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换了衣服,依旧顶着那张陌生的脸,坐在了一家小酒馆中。
摆在我面前的,是很普通家常菜,该是比不上龙坛的厨子的,吃起来却格外的有味道。
毕竟已经很久没在那深院之外的地方吃过东西了。
酒馆的二楼,位置靠着窗。我一边慢慢吃着东西,一边观察着窗外,天色已经暗了,街道上还有不少人,急急赶路的,买卖东西的,站在路边与人交谈的,也有马车经过,有小孩在路边玩,有母亲在一旁大声的念叨。这场面几乎在任何一个小镇、任何一个时候都能看到,我此刻却几乎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虽然心里飘飘忽忽很不踏实,这自由的感觉仍让我甘之如饴。
街道上忽然嘈杂起来,大队大队的人马从远方飞驰而来,扬起阵阵尘土。一个个迅速而有序的在各个酒馆茶楼包括各家各户的门口下马停了下来。
那是龙坛的人。
在找我么?我笑了笑,扭回了头专心吃自己的饭,刚吃两口,便听见酒馆的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
不少人看着不对就纷纷起身了,仍坐着的人中,有一桌坐着一中一青两个人,商旅打扮的,一个英挺一个秀气;一桌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似乎眼睛耳朵都不是很好了,蜷缩着身子搂了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念叨着「不怕不怕」,孩子睁着一对大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远一点的地方一桌剑客打扮的人正襟危坐,看他们倒背剑的姿势,应该是近来崛起很快的剑雨门的人;一桌坐着两个神色肃杀的年轻人,容貌极为相似,一个一身黑衣一个一身白衣煞是惹眼,靠墙角的地方,有一人趴在桌上,似乎已经喝醉睡着了,透过一屋子人声隐隐可以听见他的鼾声。
我跟着嘈杂的人声也起了身,混在人群中向楼梯口行去,仍是低着头,周围的一切已尽收在眼底,心里大致有了个底儿。
领头的人向楼梯口挤去,刚下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一队穿着整齐的人在楼梯口露了面,很快在入口处一字排开,一个衣袖上绣了三片龙鳞的青衣青年走上前来,对着屋内的一干人抱拳行了个礼:「我龙坛今有重要人犯在逃,劳烦到各位之处,见谅。」
重要人犯?这个称号让我心里小小的乐了一下。
那一白一黑两个年轻人一同偏过头看了看,一同冷哼了一声,又一同扭回头去继续喝他们的酒。
那桌剑雨门的人互相看了看,一人站起身来,同样抱拳回礼道:「不知是何人惹到贵帮,我等乃剑雨门下,初到贵地,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有意思,这人说话真有意思!我心里更乐了,那边两个年轻人似乎很有同感,极有默契在那人话音刚落的时候一同冷哼了一声。
那青衣青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礼貌的道了声谢,便吩咐手下行动起来。
到底还在龙坛的势力范围之内啊,否则为了我的安全,邢傲绝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派人搜查。看来想出城还有点麻烦。
我这边暗暗盘算着,那边龙坛的人留了两个守在楼梯口,已开始挨个盘问起来。
他们盘问得很仔细,不愧是邢傲练出来,行事作风严谨而有秩序。轮到我时,我胡掐了个理由,装成害怕的样子抬了抬头又急急低下了。好在我对这一带够熟悉,没出什么漏子,神态反应又与周围大多数人相似,问我的人问了半晌,没看出什么来,又开始盘问下一个。
半天功夫过去,没有收获,那队人又在楼梯口整整齐齐站好了,青衣青年再次抱拳道声「打扰」,准备离去之时,忽然噤了声,我稍稍抬头,只见一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楼梯口。
竟是云扬!
心里微微打起了鼓,云扬和这些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听过我的声音。
叶只给我易了容,没有给我想法把声音也给换了。也许我刚刚就该装哑巴。不过这种非常时候,装哑巴应该会更惹人注意吧?
云扬一出场,就没有一点声音,此刻仍是如此。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也没有开口问任何问题,只是挨个看了过来。
我偷偷瞄了瞄身后,我的位置相当好,身后便直接对着窗――这当然是我刚刚有意选好的,只要有任何的不对,我马上可以逃离。
仅仅是暂时从这间屋子里逃离而已,外面还有大批龙坛的人在各处搜寻,伺机而动,而我毫不怀疑他们的行动力。
云扬离我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冷静,无数种方案有条不紊的在我脑中一一闪现,又被一一否决。
越来越近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刚刚勉强排出了三个方案,一双脚在我眼皮底下停了下来。
装出害怕的样子向后缩了缩,我的头低得更低。
「你――把头抬起来。」终于开口说话了,冷冷的毫无表情。
我紧闭着眼睛犹豫着抬起了头,匆匆睁了眼睛扫视一下又低下头去,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吓住的人,虽然我的心此刻异常的平静。
低下了头,那双脚仍没有移动的意思。冷冷的声音再次在我上方响起:「睁开眼睛,把头抬起来。」
惨!我暗自对自己说,心里是清明的一片。
抬起头,微微一笑,身体向后一仰,脚便离了地,如浮云般向后飘去。
我的身后是窗户,很大的窗,足够两个我同时离去,周围的人都没有动,都来不及动,只要一瞬间,我便可离了这里。
下一个瞬间,一干不相关的人都已迅速躲到墙边,龙坛的人已抽了各式各样的兵器,散布到了屋子的各个角落;剑雨门的人均已站起,反手抽出了剑;青衣青年大叫着:「不可伤了他!」;老妇惊慌的抱着孩子;一黑一白两个人仍在喝着酒;那个趴在桌子上的人翻了翻,仍在酣睡之中。
而我,仍在这屋内。我的身后仍是那扇窗,只是中间隔了两个人。
一个老妇,一个孩子。
刚刚那孩子突然冲了出来,被吓住了般停下脚步,硬生生拦住了我的退路。
我不得不在空中转了方向。
云扬没有动,他仍站在那个位子,恭恭敬敬的向我鞠起了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只是笑笑,扬起了手。他的脸色一下变了,我的手上,捏着他插在发髻上的一根簪。
「欺人太甚!」该是那帮剑雨门中的某位喊了一句,同一时间,我足下一点,身子一旋,在乍起的一片刀光剑影之间舞了起来。没有夜岚在手,我只能躲避,无法出击。这么多人围攻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竟然还说我「欺人太甚」,一边躲避一边自嘲的想,我还真是可怜啊!
龙坛的人中,云扬没有动,他在仔细的观察,寻找机会;那个青衣青年也没有动,只是迅速站到了窗边堵了我的后路,皱着眉又大呼了一句:「不可伤了他!」
我点上一只剑尖时,扭头冲他微微笑了笑,顺势一倾身倒了下去,避开了两把横向砍来的刀。
如今出手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能伤得到我。我只是心急,失了刚刚那个机会,四周的出路均已被把死,屋子的四角,已经燃上了香。
袅袅的烟雾慢慢在空中化开来。迷魂引!该死!
离药效发作,应该还剩多少时间?我的脚下渐渐有些浮了,周围的人似乎也有所觉察,攻击也慢了下来。
他们在拖时间!
就在这时,云扬忽然动了,无声无息的,向我靠了过来,他的手掌翻动着,那是正在运功的表现!
他想做什么?只听一声大叫:「不可!」那青衣青年猛的冲了过来,同一时间,云扬一转,竟也向他冲了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互击了几十掌!青年显然没料到云扬会突然向他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几十掌下来已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我眼前一亮:窗边空了!再想不得什么别的,一个纵身便如轻燕一般从窗口掠了出去。
身后一声闷哼传来,云扬紧随着也掠了出来。
那一干人中,云扬是唯一一个轻功可以与我一拼的人。而我离开那酒馆之前,已吸入了足够多迷魂引,点着屋顶连跃过了几条街道,我坠了下去。云扬紧跟上来,于空中接住我,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他走的,并不是回龙坛的路。
***
云扬抱着我,又越过了几条街道,在一家豪宅的后院落下脚来,几个拐弯,走进一间宽大的屋子中。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他不回答。
「你是何人?」我再问,他仍不回答。只是冲早已候在屋子中的人点了点头,小心的将我放到床上。退了出去。不多时,又有丫鬟进来,端着水将我脸上的易容小心擦干净了。问她们话,仍是没有回答。忙完便转身离去了。
我就那么躺着,又过了些时候,终于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这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竟是刚刚坐那屋中观战的人之一——便是那个约三十来岁的商人。
他站在床边俯视我,嘴角挂着笑,「秦广王?」
我想他的语气可以用得意来形容,暗暗叹了口气,我回了一声:「碎梦楼主?」
他笑得更深,「这么快就猜出来了,果然厉害。」似乎是细细的观察了我一阵,他又说,「我听说邢傲那小子被一个男子迷住了,我还以为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着在床边坐下,伸手将我搂进怀里,「不过刚刚的舞,的确是倾城倾国。男子很少有如此纤细柔软的腰身。」
我只能苦笑,「听说楼主只爱女色,这传闻可属实?」
「没错!」他答得干脆,一边隔着衣服抚摸着我的腰,又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可你不同,你是邢傲的人。」
玩味的笑了笑,他接着说:「你说,要是邢傲知道我动了他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只手遮天碎梦楼,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三大帮派之一,伸只手遮不遮得了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曾经因他们死了一个护法,华东一带六大省各家各户便吃了一个月的素以示哀悼;橫刀立马段风云,碎梦楼现任的楼主,断不断得了风云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他成为碎梦楼楼主之前,碎梦楼不过是个没多少人听说过的小小帮派而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死了一个护法都曾叫六大省陪着吃上一个月素的碎梦楼,不久之前似乎被邢傲一人连挑掉了两个护法;而我此刻就被段风云搂在怀里,听他在我耳边说:「你说,要是邢傲知道我动了他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邢傲你这家伙!这都给我惹的什么事啊!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是一个声音响起:「楼主,都已打点好了。」
我声音我倒是熟悉,不是云扬还会是谁?
接着是段风云的声音:「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还有什么事吗?」
「楼主……」欲言又止,我想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如果没猜错,段风云应该也知道了。
果然,就听见段风云的声音,含着隐隐的笑意,「有什么事就直说。」
那边似乎有些犹豫,「楼主,司徒公子……我……」
段风云只是温和的笑,似乎在认真的等他的下文。沉默了半晌,云扬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头重重的磕了下去,「与我碎梦楼有仇的只是龙坛,楼主恨的只是邢傲,这本不关司徒公子的事。小人斗胆,还请楼主不要为难司徒公子。」
他的声音很大,说得很快,可想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来。话音落了,却没有任何的回答。空气似乎凝固了般,我可以感觉到不远之处跪着的那人,如同被什么紧紧勒住了脖子,呼吸越来越急促;而段风云只是带着笑,注视着他,仿佛在等做错了事的小孩主动承认错误。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云扬终于忍不住要抬起头来之时,段风云忽然悠悠的开了口,「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楼主!」
「你今天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段风云说完,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云扬只得回了礼,退了出去。
我默默的看着,同时在心里暗暗度量。龙坛和碎梦楼,同位列黑道三大帮派:邢傲和段风云,同为一方霸主,行事风格各有千秋。
邢傲严肃,和属下说话时向来不苟言笑,他手段狠辣,作风严谨,在属下心中牢牢树立着自己威严、高贵、强大、高高在上的王者形象,他的属下敬他、怕他、崇拜他。
相比起来,段风云温和多了,他和属下说话的语气就像和熟识的朋友聊天,一言一行,仿佛是看透了他人的心思,却又不点破,看似亲切却又处处透着威严,他给属下的感觉该是深不可测的才是。
其实邢傲和段风云也有相似的地方,他们都很善于隐藏自己,邢傲隐藏了自己的智慧,段风云隐藏了自己的想法。
——君无所见其所欲,君见其所欲,臣自将雕琢;君无见其意,君见其意,臣将自表异。
——去好去恶,臣乃见案;去旧去智,臣乃自备。
(注:以上出自《韩非子·王道》,第一句大意是说:君主不要表露自己的愿望,否则臣子就会粉饰自己的言行;君主不要表露自己的意图,否则臣子就会伪装自己。第二句大意是说:君主隐去自己的喜好与厌恶,臣子就会表现出他们的本来面目;君主隐去陈见与智慧,臣子就会谨慎戒备。)
相比大多数人,两个人俱有难得的王者之才;但若是相比历代明王,这两个人还各有各的缺点,很大的缺点――我想着,轻声笑了出来。
段风云本是戏谑的笑着望着我的,见我一笑,倒有些奇了,「你笑什么?」
我说:「我笑你。我早听说横刀立马段风云,还以为是个心胸如何宽广的人物,没想到却是如此的小肚鸡肠,岂不可笑?」
我的话似乎引起他更大的兴趣,「此话怎讲?」
我看着他的眼睛,含着淡淡的笑意,「你本不好男色,又不是真的想要我,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你和邢傲有仇,不敢直接找他报,像个小孩子一样只会找我们这些旁人的麻烦,你这是辱我,还是辱你自己呢?」
不等他答话,我接着说:「你问邢傲会有何反应?除了如弃草芥一般丢了我,他还会有什么反应?」
段风云这才变了脸色,「这又是为何?」
我要的就是他这种反应!心中暗喜,我只是不动声色的回答:「你以为邢傲是真的喜欢我吗?他喜欢的只是他早已死去的义父!而我只是不巧和他喜欢的人长得很像罢了。我若是被你辱了,便再配不上作他心目中的那个人!天下之大,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少了我,他还可以再找,他又何必为我一个替身伤神?」
看着段风云的眼睛,我一字一句的说,「现在,我在邢傲心中是这天下最像水惊穹的人;但你若辱了我,我对邢傲来说便再没了任何意义。」
段风云显然没料到这些,只是他脑子转的飞快,略一沉思便又带上了笑,「地狱司秦广王素以机智著称,你说这些话还不是想要我放过你,你以为我这么容易便会上当吗?」
我叹了一口气,「信不信由你,我初到龙坛时邢傲对我的态度,你随便问问就会知道。你大可以赌一赌,反正我的损失最多也不过是这个身子,我又不是女子,没有什么贞操可言,我也不会太在乎。只是你若是赌输了,便损失了一个重要的筹码,孰轻孰重,你自己斟酌。」
说完,我在他怀里有些艰难的翻了身,闭上了眼睛。
「你做什么?」
「睡觉。」
他愕然,「你这也敢睡?」
我有些无奈的睁开眼来,「大夫要我多多休息,我累了,你慢慢作决定,我先睡了。」
再次闭上了眼睛,半晌,我听见他似乎是轻轻笑了笑,将我放了下来。
我知道我赌赢了。
一直绷着神经,这才真正松了下来,放心的睡了。
其实刚刚段风云并不是真的想要我,顶多只是想看看我惊慌的样子罢了。
我有我的骄傲,要我在他面前装出害怕的样子示弱,我做不来;又不好直接点了他的心思,他虽不是真的想要我,但被人看穿了心思面子上总有些过不去,尤其是他这样地位尊贵的人,一气之下假戏真做了也说不定。我只能先顺着他,再想法为自己开脱。
刚刚绷紧了神经小心应对,我的心倒是十分的平静;如今一放松下来,才觉得一阵后怕――刚刚我的言词分明是在激他,若他不上我的当,今晚肯定无法善了了。嘴上虽说的轻松,我内心对这种事其实是相当恐惧的,如果真的变成那样,我……
疲劳在顷刻间如潮水般袭来,很快便侵吞了我的意识。
***
我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的空间十分狭小,而且摇摇晃晃的。
然后我才意识到,我正在一辆行驶中的马车上。
接着我又立刻发现,我正被某个人抱在怀里,而这小小的空间里,竟还点着迷魂引!
「醒了?」抱着我的人一边笑着伸出手将最后的半截香抛出窗外毁尸灭迹,一边像熟识已久的人般跟我打趣,「你也真能睡,折腾了这么久都没醒过。」
我转转脑袋看着这个名叫段风云的人,翻了个白眼,「被人点了睡穴难道是我愿意的?」
段风云立刻装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说,「我是等你睡着了才点的,你连这也知道?」
废话,睡的是我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偏开头不再看他。过了一会,我忍不住问:「迷魂引很便宜吗?」
「怎么问这个?」
「我在想,你点我穴道就可以了,何必这么麻烦点迷魂引?」
他温和的笑笑,「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怕点你的穴道点多了造成你血脉不通气血不畅,你内功修为不好,自己又无法调理,万一把你搞得行动迟缓甚至瘫痪,我岂不是还要照顾你?再说,你瘫了也就算了,要是那绝世的剑舞今后都没的看,还真是一大损失。」
说着竟叹息起来。知他是在胡诌,我只得无奈的跟着叹了一声,「多谢楼主关心。」
正说着,马车猛地摇了摇,停了下来,马车外一片嘈杂。只见段风云微微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一会,看样子是在与人以密语传音交谈。
交谈的两人该都是绝顶的内功高手,我离段风云如此近,竟什么也听不到。
又点了点头,段风云低下头来,依旧是轻松的笑着望着我,「要出城了,高不高兴?」见我不动声色的望着他,又加上了一句,「你面子果然大,邢傲亲自带人守在城门,在挨个查人。」
我扭过头去,没了与他斗嘴的心思。
我们正排着长长的队等待出城。马车缓缓的向前移动,可见前面的人检查的是如何的仔细。
忘了说,我此刻身上穿的是女子的轻衣长裙,脸上很不舒服,似乎被抹了很多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我现在是副什么样子。
想着又忍不住转过头狠狠瞪了段风云一眼,扮什么不好,他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段风云望着我倒是很高兴,见我瞪他更是笑得一脸的得意,然后突然低下头来,在我耳边故作轻佻的说,「大夫不是叫夫人多多休息吗?前路漫漫,夫人还是多睡睡,有什么事自有为夫担着。」
说着一手搂着我,一手将我的头按到了他的胸口。
知道他是认真的,我乖乖闭了眼睛。
耳边传来了的邢傲的声音,由远及近。我闭着眼睛,听他一一询问,语气依旧冷静而严肃,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段风云轻轻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思路够清楚啊!这小子冷静得根本不像刚刚跑了心爱之人的样子嘛,倒比较像捕快在追踪逃犯。」
我没有回答。他们不懂的,邢傲,他们不懂的。
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几声碎碎的马蹄声响过,我听见那个近在咫尺的声音,「车上何人?」
接着便觉得四周似乎亮了很多。我闭着眼,知道车帘已被撩开。
忽然有点心慌,只不过一天未见,甫一听见他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思念,思念他的声音,思念他的样貌,思念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不行!不可以如此心软的!
我努力圧下了自己的情绪,而段风云正镇静的说:「……经商返乡途经此处,正要前往江浙一带。」
「什么生意?」
「丝绸。」
「今年价格如何?」
连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龙坛和碎梦楼都是大帮派,生意本就众多。邢傲问得仔细,段风云却也是对答如流。我暗暗又叹了叹,两个人对门下的生意都十分熟悉啊。
「这是何人?」
终于问到我了,只听段风云不慌不忙的回答,「是贱内,前段时间染了风寒,身子虚。」
「叫她转过头来。」
段风云轻轻拍了拍我,他一拍,我只觉得一股浑厚的内力一下子冲了进来。外人看不出来,我却知道,他这是在警告我——他已运好了功,我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佯装刚刚睡醒一般,我微微动了动头,半睁着眼睛转过头来,四处瞟了几眼,终于把目光定在段风云脸上。
「贱内是哑巴。」段风云看准时机又开了口,然后低下头,温柔的冲我说,「没事的,盈儿别怕,让龙帝看看你。」
段风云,你还真能掰!他的手抵在我的背上,如火烧一般炽热,蓄势待发。我转过了头,装出奇怪的样子对着邢傲,睁开了眼睛。
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我的心竟出奇的平静。邢傲望着我,深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我们就这么对望着,良久,没有说话。
「龙帝?」
段风云话一出口,我连忙装出羞涩的样子收了目光,也许收得太快了一点。邢傲仍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出手,一下子掐住了我的手腕,又在瞬间放开来,快得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打扰了。」他骑在马上,微微欠了欠首,随即放下了车帘,甚至不等段风云回话。没有丝毫的停留,马蹄声便响起,向我们后方行了过去。
「走吧。」
马车于是再次动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刚刚邢傲掐我的手腕,其实是在试探。点穴会造成血脉不畅,高手一试便知。段风云果然是细致之人,连这都早已计算在内。
只是他也许永远都想不到,邢傲这一举动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马车毂辘辘的向前行着,速度忽然快了起来,且越来越快。我知道,已经出城了。
直至此刻,抵在我背后的温度,才慢慢降了下来。段风云低了头,似乎想同我说什么,忽然听见远远的有声音传来。
我的心跟着扑扑的跳了起来。
应该是在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却因为说话人无比深厚的内力犹如轰隆的雷鸣一般——
「静颜——静颜——静颜啊——」
邢傲……
段风云也愣了愣,随即打趣般的说,「终于忍不住了,像头生了气的狮子在咆哮。」
「静颜——静颜啊——」
我没有回答。听着邢傲的声音渐渐被抛在了身后,只是想到很多年前的某个深夜,那个在树林中迷了路的孩子,害怕的缩在一棵大树下,小声的哭着:「师兄……师兄……」
那不是什么生气的狮子在咆哮,只是一头受了伤又舔不到伤口的幼兽,在不知所措的哭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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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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