩挲过怀中人那令人怜惜的微倦睡容,水扬霁不禁低低地喃道:
“如果……你是名女子,那该多好……”
然回答他的,却是夜空中忽隐忽现的星辰与那偶尔穿梭于林间的微风。
回到露宿地,已是子夜时分了。
瞧见主子们归来,一直忐忑等待着的小月与边牧这才放下了忽上忽下的心,连忙上前迎接。
“主子,夫人的事就让小月来吧。”眼里一映入云飞瀑半梦半醒的模样,小月立即自告奋勇地上前一步。
“不用了,你们可以歇息了,明个儿一大早便要启程。”言语间,已稳住了云飞瀑自马上跃下地身子,并把缰绳扔给边牧。
“是。”
入了车内,云飞瀑随即躺倒于软褥之上,合上眼睑,不消多久便再度睡着了。虽倦意已浓,然侧身卧于其身边, 凝视着那平和的睡颜,却半宿未曾成眠。
天色微蒙,枝头的鸽语咕哝让云飞瀑提早了半会儿自梦中醒来,透过青色幔帘,不经意瞧见鸽儿的红爪边紧系着一支铜管,里头露出半截白纸边儿。
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然身子却不曾动弹半分,只因那枕边之人甚是浅眠,一有风吹草动即刻便会醒来。
……那字条,八成是说寻着了流溪吧……
不消多做揣测,只凭着双生子之间奇妙的心系,他便可知晓流溪近来过得不坏,至少,并无甚大风大浪的不平静之事发生在她周围。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确是那惊涛骇浪之事,在流溪面前怕也会是沉淀为云淡风清的尘间俗事一抹,挥一挥衣袖即可远离——这,也可算得上是流溪最大的能耐吧。
……只是,不知水扬霁得到了流溪的消息后,会作怎样的决定?……
如此思忖着,便下意识地稍稍侧首望向他,然却半是微异地瞧见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
“早。”
早起的虫儿轻快地朝着鸟儿打招呼。
“身子还疼么?”
眼里闪过暧昧与淡淡的疼惜。
“来个全武行如何?”掀开斗蓬坐起身,腰际近侧虽仍有着些许微小的不适感,但并不妨碍晨间修行。
“需要克力三分么?”这会儿,暧昧又与揶揄同行。
故作深沉地想了想,“克一分即可。”
浅笑浮于眉际,一如往常那般以散步为借口离开露宿地甚远后,两人便开始了流于形的貌离神合全武行,一招一式甚是默契,力道也拿捏得恰倒好处,分毫不差。一个时辰下来,两人皆是汗水微渗,心满意足。取出巾帕拭去额上的细汗,休息了片刻后两人便又并肩踏上了归途。
用完简单的早膳,当马车开始摇晃颠簸着行进于林间时,水扬霁便自鸽子腿上取下字条过目。对此甚不关心的云飞瀑则拿着算珠儿继续完成兄长赋予的‘使命’。
浏览完毕,水扬霁便随手毁去了字条。
“流溪过得如何?”随口问了问。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我着实该庆幸她还未曾给我扣上绿毡帽。”淡淡的嘲讽,冷冷的语调,一如数日前的新婚之夜。
抬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在了悟的同时,复杂的心绪却又不期然地浮上心头,“……如此推测,我们兄妹俩不久之后便能团聚了。”
“之后——君欲何如?”
“这是该由你来决定的事。”平和的容颜上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冷静一如从前,理智一如往常。
“岂敢?论斗智,水某怎是一双才子兄妹的对手。”
“……水将军过奖了。”
言辞犀利,针锋相对,所言的,怕就是眼下两人之间的情形……之前的和平与默契就如同过眼云烟那般短暂而又不切实际。
或许,是彼此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云飞瀑与水扬霁在同一时刻止主了自己不善的话语。尴尬的沉默悄然流淌在两人之间,之后的数个时辰里无论是谁,都不再开口。
倚着车栏,拨弄着算珠,偶尔也会抬首向不远处张望一会儿,权做休息;马背的身影则执拗地挺直着,不曾回首。而耳尖的小月与边牧在震惊过后,依然不多任何口舌,只是默默地跟随在两位主子身后。
乏味而枯燥的一日竟就这般在主子和夫人,哦,不,该是主子和云公子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不语中缓缓流逝了。无论于谁,这都可算是自起程以来,最漫长也是最沉重的一日。
凡事有了开头,就难免会有延续下去的可能性存在。在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不平静的一夜后,小月与边牧几乎是绝望地爬上了自个儿的坐骑,继续朝幽州行进。
围绕在四人周围的气氛,除了沉默,依然还是沉默,前些日子那般叫人打从心底觉得愉快的轻松和谐已完全为冷漠和冷酷所取代。
偷偷地望了望主子那面无表情的俊脸,忍不住在心里为再度归来的无情将军而叹息。转眼又悄悄地看了一眼靠在窗边似在看风景的夫人——不,是云公子——那与世无争的神情固然有不食人间烟火的飘逸脱俗之感,然更多的却是让人感到心灰意冷的淡漠之情。
主子与云公子之间的争执,想必是为了那素未谋面的,现下尚不知在何处的正牌‘将军夫人’云流溪吧……
小月和边牧禁不住同时长叹一口气,面面相暌之后,不约而同地再叹一声,当然,仅止于悄悄地。
……这中个儿的原由,他们是不清楚。可经过这么些日子,明眼人都会察觉主子和云公子之间那若有若无的亲昵,虽说这份暧昧着实是有些惊世骇俗,但对眼了就是对眼了,还有什么好强词夺理的?总不能为了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正主儿,就此掐断情缘一了百了吧?
总之,这事儿得怪月老!除了那老眼昏花的老儿外,谁都不必把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当然,也不能往别人身上推就是了。
但,眼下的问题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为旁观者的自个儿和边牧(小月)是很清楚没错了,可主子们不清楚啊,非但不清楚,还有越来越迷糊的倾向……这可如何是好?
呃,他们是想推一把没错!可麻烦的是,无论是自个儿,还是边牧(小月),和别人比比尚算挺好使的脑瓜子和和主子们搁一块儿,即刻就给比到九霄云外去。这么着,别撮合没撮合成,反倒惹得两主子都大发雷霆,雪上加霜,火上添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唉,这年头,奴婢不好当,贴身奴婢更不好当啊……
对瞧了一眼,小月和边牧第三次地偷偷同叹。
走了大半日,不知是肚子都快饿扁了的仆婢两人无数次哀怨的目光终于有了效,还是别的什么,水扬霁终于勒住了马儿,寻了块空地用姗姗来迟的午膳。
原本就无甚滋味的干粮和清水在僵硬的冷战气氛中变得愈加得难以下咽,草草地吃了两口,云飞瀑便径自离开了用膳的空地,去了附近转悠。
俩主子少了一个,气氛非但没有转好的迹象,反而更加冷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边牧赶紧将干粮胡乱地塞进口中咀嚼,在求得温饱的同时也可缓和四周的紧张感,小月亦然。
用完午膳后等待了许久,都不见云飞瀑归来。水扬霁本就不甚温暖的脸色不觉又覆上了寒冰冷霜一厚层,终于水扬霁还是失去了耐心,朝着云飞瀑消失的方向大步而去。只留下心惊胆战的仆婢二人面面相暌,各自虔诚祈祷——
夫人……不不,是云公子,您定会吉人天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即便是冬日,有着阳光的午后亦很温暖,是那种几近使人昏昏欲眠的温暖,很舒服,也很惬意。背靠着光洁的树干,耳闻着林间溪水的流淌,一片清幽自在暂且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这人世间,最多的可不就是那庸人自扰之事?
尚处在太平盛世之时,旷男怨女已不计其数,更罔论是乱世。凡人最大的本事莫过于自寻烦恼,自我欺凌,而后又自舔伤处,自我怜惜……何其不幸,他身为这天下俗人中的一份子,终究还是免不了沦落至此,真可算是应了那句古话:一失足,成千古恨。
只不过,依他的性子,该是成不了千古恨的……
长舒了口气,摘下身边那可算得上是‘冬日里的奇迹’的小野花把玩。慢慢地,有些倦了,瞧了眼光影所在的位置,推算出时辰尚早,便决定在此小憩片刻。
暖风攒动,拂过空空如也的枝头,也抚过那随之飘逸的黑发;蜜色的光悄悄游走,穿过金褐色的枯叶地,迈过玲珑剔透的小溪,却忍不住徘徊留恋于那一片宁静的白皙。时光,仿若在这一刻停住了它永无止尽的流动。
为这宛如山水画中最曼妙的一笔而止步,无语凝望,许久……
空气中传来的异样颤动使画中人睁开了眸子,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转首向他——
“抱歉,睡过了头。”
腿部隐约的麻痹感延缓了起身的速度,待到云飞瀑站稳后却发现不知何时水扬霁已来到他面前。
“走吧,别让小月他们等的太久。”没有多言语,然语调却也不似昨日的僵硬。
无言,代表的便是默许。
没有异议地与水扬霁并肩而行。一路而去,脚下的枯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为这片宁静添上了些许生气。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在四周安谧的氛围里,水扬霁低沉而好听的嗓音显得格外清晰。
略略怔了怔,随即便释然。
“不提了好么?”夹杂着一丝温柔的口吻。
凝视了那微侧的脸庞片刻,悠然道——
“好。”
随着这应允尾音的慢慢消失,凝结在两人周围的肃冷气息终于渐渐地化去了。
“还有一天光景,我们便可进入幽州地域了。”
似有若无的附和,清澈的眼眺望着远方,“流溪会在何时到?”
“大约四天后。”
“哦……”
四日,从日出到日落,四个轮替,四个昼夜,虽是为人生的浩瀚长河里微不足道的一滴,却又是如此得漫长,如此得教人不舍。
“那就让我们在这寥寥数日里和睦相处吧。”一如友人之间话家常那般地,云飞瀑扬眉道。
忽觉胸口有名唤‘郁闷’的情绪油然而生,随即便徘徊不去,徒增微微的窒息感。
“如若流溪已心有所属,你可愿成人之美?”转眸,云飞瀑淡淡地问。
“何来此问?”
南去的探子似无此回音。
“只是好奇心罢了。”继续漫步,安逸的神色并无异常。
略顿了顿,水扬霁沉稳道:
“如实言,我不知。倘若她一如我所想,我并无把握能放开手。”
“这确是实话。”扬眉,而后浅笑,“依流溪的性子,你的取代并非没有可能,倘若她陷得并不太深的话。”
“这是兄长的箴言?”胸口的阴霾终究还是渐渐扩散,成为乌云一片。
“算是吧。”
言语间,马车与等候着的小月和边牧已远远在望,朝焦急的两人挥了挥手,云飞瀑自然而然地略略加快了脚步。
“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害你们等了这么久。”跃上马车的同时,云飞瀑朝两人眨眨眼,以示愧疚。
“不,没关系,夫……云公子,能多休息是件大好事。”
他们担心的不过是两主子会不会因为一言不和而大动干戈,主子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云公子……唔,还是叫夫人来得顺口——这是题外话……咳,也不会是盏省油的灯——虽然云公子的武艺并不高强,但主子铁定舍不得下重手,只怕到时会皆大挂彩,两败俱伤。
不过现下看来,两人非但没有大出身手,反到是和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表面看来象是恢复到了太平盛世的年头,可主子那不甚好看的脸色又似乎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儿……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啊,要揣测主子的心中所想果然是件苦差使,看来自个儿还需多多努力才是!
“咱们出发吧。”坐稳当了,云飞瀑好心情地招呼边牧。
“是。”
马车缓缓启动,载着各怀心思的四人朝幽州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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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云间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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