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事先通知若薇娜。华瑞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他打开房门,一直走到窗口边,而她坐在那里,脚搁在对面的长条椅上,双手放在肚子上。她的腹部已经隆起,但还没有开始圆起来。她抬头看他,突然觉得消化不良,胸腹间十分难受。
“伟大的战士回来了,”她说,根本不在乎他喜不喜欢这种口气。“你杀了吉伯特吗?”
“我还没有找到他,找了几个星期全是白费工夫。”
“所以你没有回来?不过又何必赶着回来?你的命令传达到,那也就够了。”
“该死的,你敢!”
他很快闭上嘴,因为她别过脸看窗外,根本不理会他。她既不害怕也没有悔意,看起来十分平静,和他预期的不同。但话说回来,他又预期什么了?过去这一段时间,他尽量把她排拒在脑海之外,专心搜捕安博芮。不过他现在发现他不喜欢她的怨恨和冷漠,而他当初的愤怒渐渐消退了。
在长条椅上坐下,他面对着她。“多么虚伪的无辜。”
她挑起眉毛看着他。“我哪时候虚伪过?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是谁时?还是你领着大队人马要杀我继兄,他却不见人影时?你要我怎么样?告欣你我是谁,好让你杀了我当吉伯特的替死鬼?还是在你把我由土牢拖出来,准备复仇时告诉你?好让你给我多扣一项罪名,把帐一起算清楚?”
“你知道我不可能杀你!”
“我当时不知道!”
四目交接,若薇娜的表情不再平静,她眼中闪着二十五天堆积起来的怒火。他的眼眸则结着厚厚的冰霜,闪耀着银光。
“后来你保持沉默又有什么借口?你逃走又让安博芮送回来,他要你回来当奸细不成?”
“如果他想到这一点,我肯定他会这么要求。但在你回来之前,他认为自己有十成的把握打败你。等你出现,他又急着逃走。当时我没有告诉你实情,原因仍然一样,我不想面对你的愤怒,或这个。”她挥挥手表示自己被软禁的状况。
“是吗?但事情从一开始就像你和安博芮计划好的,他把你留在柯白恩堡等我,”他提醒道,“我应该被你迷倒,告诉你所有的军事机密是吗?”
“他把我留下来,是因为他一时慌张了。你带着五百个人来攻城,而他手上只有几名士兵,其它人都派去夺回特尔斯堡了。他准备去唤回利诺的部队,让他们回头对付你。或许他希望我能让你分神,好给他足够的时间溜走。也可能他认为带着我,会延缓地的速度——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我只知道他打算很快就回来救我。他真的赶回来了。那一天我在树林里遇见他,他告诉我,他以为你杀了我。”
华瑞克冷哼。“说得好,可惜我一句也不相信。”
“你以为我会在乎你信不信吗?上个月也许会,现在不了。”
“你的命运决定于我信不信。”他告诉她。
“情况也不可能更坏的了。”
“不可能?”他一脸凶恶地威胁道,“我要惩罚你,不止是剥夺你的自由。”
她听他这么说,立即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请便!该死的,你惩罚我呀!反正我早认清你了。”
“坐下!”他低吼道。
有意违抗他,她踱到窗边另外找了一张凳子坐下,背对整个屋子,看着窗外。他走到她面前,挡住大半窗外的景致。
“你解释得不够清楚,我看你还是叛徒。如果你当初说安博芮在我的土地上,不管天色如何,我都会追到他。要是我知道你是特尔斯堡的继承人,我会替你讨回公道,我们可以更早巩固你的产业。”
“更早?”她说,“你以为我现在就会和你合作啦?就算你——”
“闭嘴!”他斥道,“你弄错了,我不会让你自由,好和安博芮联手对付我。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替你们通风报信——我没有把你送回土牢,算对你客气的了,不要不知感恩!”
感恩?她的双手在膝上颤抖。她恨他,看不起他!她希望他……她恨他!
“感谢你把我关在这里吗?二十几天没有人跟我说一句话?对,我感恩!”她怒道。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她没有抬头看他是什么表情。他在盛怒下直接处罚她,没有给她辩白的机会,那种痛苦在她的胸口日夜膨胀,使她喉咙紧缩,呼吸因难。
最后他长叹一口气。“你回去工作吧,原来派给你的那些事。不过我会叫人注意你的,自此以后,你不再被信任。”
“我几时被信任过。”她由齿缝中低声挤出一句,觉得快要崩溃了。
“当你和我同床共枕的时候,娼妇,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我可不。我是为了自卫。”
“你要我……也是假装的?”
她很想说是,但她不想说假话来伤害他即使他不在乎她的感觉。“不,我保持沉默是为了自卫。但你不必担心,就算我对你有什么,那也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无所谓了。”
“可恶,若薇娜,你别想让我内疚,是你——”
“省省吧,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废话,只要——告诉我你把我母亲怎么样了?”
他沉默了好久,她以为他不会说了,他残酷得宁可让她去猜……不,没那么残酷。
“我的朋友——希尔登·威鄂——在照顾她。她帮助我拿下安博芮,我欠她一份情。她也帮忙开放你的产业,那本来是你的责任!现在许多无辜的人不必再流血,而安博芮也不能再霸占属于你的城堡了。”
她才不要谢谢他,是他在控制她的产业了——甚至包括她自己,看来他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垂着头,她低声地说道,“那天你攻进柯白恩堡,我本来要投靠你的——不管外面把你说得多可怕,只要你比吉伯特有人性一点点但你让我失望了,你直接把我送进土牢。难怪我从来不想告诉你,我到底是谁。”
他大步走了出去,而她的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若薇娜重新在堡里活动,并没有改变沉闷的气氛。玛莉·布鲁特不愿意再接管她。米丽珊一天到晚哭。美芷总是嘀嘀咕咕。艾玛斜眼看她老爸,使他想给她一巴掌——但他忍住了。用餐时大厅一片死寂,连咳嗽都变得引人侧目。
若薇娜拒绝和任何人说话,包括美芷——她拟的好计划,没有网住华瑞克,倒是绊住了她自己。
事情恢复她刚进福克赫斯时的样子——也不完全是,她现在不必伺候他洗澡,也不上他的床了。也没有人对她露出英俊而讨厌的笑脸,他现在根本很少看她,就算两人面对面,他也是面无表情的。他当她是普通的仆人,不值得任何特别的注意。她自作主张不再穿那些漂亮的衣服,就像个仆人吧,她想。
她仍然教导艾玛,也懒得压抑对那少女的感情,她觉得好累,尤其对别人隐藏真正的感觉。
然后到了艾玛出嫁的日子,她被送去希尔登的家,做年轻理察的妻子。若薇娜无缘在场观礼。她亲手替那少女缝制的结婚礼服,却不能看新娘子穿在身上。
就从那一天开始,她的忍耐到了极限。
华瑞克首当其冲。一天之内,上桌的菜两次翻倒在他大腿上,都不是意外。他衣柜里的衣服不是脏了没洗,就是破了没有修补。到了周末时,他的房间已经乱七八糟。他的床单没有冲洗干净,害他浑身发痒。他的酒越来越酸,他的饮料越来越暖。而她重重放在他面前的菜,也越来越咸。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怕一对她开口,就想拖她上床。他不能碰她,她背叛了他,和他的敌人一起对付他。她的笑、她的轻言细语、她的情欲——全是谎言。偏偏他无法恨她。他永远不会原谅她,永远不再碰她,不要让她知道他真正的感觉,但他无法恨她——或停止想要她的身体。
华瑞克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折磨自己。他应该在外面追捕安博芮,而不止是派手下去做。或是去拜访希尔登和他的新婚妻子。他有吩咐任何人通知她,她母亲已经嫁给他的好朋友吗?大概没有。否则至少可以暂时平息她的怒气——好象她有资格生气似的。他有资格也有理由,她则否。
虽然他应该出城去,但他没有。所以两天之后希尔登带着他的新娘来时,他在堡里。
华瑞克站在楼梯上迎接他们,希尔登把他拉到一边,叫他小心一点。然后匆匆溜走,留下他单独面对安妮。她的表情可不太友善。
“我来看我女儿不要多说了。你女儿才向我承认,你对若薇娜一点也不好。我简直不能原谅希尔登,他竟瞒着我。如果我早知道事情是这样,我会在安博芮弄个陷阱对付你。没想到你竟——”
“够了!夫人,你根本不了解若薇娜和我之间的情形,也不知道你女儿如何对不起我。她是我的俘虏,哪里也别想去。你可以见她,但不能带她走,这样说得够清楚了吗?”
安妮翕动了一下嘴唇,又闭上。她拉长了脸,不情愿地点点头,闪过他往里面走。但走不到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他。
“我不会被你唬住的。我丈夫说你做任何事,都有足够的理由。我不认为,但他又说,你或许以为若薇娜是自愿受吉伯特左右。”
“我不是以为,我知道。”
“那你就错了。”安妮告诉他。“我的女儿深爱着我,在吉伯特痛打我以威胁她就范之后,你以为她会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吗?”
他浑身一僵。“就范什么?”
“吉伯特把她允诺给利诺,她拒绝了。我也不赞成这门婚事,他又老又没有德行,根本配不上她,但利诺答应出兵帮助吉伯特对付你。所以他押着她到安博苗,当她的面打我。”
“你?为什么不是她?”
“我想他舍不得打她吧,他对她一直存有企图,而且鼻青脸肿的新娘能见人吗?但他对我却不会手下留情,除非她屈服,他不会住手。其实我相信他不会杀我,他不像他父亲那么残暴,但他唬住若薇娜了,她为了我,会答应他任何事——你怎么了?”看见他突然睑色灰白,她吓了一跳。
华瑞克摇头,但回忆不断涌上来……那些若薇娜在初见面时说的话……她的确不愿意强暴他,她是为了救她母亲。她心里深深懊悔,甚至默默接受他的复仇。
“啊!”他狂叫,因为他的胸中容纳不下那许多悔恨。
安妮张大眼睛。“等一下,我去叫人——”
“不必了……我只是需要挨一顿鞭子。”他咕哝。“你说得对,我没有理由那样对她,我不是好人……老天,我做了什么?”
他闪过她跑进大厅,经过希尔登时,他只说,“让你老婆待在这里。”然后他往楼上冲去。
缝衣间里除了若薇娜,还有别人。不过她们看一眼他的表情,全都夺门而出。他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他只看见若薇娜。
她站起来,把手上的衣服放在一边。“你打扰我们工作了,”她冷冷地说,“有什么事?”
“我刚才和令堂说了几句话。”
眼睛一亮,她露出惊喜的表情。“她人在这里是吗?”
“嗯,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但我必须要先和你谈一谈。”
“等一下,”她不耐烦地说,“我三年没和我妈在一起了,我们只在几个月前见过一次面,当……”
她闭上嘴,他马上追问,“当什么?”
“没什么。”
“当安博芮打她时?”
“她连这个也告诉你?”
“嗯——还有别的。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他威胁要她的命?”
蓝色火焰几乎由她美丽的双眸中冒出来。“你还有脸来问我?是谁叫我不必说了,我所做的事没有籍口。不是你吗?”
他呻吟。“我知道,当时我很生气,你说什么可能都没有用。但现在不同了,”他迟疑一下,但他非问不可。“吉伯特是否也威胁你当奸细?”
“我告诉过你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事情发生得太快。”
华瑞克靠在门上,一脸沮丧。“那么我是太过分了,你完全是无辜的。”
“无辜?我强暴你,你忘了吗?”
“不,我原谅你了。可是——”
“原谅我?”她质问道,“那是几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打断他的话,使他眉头打结。“你当然知道,是你向我求欢的时候,是你一夜没有睡——”
她满脸通红。“你还有脸说。”但她从来就不曾忘记。“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对,我能不能原谅是不重要了,问题在于你是否能原谅我,你能吗?”
盯着他看了半晌,她最后耸耸肩。“当然,我原谅你。现在我可以见我妈了吗?”
华瑞克皱眉头。“你不能这么轻率就打发我的罪恶感。”
“不能吗?为什么?还是你没有想到过,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
“你还在生气,”他猜测道,自顾自点头,好象那解释了她怪异的反应。“我不怪你。不过我可以补偿你。我们结婚之后——”
“谁要嫁给你?”她沉声问道。
一愣之后,他跳脚。“当然是你!你必须嫁给我!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要减轻你的罪恶感?”她缓缓摇头。“你忘了吗?我说对你的感情已经过去了。为什么我要嫁给你?你倒说说看!”
“这样我们的孩子才不会成为私生子!”
她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的声音也很冷漠。“这还不够——”
“该死的!若薇娜!”
“我不要嫁给你!”她吼回去。“如果你想强迫我,我会毒死你!我会趁你睡觉时——”
“好了,不必再说下去,我了解你的意思。”他告诉她。
他给她看痛苦的表情,但这一次她绝对不上当了。
“如果你想补偿我,那么放我回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没有让步的意思,他垂下了肩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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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爱人 第十二章-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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