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每一分钟我都记得呀!
6月22日是星期日,我应该到军事学校去进行最后一次的考试。在晴朗的早晨,我由卓娅伴送着奔向电车站去了。
她和我并肩走着。她已经是姿态秀美,两颊赤红,身材很高的成年姑娘了。她的微笑是美好的,鲜明的:她对着太阳微笑,对着新鲜的景物微笑,对着盛开着芬芳花朵的菩提树微笑。
我登上了电车,卓娅对我招了招手,在电车站上又停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家去。
由我们家到学校需要行驶差不多1小时。我一向在电车里读些书报,但是由于这天清晨特别地好,我就走到车门外的驾驶台旁,要在途中多呼吸一些夏季的温暖空气。暖风毫不理会行车规则,竟在电车行驶中跃进车内,揉乱了满车青年的头发。我的同路伴侣不断地更换着。大学生们在齐米列捷夫研究院站下车往各学院去了:忙碌的考试时期是不理会星期日的。在齐米列捷夫纪念像前边,在长凳上,在鲜艳的花坛之间,有一伙儿一伙儿的男女青年:一定是一部分是准备考试的,一部分是已经考完了的幸福的人。在下一站,车里车外全挤满了穿着过节的衣裳、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一位很年轻、很严厉、戴着眼镜的女教员,照料着他们,不让他们吵闹,不让他们站在车外的踏板上,不让他们向窗外探头。
“玛丽亚·瓦希列夫娜,”一个肩宽体壮的男孩子说,“为什么这样:在教室里别吵,在这里也别说话……现在放假啦!”
女教员一句话也没驳他,只是看了看他,结果那男孩子就叹息着低下头去沉默了。车中安静了一会儿。不久,一个有着火红的头发、淘气的眼睛、满脸雀斑的女孩子,用胳膊肘触了她的女朋友一下子,对她打了一回耳语。以后就大家一起咕噜起来了,笑起来了,电车又像蜂窠一样嗡嗡起来了。
我下了电车。离考试还有半小时,我在宽阔的街道上看着书店的橱窗,徐缓地走着。需要告诉舒拉到这里来买十年级用的书和地图。早些准备下好啦!剩下的是最后的、最重要的一年了……啊,美术展览会,我们在最近全家一起到这里来吧……我走进学校,上了二层楼。处处都不像考试的样子,都是冷清清的,人很稀少。在教员室里我碰到了校长。
他说道:“今天不考试啦,柳鲍娃·齐莫菲耶夫娜。学生们都没到,原因暂时还不知道。”
这时我还没有猜想什么,但是在内心里却感觉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凄凉。我们的学生全是军人,是模范的守时刻的人。
什么原因能在考试的日子阻止他们来校呀?发生什么事啦?
……暂时谁也不知道。
在我又来到大街上的时候,我感觉天一起闷热了,在人们的脸上都现出了不安和紧张的表情。早晨的清爽,无忧无愁的莫斯科人群的谈笑吵闹哪里去了?好他全在等待着什么,并且这个等待像雷雨之前一样地令人烦躁。
驶过的电车全是挤满了乘客。回家的路上我差不多都是步行的。在接近我们家的时候我才登上电车,所以我没听见莫洛托夫同志的演说。
在家里我听到孩子们说的第一句话,就为我们所有的人冲散了这一难忘的早晨的雷雨前的烦闷。
我刚迈进门坎,孩子们就扑向我来一齐说:“打仗啦!妈妈,打仗啦,你知道吗?打仗啦!德国袭击了我们!并没有宣战哪!他们就这么越过国境对我们开火啦!”
卓娅的脸上表现着愤怒,她讲话时非常激昂,丝毫也不抑制着自己的愤慨。舒拉只故意做出镇静的样子。
“根本就应该预料到这个呀,”他沉思地说,“难道我们不了解什么是法西斯德国吗?”
我们都没做声。
“好吧,现在全部生活都要改变样子啦。”卓娅小声地通过牙缝,好像自言自语地说。
舒拉猛然转身向卓娅说:
“可能,你也打算打仗去吧?”
“是啊!”卓娅差不多忿恨地回答了。以后她就疾速地扭转身子走到室外去了。
……我们知道:战争是死亡,它要卷去千万人的生命。我们知道,战争是破坏,灾祸和苦难。可是在那过去已久的第一天,我们就没想象到战争给我们带来的一切灾害。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空袭,什么是防空壕,什么是防空洞,可是很快地就需要我们自己做这些东西了。我们还没听见过炸弹的哨音和爆炸。我们还不知道,由于空气的波动,窗上的玻璃会被震得粉碎,锁闭着的门扇会脱框飞起。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撤退,什么是挤满了孩子们的列车。而敌人则由飞机上无情地、有计划地射击这些列车。我们还没听说过关于敌人彻底地焚烧农村,破坏城镇的事。我们还不了解那绞架、酷刑、万人坑……掩埋数万妇女、患病的老人、在母亲怀抱中的婴儿的坑。我们还不知道有把受尽侮辱的人,整千整万活活烧死的火炉。我们还不知道有用人发织成的“麻布”和用人皮制的书皮……我们还不了解很多事。我们习惯了尊重人性,爱护儿童,把他们看作未来的希望。我们还不知道外形无异于人的野兽会把吃奶的孩子投到火里。我们不知道这个战争能延长多少时间……的确。有很多事是那时候我们还不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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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娅和舒拉的故事 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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