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终于醒来时,罗伊已经离开卧室。阳光自敞开的窗口流泻而入。当她明白时已近午,她很吃惊。她从未睡这么晚或这么沉。这是一种颓废的行为,但她发出一声快乐的畅叹。
她一直觉得很好,直到她下床。
她现在是他真正的妻子了,她微笑地想着。她尽了她的义务,也取悦了他。
他们将能够一起过着美好的生活,罗伊是个好人。他是个诺曼人,没错,但是他也是个仁慈、体贴又善解人意的男人。
妮可一直在卧室内徘徊,直到她了解继续躲下去只会令她更加困窘。她不确定见到罗伊时,该有怎样的表现。他会希望她吻他吗?对于自己的幻想,她不禁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是个战士,他当然不会希望她在白天吻他。他可能不希望她在他的下属面前表现出任何的情感。但是,如果他们在走廊上单独碰面,那么……
她大声地叹了一口气。她是个傻瓜。她有一个家需要管理,也有许多迫切的职务需要她立刻去注意,她不该浪费时间去担心丈夫的希望以及她自己的难为情。
妮可穿上一件蓝白相间的衣服,然后匆忙下楼。奇怪的是,她连一个仆人也没瞧见。
一大群骑士聚集在大厅,站在长桌的四周,只有三个人坐着。她瞥见罗伊坐在桌子的首位,半转着身子,低声地对他的骑士们说话。洛伦坐在罗伊的右边,那个叫殷吉的金发年轻人坐在罗伊的左边。
每个人似乎都很紧张,或许一个重要的秘密会议正在进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打扰他们。这时,洛伦正好抬头,看见了她。他微笑地推了推罗伊。
她的丈夫慢慢地转头。他没有微笑,只是注视着她好一会儿,然后招手示意她上前。
奇怪的是,妮可认为自己看见他流露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但是这实在毫无道理。他看见她为什么会如释重负?
她撇开脑海中的思绪,并试着隐藏她的愤怒。老天,她实在痛恨他向她招手。他就不能给她一个适当的问候吗?而且,为什么不能偶尔换成他走向她?妮可决定,只要他们一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就要把这些问题告诉他。
当她走过大厅时,每个人都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变得笨拙,而且没有自信。对她而言,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而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深吸了一口气。“请原谅我打扰了你的会议,丈夫,”她说道。“我……”
她猛然住口,低声惊呼起来。
小尤里回来了。这个小娃娃正在罗伊的臂弯中熟睡。他包在一条闪闪发亮的白色毯子内,只有小脸蛋露了出来。
妮可注视着她漂亮的小侄子,同时挣扎地忍住急速涌入眼中的泪水。
她甚至没留意到自己冲到了罗伊身边。他握住她的腰,支撑着她站稳身子。当她终于抬头看他时,他的呼吸便咽住了。她眼中的快乐温暖了他的心。
罗伊想不出为什么她的快乐对他如此重要,但是他接受了事实--她的快乐也就是他的快乐。
妮可感觉到一颗泪珠滑落她的脸颊,她拭去了泪水。“谢谢你。”
他点点头。
“要不要我把尤里抱上楼,让你们的会议能继续进行?”她问道。
“仆人正在整理他的房间,”罗伊答道。当她想要后退时,他的手更加紧缩地握着她的腰。“我们没有在开会。”他补充说道。
“但是你的声音很小……”她突然明白了。“你是不想吵醒婴儿。”
他再次点头。他放开她,然后站起来,将尤里放入她的怀中。罗伊示意他的手下离开大厅,然后他自己也朝门口走去。接着,他粹然转身,走回她身边。他握住她的下颔,然后低头,用力地吻了她。
当他抬起头时,她一手抓住他的上衣,一手抱着熟睡的婴儿。“你今天觉得还好吗?”他以粗嘎低沉的声音问道。
她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能专心想他的问题。她点点头。“你刚把我的侄子带回来给我,”她答道。“我怎么会觉得不好呢?”
他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说道。“我昨晚弄痛了你,那是必须的,妮可,但是现在我……担心自己可能对你太粗鲁了。”
她立刻转移目光,看着他的胸前,感觉到双颊正在燃烧“你很体贴,”她轻声说道。“我只是还有一点点痛而已。”
他开始转身,显然对她的解释感到满意。她紧握着他的上衣,冲口问道:“罗伊?”你希望我每天早上都吻你吗?”
他耸耸肩。“你想吗?”
“不是我想,”她答道。“而是我们应该那么做--为了尤里。”
他扬起一道眉毛。她的双颊一片红热,他很想放声大笑,当她难为情的时候,她的神色实在很有趣。“我们应该吻尤里?”他完全知道她说的并不是这一回事,他只是不想结束这么有趣的谈话。
“是的,我们当然应该吻尤里。婴儿需要亲昵的疼爱,罗伊。但是我们也应该在尤里面前彼此亲吻,那样他会觉得……满足。”
她觉得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孩子应该生活在快乐的家庭中,”她继续说道。“如果他看见我们亲吻,他会认为我们很快乐。你明白吗?”
他对她咧嘴一笑,然后低头,直到他的唇离她的双唇有一英寸远。“我只明白你是要我每天早上吻你。”
他没有给她争辩的余地。他吻她是为了让她不要再想这个问题。接着,他再次转身,准备离开大厅。
她急忙跟在他身后。“罗伊,杰堤呢?”
“他怎么了?”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你有没有把他也带回来?”
“有。”
她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何突然变了。“我想欢迎我弟弟回家,”她说道。“你可以请他进来吗?”
罗伊停下脚步。他转身,注视着她好长的一段时间,神情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不知自己说了什么,竟会让他有这种反应。
“请他?”他的声音变得沙哑。
她点头。“是的,拜托你。”
他大声地叹息道:“妮可,你了解杰堤此刻的身分吧……”
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我了解他现在回家了。”她答道。
“这里不再是他的家了,夫人。这里是我的家,你的弟弟现在是我手下的一名士兵。我不会去‘请’我的下属,我只下达命令,不会请求他们。”从她脸上的表情看来,他知道她仍然不明白。
“好吧,那么,”她说道。“请你命令我弟弟进来。”
“不行。”
“不行?”
她一直追到了前门,才阻止他的脚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她说道。“杰堤在这里出生、成长,这是他的家。如果你不想让他进来,那么我出去。”
他挡在门前。“你待在屋内照顾尤里,妮可。等杰堤安顿好之后,你才可以见他。”
她困惑地蹙眉,不过她决定不争辩。“我很乐意稍等一下。你想他要花多久才能安顿好?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不,夫人,我想至少要一个月,或更久。在这之前,你都不能跟他见面,明白吗?”
她还来不及抗议,他已关上了门。妮可无法相信他是认真的,他不可能期待她不见她的弟弟。
她思索着这个问题,直到怀中的尤里开始扭动。她低头,发现他正对着她笑。她的心情顿时开朗了些。她抱着尤里上楼,将他安置在他的新家。
这天,妮可一直跟她的侄子在一起。她认为尤里实在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她愉快地发现他可以迅速又敏捷地从室内的一端爬到另一端。如果他一直这么聪明,等到他能走路时,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旦他开始走路,我们只好把家具钉牢。”嘉莉评论道。
“你可以抱他一下吗,小姐?男爵交代我们把这个箱子移到他的房间去。”
妮可取消了他的命令。“留着吧,嘉莉,我们可以用它来放尤里的东西。”
在当天的晚餐之前,妮可一共取消了六道罗伊的命令。他吩咐厨子准备鹤鸿做晚餐,妮可改成了雉鸡。
尤里上床之后,妮可回到了大厅。艾丽暂时充当尤里的保姆,直到有了新的安排。那张长桌子移到了中间,靠近壁炉的地方。她必须把桌子移回原处,仆人们照着她的要求做了,因为大家对她仍然十分忠心。
妮可认为罗伊并没有注意到她更改了他的命令。他没有问起桌子的位置,也吃了很多的雉鸡晚餐。晚餐的气氛十分愉快,洛伦和殷吉和他们一起进餐,大部份的谈话都绕着扩建领地的计划打转。虽然罗伊对他的计划并不特别热衷。
“你是说要建一道新的围墙,还是加强我们原有的坚固围墙?”
“不,夫人,这座围墙并不坚固。”殷吉说道。
妮可转向殷吉。“是吗?”
殷吉完全被他美丽的女主人迷惑住,根本记不起他们在说些什么。她漂亮的蓝眸让他无法集中心思,她的笑容偷走了他的心,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握住椅子的扶手,借以克制自己。他转头,瞥见男爵的皱眉。“你可以先行告退,殷吉。”
主人的吩咐使得下属即刻遵循,他的匆忙弄翻了一张凳子。他急忙扶好凳子,正式地朝罗伊行礼,然后冲出大厅。
“他怎么了?”妮可问道。
“因为你的关系。”洛伦说道。
妮可挺直了肩膀。“你是什么意思,洛伦?我几乎没跟殷吉说过一句话,所以我不可能会令他心情沮丧。用餐的时候,他的举止就很怪异了,是不是,罗伊?”
她等着她丈夫点了头,才转回去看着洛伦。“你看见了没?罗伊也注意到了。殷吉什么也没吃。”她伸手朝向装满食物的大盘子。“他一定是生病了。”
洛伦微笑着。殷吉并不是生病,那孩子没有吃东西是因为他的心思全被美丽的女主人占满了。没错,她是位迷人的女士。当她的蓝眸直接看着一个男人时,很可能会使对方忘了脑海中的一切。
妮可不明白洛伦为何突然露齿微笑。她只是推测殷吉病了,但是洛伦的反应却十分怪异。她撇开这些思绪,再次看着罗伊。他也在微笑。她不知道她的丈夫为什么高兴,但是她决定把握这个机会。“杰提好吗?”
罗伊耸耸肩,然后改变话题。“洛伦,你用餐完毕之后,就召集所有的仆人。”
“你为什么要召集仆人?”妮可问道。
“我要跟他们说话。”
她不理会他的皱眉。“大部份的仆人已经就寝了,罗伊。他们都是在天亮之前起床。”
罗伊不理会她。“洛伦?”
“是的,男爵,”洛伦说道。“我立刻去办。”
妮可再度想抗议。罗伊压住她的手,紧握着。洛伦一离开,罗伊便转向她。“别再质问我的命令,妮可。”
“我不是质问,”她争辩道,并试着抽回她的手。他没有放开她。“我只是好奇。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这么晚的时刻跟仆人说话。”
“好,我告诉你,”他说道。“今天早上,我给了他们一些特别的指示,但是他们并没有照着做。那些违背我的仆人将被开除。”
她很震惊。“开除?但是他们能去哪里?他们属于这里,你不是真的想逼他们离开。”
“我不管他们能去哪里。”他以严厉的口吻反驳道。
“那些……指示非常重要?”
“不。”
“那么……”
“每一道命令必须确实完成,”他说道、“重要与否并不是由随从或仆人决定。”
对于他的顽固,妮可愤怒得想尖叫。不过她更担心她的仆人,她知道对她傲慢的丈夫尖叫并无任何助益。“你不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吗?只为了一个过错就要定他们的罪?”她问道。
“在战斗之中的骑士永远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这并不是一场战斗。”
是的,这是一场战斗,他在心中想着,而妮可是他的对手。他知道更改命令的人是她。现在,他要她承认这件事,然后,他会向她解释制度的重要,阶层秩序的重要,以及她在他家之中的地位。
他几乎露出了笑容。他的妻子愤怒至极,却只能直挺挺地坐着。训练开始了。
他以温和的声音说道:“别对我大声说话,夫人。”
妮可瞪着她的丈夫好一会儿,终于决定他并不是虚张声势。她深吸一口气,她不打算让她的仆人因为她的错误判断而受责难。“我有一个请求,丈夫。”
“什么请求?”
“如果你允许,我想先跟仆人们说一些话。”
他简略地点了头,她觉得很感激。他的眼中有一抹温暖的光芒,但是她不了解他为何有这种反应。
仆人们匆忙地来到大厅,有些人穿着睡衣。妮可站起来,绕过桌子。她的双臂交叠在胸前,神情十分沉着。
艾丽最后到达,妮可朝她点了点头。“我的丈夫仁慈地允许我先对你们说几句话,”她开始说道。她很高兴她的声音没有沙哑,然而她的心却已撕裂了。“今天,你们的主人给了你们一些特别的命令。”
许多仆人点了头。妮可微笑道:“我更改了那些命令,那是我的欠缺考虑,”她附加说道:“为了我所引起的困惑,我向我的丈夫和你们道歉。”
接下来是最困难的部份,她又深吸了一口气。“以后,当我的丈夫下达命令时,你们就照着去做。若是我在无意之中抵触了那个命令,请提醒我你们必须遵循主人的命令。现在他是这片领地的主人,你们必须对他绝对忠诚,当成第一要务。”
嘉莉上前一步。“甚至比你优先,小姐?”她皱眉地问道。
妮可点头。“是的,甚至比我优先。还有任何问题吗?”
“如果是你先下命令,而男爵更改了命令呢?”艾丽问道。
“还是以男爵的命令为主,艾丽。”
仆人们点头,妮可保持她的微笑。“现在,我的丈夫要跟你们说话。”
她没有转向罗伊,而是缓缓地走出大厅。她希望他不要叫住她,她知道自己此刻怒气填膺,绝对无法再保持她的笑容。
走上楼梯时,妮可不住地埋怨着。她的丈夫是个卑鄙的家伙。他先夺走了她的家园,现在又要抢去仆人的忠诚。为什么屈服的人总是她?她猜想这是因为诺曼人已经赢得了战争。然而,她现在是罗伊的妻子,他应该要考虑她的意见。
她走过她的寝室,决定去看看尤里。去看看那个可爱的孩子可以提醒她,为什么她必须跟她顽固的丈夫和好相处。
当她走进房间时,她尽可能安静,使自己不吵醒婴儿。妮可刚关上房间,就注意到在左边的黑暗之中似乎有动静。她本能地转身,并想要尖叫。一双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喊出声音。妮可觉得自己被拉到一个感觉很像石墙的地方靠着。
她疯狂地挣扎,用指甲抓着那个偷袭者的手臂,咬着他的手。
“该死,妮可,住手。是我,桑顿!”
她瘫软地靠着他。她的哥哥拿开手,慢慢地转过她的身子,使她面对他。
她无法相信她的大哥正站在眼前。她情绪激动,也十分害怕。“你疯了吗,桑顿?”她低声说道。“你为什么要冒险?你是怎么过来的?老天,如果他们发现你在这里……”
桑顿以双臂拥着她,紧紧地抱着。“我是由一条秘密信道进来的。我必须来看看你,妮可。我必须确定你安然无恙。天哪,我差点杀了你,是不是?当我看见你的金发,我才知道我的箭射中了你。”
他痛苦的语气撕裂了她的心。“只是擦伤而已。”她谎称道。
“我看见了那个诺曼人,但是在最后一秒,你却冲到他前面,为什么?你想保护他吗?我看见的是那样,但这是毫无道理的。你知道我在那里吗?”
“我看到了你,桑顿,我猜你的目标原来是罗伊。”
“罗伊?就是囚掳了你的那个人?”
“他并没有囚掳了我,”她喃喃地说道。“他是我的丈夫。”
桑顿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他用力捏住她的手臂,妮可知道自己的手臂一定瘀青了。他的蓝眸中显露出他的愤怒。妮可用力地拉开他的手,努力想要使他了解。“我们有很多事必须谈一谈,”她冲口说道。“在你知道一切真相之前别判我的罪。”
她握住哥哥的手,离开熟睡的婴儿,带着他走到卧室的另一边。
月光自窗口渗入。妮可点起一根蜡烛,看着她的哥哥。
桑顿跟罗伊一样地硕壮。他有一头金发和毫无伤痕的皮肤。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即使在他沉着脸的时候。但是他看起来十分疲惫。
“你不能回来这里,”妮可说道。“罗伊找到了大部份的信道,他找到通往这个房间的信道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我不要你出任何意外。”
“妮可,你是不是被迫嫁给这个诺曼人?”
她没有时间解释发生的一切,而桑顿也永远不会了解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是。”
他不想相信她。“你不是被逼的?”
“不是,”她再次说道。“是我选择了他。如果这桩婚姻中有人被逼,那是罗伊,不是我。”
桑顿靠着窗框。远处传来一阵雷声,妮可吓了一跳。桑顿双臂抱胸,盯着她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知道说出全部真相只有使火上加油。“如果你能在不一样的情况之下认识我的丈夫,你就会知道我为何选择他。罗伊是个好人,桑顿,他对我很好。”
“他是一个诺曼人。”他犹如咒骂般地说道。
他愤怒的语气令她的胃一阵绞痛,也使她生气。“战争已经结束了,桑顿。如果你不跪在威廉面前向他宣誓效忠,你就会被杀。我求你接受这个事实。我不要你死。”
他摇头。“战争还没有结束,”他说道。“反抗势力正逐日强大,推翻那个混蛋的诺曼国王是迟早的问题。”
“不要相信这些愚蠢的谣言。”她叫道。
桑顿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你一直被隔离在这里,你不了解,我们现在必须离开。我的手下正在围墙外等着。用毯子包住尤里,快点,我们最好在暴风雨之前离开。”
妮可震惊得愣在那里。桑顿矗立在她眼前,她后退一步,然后摇摇头。“我不能跟你走。罗伊现在是我的丈夫,我必须留在这里。”
“你不可能想跟他在一起。”
桑顿嫌恶的语气令她胃痛,她低下头。“我想留在这里。”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当桑顿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颤抖着。“愿上帝保佑你的灵魂,妮可。你爱他,是不是?”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面对她心中已经承认的事实。“是的,我爱他。”
她的坦承令她的哥哥恼怒不已,他重重地掴了她一耳光。他的那一巴掌令她摇摇欲坠。妮可摇晃了一下,迅速站好。她的脸颊一阵火辣的疼痛,但是她并没有叫出声音。她只是盯着她哥哥,等着看他下一步怎么做。
他从未打过她。桑顿的脾气向来很坏,但是还算讲理。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战争的缘故,才使他变得好似陌生人一般。
“你已经变成了叛徒。”他说道。
这句话所造成的伤害远比那一巴掌来得深。妮可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她拚命地寻找着使他了解的方法。“我爱你,桑顿,”她说道。“而且我也为你担忧。你的愤意正在吞噬你的心。想想你的儿子,尤里需要你。忘了那可恨的自尊,为他的未来想一下。”
他摇头。“我的儿子跟诺曼人在一起绝不会有前途,”他怒言道。“杰堤在哪里?他还在修道院吗?”
他的改变话题让她愤怒。他的儿子对他这么不重要吗?所以他才能如此轻易地拋下他对尤里的责任?
“回答我,妮可,”他命令道。“杰堤在哪里?”
“他在这里。”
妮可伸手碰了一下桑顿的手臂,他推开她的手。“请你不要这样,”她低声说道。“杰堤想死,桑顿,但是罗伊不让他死。”
她的哥哥对她热切的话语没有反应。“他到底在哪里?”
“他跟其它的土兵住在一起。”
“老天,他一定恨死了这种屈辱。”
“罗伊答应要帮助他。”
桑顿摇摇头。“替我向杰堤带个口信。告诉他,我没有忘了他。我会……尽快回来。”
“不!”
她不知道自己尖叫了起来。她的尖叫声在室内回荡,尤里瑟缩了一下,并且开始低泣。妮可冲到婴儿床前,温柔地拍着孩子的背。尤里将拇指塞入口中,闭上了眼睛。
“离开他,”桑顿命令道。“我不要你碰我儿子。”
他嫌恶的态度仿佛她是个麻疯病患。她站直身子,离开婴儿床,转身看着他。
如果罗伊没有用力推开房门,尤里会继续沉睡。打开的门撞了墙壁两次才静止。
妮可跳了起来,尤里放声哭叫。
罗伊站在门口。他的双腿分开而立,双手握着拳头垂在两旁。那是一种打斗的姿势,也是令人胆寒的姿势。但是真正吓坏她的是他的眼神。
妮可安然无恙。罗伊一上楼就听见妮可的尖叫,他立刻奔向婴儿房。他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似,心中浮现出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当他跑到尤里的房门,恐惧充满了他的心田。
她没事。他注视着他的妻子,直到这个事实烙印在他的心中。
妮可刻意隐藏住她的左额。从他冷漠的眼神看来,她知道他已经勃然大怒了。如果他知道她的哥哥打了她,他很可能会忘了自己是个有耐心的人,而变得跟桑顿一样不可理喻。
她决心阻止这场灾难,但是她不知道该先安抚谁。尤里仍然吵闹着,除此外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幸好尤里没事,但是罗伊却不一定。桑顿突然踏前一步。
她站在两个对手的中间。现在,桑顿和罗伊都盯着她。她轮流地望着两人。
接着,她跑向她的丈夫,投入他的怀中。“请耐心点,”她喃喃说道。“求求你。”
她苦恼的语气降低了他的愤怒。他迅速地握了她一下,然后将她推到他身后,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的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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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的奖赏 第十二章-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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