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长是个万人迷。从踏进大学校门开始,四周的人就不断向我传达这个讯息,告诉我,我是多么受到上天的眷顾,得以成为他独一无二的直属学妹。
有幸得以成为万人迷的学妹,我的身份不知羡煞了多少想接近认识他的女孩子,能有这样一个学长自然也倍感荣幸。但我可从来不曾抱持什么近水楼台的想法。因为,我最讨厌万人迷了!
我的学长是个万人迷。
从踏进大学校门开始,四周的人就不断向我传达这个讯息,告诉我,我是多么受到上天的眷顾,得以成为他独一无二的直属学妹。因此当我终于见到学长本人的第一句话便是:
“人家都说我很幸运能成为你的学妹耶!”
“还好啦,我也很高兴能收到你当学妹啊!”
标准健康明朗气息的大男生,这是见到他的第一个感想。
我的名字叫做章君绮,今年刚考上成大,独自一人离家从台北来到陌生的台南求学。
上大学之前,对于这种“家族关系”一点概念也没有,因此当某个悠闲的晚上突然接到一通自称是我大学学长的陌生男子打来的电话,还真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电话中的他听起来似乎是个亲切而健谈的人。
“那时我觉得好像收到一个很酷的学妹。”后来学长带着我逛校园认识环境时说着对我的感觉。
“电话中一副爱理不理的口气,痴痴地等你回电要教你选课也没消息,特意吩咐来台南前要先联络我,好接你去宿舍帮你安顿,没想到你竟然一个人从台北搭着火车来,又自己跟着人潮走到宿舍自己找寝室,还是我住在宿舍的女同学通知,才知道我学妹已经来了,叫我这个学长的脸往哪摆啊?”学长似乎是佩服我的独立,又是埋怨我没让他尽到学长的责任。
“那时才刚知道学长的存在,又不了解你长得是圆是扁,个性是好或坏,所以不敢太麻烦你。”怕遇到坏人啊,我在心里这么嘀咕着。
“现在呢?”
“知道学长是个热心的大好人,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尽力麻烦你的。”和学长短暂的相处下来,以及周围人士对他的评语,我已经大概抓住学长的个性:为人热心、喜欢照顾别人、所以如果有人求助于他,他会很高兴的。
“很好很好,新生就是享有特权。在成大,学弟是不值钱的,只有学妹才会受到重视,所以你也用不着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四周的学长姐提出。”学长露出他一派温和灿烂的笑容回答我。
长得高高帅帅、待人亲切没有距离感、功课中上程度,还是系上羽球队的队长,又参加了几个社团,阳光气息浓厚。据说不只在系上,学长连在外系也有许多仰慕者,人气颇旺。当然,长得帅只是受欢迎的一个原因,否则也只能吸引一些注重外表的肤浅女孩。学长不只受女生欢迎,在男生之中也是颇有人缘,每每和他走在校园,总有许多我没见过的人士向他打招呼。他的交游之广,我只能以自叹弗如来形容。
有幸得以成为万人迷的学妹,我的身分不知羡煞了多少想接近认识他的女孩子,能有这样一个学长自然也倍感荣幸。但我可从来不曾抱持什么近水楼台的想法。
因为——
我最讨厌万人迷了!
“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和我一同考上成大的高中好友姚姚如此取笑我。
的确,我无法否认。
高中时代的男朋友,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帅气、阳光、男孩女孩都喜欢他、四周长辈信任他,永远有用不完的活力,什么事都热心,对朋友永远比女友好……
如果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一定可以相处愉快。一生能交到如此愿意为朋友全力以赴、风趣幽默使人觉得和他说话可以忘却所有烦恼的朋友,实属三生有幸。
我们确实合得来,在我成为他的女朋友之前。
由于自身大而化之的个性,周遭男生也多不把我当女孩子看待。一开始在社团认识,我们就像哥儿们一般没有距离,打打闹闹,偶尔正经谈谈心情。不知不觉,两人之间好像有些不同其他人的情愫滋长出来。
好像总是在这样的场景:充满阳光的午后,恰巧无人的社团教室里,他对我说,如果我们成为男女朋友,大概是最不像恋人的一对恋人了。
“不试试看怎会知道?”我习惯性地用不在乎的口气回答。
于是,我成为他的女朋友。
和他在一起真的非常开心。他懂得许多知识,很会哄人开心,身兼数个社团,认识很多朋友,使我的见识开阔不少。
然而令我喜欢上他的原因,却也是使我离开的理由。
我可以忍受他总是不守约定,说话不算话,为了社团活动而约会迟到,为了朋友号召可以把我丢下加入其他人的行列,所有人的要求都优先于我,总是最后才想起我的存在。
“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圈,我是个独立的女孩。”总是这样告诉自己。
但我不能忍受他总是不认错,永远都有不同的借口,就连和其他女孩在一起也理所当然。
“为了朋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想太多了,我和她只是在讨论下礼拜的活动,哪有什么亲密举动,不要那么容易生气好不好?”
没错,我越来越容易生气,越来越不相信他的话。我并不是爱吃醋、无理取闹的女生。当初喜欢上他的理由如今却让我感到不安,害怕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令人厌烦的个性,害怕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害怕终究我会讨厌自己也讨厌他。
“我们果然是最糟糕的恋人。”终于对他说出口。
于是我们从朋友发展成情人,又从情人变回朋友。
“他根本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亏你还能忍受这么久,处处替他找借口,何必对他这样念念不忘!”姚姚一字一句都直戳我的痛处。
他是个好人,我不想讨厌他,所以只有分开才能再看见他的好。也许,我一直都喜欢着他,从最初开始就不曾改变。
由此我深深体悟到,和这样的人只能成为朋友,不能当情人。
当朋友,你会觉得悠游自在,还可以扩展生活圈,成为他朋友的朋友:当情人,只会觉得自己忍受得越来越多,成为一个爱吃醋,连自己都讨厌的人。
正因如此,我现在很安于当个小学妹。也许因为是独生女的关系,从小就希望有个能尽情依靠任性耍赖的哥哥。学长就像是我理想中的兄长一样,照顾初次离家南下求学的我,满足我对他提出的要求。
“学长,我什么都没带来,要去哪里添购日用品?”
“还不简单,我带你去家乐福就行了。”
“可是我身上没钱耶,你连钱也可以支援我吗?”
“死小孩——”
“开玩笑的啦,先带我去提款机领钱吧!”
就这样,我有个人人称羡的学长。也因为学长,让我的大学生活有个愉快的开始。有这样的学长,再有任何不满可要遭天打雷劈了。
不过既然是家族,当然不能只认识大二学长而已。听班上同学陆续讨论他们家聚吃得多么豪华,去了哪些地方,大三大四的学长姐又如何如何,我也忍不住向学长打听:
“学长,我们什么时候才有家聚呢?”我好期待大吃一顿呢!
“这……为了避免家聚只有我们二个到场,让我先去和学长姐打听打听吧!
为什么家聚会只有我们二个到场呢?,难道其他学长姐不期待家聚吗?原以为只是单纯的理由,但一听我们家要家聚,一些大二的学长姐都纷纷向我打听情况。
“不清楚耶,嘉伸学长还在联络当中。”嘉伸就是我学长的名字。
“你到现在还没见过同一家大三大四的学长姐吧!”
大三大四因为课少,平常出没在系馆的时间原本就不多,见到他们的机会更是几乎没有。
“真可惜,你们家的圣欣学姐可是系上数一数二的美女。”一个学长以惋惜的口吻说着。
“仲斌学长也是一表人才啊,可惜学姐始终对他看不上眼。”另一个我不知名的学姐也在一旁八卦着。
“学妹知道吗,你们家族可是有一条‘家规’喔!”
“就是家族内的人不准相互谈恋爱。”
“避免乱伦吗?”
“干嘛说得那么难听。”
学长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兴致似乎越来越高昂,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我一口气听到那么多传言,脑袋简直要转不过来,看来我的家族可是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结果你还是听到那些传言了。”
向学长求证的结果,他也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错,今年已经读研究所的学姐的确曾在盛怒之下说出这句话。外人听起来也许觉得可笑,可是当初我们真的是不堪其扰。”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仍然是摸不着头绪。
“话说圣欣学姐——也就是你现在大三的学姐——刚进大学时,仲斌学长——也就是现在的大四学长——就对她一见钟情、惊为天人而展开热烈的追求。”
学长一副说书人的模样叙述着从前的故事。
“但圣欣已经有个从高中时代交往的男友,虽然两人因考上不同的学校而两地分离,但学姐对他的情意仍是始终不变。”
“仲斌学长不死心吗?”
“这就是麻烦的地方。一方面仲斌心意坚定,另一方面看在同家族的倩面上,圣欣也不好摆出强硬态度拒绝,结果惹得她的男朋友开始不满。”
“当然啊,任谁都会生气。”
“所以圣欣只好开始躲避仲斌。你不知道,我大一时家聚的气氛有多怪异,弄到后来高年级的学长姐开始受不了,才会发出这段禁制令,弄得全系的人都拿来当笑话看。”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难怪他们会不想家聚。”
“是啊,光见面都觉得难堪。”
学长像是开玩笑又像有感而发似地说。
“我们这个家族好像专出帅哥美女,所以感情纠纷也特多。”
“看来我将成为家族里的例外罗!”我自认不是令人一见倾心的典型,对于帅哥更是早已打了免疫预防针,不必担心被勾了三魂七魄不能自己。
“怎么会呢,学妹你很可爱啊!”学长露出他标准灿烂的笑容,照得我心里暖烘烘,轻快得像要飞起来似的。
果真,成为万人迷的先决条件就是要有能够赞美得不露痕迹却又轻易地把你捧上天的口才。这点我从以前就见识过了。
原以为家聚就此无望,没想到学长总算带来好消息,我终于可以见到其他家人了!
家聚地点在一家欧式自助餐厅。学长载我到达目的地后已见到两个女生站在门口等待。
两个女生?那仲斌学长呢?
“仲斌今天有家教所以不能来。”像是看出我的疑惑,学长解释道。
“这样啊。”真的是因为家教,抑或是为了避开这尬尴的场合呢?这句话我并没有问出口。
“这是大四的圣欣学姐,以及今年考上中央的研究所,刚好闲闲没事晃来台南的小语学姐。”学长为我介绍眼前的两位学姐。
“臭学弟,什么闲闲没事。研究生的日子可不像你们糜烂大学生一般悠闲,我可是特地赶来台南见大家一面耶!”小语学姐一派豪气地笑说着。
“学妹,刚来到台南,一切还习惯吗?”圣欣学姐亲切地向我打招呼:“有什么问题,尽管找嘉伸麻烦不用客气。”
“学姐少说风凉话。学妹,告诉你,圣欣和你住在同一栋宿舍,有什么问题,直接去找她可是快多了。”
“呵呵,我也很欢迎你来找我,可是要记得多带点贡品来奉献喔。”
对圣欣学姐的第一印象颇具好感。她长发飘飘、神采飞扬、笑容可掬,第一眼见到她,脑中就浮现“迷人”这个字眼,头一次体会到这个词句的真实感。学姐就是这样一个令人着迷的女孩,难怪仲斌学长会为她神魂颠倒。
虽然今晚的餐点让小语学姐抱怨连连,但这场家聚大体说来可谓圆满。学长姐们都是亲切而健谈的人,热心地为我解说台南的生活经验,以及系上的种种“生存之道”,聚会中一点冷场也没有。总之,能拥有这样的“家人”,真是有说不出的满意。硬要挑些什么毛病的话,就是可惜仲斌学长没能出席吧!
原以为想见仲斌学长的机会可能微乎其微,没想到在这场家聚的隔天,正当我和学长准备去学生餐厅吃午饭时,竟碰巧地遇上也在餐厅吃饭的仲斌。
“学长,难得在学校餐厅遇见你呢!”嘉伸学长先出声打招呼。
“没办法,人老了就懒得再四处找东西吃,还是学校餐厅方便。”仲斌一脸无奈地回应:“和女朋友出来吃饭?”
“什么女朋友,她是我学妹。谁叫你昨天家聚没到,所以不认识。”接着转头向我介绍:“学妹,他就是大四的仲斌学长。”
“终于有机会见到学长。”原本想说久仰大名,但久仰些什么呢?似乎都是些不太好的事,所以赶紧改口。
“原来是学妹,为了补偿我昨天的缺席,今天这顿就由我来请客。”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们昨天吃的可是既贵又难吃的欧式自助餐,怎么可以用这种莱色变化少但便宜又大碗的学生餐厅来抵帐。不行,下次家聚一定要由你出钱才能算数。”
仲斌只能干笑几声,默默接受嘉伸学长的敲诈,闲聊几句之后便离开和他的同学一起用餐,我和学长也另找餐桌坐定。
“仲斌学长人也不错呢,长得斯文,个性也温和。”
“是啊,他的条件是很不错,可惜眼中只看得见圣欣一个人。”像是听出我话中的弦外之音,学长也如此回道。
正当我们兴高采烈聊得欲罢不能时,突然有个声音打断我们的谈话。
“和学妹一起吃饭啊。”一个笑脸吟吟的女生站在我们桌边。
说话的人是系上的大二学姐,羽球队的经理,和我住在同一栋宿舍的小秋。据学长所言,我第一天来到台南时,通知学长我已自行到达宿舍的就是小秋学姐。
“对啊,带她来餐厅见识一下。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学长客气地邀请。
“嗯,好啊。”
接下来的话题就被他们两人转移到大二班上以及系上的事务,听得我有些兴致缺缺而无从插口。看他们谈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浑然忘我的感觉,突然觉得,我似乎像个超强电灯泡,在一旁闪开发亮。
“大二他们班的人似乎挺想凑合你学长和小秋学姐的。”
回到寝室,提出我的疑问,同班的消息灵通之士立刻就说出她们所知道的情报。
“他们两人似乎对彼此都有好感,却迟迟不展开行动,也没有表白的意思,看在他们班人的眼里也颇替他们着急。真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果真如此,看他俩谈话的模样,的确是可以感受到话语中的试探以及小心翼翼。
看来,我这个超级电灯泡可得自己识相些才行罗。
* * *
新鲜人的日子是忙碌的。
系上的迎新活动、学校的各项新生杯球赛,之后又是一连串的系际杯。因系上的女生较少,我又喜欢运动,所以几乎每项球赛都有我出场的份。虽然没有参加社团,日子倒也过得充实而忙碌。而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逝,课堂在昏昏沉沉、不知老师所云为何物中度过。纵然每天都在玩乐,上大学的本分还是不能忘记。
很快的,我们大学生活中第一科期中考试即将在明天登场。众同学也不负糜烂大学生的称号——平时不读书,考前猛开夜车——这似乎是每个大学生必经的过程。
于是乎,便形成一种特殊的考前文化——送宵夜。
“辛苦了,还在用功啊,这是给君绮的宵夜。”小秋学姐提着香喷喷的香鸡排来慰问我。
“偏心,为什么只有君绮有!”一旁的室友兼同学发出抗议的不满之声。
“没办法,我只是受她学长所托,帮忙代送而已。”
一旁的电话适时地响起。
“喂,喔……思涵,你学长叫你下去拿宵夜。”
“耶——太好了,我也有宵夜吃罗!”
这个思涵活像楼下有几百万在等她似的飞快地冲下楼了。
“就这样,我先回去了,继续加油喔!”小秋温和地替我们加油打气一番后便道晚安离开。
“嘿嘿,可疑喔,为什么学姐会帮你学长送宵夜来?”
小秋前脚才踏出房门,另一个同学就忍不住向我耳语起来。
“总不能叫学长自己走进来拿给我。”这里是女生宿舍,男生当然不能进来。
“别模糊了焦点,我指的是为什么是小秋?为何不是A也不是B呢?”
“想那么多干嘛。”
边吃鸡排,边喝珍珠奶茶,顺手拿起电话拨了学长寝室的分机号码。
“学长,谢谢你的香鸡排和珍珠奶茶罗。”
“吃饱一点,等会才有力气继续奋战到天明。”电话中传来学长窃笑的声音。
“用不着幸灾乐祸,你学妹我可是很优秀的,目前进度只差一章就全部念完,不用熬夜到天亮。”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这阵子已经玩疯到完全忘记书本长啥样子了。”
“你才是吧!想必是刚刚结束和小秋学姐的约会,才会想到要让她顺道帮我送宵夜。”
“哪有什么约会,我们是大伙一起去看系上播放的电影。”
“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身为学长的你竟然还有心情去看电影,学妹我真是不禁要为自己垂下两行哀怨的清泪。反正学妹就是排在最后一位,哪比得上女朋友重要。”念书念烦了,总得借机发泄一下。
“说就说,干嘛演起歌仔戏。别装得那么可怜,等考完后我再好好补偿你就是。”
“有什么补偿?”没想到怨叹几声就换到一顿补偿,真是轻而易举。
“天机不可泄露,你乖乖地念书,考完试自然知道。”
学长难道不知考前是需要集中精神心无旁骛的吗?怎么可以故意吊人家胃口。不过算了,反正目前最重要的是把明天的考试解决掉再说。
就这样,我们寝室弥漫在一片食物的香气以及互相讨论解题声中度过今晚。
* * *
“学长,我们要去哪里呢?”
今天是南部标准的艳阳高照晴朗天气,也是学长考前答应要给我的补偿实践日,因此一早我们就约在女生宿舍门口见面。
“来趟台南古迹之旅如何?”
学长露出他一派的标准笑容。
“我要作历史报告,顺便带你认识一下台南。”
“学长你太诈了,明明就是要我陪你作报告,还说要带我出去玩。”大好的天气,我才不想作什么报告。
“放心,跟我出去玩可是绝对让你值回票价。”
学长又露出他自信的笑容……虽然我觉得包含了些计谋得逞的得意在内。
就这样,我们探访了台南大部分的古迹……也许该说“看”比较适贴切。
来到台南,不能不认识台南满城的古迹,更不能错过台南闻名的小吃。
没错,虽然名目是逛古迹作报告,然而更大的诱因在附属各地的小吃。从安平的活水豆花、虾卷、虾仁肉圆开始,到浮水鱼羹、鳝鱼意面、担仔面、蚵仔煎、水果冰……吃到后来我已经竖起白旗投降,还自动放弃学长要继续再战夜市的提议。
“你们两个也真有活力,竟然还跑到圣母庙去!”
带着今天一日之旅的战利品——第一街的蜜饯来慰劳圣欣学姐,顺便向她夸耀一下我们今天的行程。
才刚考完试嘛!为了完成学长的报告还有满足我的口腹之欲,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绕遍大半个台南。”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趁你们现在还有精力时好好玩,到了我这个时候想玩也没那个兴致和空间了。”
边吃蜜饯,连听着学姐对大三生活的感叹。
“学妹,你知道嘉伸和小秋的进展如何?”不知怎么话题一转,就绕到学长身上。
“不就是那样。学姐也知道他们的事?”
“这种小事哪瞒得住我,更何况我们班的人从以前就看好他们。”
看来对于八卦的喜爱和关注果然是不分年龄层。
“只是对于嘉伸我总是有点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我不解地问。
学姐迟疑了一阵子,才语带保留地回话:“他很容易对别人好,却很难真心付出感情。
“怎么会,我觉得学长对每个人都很真诚。”忍不住替学长辩驳。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学姐好像思考着该如何表达。
“你知道嘉伸和我以前念相同的高中吗?”
“知道。”学长曾说过家族里除了我以外其他全是中部人,而且大都是毕业于同一所高中。
“事实上我们从以前就认识了,他在高中时代就很有名气。”
难怪学长和学姐感情那么好。
“他在高中时也曾交过几个女朋友,但最长的记录都不曾超过一年。”
“看不出来学长有过那么辉煌的‘战绩’。”我打趣地说。
学姐苦笑了一下:“我相信嘉伸不是花心的人。也许因为别人总是很容易喜欢上他,所以他从来就不用主动追求,只是回应对方传达的好感。反过来说,也不知该如何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什么才是真心想要的。这样的恋情没有足够的强度,对方感受不到同等的真心,自然无法维持长久。”
“这是学姐的经验之谈吗?想必你的恋情里一定有非常浓烈的强度。”维持一段远距离恋情的劳心费力,想必不是一般人容易了解的。
“等你真的遇上,就会懂了。”学姐淡淡一笑,露出令人难以猜透的表情:“爱上了,就什么都顾不了。”
我想我懂的。
一直觉得他们很像,学长和我从前的他。
爱情,要有足够的强度,才能让人不顾一切地深陷,做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也许我对爱情的执着从来就不够。真不知遇到什么人,能让我如此不顾—切地投入。
* * *
“君绮,你学长今天怎么没来上课?”才刚下课走出教室就被小秋学姐叫住。
“他好像说过准备赶下午要交的历史报告。”
为什么要问我?我又不是学长的代理人。
“学姐找他有事吗?”
“他说有本想看的书,我已经帮他找到了……”
“下午再拿给他吧,我想他交完报告应该就会来上课。”为了赶赴约会,只得匆匆和小秋学姐道别。
我想小秋的心意,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那学长究竟怎么想?曾经问过学长这个问题。
“她个性随和,人也好相处,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学长微侧着头沉思,然后露出腼腆的笑容说出对小秋学姐的看法。
虽然语带保留,不过我想,学长是喜欢小秋的,否则就不会在我们出游时惦记着要带些什么名产送给小秋。
当你时时念着一个人,想为他做些什么,这就是喜欢吧。而当两人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彼此时,就应该会有个美好的结果,不是吗?
但又不禁想起圣欣的话……
“你管人家什么闲事,还是替自己找个男朋友比较实际。整天夹在小俩口中间,人家想有进展也进展不了。”许久不见,姚姚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话匣子打开就长长一串停不了,令人难以招架。
虽然同在成大读书,但一来校园广大,二来又切割成好几个校区,加上姚姚并未住宿,而是寄住亲戚家,平日想在路上不期而遇几乎是不可能。因此我们才会相约见面一起吃午餐,顺便做做近况报告。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何必再自寻烦恼呢。”好男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相信一切随缘。
“不打算找个社团跑跑?高中时代那么活跃的你,上了大学后怎么反而沉静下来了?”姚姚好像怕我过于清闲似的,不断为我找事情做。
“暂时还不打算,目前我只想在系上多花点心思。”
高中时代的我非常热衷于社团活动,玩社团玩得天昏地暗、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喜欢那种众人为同一个目标前进、共同把活动办好的感觉,喜欢大家在空间时谈天说地、聊聊对将来的期望,假日一起出游的活力。
在社团里,我得到了家庭和书本以外的世界,也品尝了爱情的滋味及友情的温暖——姚姚就是我在社团结交的损友之一。
当然,学业方面也是下过十足苦心、不曾松懈过,否则今天的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社团让我的高中生涯多采多姿,也辛苦万分,点点滴滴都是我珍贵的回忆。
若说对高中生涯还有什么不满,就是没能参与班上的事务。以前下课时间经常是累得趴在桌上补充睡眠,放学后也总是急急忙忙往社团教室跑,甚至有时为了活动还请公假不去上课。
重心放在社团的结果,自然造成和班上同学的隔阂。缺少一起奋斗的革命情感,高三从社团退隐后虽试图拉近与同学们的距离,无奈班级里的小圈圈早已稳固,想要打破重新加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只有少数曾同样沉迷于社团的同学能够互相体谅,偶尔一起回忆各自在社团里的丰功伟业。甚至有人对我说,到了高三才真正认清我的本性,原来这么活泼,而不是个老是表情严肃的人……
由于以前和班上同学间疏离的经验,因此对这个充满人情味的地方以及照顾我的学长姐,分外珍惜。我希望,能为系上事务多贡献一点心力。
“你觉得有意义就好。”姚姚露出个无所谓的表情转换话题:“圣诞节打算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到哪里都是人,大家都成双成对地在街上闲逛,看了就碍眼。没情人陪伴的我只好形单影只地待在宿舍睡大觉。”我故做可怜兮兮的表情。
“拜托你别像个阿婆似的,一年一度的圣诞节能不能有点活力。”姚姚一副受不了的口吻。
“不然还能怎样?”圣诞节和活力有什么关系?
“看你这样子,活像古诗里描写的怨妇。”姚姚嫌弃似的表情。
“你不要因为修了妇女诗歌欣赏,就套用在我身上。”郑重提出严正的抗议。
“老是这么悲情,好男生都被你吓跑了。”姚姚完全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热血沸腾地说个不停:“就让仙女姐姐带你这个灰姑娘去参加舞会吧!”
说老实话,总是轻易被姚姚煽动的我真该自己检讨一下。
“姚,我想回去了耶!”疲累地向姚姚求饶。
* * *
平安夜,圣诞夜。
瞧瞧身处的环境,震耳欲聋的音乐,五彩耀眼的声光效果,整条大学路已经封闭起来成为众人狂欢的场所。四周的人莫不挥汗如雨,随着节奏及台上DJ的呐喊尽情舞动身体,十二月的夜晚漾着一股热情的活力。向来不喜欢身处人多而嘈杂环境的我,真不知是哪根筋转不过来,竟会被姚姚说动来参加这场圣诞舞会。
“拜托你,小姐,好不容易才帮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何必急着回去独守空闺。”姚姚仍然不把我的个人意志当成一回事。
是的,为了这个舞会,我着实花费了一番心思打扮……不,该说是姚姚费尽心思强迫我打扮的。
以她姚大美女的自尊心,如何能忍受跟个毫不起眼的女孩一起出现在舞会上。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硬是逼迫我套上许久不曾穿的裙子,然后嫌我的衣服早已褪流行、上不了台面,所以又慷慨出借了我现在身上穿戴的所有行头。
好久不曾打扮得如此淑女,一举一动间真是有说不出的不自在。
热闹的音乐暂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双双对对的慢舞时间。对没有舞伴的我来说,本是可以趁机喘口气的空档,这时却有两个不认识的男生朝我们走来。
“敏芝,这位是你的同学吗?”其中一个率先向姚姚打招呼。
敏芝,就是姚姚的名字。她姓姚,叫敏芝。
“她就是我高中的死党君绮。”
姚姚热终地为我们互相介绍。
“他们是我社团的朋友,仕杰和家民。”
“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支舞吗?”那个叫仕杰的家伙伸出手来向我邀舞。
“我很想说不,可以吗?”
“别这样,赏个脸嘛!”
“我不会跳慢舞。”
“装什么矜持,仕杰会教你,快去吧!”姚姚从后面推了我一把,让我有种被好友推入火坑的感觉。
虽然对舞会并不陌生,高中时代也曾参加过学校举办的舞会。但和初次见面的男生跳慢舞实在有种说不出的尴尬。更何况,这家伙,竟然……竟然把手放在我的腰上……
“放轻松,其实我也不太会跳,随着音乐摆动就是了。”
“喔。”还说要教我,其实根本不会跳。
“你也是台北人吗?”
“对。”
“和敏芝同系?”
“不是。”
“有没有参加什么社团?”
“没有。”
“那有空可以来我们社团看看啊。”
“再说。”
“等会儿愿不愿意和我们去吃宵夜?”
“不想。”
“你的回答真是简洁有力,一向如此吗?”
“你管我。”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好不到哪去。
“别这么酷嘛,女孩子要多笑笑才比较可爱。”说着又向我贴近了一些。
老实说,到目前为止,我对这家伙的印象分数加总起来呈现负分:出现的时机不对,话又多、脸皮又厚、不懂尊重别人的意见。要不是看在姚姚的份上早就把他甩开了。这该死的鬼音乐怎么还不停止。
“其实我以前就见过你。”他还是不知好歹地说个不停。
“有吗?”有点疑惑,怎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在你和敏芝高中时代的合照中。”
隐约觉得我好像被姚姚给出卖了。
趁着音乐暂停的空档,借口寻找失散的姚姚离开一下,盼能稍微松口气。原以为可以就此摆脱他的纠缠,谁知下首轻柔的音乐又响起,仍是慢舞时间。眼角余光瞄见他又在寻找我的踪迹,只得赶紧转身逃开。
这个姚姚究竟死到哪去了?
为什么我不干脆放姚姚鸽子逃回宿舍呢?若是能,我早做了。因为我的家产——钱包和钥匙——全寄放在她的包包里,就算逃走也不知能到哪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适时地喊住我:“学妹,真的是你!”
“学长——你也来了?”
“和系上大伙一起来。”学长看来心情颇愉快:“难得你今天精心打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回头看那家伙好像已经找到我而正朝这个方向走来,情急之下,我只有脱口而出:
“学长,拜托你跟我跳支舞吧!”
“啊?! ”
* * *
“哈哈哈,想不到我们的第一支舞竟是在那种情况之下。”
“学长,老师没教你嘲笑别人的不幸是不道德的吗?”
事过境迁新的一年——元旦假期过后的家聚,谈起当时的状况,仍免不了被学长讪笑一番。
那一晚,在学长的掩护下总算得以逃过烦人的纠缠。
我们两人踩着凌乱的步伐,管他音乐的节拍,即使只是左右摇晃也能建构出属于我们的世界。就这样旋转呀旋转,直到音乐又重新换成节奏强烈的舞曲为止。
当时说了些什么话现在已无法回想。大概和平常一样,都是些言不及义的家常闲谈。唯一记得的只有被学长牵着的手很有安全感,什么都不必管,什么都不用担心。
之后,和系上的同学们一起去吃热呼呼的红豆汤圆当宵夜,又一大群人骑车四处夜游狂欢,整个晚上嘻闹不休,笑声不绝。
平安夜的街头是热闹的,混杂着南部的热情及同伴包围的感觉。与其跟某个特定的人共度耶诞节,现在的我,更喜欢这种大伙一起欢愉的场面。
“怎么要付帐的人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该不会是逃跑了吧。”边吃着牛排,学长不时向门口张望。
现在的我正和学长面对面吃着昂贵的上选排餐。
元旦连续假期给束后,得知仲斌学长甄试上成大资工所的好消息,为了庆祝一番,我们决定来场豪华的期末家聚。当然,是仲斌请客罗!
原本回家过节、刚刚回到寝室休息的圣欣并不欲出席这场盛宴,但在嘉伸学长的极力劝说下,终于答应一同参与这学期最后的家聚。仲斌立刻自告奋勇冲到女生宿舍接圣欣过来。
“仲斌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可见他等这个机会不知多久了。”一想起刚才仲斌急切的表情,就觉得又好笑又可爱,好像深怕我们会抢了他表现机会似的。
“可惜学姐终究是为了和她男朋友团聚才会从圣诞节就跷课回家,直到今天才回来。”
“圣欣的男朋友究竟是怎样的人呢?”能给圣欣如此强烈的爱情浓度,让这样一个大美女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只对他念念不忘、情有独钟的人,我还真有点好奇。
“要是你看到了可能会大失所望。”学长笑笑说。
“当年拜倒在圣欣制服裙下的男生不计其数,最后圣欣的选择却令众人跌破眼镜。”
“真有如此不相称?”这可引起我的好奇心。
“倒不是这样,他也是我很敬佩的学长。只是,他们两人的确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学长看来又陷入回忆之中。
“他们同是校刊编辑社的成员。圣欣因为天生的外型及活泼的个性,就像发光体一样,往往成为引人注视的目标。他的男友则是深沉内敛、不善于表达自我的典型。圣欣被他的才华洋溢、认真负责及不经意表现出的体贴所征服。结果还是圣欣先表达出倾慕之心,才这么交往到现在。”
“那你认为仲斌还有希望吗?”
“如果是仲斌和圣欣先相遇,也许情况会完全不同吧!”
学长露出的标准笑容里,似乎多了几分无奈。
“只能说,一切都是缘份注定的。”
爱情的世界里,也是必须抢得先机的吗?如果我当初遇到的不是那个人,情况是不是也会和现在完全不同呢?
最后,直到我们用完餐,仲斌和圣欣始终没有出现。
学长打了电话去问的结果,仲斌也只是要我们两人吃完后自行离开,并道歉下次一定会补偿我们。
还真应验了学长开学时的一番话——总是只有我们两人的家聚。
据说,圣欣好像和她男友在圣诞节前就发生裂痕。前阵子总是半夜蹲坐在寝室门外讲电话,常常说到泪流不停争执不休。
据说,她这次回家就是对男朋友做最后挽留。
据说,有人看到仲斌那晚陪在圣欣身旁,直至深夜才各自回去。
全部都是据说。因为,这些都无法由圣欣或仲斌口中得到证实。一切,都是听圣欣同寝的学姐们传述及系上学长姐的臆测。
据说的可信度有多高?我并不愿去回应大家的疑问。这时再加入讨论群,无疑是落井下石,对圣欣实在太残忍了。
毕竟是别人的爱情故事,比不上自己切身的期末考保卫战重要。接下来就在紧凑的期末抱佛脚计划及密集的期末考周轰炸之下忙得不可开交,事件的后续发展如何,大家已再无余暇去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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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迷 第1章 新生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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