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瀚起了个大早,出门前用水微微固定一下发型,他好不容易留出来的旁分,恰好能将眉遮住部份。还没有这么紧张的经验,家门口的镜子被照了不下十次,从衣领,西装裤,到书包,整理到完美备战状态,他满怀着一颗期待的心走出家门。
六点三十分,他在公车站牌等着。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张的气氛将他的脑袋轰炸得焦头烂额,昨日许多对话的内容不断在脑海里倒转。等待的心情着实令他忐忑。
彻彻底底地被拐了!小瀚等到了六点五十分,这段期间内公车站牌曾有三个卡其色的影子,一个是木栅高工的学生,另一个是大安高工的学生,最后一个虽然是建中的,但却是张瘦弱的脸加上皮包骨的身躯。
仍旧没有赖升平的影子,连个鬼影都没有!一面心里想着,惨了……今天得迟到了。
他踏上车时,表的针已指向六点五十五分,气得直干瞪眼,今早还要写英文的考卷,连个单字都没有读到!他先拿出英文课本。
「innovative,创新的,i-n-n-o-v-a-t-i-v-e,创新的,创新的,创新的……可恶哪!」他握紧了拳头,一颗心却悬在那儿,眼前看到什么想记下来,思绪却又马上被拉到放鸽子这种糗事。太令人愤恨不平了!明知不能来,为什么还要答应?小瀚只差没把课本揉烂,越想越不甘心,他拿出手机,直拨他的电话,但对方没开机,只差眼泪没蹦出来。
生平奇耻大辱就是给人放鸽子,那比婉拒还要更令人伤心。像将一个人高高地捧在云端,放手,不死也剩半条命。赖升平甚至好像故意地将手机关掉,总而言之,小瀚被放鸽子——太过份了。
看着英文课本什么字都没办法记起,怒气冲冲地收起课本,闭上眼,告诉自己,睡着了一切都没事,一切都没事,都没事……
不到一分钟又睁开了眼,就是睡不着!
这种醒也不是,睡也不是的滋味,比失眠更令人难受!他看着车上拥塞的人潮,看车外熙攘的学生,看着空气中每一个分子,小瀚的眼神呆滞,六神无主。
公交车经过了板桥火车站,他突然想到可以在新埔搭捷运,他拿出捷运卡及公交车卡,然后匆匆忙忙地下车,已经七点二十分,怎么来得及!才正要跑步,被人拍住。
「我想要跟你要电话……」小瀚回过头一看,赖升平!他穿着卡其色的制服,脸上挂着一派爽朗的微笑,这句话明显在调侃。
「你,太过份了,我现在没时间!」小瀚大叫。
「怎么会没时间?时间多着很。」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小瀚气在心头,转过身要进捷运站,赖升平直接将他手拉住,握得稍微用力,小瀚的手臂有明显红色的指印。
他转过头,不耐烦道:「干嘛!」
赖升平没有答话,将他拉到路边,然后他拿出钥匙,牵出一台违规停在红线的机车,然后拿出两顶安全帽,示意小瀚戴上去。那台机车还很新,整台车闪着耀眼的银。
小瀚惊讶,他看了赖升平的学号,赖升平是高二的学生,而他竟然骑机车上学。这岂不是无照驾驶吗?他问:「你怎么可以骑机车?」
「你以为我怎么追上你那班车?」他戴上安全帽,然后将机车方向转稳,坐上。「就睡过头咩,才正要到对街,你正好上车,所以好吧,就骑车吧。」
小瀚才明白原来赖升平一直跟着他那班车追了上来,他竟然一路上看着窗外时都没注意到,可见自己当时的心思根本不放在窗外。
「哼。我还以为你真的敢放我鸽子。」尽管要搭上车,仍旧对于赖升平迟到一事感到些微不悦。他戴上安全帽,跨坐上去。
「哈,你生气起来比脸红可爱。」
「你管我!」被这么一说,他反而真的脸红起来。
「要冲了,记得要抱紧哦!」
小瀚像被猜透心事般,将头撇过,怕被路人看到这副模样。轻轻回了一句:「不用你说我也会抱紧。」
赖升平开始催紧油门了,速度越来越快,丝毫不顾路上其它车辆和行人,他的车如同一条水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车辆往来间滑过,留下小瀚的无比错愕。这要是出了事,是要人命的哪……
小瀚觉得身子像被风拉了出去,于是抱得更紧,双手在他结实的腹前交会,几乎要碰触得到他的胸肌,他们的胸膛交迭,赖升平的背脊承载小瀚的剧烈心跳。小瀚能够感觉到从前方传来的温度,前方是南国熏风,后面是北国风暴。一边是梦想,一边是现实,在风间交集。
小瀚也微微发现到自己无法克制的生理变化,这种生理上的反应,怎么克制!他试着努力压抑,但终究敌不过诱人的吸引力。当车因红绿灯而停下来时,小瀚问道:「你没有驾照还敢骑那么快啊?」
「不相信我的技术?」他白了他一眼。
「不是技不技术的问题,你这样很危险,不但自己危险,别人也很危险啊。你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你必须顾到别人。而且如果你被警察抓到,账单是你爸妈在付,你也要为他们着想啊。」
「傻子,我怕你迟到,怪到我头上啊。」赖升平头仰向天,拍了小瀚的大腿。「我对我的技术有自信,驾照那只是一种证明,有驾照的人不代表他不会出事,不代表他不会飚车。我既然骑了车,我会对我和所有人的性命负责,在我撞到任何东西之前,我没有妨碍到任何人,为什么不能骑?有没有驾照和会不会骑,有很大的关系吗?我不懂。」
「话不能这么说,没有驾照,那你违反了法律,法律是大家制定的,每个人都要遵守,不能因为自己方便就随便妥协啊!」
「有些人沾一滴酒也会醉,有些人喝了十瓶还不会倒,你说用酒精浓度来判断一个人是否酒醉驾车而危害交通?我不懂。又好比说上课,有些人在家自修的效果比老师教还要好,还可以省下交通接驳,但学校都以出席率来决定一个学生的品性?我还是不懂。酒精浓度很重要吗?学生出席率很重要吗?有没有驾照很重要吗?你们都被那些莫名其妙的规范压昏了头。」他洋洋洒洒地说出一长串来反驳小瀚。
好诡异的论调!会不会太以自我为中心?小瀚住了嘴,机车又随着绿灯已亮开始风驰电掣,他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什么都不再想,只要能抱得紧紧,什么都好。
车子经过了台大医院,直直向校门逼近,小瀚拍了他的背,希望能在这里下车。赖升平疑道:「你们学校不是在前面?」
「不是啊!会被别人看到!我给一个建中的载到学校,别人会乱想!」
他一听,马上将油门催到最大,然后在校门口停下。「到了!」
小瀚下了车,拿下安全帽后,整个头垂得低,潜意识里似乎每个人的眼光都放在这个给建中学生载到学校的同学。他故意的!
但小瀚不能回驳,他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这个人,赶快进入学校,觉得好尴尬。
「再见。」小瀚不敢正视他。再搁下一句:「赖升平,你给我记住。」
「记得要忘记。不见。」他听到小瀚记得自己的名字,先笑笑,随即往台北商专方向骑去,右转,消灭了踪影。
进校门,刚踏上楼梯,迟到钟声便响起,他在想刚赖升平那一句,故意将「再见」说成「不见」,是代表「不想再见面」,还是「不见不散」?他知道自己想太多了,但还是忍不住思考。
等等。如果有认识的人看到了,那该说那位建中的是哥哥,还是说好朋友呢?也不对,自己是高三的学生,那还得编更大的谎言,说他哥哥被留级。况且大家发现他是同性恋的事实,那岂不是越描越黑?他恼极了,这个完全不顾别人想法的男孩,怎么
一点也不为自己着想?真是太差劲了……
也罢!他回想了幸福的滋味。
小瀚望着手中的手机,发呆了好一阵子,赖升平……忽然听到阵阵喧哗起哄,这节下课依旧扰人清梦,声音自阿富座位一带传来。
「我们里面啊,最快有女朋友的就是你啦!」其中一位留着不自然的旁分,微微将头发挑染的同学说道。
「我爽就好,管那么多。」阿富给了一个极为挑衅又满怀惬意的笑脸。
他拉下衣领,同学看了都啧啧惊呼,吻痕,烙印在他的颈上,那些同学开始逼阿富交出照片,他只是轻轻回了几句,就摆平这些狗仔队。
小瀚的精神平日总是委靡不振,今日早上特别抖擞,一时兴起也走到那群,揶揄阿富:「我也要看照片。」事实上在三楼的计算机教室旁时,阿富已经拿给他看过。
「不是早给你看过了?」阿富突然想到说错话,改不了口,他睁大眼睛,吐了吐舌头。
「小瀚,你看过啊?他女朋友到底正不正?」大家一听道小瀚看过,开始向他问起,瞬间成为众人目光焦点。
小瀚连忙塘塞:「美人胚子。政大的校花哦。」他微微心虚,讲起话来声音也低了半阶,总不能让别人发现他女朋友是个「男」的。
「哇操,搞姊弟恋?阿富啊你,看不出来耶……」那位挑染的同学吊诡着他的眼神。
「要你管啊?」阿富站起身,倜傥的表情,走出教室,那群死党继续打闹嬉笑,小瀚跟着阿富的脚步走了出去。
他们走到往常的那个秘密基地,三楼计算机教室旁那方净土。
「你看我手上这个。」阿富伸出他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
「订婚了啊?」
「他说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给我幸福。我觉得啊,我就好像接受求婚的新娘,等我考完大学以后,我们可以同居,不需要小孩,不需要结婚证明,我将戒指接到手里,觉得好感动。」他漾出甜甜的笑容,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幸福。
小瀚指着他脖子那个吻痕:「你还少了条项链。」
阿富靠到走廊,凭阑远眺,看着这间渺小到从大门口可以看见后门口的操场,傻傻笑起:「今天回家预订一条草莓项练。」不用说,他指的是吻痕。
「不会痛?」
「给他咬死都愿意!」阿富大笑,小瀚也跟着笑了。
阿富的心在荡漾,看着操场一群群打球的学生,他又像是回到男友的怀抱,脸上的表情令人难以臆测。
小瀚本来想要跟他提起赖升平的事,但又担心他又会冷嘲热讽一番,话才正要出口,又被吞了回去。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像是很忙碌似地不断按触,心里在盘算该不该讲。
「我跟你讲,我连我们未来的房子都已经想好了。我们要住在一间离我爸妈远远的公寓,我们没有结婚证书,不过他说他很喜欢小孩子,我想生一个。」
「怎么生啊?」正在操作手机的小瀚抬起头,噗哧一笑。
「那还不简单,我们也去抓一对女同性恋来,然后各生两个孩子。她们两个,我们两个,反正都是自己爱人或自己的孩子,就像养电子鸡一样,把小孩养大,给他吃,给他住,不就得了!」阿富的心情指数飙高时,连说话也变得比手划脚。「小瀚你啊,过不了多久也一定会有男朋友的。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幸福!」
小瀚听了,沉吟了片晌,决定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阿富看。
「赖……打……?这谁啊?你男朋友啊?」他一脸狐疑。
「就快是了。」小瀚想起早上温暖的肤触。
「是不是帅哥?」阿富的兴致一时全来,顿时变得特别殷勤。
「就建中那个啊。」他将阿富手中的手机拿了回来。
「哇操!真的假的?你别骗我。」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小瀚给了他一个当然的嘴角,突然一个失神,阿富趁他不注意将手机抢了过来,移到赖升平那格,拨号。
「还我!」但阿富的运动细胞实在好得吓人,他们跑回了原来米色的大楼。
「唉,没开机,我看你是被骗了。」阿富好失望。
「谁说。」
小瀚只好一五一十地将早上赖升平载他上学的事告诉他,并准备上楼回教室,阿富听了只是频频大笑,直说他幸运。但小瀚比较担心的是,这支电话会不会又是空头支票。
当他们从三楼楼梯口往四楼走上去,忽然小瀚的头低下,将视线移开,话也相对地变得结巴,支支吾吾,阿富听得一头雾水,抬头向楼梯间一看,「那个人」从四楼才正要下来。
小瀚顿觉喉咙干燥,呼吸困难,尴尬得紧。他和「那个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说过半句话,视线开始飘移,猛然瞥见他的轮廓,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小瀚只觉得胸口酸麻,心中一阵酸楚在迅速翻腾搅动着。
他根本不爱他。这句话从小瀚的脑海的脑海冲出,是啊。原来那段甜蜜美好的时光,根本就是小瀚自作多情,对方根本就不爱他。
小瀚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有很结实的臂弯。让小瀚印象最深的一次游戏,是他从背后突然将小瀚抱起,在天空旋转一圈,再将他放下。那种感觉像在跳华尔兹,像在云端拥着洁白的遐想,又似落花有意,又似流水无心。
这种美好的回忆总是得一片一片剥落。
关系变质是从某个同学无意间开的玩笑:「你们两个搞Gay哟?」原本还偶尔碰触的双手,突然之间多了道隔阂,那道隔阂来自于别人的目光。然后开始发现话题变少,甚至出现走在一起,他什么话都不说。
沉默是给予另一个付出的人最大的伤害,小瀚终于明白对方根本不爱他,没想到因为这种原因,竟连朋友也做不成。于是他自那个人的世界淡出,也渐渐与班上划出一道界线。于是僵局便维持到现在,两个人都沉默。
阿富嗅出了异状,冲到楼梯上他身旁,搂住了他的脖子,那个人有点肉感,又有点结实的脖子。然后打声招呼:「嗨!好久不见!」
他响应以微笑的眸,他的眼睛很大,像眼球随时会从眼睑里蹦出来似的,迷人的双眼皮相衬,那双眼是他脸蛋上最吸引人的特质。他轻抚阿富的额,「嗨」一声,继续往楼梯下走。
小瀚只觉错愕,脸皮僵住,什么表情也无法挤出。佯装漠不关心,往楼梯上走去。
阿富跟去,轻拍他的肩:「他真的很可爱耶。」
瞬息间小瀚的吐纳步调乱去,他合上眼,伫足一会儿,然后走了上去。
「好嘛好嘛!早知道就不跟你提他了。我觉得你满有眼光的,到时候那个赖什么东西的,我一定要看照片。你快去要。」他赶紧改口。
「再说吧。连电话是真是假,还没有弄清楚。」他的沉默仍未褪去,连用字都变得简洁。「你问过他,我们沉默的原因是什么?」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他就跟我讲:『你不会懂的啦。』然后就带过了。」
小瀚仔细思考这句,果然和那个人说话的语气很像,那种又带揶揄又带调侃的口气,像在轻薄人,又像玩笑。
「其实他有跟我说过,他觉得你跟我很像。」阿富继续试着勾起话题。
沉默了片晌,小瀚轻轻说:「我想忘了他。」
他走入教室,模糊了他在心里的位置。为什么经过他时,面对那张毫不在意的脸,过了这么久还能够左右他的思虑?难道还爱着他?他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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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成功爱情故事(上)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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