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书案后面坐着一个清秀的少年,脸面有若桃花,挺直的鼻梁下是粉嫩的小嘴。
妲己接过少年递过来的手绢,擦了一把伤心泪,继续哭诉:“就这样,那些愚昧的人把纣王的罪都算在我的头上,我一个弱女子,倒好像成了亡国的罪人似的,那些酒池肉林,好像成了我的主意。
“我从来不喝酒,要酒池干什么?至于肉林,谁稀罕看那些丑男丑女!难道世上还有比我更美的女人么?有人会喜欢看比自己丑的人不穿衣服?”
小阎王同情的听着,妲己接着抱怨:“说我奢侈,说我的衣服贵。我一天又能穿几件衣服?难道商亡国是因为我的衣服贵?”
小阎王摇头。
妲己握住他的手道:“女娲娘娘叫我去勾引纣王,说他的气数尽了。我按照娘娘的吩咐做,娘娘到头来却不管我。你说娘娘这不是给我小鞋(喻给人难堪)穿么?”
小阎王柔声说:“这样好不好,我让你早些投胎去?”
妲己皱眉,“我再也不想看见那些不分好歹的无情人,让我在这里多留些日子吧。”
小阎王沉思一会。“也好,这里共分十殿,我这是第一殿,想转世投胎或者暂时留下都可以。”接着转向白无常,“你带妲己姑娘去休息。”
白无常恭敬的对妲己一摆手。“妲己姑娘请。”
小阎王对妲己道:“后面许多空屋子,你找一间喜欢的。”
妲己含笑施礼,跟着白无常走了。
小阎王把她的卷宗放到一边去,伸了个懒腰。
黑无常突然开口:“王,您还没有见新来的判官。”
“请他进来。”
黑无常应声去开门,过一会领进来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这人相貌英俊,却带着一股狠毒的戾气。
小阎王叹了口气,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冤枉?”
来人道:“蜀中楚江白,至于我有什么冤枉,不劳阎罗过问。”
小阎王看见他眉心的凶狠之气,更加柔声。“我是十殿中第一殿的主人,就是问生前恩怨的。”
楚江白面无表情。“我来你这里做判官,并不是找你诉苦申冤。”
小阎王见楚江白不愿回答,便转了个话题:“既然这样,你几时上任?”
楚江白傲然回答:“随时。”
小阎王站了起来,指着桌案。“桌上这些卷宗是今天的,小案不会送到这里来。先生慢慢审理,我先回去了。”
他带着黑无常出了门。
黑无常看他皱眉,问道:“王,这个判官你不喜欢?”
“他一身的戾气,想必有很大的委屈。我看见他会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能做地府判官,免了轮回之苦,有什么委屈也都可以当作没有了。”
“但愿如此。”小阎王说到这里,忽的开心的笑了。“满桌子的卷宗够他看上一天,咱们去找牛头、马面,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牛头和马面正在屋子里面下棋,小阎王悄悄的溜进去,把牛头的帽子扣在自己脸上,压低声音道:“威武——”
牛头转身过来,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
马面笑问:“怎么今天这么有空?”
小阎王噘着嘴抱怨:“我哪比得上你们两个清闲。”
牛头调侃他:“还抱怨呢,咱们管这一块事情可一点都不忙。其他各殿的阎王,还有和你平级的阎王,比咱们忙的多了。”
小阎王更加埋怨:“我也很忙啊,累的都不想动了。”
马面挑着眉问:“那怎么有时间过来我们这边?”
“上面派给我一位判官,看起来像是个很能干活的,我就出来了。”
牛头笑咪咪的说:“早该派来了!你的心肠软,由着那些人这么糊弄怎么成?你统统都同情,全饶过了,小心最后上面不饶你。”
小阎王不服气,在牛头、马面“你就是这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半晌道:“众生多苦,我怎么忍心多加苛责。”
牛头叹息了一声,问:“新来的判官是谁?”
“名字叫楚江白,我正想问问你们他的来历。”
马面喃喃低语:“楚江白……”
牛头回答:“是夏郡的书生,才华洋溢,闻名朝野。与一贵胄女子相爱,未料那女子与自己的堂兄有奸情,怀了孩子赖在他的头上,使楚江白被杖责而死。”
小阎王叹息了声。“难怪怨气冲天。”
牛头又接着说:“这楚江白本是天上星宿,犯错被贬人间,谁知道看不透情爱,历经尘劫,仍旧不能重返天庭。”
“他受了这样大的冤枉,实在可怜。”小阎王语气中充满了同情。
马面宽慰他。“他在地府任职,抛弃人间皮囊,有不朽之躯,也是好事一桩。”
小阎王点了点头,出神了一会,又忽然开口:“来这地府的人,都知道相爱是什么滋味么?”
马面笑着看他。“他们可能知道,但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小阎王皱眉。“为什么?”
“你生下来便是要做阎王的,永远也不能离开这里。你若爱上谁,那可怜的姑娘还不得陪你在地府住一辈子。”牛头接口解释。
小阎王哦了一声。
马面看他脸上的失望之色,柔声道:“王,人间的男女欢爱,到最后总会消磨得一干二净,很多人原来是情侣,到后来反目成仇。你这么多年看的还少么?不要想那些没有意思的东西。”
小阎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留了一会就和黑无常回去了。
牛头满腹疑惑:“王今天怎么会问起这个?”
马面道:“今天审问的是妲己,妲己是世上少有的绝色。王也长大了,想必看了这美貌的姑娘有些动心。”
“我们两个被派来辅佐他,定要小心,不让妲己勾引了他。”
马面反问:“要是王先喜欢妲己呢?”
“凭妲己的身分,上面绝不肯答应的,还是小心为好,不要让王陷进去。有情皆苦,接触到再放下就不容易了。”
马面十分不以为然。“他见过的绝色也不算少,从没喜欢过什么人,何必先担心!”
***
小阎王踱回他的大殿去,楚江白正在批阅卷宗。
小阎王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看着他飞快的阅读卷宗,然后写上秀逸的字。
楚江白没有理会他,将小阎王累积的卷宗一卷卷翻阅,按律一一判定。他在来此之前已学了地府的法度,做起这些事情丝毫不感生疏。
等他将这些卷宗全部审完,小阎王已经在他身边睡着了。雪白的脸贴在书案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拖出一方小小的阴影。
楚江白皱了下眉,神仙的身体无非是灵气高一些,永生不朽而已,并非就不会生病。大殿里寒气很重,小阎王的随从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楚江白俯身把他抱了起来。小阎王很轻,身体是少年独有的柔韧,他迷糊的贴在楚江白的身上。
楚江白抱着他离开大殿。
地府四处空荡荡的,与人间的想像不大一样,别说没有什么鬼影,连侍卫都看不见一个。
楚江白不知道小阎王住在哪里,便把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楚江白将小阎王放在床上,给他脱了外衣鞋子,盖上厚厚的棉被。小阎王抱住他的手臂,眷恋来自他身体的温暖。楚江白也有些累了,躺在他身边,心里觉得荒谬至极。
若他在人世时,有人说他会和阎王这样相处,真会被当成世上最大的笑话。
他合上眼睛,考虑要不要再增加一些火盆取暖。
小阎王夜里翻身,抱住身边的温暖,喃喃低语:“母后……”
楚江白满腹心事,他一翻身便醒了过来。
小阎王含着他自己的手指吸吮,缩到楚江白的怀里去。
楚江白面上露出些柔和之意,把小阎王蹬开的被重新给他盖上。
他受了弥天的冤枉,眉目间的戾气始终难消,此刻看了这天真的小阎王,略微有些缓和。他这一天批阅了许多卷宗,身负冤枉者实在良多,心中的不平之气也降下一些。
小阎王吸吮了一会,松开手指,又往楚江白的怀里钻了钻。长发在枕上铺散开,弄的楚江白鼻子发痒,他伸手把小阎王的头发拨到一边去。手感十分柔顺,胜过了那个以一头青丝闻名的青姬。
青姬!
楚江白想到这个名字,手中用力攥紧。
小阎王低低叫了一声,睁开眼睛,睫毛上已经挂了些泪痕。他在地府两千年了,从来也没有这种遭遇。
楚江白松开手,歉意道:“对不起。”
小阎王揉了揉被拉疼的头皮,还迷迷糊糊的。“楚江白?”爬起来四处望望,满脸疑惑。“这是哪里啊?”
“这是我的住处。”
“哦。”小阎王重新钻到被子里去了,贴紧楚江白的身体,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
楚江白不习惯和人这么亲热,冷道:“王既然醒了,就回寝宫去吧。”
小阎王嘟囔了一句什么,仍是赖在被子里不肯动。
他自己住了漫长的岁月,这还是离开母亲怀抱后第一次和别人睡在一起,他怀念母亲的温暖,不肯离开。
楚江白把被子掀开,把他拽了出来。
小阎王呆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委屈的望着楚江白。
楚江白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火气。他胸中有怨气难平,行事难免也有些焦躁。
担心小阎王生病将他带了回来,看他对自己这样亲热又觉得不痛快,只想狠狠的冷淡他。说到底发的是无名火。
小阎王委屈的爬到地上去,把鞋子穿好,转身擦了擦眼睛。他是地府的王,从来也没有人这样欺负过他。
楚江白望着小阎王委屈的背影。“我送你回去。”
“我就住在你的隔壁呀。”
楚江白脸上微红,接待他的地府使者只说了这是他的住处,竟然没有说隔壁便是小阎王的住处。他要来的消息地府早就知道,安排的屋子也可以看出对他的重视。
小阎王拉着楚江白转过道门,里面是个宽大的寝宫,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楚江白有些意外,“你没有丫鬟、侍卫么?”
小阎王摇头。“没有,神并非就高人一等,凡事都要自己做。不过我有牛头、马面、黑无常、白无常他们帮忙。”
“你白天那些随从呢?”
“他们各自休息去了,地府的事情不多,当好差之后,都可以独自打发时间。”
楚江白暗道,难怪自己把小阎王带走了,竟然无人寻找问讯。
小阎王睡到一半因为头发被拉醒来,现在还打着哈欠,看着楚江白,与他商量:“再陪我睡一会好不好?”
“为什么?”
“你的身体暖。”
楚江白微微哼了一声:“你笑我修为不高?”
楚江白的灵体比起在地府待了千年的小阎王来说,实在是温暖的多了。
小阎王摇头,露出落寞的神情。“你不愿意就算了。”
楚江白记起他方才睡梦中叫“母后”,问道:“你离开你的母后多久了?”
“一千年,我出生不久就被分到这里来做阎王。”
他想起母亲,脸上带着温柔笑意。“不过她每三百年都会来看我一次。”
楚江白想了想,脱去鞋子,拉着小阎王躺在大床上:“睡吧。”
小阎王开心的钻到他的怀里,满足的合上眼睛。
地府与阳间不同,女子略暖,男子略寒。
楚江白会比其他人暖,因为他原本是天上的星宿,并非地府的神仙。小阎王开心的抱着他一只手臂,过了一个暖暖的夜。
***
第二天早上楚江白醒来时,看小阎王还在睡,略微移动了身体,照旧躺着。
小阎王已经睡的差不多了,有动静就睁了一下眼睛。看见楚江白不愿意惊动自己,嘴角立刻向上弯,又往楚江白的身上贴了贴。
楚江白忽然觉得小阎王的笑很让人恼火,狠狠的推开了他。
小阎王被推得差点掉下床去,他显然没有遇见过这样喜怒无常的人,委屈的扁了扁嘴,缩成一团。
楚江白脸色如冰,已经不是昨天晚上的楚江白了。
小阎王悄悄的穿好衣服,贴着门边蹭了出去。他自己洗了脸,把头发梳了。
吃早饭的时候他想起楚江白莫名其妙的冷淡和摆脸色,拿勺子胡乱的拨弄几下,吃不下去了。
小阎王这处地府常住的人口不多,加上新来的妲己也不超过二十个,饭桌上的人一共只有十几个。
牛头没有说错,他们这里的确一点也不忙。小阎王只是负责那些比较重要的鬼魂,给予公正的待遇。
白无常看他心不在焉,忧虑道:“王,你怎么了?”
“不太想吃饭。”
“要不和其他地府说说,跟他们换个厨子。”黑无常提议。
小阎王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去看身边的楚江白,楚江白若无其事的吃饭,根本一眼也未看他。
小阎王处理公务的时间因为楚江白的到来,比从前短的多了,开始有闲暇在白天出去玩。
美丽的妲己教他人间的游戏,两个人拔草猜长短。
牛头、马面偶尔来照看一下,观察他们两个相处的模式,发觉自己是多虑了。小阎王根本就对这娇媚入骨的妖精鬼没有男女方面的兴趣。
一千岁也不过是人的十四、五岁,实属情窦未开。何况小阎王自己长得秀美非凡,眼角斜斜向上却又半点也不邪气媚气,比妲己还要漂亮,想必也不会轻易对谁动情。
妲己向来自负绝色,万万没有想到地府的牛头、马面都是人间少见的美男子。这里自在逍遥,假如来世的一切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就在这里住下去也挺好。
小阎王很快就对猜草没有兴趣了,抱着白无常在人间给他拿回来的绣球跑回大殿里去玩。大殿墙壁上安了许多火把,比从前温暖的多。
楚江白正在内殿批阅从前的卷宗,纠正一些细小的错误之处,听见外面的声音走了出来,正好看见小阎王在追逐被灌了灵气、可以自行滚动的绣球,身后还跟着一只银鳞闪光的小麒麟。
楚江白冷哼了一声。
小阎王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来不及停步的小麒麟重重地撞在小阎王的腿上,小阎王摔倒在楚江白的眼前。
楚江白看着他慢慢爬起来,冷道:“你在搞什么名堂?”
小阎王揉了揉膝盖,他美丽的眼睛立刻渗出湿意,又被主人眨回眼睛里去。
小麒麟则被楚江白脸上的冷色,吓得跳到小阎王的怀里去。
“说话!”
小阎王嗫嗫嚅嚅的:“玩……球。”
“出去玩!”
“哦。”
小阎王抱着他的麒麟和他的球,出了地府的大殿。
***
这天晚上小阎王没有像平时一样很快就睡着,他把绣球抱在怀里玩了一会,就放在了床边的架子上。
从床上爬起来,犹豫着走到隔壁楚江白的门前。
他轻轻敲了下门,没有回应。
小阎王把门打开,一步步走了进去。
楚江白斜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什么放在胸口,只从手指处露出红色的丝穗。他紧紧合着眼睛,修长的眉狠狠的拧在一起,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
小阎王慢慢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手绢给楚江白擦了下脸上的泪。
楚江白倏地睁开眼睛,眼里的寒意让小阎王退后了一步。
楚江白凤眼微眯,压低了怒气。“你怎么在这?”
小阎王吓的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我来和你说球的事情。”
“出去!”楚江白下了逐客令。
小阎王好似没有听到般,疑惑的盯着楚江白。“你怎么哭了?你不愿意留在地府?”
楚江白先是有些恼怒尴尬,又看了小阎王一眼,语气傲然:“地府阴暗空旷,寒冷无趣,我自然不愿意留。”
小阎王黯然的回了一声:“哦。”
楚江白口气不悦:“你怎么还不走?”
小阎王鼓起勇气:“我想跟你睡。”想了想又补充:“我不告诉别人你哭了。”
虽然实际没有人跟他讲过,哭对于男人是一件没面子的事情,但小阎王觉得楚江白的怒气,一定和自己看见他哭了有关系。
楚江白闻言怒道:“你……”扬起手来,但终于还是没有打下去。
小阎王吓了一跳,看见楚江白握在手里的东西掉了,忙帮他捡起来。那是一个小而精致的绣球,边角拴着穗子,十分好看。
楚江白抓住他的手腕,小阎王疼的松开,那绣球再次掉在地上,摔得从中间裂开了。
楚江白脸色发青。
小阎王俯身下去把绣球捡起来,低声:“我叫人给你修修。”
楚江白的声音又更加冰冷:“滚出去!”
小阎王抬起头:“我把我的那个赔给你。”
楚江白冷笑:“你赔得了么?”
这绣球是当年青姬送给他的定情物,爱恨纠缠,怨愤难消。
小阎王低下头,眼泪落在平整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碎裂的声音。他还没经历过这种怒气和委屈,坏了修好就是了,不明白楚江白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楚江白眼前是小阎王柔顺的长发,闪着幽幽的光泽。他情不自禁伸手抚摸了一下小阎王的头发,声音柔和了一些:“算了,我本来也要扔了。”
小阎王抬起头,仔细看他的表情,分辨他是不是真的不生气了。
楚江白看见他天真的眼睛,皱了皱眉,总算没有再发脾气。
小阎王伸手抱住他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胸口:“我想和你睡。”
“不行!”
小阎王仰头看着他:“一起吧?”
楚江白推了他一下,拉住小阎王的头发向后拽。
小阎王啊了一声,立刻退了两步,确认他是真的讨厌自己。望了楚江白一眼,转过身走出去了。
他走的不慢,雪白的衣袍在干净的墨玉地面上拖过去,出门后才悄悄擦了擦眼睛。
楚江白有些懊悔,站在原地叹息。“你想在这里住就住吧。”
门外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过了一会小阎王探出半个头来悄悄望他,像是在考虑楚江白说的是不是真话。
楚江白无奈道:“别哭了,一起睡吧。”
小阎王犹豫了一会,眨了眨红眼睛,把门关上离开。
楚江白不屑的躺在床上,等着小阎王回来。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始终没有半点动静,小阎王真的走了。
楚江白又等了一会,小阎王再也没有过来。
他无聊的把被子拉上,吹灭了灯火,忽然觉得小阎王细腻的肌肤和微凉的身体并不让人难以忍受。搂在怀里的时候,像有清水流过去,令人身心轻松。
***
第二天早上,大家如常在一起吃饭。
楚江白发现小阎王的椅子,离自己似乎比昨天远了一些。
妲己给小阎王夹菜,两个人不知在聊什么,一起笑了起来。
楚江白皱了一下眉。
妲己又在讲什么,这回是小阎王自己在笑。
楚江白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
这眼神是如此冰冷,充满了厌恶。小阎王立刻合上了嘴,拿他的勺子小心翼翼的盛了一勺粥咽下去。
牛头、马面本来就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也说过小阎王很多次了,效果总是不佳。现在看这冰冷的判官一眼就解决了问题。两个人对望了一下,心道,孩子就是不能宠。
小阎王吃好了饭,擦了擦嘴往外面走。小麒麟欢天喜地的跟在他后面。
“站住。”楚江白叫住小阎王。
小阎王回头小声询问:“什么事?”
“昨天我批好的卷宗,你去仔细看一遍,盖上印章。”楚江白沉声命令。
小阎王低低的回答:“哦。”领着小麒麟向大殿的方向走了。
牛头等他走远了,大笑:“楚兄真有办法,我说了他一千多年,他都不肯这么老实听话。”
马面放下汤匙,抬头:“他那一千年里有五百年是沉睡的。当管则管,也不要太严厉了。”
楚江白不解:“五百年的沉睡?”
牛头点点头:“他还没有学全本领,不能将仙术操纵的很好,往往对灵气耗费过大,常需要用沉眠来恢复。现在倒是比从前好多了。”
马面又接着说:“地府不比天上,愿意来的人不多,才会让他一生下来就到这里来当阎王。论修为虽然不高,根骨却是少有的好,将来成就不会输给其他阎王。”
楚江白不知怎么的有点想知道更多他的事,于是问:“小阎王叫什么名字?”
牛头回道:“王的名字……阎妃叫他漫儿。”
马面继续解释:“王出生时有彩云弥漫室内,所以叫这个名字,全名是云漫。”
妲己在旁边笑道:“漫儿,这个名字真不错。”
楚江白冷冷的扫去一眼:“你既是鬼魂,无罪便投胎转世,有罪便发配到第五殿去,怎可羁留在此?”
妲己惊慌了:“判官大人开恩啊,我实在不愿意投胎再去做人。”
她生了绝色相貌,从来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对她这样冷淡,看着楚江白的冰冷脸色,不由十分惶恐。
楚江白对白无常道:“晚上带她去喝孟婆汤。”
妲己抱住他的腿:“大人,饶了小女子吧!”梨花带雨,真正无限可怜。
“妲己姑娘,你尽早离开吧。若是上面不知道还好,怪罪下来,王留你在地府固然有错,你羁留不走,也是多了罪状。”牛头在一旁劝说。
马面也加入劝说:“不错,如今对你已经是轻判了,你留在地府不是良策。”
他们宠着小阎王,不舍得拧着他的性子。难得楚江白开口,都立刻表示赞同。
妲己身躯颤抖,眼泪一行行的落了下来,人人觉得心酸。
楚江白站起来,拂袖走回大殿去。牛头、马面等人也纷纷告辞离去。
妲己看着白无常,白无常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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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阎王与判官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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