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蒂丝在卧室窗畔伫立良久。女仆来为她更衣后又离去,而她始终未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她的心思全集中于眼前这件事上。她只依稀记得华特.戴莫里是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他还耐心为她讲解过竞技规则,她还清楚记得盖文是怎么指责她诱惑那人。
盖文,盖文,盖文。思绪绕来绕去总是会回到他身上。他不但要求,而且命令她。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她的母亲就要在强烈的占有欲下牺牲。
但是,如果她能选择,她会怎么做?
她的眸子突然金芒一闪。那个面目可憎的小矮个,凭什么如此干预她的生命?他自以为是上帝,强逼他人在他的贪婪下做非理的选择。
反抗!她的心在呐喊。她母亲曾教导她要有尊严,不为世俗贪欲所屈。海伦会要她唯一的孩子到国王面前,只因为一个男人的贪婪所追,而放弃自己的尊严吗?
不,她不会乐意的!茱蒂丝也不会轻易屈从。
茱蒂丝毅然离开自己的卧室,虽不明意图,然而,一簇愤怒的火种已在她心中燃起,给予她无限的勇气,“哼!戴莫里的间谍居然说我们不同房,所以我们的婚姻可以随便的取消。”她喃喃自语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上。
她信念坚定地在盖文使用的卧室门口伫足,他的房门敞着,他就站在窗前沉思,一脚踩在窗台上。
维持尊严是一回事,面对每天逃避妻子的床的男人又是一回事。艾丽丝.威伦斯冰冷的美丽脸庞,就在她眼前浮动。茱蒂丝用力咬住舌,锥心的疼痛使她不致落泪。她已做了决定,现在就得坚持下去;明天她的丈夫就要上战场了。她赤足走在铺着灯心草的地面上,几乎无声无息来到他身后数呎处伫立。
盖文立即感觉到——而非看到——她的存在。他屏着气息缓缓转身。
她的秀发在烛光映照下色泽变得更深,黑黑的貂皮只强调了她凝脂般雪白的肌肤。他无法言语。近在咫尺的她,一室的沉静,摇曳的烛光……这一切已远超过他的梦境。她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然后解开腰带任由罩袍滑落在地上,裸露出她光洁无瑕的身躯。
他贪婪地欣赏她每一曲线,将她的美深烙心田。只当他再望向她的眸子时,方才察觉她的困扰。那表情意味着恐惧吗?仿佛……他会拒绝她?这种可能性像玩笑般潜入他心中,使他差点没爆笑出来。
“盖文。”她轻声呼唤。
她语音未落人便已进了他的怀抱,直接上了他的床,而他的唇早已锁住她的。
茱蒂丝虽然怕他,却也一样怕自己。他吻她时便已感觉到,他等她主动来找他已等了很久。他刻意避开她好几周,为的就是希望她能学会信任他。然而此时拥她在怀,他却丝毫未有胜利之感。
“怎么了,甜心?什么事使你心烦?”
他的关心使她好想哭。她怎么能启齿告诉他她的痛苦?
轻轻将她放在雪白的床罩上后,他匆匆剥去身上衣物,在她身旁躺下。他要享受彼此肌肤摩擦的感觉,一吋一吋慢慢的接触。
当这种折磨再也无法忍受时,他粗暴地将她整个人拉过去紧贴着他,“茱蒂丝,我好想你。”
她抬起头迎接他的吻。
多日的分别使他们都无法忍受缓慢的过程,对彼此的需要实在太过迫切。茱蒂丝一把抓住盖文臀部的肌肉,催促他赶快占有她。盖文倒抽一口气,声音浊重地笑了。当她的十指再次抓他后背时,他一手扣住她的双手,压在她的头顶上。她想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强壮。
当他终于进入她体内时,她满足地倒抽口气,抬起臀部迎接他的冲刺。他一放开她的双手,她便迫不及待地将他紧搂向自己。他们迅速地做爱,几乎是仓卒地,寻求满足与解脱。激情过后,盖文瘫在她身上,彼此身体仍给合著。
他们必定是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茱蒂丝又在盖文有韵律缓慢移动下转醒。半沉睡半亢奋的状态下,她下意识地迎合他的律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神智逐渐迷失在肉体的感受中。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目前的情况使她无法满足。当她贴着他,将他推到一边,然后骑在他身上时,她并未发觉盖文的惊愕。
盖文并未浪费时间去好奇。他的双手爬上她的小腹至移上她高耸的乳房。茱蒂丝在激情中后仰着头,黑暗中她雪白光洁的颈项使他更为亢奋。他紧紧抓住她的臀,彼此均迷失在逐渐升华的快感中。事后他们紧紧拥抱着对方,谁也没提心头闪过的一个事实:天一亮,盖文便要上战场了。
乔特耳斯庄园是幢两层式砖砌大屋,每扇石雕窗户都镶有进口的玻璃,这大屋呈窄长型,屋两端均有一扇拱形窗。大屋后有座矮墙围起的花园,屋前是足足有两亩地的大草坪,草坪另端则是伯爵的私人猎场。
三个人由森林中走出,踩着草坪朝大屋行去。乔斯.拉恩斜背着琵琶,两手各搂一名厨房女仆,凯拉蒂与布兰姬。和两个贪婪的女人消磨了一下午,乔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在他眼中她们都不贪婪,所有女人都是珍宝,都该以其特有的光辉加以宠爱。他心中绝无嫉妒或占有欲的存在。
不幸的是这两个女人却没如此开阔的胸襟,她们都舍不得离开乔斯。
“你是因为她才被带来的吗?”凯拉蒂问。
乔斯侧首盯着她红了脸,但布兰姬可就没有那么容易畏缩,“没想到艾德默老爷竟肯让你一起来。他把艾丽丝夫人看得像囚犯似的,没他跟着,她就不能出来骑马。”
乔斯困惑了,“我还以为他们是对姻缘良配,彼此真心相爱——一个穷女人嫁了富有的伯爵。”
“爱个鬼哟!”布兰姬大笑,“那女人除了自己谁也不爱。她以为艾德默老爷头脑简单,可让她随心所欲地操纵,可惜他一点也不单纯。我们都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不,凯拉蒂?”
“是啊。她以为她可以掌管城堡。我知道她这种女人,只不过艾德默老爷宁愿烧了这个地方,也不会把大权交给她来把持。”
乔斯皱了眉,“那他干嘛还要娶她?他大可以挑他中意的女人。艾丽丝夫人又没有土地陪嫁。”
“她长得漂亮呀,他就爱漂亮女人。”布兰姬耸耸肩。
乔斯笑了,“我开始喜欢这男人了,我衷心赞同他。”他暧昧地看着布兰姬和凯拉蒂,看得她们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乔斯,”布兰姬又说,“他不喜欢你。艾德默老爷只喜欢她的美,至于她这个人他是根本不在乎。”
“就跟康丝登一样。”凯拉蒂补充道。
“康丝登?我怎么没见过她。”
布兰姬大笑,“瞧瞧他,凯拉蒂,他已经有了两个女人还不满足,居然还担心第三个。”
“也许他担心的是所有他不认识的女人?”
乔斯做出绝望状一手扶着额头,“我被逮到小辫子了,我完了!”
“你就是这副德性,”布兰姬说着吻上他的颈项,“告诉我,甜心,你可曾对任何女人忠实过?”
他也开始轻咬她的耳垂,“我对所有女人都保持忠实。”
他们嬉笑打骂地进入庄园大屋。
“你到哪儿去了?”他一进大厅,艾丽丝嘶声对他怒斥道。
乔斯笑了,先确定附近没有人后才执起她的手亲吻,“想念我吗?夫人。”
“鬼才会想念你,”艾丽丝老实不客气地实话实说,“至少不是你想的那种,这一下午你丢下我一人孤伶伶的发呆,就是跟那两个脏货出去鬼混?”
“你孤单了?”乔斯立即表示关切。
“我当然孤单!”艾丽丝沉坐在窗台上。
他初在蒙特格利婚礼上见到她时,她可爱又迷人,而今却显得憔悴,仿佛瘦了许多,眼睛也不时左右瞄着,“是的,我非常孤单,我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
“怎么可能呢?你这么美,你丈夫一定很疼爱你才是。”
“疼爱!”她冷笑,“艾德默谁都不爱,他把我当笼中鸟似地看着,不让我见任何人,也不让我跟任何人说话。”她转而望向屋角一个人影,美丽的脸庞因愤恨而扭曲,“除了她以外!”她轻蔑的嗤之以鼻。
乔斯讶然望向那人影,压根不知附近有人。
“出来呀,你这个骚婆娘,让他看看你。别缩头缩脑地见不得人,自己做的事要敢当。”
乔斯极尽目力才看清有个人影跨步上前,她的身躯娇小玲珑,肩垂着,头也低着。
“抬起头呀,婊子!”艾丽丝命令。
乔斯一望见她的眸子顿时倒抽口气。她非常美——却不同于艾丽丝,或那个新娘,她美得纯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使他看傻眼的是她那深若两泓清潭的眸子。它们是两泓盛满一世苦难的紫罗兰色。他从未见过如此深刻的痛苦与绝望。
“他派她像狗一样死跟着我,”艾丽丝的话声再次拉回他的注意力,“我走到哪儿都有她如影随形地跟着。我有一次几乎成功地宰了她,没想到她狗命大,艾德默居然出面及时救了她,他还威胁我若再伤害她,就要把我囚禁在地牢里一个月。我——”这时艾丽丝发觉她丈夫正朝她走过来。
他身材五短,挺着大肚子,看起来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样。谁也料想不到在他那对绿色小眼后,会有副多么精明的头脑,但艾丽丝已太了解他的真面目。
“晚上到我的房里来。”她悄声说道。
乔斯闻言对艾德点点头,离开大厅。
“你的口味又改了,”艾德默讥嘲道,“那个一点也不像盖文.蒙特格利。”
艾丽丝只是默不吭声地盯着他。她知道跟他说什么都是白搭,结婚才一个月,每回看到他,她就会想起新婚的第一个早晨。她是一人独自度过新婚之夜的。早上艾德默召唤他去见他时,他已和他所认识的男人判若两人。
“相信你一定睡得不错。”艾德默瞪着一对小眼睛瞧着她。
艾丽丝垂下漂亮的睫毛,“我好……孤单哟,老爷。”
“少跟我装蒜了!”艾德默命令道,人也跟着离开座位,“哼,你以为你能操纵我,以及我的产业,是不是?”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结结巴巴地说。
“还装!你,还有全英格兰都以为我是傻瓜。你最爱的那些一浑身肌肉的武士们,因为我拒绝参加国王的战役都叫我懦夫。哼,我干嘛要去管别人的战争,平白送死去?”
艾丽丝愕然无语。
“喔,亲爱的,你用来迷男人的那些表情到哪儿去了?”
“我不明白。”
艾德默冷笑一声,替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而尽,然后将酒杯对空旋转把玩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吗?”他根本没给她回答的机会,“我看你是全英格兰最蠢的女人。你大概以为我和那个爱昏了头的盖文.蒙特格利一样盲目。我敢说你一定从来没扪心自问过,堂堂一个伯爵为什么肯娶你这样一个人尽可夫、一文不名,只要有工具可取悦你的男人,都毫不吝啬地为他张腿的贱女人。”
艾丽丝霍然起身,“我拒绝听这种话。”
艾德默粗暴地将她甩回椅中,“你以为自己是谁,有资格告诉我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娶你可不是因为对你有爱,或崇拜你那所谓的美。”
他转身又为自己斟了杯酒,“你的美!”他不屑的嗤之以鼻,“蒙特格利那小子有了瑞卫道恩那样的女人,居然还会眼瞎心瞎的要你这种男孩一样的布袋。他的女人才是真正教男人热血沸腾的十足女人。你呀——根本小丑一个。”
艾丽丝十指箕张企图攻击他,却为他无情地一拳击倒在地,顺便还补上一脚。
“我懒得再跟你玩游戏。你父亲有两百亩地就在我的产业当中,那个糟老头居然想把土地卖给韦斯顿郡伯爵,那家伙是我父亲和我多年来的世仇。你可知道韦斯顿那杂种若在我的产业中间拥有一块地,对我会造成什么样的威胁?那儿正好有条河流贯穿,他若是堵死它,我就会损失数百亩作物,以及无数农仆活活渴死。你父亲太蠢了,居然没想到我娶你只是为了那块地。”
艾丽丝怔仲地盯着他。他干嘛跟她提什么韦斯顿郡主和土地,“可是,艾德默……”她以最柔的声音轻唤。
“别跟我说话!过去几个月来,我一直派人严密监视你。我可清楚得很,你带了哪些男人上床。那个蒙特格利小子!就连他结婚当天,你还忝不知耻地对他投怀送抱!你居然还在花园里跟他玩自杀!你会自杀?哈!你可知道你那幕活闹剧全落入他老婆眼里?不,我想你不知道,我故意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就是不想听人们的嘲笑。”
“但是艾德默——”
“我告诉过你不要跟我说话,我依然娶你是因为我无法忍受韦斯顿得到那块地。你父亲答应过,只要你给他生了外孙,他立刻把地契给我。”
艾丽丝靠向椅背。外孙!她差点没笑出声。
她十四岁那年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去找村子里的草药婆。那个老太婆替她把胎儿拿掉,害她差点流血至死,但她一直很高兴能摆脱那个小杂种。她绝不会为任何男人怀他的杂种,破坏自己美妙的身材,此后多年来虽然阅人无数,她却从未再怀孕过,她一向庆幸那手术毁了她的生育能力,使她无法再怀孩子,现在艾丽丝知道,她未来的生活必将宛若地狱。
晚餐后为厨房女仆们演奏完后,乔斯沿着大厅墙边前行,乔特耳斯堡中气氛诡谲,紧张得教人难以承受。堡中仆役个个心术不正又不诚实。他们似乎都很惧怕男女主人,却又没人肯浪费时间告诉乔斯原委。据说新婚的头几个礼拜中。艾德默与艾丽丝便数度剧烈争执。有位仆人笑得人仰马翻地告诉他,有一天艾德默发现艾丽丝夫人不贞,故将她锁在石塔内,既不许见任何人,也不许有任何娱乐,当然更不让她有机会享受他的财富。
每回乔斯问及艾德默惩罚她的原因,仆人们都只是耸耸肩,只说传言与瑞卫道恩女继承人,和盖文.蒙特格利的婚礼有关,他们经常听见艾德默老爷尖叫,他绝不允许被愚弄,而艾德默已经杀了三个疑为艾丽丝的情人的男人。乔斯听了脸色惨白,其余人则哄堂大笑。
此时他发誓明天就离开乔特耳斯堡,这实在太危险了。大厅黑暗角落里传来的些微异响,吓得他惊跳起来,他稳住急促的心跳,嘲笑自己的神经质,他的意识告诉他,角落里有个女人,而且她在哭泣。当他朝她走过去时,她仿佛受困之兽般拚命后退。
是康丝登,艾丽丝深痛恶绝的那个女人。“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谨慎地伸手触摸她的发。她畏惧地仰望着他,乔斯不觉为她而心弦撼动,是谁虐待这个女人使她如此恐惧?
她一手托在身侧仿佛疼痛不已,“让我看看,”他柔声说道,轻触她的手腕。她过了好半天才挪开手让他触摸,皮未破,也未见断骨,但在晕暗的光线下他看出那儿已红肿瘀青,好似有人拧她。
他想拥抱她,然她仍若惊弓之鸟使他不敢造次。他知道最好还是让她走,不要再强迫她,他才后退一步,她便扭头遁去,乔斯立于原处目送她良久。
当他终于踏进艾丽丝的卧室时,夜已经深了。她正等着他,对他热切的展开双臂,乔斯虽然经验丰富,仍不免为她粗暴的举止感到惊讶。她十指箕张抓着他的后背,嘴搜寻着他的,咬着他的唇。他蹙眉抽身,她却激愤地怒目瞪视他。
“你打算离开我?”她眯起眼,“也有些人想离开我过。”看见他的脸色,艾丽丝笑了,“看来你已经听说了。”她冷笑,得意非凡,“若是你能取悦我,你就不必担心会步上他们的后尘。”
乔斯不喜欢她的威胁。他头一个冲动就是下床离开,然床畔摇曳的烛光下,他又意识到她有多可爱,笑得像冰冷的大理石雕像。他笑了,黑眸闪烁生辉,“我是傻瓜才会走。”他俯身用牙咬她的颈项,她喜欢这套是吧?
艾丽丝满意地笑了,指甲再次掐入他背后肌肉。她要他速战速决而且尽可能粗暴。乔斯知道他弄痛她了,也知道她就是喜欢这套。他在其中毫无乐趣,只是满足艾丽丝自私的欲求。然而他还是顺从她,唯心中还是坚持一个概念:天一亮就赶快离开,离开这个要命的地方。
最后她呻吟着推开他,“滚吧!”她命令,然后翻身背向他。
乔斯只为她感到遗憾。没有爱的生命是怎般情况?艾丽丝永远得不到爱,因为她从不给予。
“你取悦了我,”他要开门时,她又说,“明天再来。”
如果有逃的机会,明天她就有得等了,乔斯走在幽暗的走道上对自己说。
“你过来,小子!”艾德默拉开房门叫道,将一室烛光泄曳走道上,“深更半夜的,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
乔斯耸耸肩,系紧他的紧身裤,仿佛他已回答所有问题。艾德默看一眼乔斯,再看一眼他妻子紧闭的门扉。他张口欲言,旋即耸耸肩,仿佛此事不值得追究,“你的口风紧吗?小子?”
“是的,老爷。”乔斯没精打采地应道。
“我指的不是芝麻小事——而是大事,重要的事。只要你不开口,你就能拿到一袋金子。”他眯起眼,“你若是胆敢开口,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想得到吗?
他想不到。一袋金子的代价是为艾德默毁尸灭迹。艾德默就只因为那女孩反抗他的兽行,便活活打死了她——康丝登。那个有对忧郁的紫罗兰大眼睛,前不久还在他面前瑟瑟颤抖的康丝登。他心中只有恨,却不敢抬头让那位伯爵看见他眼外的恨意,否则明天他就别想活着逃离此地,他默默的抱着康丝登了无生息的身子,离开地狱的大房间,下楼步入星光灿烂的夜幕中。
马夫那浴牙的胖老婆,因乔斯以礼待她而给了他一间马厩上方隔出来的小房间,作为他私用,房间四周堆着干草十分温暖,且地方隐蔽鲜有人知,他要把女孩带过去,为她净身,明天再带她出城,好好给她举办个丧礼埋了她。他虽无法将她埋葬在教堂圣地,但也会为她找块干净的乐土,给她生前所享受不到的自由、整洁,以及不受乔特耳斯堡的阴影压迫。
要进入他的小房间,唯一通路就是用马厩外的梯子爬进去。他小心翼翼地将康丝登的身体放在肩上,扛她上去,一旦入内,他便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干草堆成的床上,点燃一旁的蜡烛。在艾德默房中乍见到她,他震惊莫名,而现在却感到恐怖。乔斯拿块干净布沾水,轻轻擦拭她脸上块状的凝血,殊不知眼睛已含着泪水,抽出臀上挂的小刀,他切断她身上残存的些许布料,继续为她净身。
“这么年轻,”他轻声自语,“这么美。”她连死了还是美得惊人,身材曲线玲珑,坚实且纤秀,虽然有点瘦得露出肋骨。
“求求——”
这声音恍若耳语,低得乔斯几乎没听见。他回头看见她的眼睛睁开了,至少有一只睁着,另一只则肿得不成形。
“水。”她气若游丝地喘息道。
起初他难以置信地一味呆视,半晌后才笑逐颜开,“还活着,”他轻声叫道,“还活着!”他迅速取了些加水的酒,小心将她的头捧在臂弯中,将杯子凑向她肿胀的嘴唇,“慢慢喝,”他仍止不住笑靥,“非常非常慢。”
康丝登倒回他怀中,咽水时不觉皱起眉,因为她的喉咙已瘀肿。
此后她一直睡睡醒醒,情况也时好时坏,在乔斯悉心照拂下,日复一日她终于有了起色。为了她,乔斯一得闲便往小房间溜,总是躲避着其他女仆的纠缠,其中尤其是布兰姬和凯拉蒂最教他头痛,他实在受不了她们的占有欲,幸好马夫太太总替他扮黑脸赶人,平时他不在房内就由她把关,当然他想逃走的计划也只有延后了。
这天他蹑手蹑脚地潜回小房问时,康丝登已坐起身欢迎他,“康丝登!”他兴奋得大叫。这些日子来她在高烧中昏迷不醒,全都是由他照料,故而他忘了自己对她而言仍是个陌生人。他热切地在她身旁跪下,忽略了她的恐惧,“终于又能看到你的眼睛了。”他将她的脸蛋捧在双掌中,检现复原情况良好的瘀伤,然后作势欲除去她裸肩上的斗篷检视其他伤处。
“不。”她忙不迭地抓紧斗篷的衣襟。
他惊讶地看着她。
“你是谁?”
“哦,甜心,不要怕我。我是乔斯.拉恩。你以前见过我和艾丽丝夫人在一起,你不记得了吗?”
一提到艾丽丝的名宇,康丝登的眼睛立即打量四周。乔斯将她揽入怀中——这儿是她经常逗留却不自知的地方。她试图挣扎,却虚弱得使不出力量来。
“一切都过去了,你安全了。你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的。”
“艾德默老爷——”她埋在他肩头轻声说道。
“他不知道你在这里,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他以为你已经死了。”
“死了?可是——”
“嘘,”他抚着她的发,“你先赶快痊愈,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可谈。我替你带了些胡萝卜和扁豆汤回来。你能咀嚼吗?”
她在他怀中点点头,虽不轻松却也不僵硬。他轻推开她一臂之遥,“你能坐了吗?”她再点点头,这回他笑了仿佛她成就万千。
乔斯每天偷运一些热腾腾的食物回小阁楼,似乎没有人奇怪他把七弘琴斜背肩上,七弘琴的箱子却抱在手中,他每天晚上都把箱子内装满食物,希望能珍宠康丝登。
他总是捧着食碗,把她当孩子般一口口喂,每回她把汤匙抢去,手总是抖得握不稳,当她吃饱了时,她的眼睛也累得撑不住了。要不是乔斯每回赶忙接住她,她真会就此倒地。虚弱得无力抗议,她只有任乔斯将她抱在腿上,怀抱着安全感沉沉睡去。
当康丝登醒来时,她总是孤单一人,她要过好一阵子才会想起自己在哪儿,那个有着扇羽般浓密黑睫毛,总是在她耳边哼唱的年轻男子不可能是真实存在的,真实的是艾德默放在她喉咙上的双手,艾丽丝拧她手臂,扯她头发,以及各种制造痛苦的方法。
几小时后乔斯回来将康丝登搂在怀中,两人蜷缩在他的斗篷下。他压根不觉时间的流逝,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遭,不受女人的欲望所控制,康丝登对他完全的依赖,掀起他从不知晓的情怀——恋爱的感觉,他曾对所有的女人感受的爱,这会儿全聚成一股强烈且炽热的热情。
但乔斯并不是自由的男人,他周遭尚有无数对眼睛正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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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只为与你相遇 第五章-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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