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归舟(上) 第十章

  寒青的拥抱渐渐松了,人向地上倒了下去,唇角的血仍不断地溢出。
  宋尘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手心冰凉,试探着叫了一声:「寒青……」
  寒青脸色惨白,眼睛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覆盖下来。
  宋尘惊慌至极,勉强稳住自己,奔出去找任听雨。
  任听雨看寒青唇边的血迹,「是寒青的毒发了?」
  宋尘微微错愕,忙问道:「任楼主,怎么样?」
  任听雨道:「寒青中毒的时间太长,毒性早已流转入经脉。那枚丹丸究竟能否救他一命,当时我也不确定。所以才给了你们和我通信之物。」
  他说到这里,微微叹息:「没想到,再见却是你们的母亲病危。」
  宋尘听见这句话,微微颤了一下。看着任听雨点了寒青几处穴道,给寒青盖上被子。颤声道:「楼主,他……」
  任听雨皱眉:「我来时已看出不大对,所以一直留到今天。」
  他望向宋尘。「寒青并非无救,但十分不易。当今天下若尚有一人能救他,便是在下。」
  宋尘听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略微松了口气。
  任听雨道:「只是想救寒青,就算是我,也要折损三成的功力,用我的血为他续命。」
  宋尘听他这样说,心里一阵锐痛。他知道三成的功力对于江湖中顶尖的人物意味着什么,跪在地上,「任楼主,你救了寒青一次,宋尘感激不尽。楼主若医好了寒青,我愿意为楼主做任何事。」
  任听雨把他扶起来道:「宋公子快别这样,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宋尘虽然慌乱,却聪明过人。任听雨留到今日,绝不会是只为了看寒青毒发,决然道:「楼主究竟要如何才肯救人?宋尘绝不会不答允。」
  任听雨望着他。「救寒青,须每日喂他我的血作药引,将我的内力输入他的体内助他驱毒,每天三个时辰,运转三十六日方有可能。如此辛苦自损,我纵然不肯,亦是人之常情。」
  宋尘没有出声,听他继续说下去。
  任听雨苦笑了下,「说来真是好笑,我也有几个私宠,并非没见过美人。那日在神女山遇见宋公子,真正心中一动。」
  宋尘微微皱眉,任听雨接着道:「那时我想,眼前之人真是个如意的。只可惜还缺点什么,虽然不十足完美,却也有九分的动心。」
  宋尘听他说到这里,已经明白一大半了。
  任听雨道:「我与公子聊了一会,寒青就从山下走了上来,像是山林里最青翠的竹子。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会遇见这样合心意的人。」
  「楼主不用再说,我懂了。」宋尘看向寒青,摇了摇头。「我不能为寒青作这个主,他会恨我。」
  任听雨虽然失望,仍旧态度温文。「你不肯便算了,我绝不会强人所难。」
  宋尘抱住寒青,黯然道:「他还会不会再醒过来?」
  任听雨微喟:「他还会再醒过来,但不会有很多次这样的机会。」
  宋尘心绪杂乱。「楼主先请回吧,让我好好想一想。」
  任听雨扶住他的肩,「宋尘,假如你和寒青全部忘记了从前的事情,也许一切会更好。」
  宋尘苦笑,「多谢楼主,可并非我想忘就能忘记的。」
  任听雨道:「九霄有种独门奇药,叫做迷魂醉。」
  宋尘听见迷魂醉抬起头望着任听雨。这是当初寒青瞒着寒奇时说喂他吃了的药物,印象十分深刻。
  任听雨道:「原来宋公子也听说过,这药吃下去会使人忘记最近发生的事情。云外小楼虽然没有此物,却另有神功,可以使人忘记不希望他记住的事情。」
  宋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听到任听雨关门走了,抱紧寒青,轻轻地吻寒青冰冷的唇,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和寒青。
  在床头的柜子里翻了木梳出来,把寒青和自己的头发梳在一起。
  宋尘将他的手放在寒青的胸口,「寒青,你还记得我们看的并蒂莲么?它们一起出生,一起死亡。假如你死了,我也陪着你。」
  他心里天人交战。一会儿想,我和寒青一起死了有什么关系;一会儿又想,不,我怎么能让他死,我宁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让他死。
  寒青在梦里也露出不耐的倔强表情。宋尘知道他只有在不舒服的时候才会这个样子,伸手抚摸寒青的脸颊,把他抱得更紧。
  寒青蜷缩在他的怀里,宋尘怜惜地亲吻他,渐渐下了决心。心里一阵疼痛,咳嗽了两声,胡乱地伸手擦了一下,染了满手的血。宋尘看见自己吐血,也不觉得惊慌,只是抱紧寒青。
  宋尘的热泪滚落在寒青脸上,很快又沿着寒青的面颊流了下去。
  ***
  寒青傍晚的时候醒过来,宋尘正捧了饭菜进来。
  寒青皱眉。「我不想吃,我身上疼。」
  宋尘吻了吻他,「别耍赖,任楼主说你这一阵太忙碌,又心痛伤神,所以晕了过去。」
  他坐在寒青身边柔声道:「寒青,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得好好的不是么。在我心里,从前和现在也没什么不同。」
  寒青笑了一下,眉头依旧是皱的。
  宋尘知道他身上难受,把桌子拉到床边上来。「寒青,陪我吃饭。」
  寒青握住他的手,「你……」
  寒青他生性不羁,不把世俗礼法放在眼里,却也被两人是兄弟的事实重伤。宋尘从小读圣贤书,更加接受不了,两个人都绝望茫然。
  现在宋尘忽然变得和从前一样态度,寒青几乎疑心他自己在做梦。
  宋尘盛了一勺粥,吹凉了递给寒青,「快吃呀,一会就凉了。」
  寒青接过来,一口咽下去。激动地道:「宋尘,我们去关外,再也不回来。」
  宋尘点头。「好,我们去关外。」
  寒青听他答应了,胸口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连胸腹间的沉闷似乎也一扫而光。拿起筷子吃宋尘夹给自己的菜。
  宋尘笑了笑,「我最喜欢吃鱼。」
  寒青附和:「我也最喜欢吃鱼。」
  说完这句话愣了一下,他们相似的地方实在太多,从前只以为是巧合,如今自然明白了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都是另有原因。
  寒青忽然笑道:「我们去了关外,不知道那里有鱼没有?」
  宋尘点头。「有的,那里每年春季都会有冰山上的雪水消融,留下来汇聚成湖。据说里面的鱼肉质鲜美,哪里也比不上。可是带不到中原来,因为在沙漠里走一天,鱼就会腐坏了。冬天的时候,鱼都在冰下面的水里游动。」
  寒青道:「那真好,你对关外了解得这么详细,我们去了也不担心住不惯。」
  去关外本来是他们已经计划好的,如今经历这样的变故,还能够重新前去,寒青捧着碗笑,明亮的眼睛像是在闪光。
  宋尘仔细看着他,明白任听雨为什么更加喜欢寒青。
  寒青有肆无忌惮的潇洒不羁,也有孩子一样的霸道娇气。他是山林里的竹子,青翠挺拔,任何人都会被吸引。
  其实他们两人原本差不多,只是生长的环境不同,宋尘从小诗书礼教的学下来,血性更多被藏在了心里。放弃皇室选择了江湖的任听雨,自然更加中意寒青。
  寒青身上实在不舒服,但他怕宋尘担心,强行忍住,衣服被疼出的汗浸得微微湿了。
  宋尘装作不知道。「寒青,一会陪我出去走走,又要到秋天了。我们最初在瘦西湖见面,离现在已经快要四年,岁月悄无声息地就过去了,我们却没有在一起相守多久。」
  他给寒青换了件青色的衣服,他也换了一件。
  寒青笑他:「出去走走,换衣服干什么?」
  宋尘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两个人出了客栈,牵着手向瘦西湖的方向走去。
  任听雨在三楼的扶栏边,望着那一青一白几乎相同的背影,连他也不清楚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瘦西湖水平如镜,寒青和宋尘坐在岸边看水里的倒影。
  宋尘斜倚在寒青的身上,信手拔了一枝青草。寒青也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吹了一支小曲。
  宋尘默默听着,心里有万千的话,一句说不出。
  寒青道:「出了关我们养牛羊,还可以贩丝绸。假如发不了财,就卖艺为生,我吹笛子你弹琴,让他们也听听中原的好曲子。」
  宋尘点头。「好主意,其实我不愿意做官。现在报了朝廷守孝三年,三年以后随便找个理由就推脱了。」
  他想起宋谨,问寒青:「走之前,你去不去看看他?」
  寒青摇头。「他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有娘,没有爹。」
  宋尘听了也不说话,竟然还微微笑了一下。
  寒青开心道:「大漠风光大气豪迈,男子汉应该去看看。」
  宋尘依靠着他,「对,你是男子汉,所以我们去大漠。我听说大漠的女儿也很热情奔放,你要是敢胡乱勾搭,我就……」
  寒青皱眉。「干什么这么凶,咬牙切齿的。大漠的女儿难道会比你长得好看么,就算是比你长得好看,我也不稀罕。我这辈子只……」
  寒青这句话没有说完,便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宋尘急忙把他抱起来,一声声地叫他:「寒青、寒青。」
  寒青双眼紧紧地合在一起,嘴唇白得没有半点血色,衬得唇角血迹越发刺目。
  宋尘痛楚道:「你只什么?你只喜欢我么?寒青……寒青……无论怎么样,你要记住你和我说过的话!」
  夜色渐渐笼罩在大地上,岸边相拥的少年已经看不清面容。宋尘不知道他抱着寒青在这里坐了多久。
  当任听雨为寒青搭脉惊动他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任听雨脸色凝重,点了寒青几处穴道,宋尘抱紧寒青不肯松手。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任听雨道:「我如不损耗功力,也可保他三月无事。这三个月后,恐怕只有神仙才救得活他了。」
  宋尘恍如未闻,用力把寒青抱得更紧。
  任听雨微微叹息一声,「宋公子,你与寒青是孪生的兄弟。」
  他坐在两人身边的草地上。「人生有许多往事,有时候要学会遗忘,这是我母亲告诉我的。
  「我的母亲是小妾生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很不受宠,被送到山上学武艺。她爱上了她的师兄,打算干脆忘记她的出身,跟着师父和师兄姓了任。
  「谁料她在学艺的中途,被早已不要她的父亲叫回了家。那时候皇帝选秀女,家母担心自己不肯而连累母亲在家中更加被为难,就答应了这件事。
  「没想到因为姿容绝世,入宫第一年就被封了妃;第二年生下了我。她选择了母亲,放弃了爱人。这两者之间其实最难选择,哪一样都会让人终日痛楚,那之后家母没有一日快活。」
  他望向远方,陷入回忆里,好半天才接着道:「其实我母亲的师兄也非常地爱她。然而皇宫毕竟是皇宫,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在那里也束手无策。
  「然而云外小楼毕竟是个神秘的门派,家母的师兄做了掌门之后,声望更隆。家母恳求父皇送我去学武,父皇一向宠爱她,也就答应了。从那之后,我每年有九个月在云外小楼,剩下的时间回宫。」
  他说完这些黯然道:「皇宫里能有什么,不过是争权夺利。我不喜欢那些琐碎,却很有武学上的天分。家母向父皇请求让我放弃皇子身分,出宫做云外小楼的继承人,父皇大怒,自然是不肯。
  「也许是因为见到我的次数少,所以我很得父皇的欢心。那时的皇后担心地位为家母所夺,派人在她的饭菜里偷偷下毒。」
  宋尘没有想到任听雨竟会是皇子出身,一时无言,听他继续说下去。
  「家母中毒后几乎不治,求我父皇不要让我留在宫中,去完成她的心愿,自由自在地生存,父皇答应了她,派人把母亲送到云外小楼。我师父看见母亲,伤心至极,用尽全部力量去救她,终于让母亲多活了三年。
  「但是毒入经脉,母亲已经不记得她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我小的时候从来没有看见过她笑,永远是无人时以泪洗面,这三年却是她最快活的日子。她以为师父就是我的父亲,自己只是生了病,忘记了从前的事情。
  「师父为了救我的母亲,耗尽一生的功力,在三年后和母亲一同去世了。」
  任听雨望向宋尘。「我派的内功是不能毁损的。并非我不想救寒青,只是舍去了这三成功力之后,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能忘记他了,我们的命会息息相关,再也难以分开。」
  宋尘道:「我知道了,谢谢楼主。」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楚。
  宋尘亲了亲寒青苍白的脸,「我记得任楼主曾经说过,你已经有几个私宠。楼主若是想要寒青,便不能再与他们有染,更不能再招惹别人。」
  任听雨道:「自是如此。」
  宋尘道:「假如楼主日后违背今日的诺言,就请将寒青还给我。我要去云外小楼,住到他彻底好了,才会离开。」
  任听雨郑重许诺:「我答应你!」
  他在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宋尘,「这是云外小楼楼主的信物,若有所命,楼中弟子定无不从。若是有一日我违背了诺言,你就拿着它昭告天下。」
  宋尘收好那块玉佩,轻轻贴着寒青的脸和他摩挲,抱紧寒青的手指因为太用力气,连关节都呈现出青白色。
  任听雨对寒青一见钟情,舍弃了在武学上追求至境的机会来救他。他并不觉得他想得到寒青有何不妥,然而看见宋尘这样不舍,也感觉心里微微痛楚。
  宋尘的泪沿着寒青的领子流进去,他与寒青分开三年,日夜思念海外孤岛上这个霸道的少年,消息不通,却依旧相信寒青不会变心。原来所有以为天定缘分的默契,却是孪生兄弟间的感应。
  宋尘绝望地想:可是我深爱着他,哪怕是大逆不道,惊世骇俗。我们两个原本是天生的互相吸引,是命中注定的相伴而生。
  等到月亮升起在天空中,宋尘终于动了动,挣扎着站起来把寒青抱在怀里。任听雨伸手去接,宋尘不肯松手。
  任听雨微微叹息一声。
  宋尘只是个文人,寒青虽然是个少年,毕竟也不算轻,走了一段路之后,也渐渐感觉支持不住。
  宋尘用尽全力抱着他往回走,又撑着走了几步,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任听雨悄悄点了他的穴道,提着寒青和宋尘回客栈。
  萧殊正坐在客栈的大厅里,看见他们三个,惊讶地站起来,接过宋尘,和任听雨一起把寒青和宋尘安置好。
  萧殊问:「他们两个?」
  任听雨道:「九霄离魂的确厉害。我虽然将家父留下的灵丹赠给了寒青,却不能完全化解他身上之毒。」
  萧殊黯然。「说来惭愧,离魂的解药已被寒青的父亲毁了。楼主留至今日,我心里隐约有些念头,却唯恐是真。想不到舍弟还要受离魂的折磨。」
  「离魂并非不能解,只是云外小楼的灵药在十二年前,几乎全部用来医治我的母亲。世间奇毒,急在立刻,拖延的时日越久,越是难医。纵然治好了,毒行经脉,好人也变成了废人。」
  萧殊点头。「不错,正是如此。我们被风浪困于海上,当时心情真是再也说不出来,再见寒青,唯恐是南柯一梦。楼主看似只救了他,其实不知是救了我们多少人。万望楼主能再救他一救,今后若有所命,九霄一派定无不从。」
  萧殊已是九霄派的掌门,这样的话说出来,真正一言九鼎。
  任听雨由衷道:「你们兄弟间感情真好。」
  任听雨望向寒青,「萧公子不用担心,我明日便带寒青与宋尘回云外小楼。」
  萧殊心中感激。「大恩不言谢,萧殊曾经说过的话永不收回。」
  任听雨摇头。「我已先答应了宋尘,就不会再收萧兄的酬劳了。」
  萧殊闻言,看了宋尘一眼。「宋尘答应了楼主什么?」
  任听雨道:「此事说来亦应与萧兄商量。宋尘允诺只要我治好寒青,就将寒青永远留在云外小楼。」
  萧殊早前尚不明白任听雨为何对寒青、宋尘另眼相看,听到这里却是全懂了。于他而言,寒青能够得救是第一重要的事情,若是宋尘与寒青的缘分能够就此断绝,未尝不是一个解决的办法。
  只是寒青深爱宋尘,怎么肯留在云外小楼?宋尘跟着宋谨长大,本就无甚欢乐,如今与寒青相恋,却又要将寒青让给别人,心中的苦痛,简直让人不敢深想。
  萧殊原本只在意寒青一个人,渐渐为宋尘苦心感动。何况寒青、宋尘本是亲兄弟,算起来都是他的亲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任听雨看萧殊脸色的些微变化,明白他心中的想法。轻叹了一声:「我会让他们忘记过去的种种。」
  萧殊也叹了口气,「忘记了也好,胜过日日痛苦。」想了想皱眉道:「宋尘虽是文人,性子坚韧非常。若依我所料,他不会答应忘记寒青。这件事就依宋尘自己的意思吧。楼主以为如何?」
  任听雨点了点头。「宋尘不适合官场风波,他离开云外小楼之后,只有宋谨一个亲人。」
  萧殊没想到他也会关心宋尘。「我会照应他的,仕途风波变幻,远不如快意江湖。宋尘同青弟一样,都是学武的奇才,可惜已耽误了。」
  萧殊把事情告诉母亲,引得岳黎又哭了一场。
  她与萧殊一样,偏爱寒青,可想到宋尘身世凄凉,更要将世上最亲近的人让给他人,也不禁为他心酸。
  ***
  第二天宋尘去辞别父亲,说是陪弟弟去云外小楼疗毒。宋谨有心巴结任听雨,苦于没有机会,立刻答应了。
  云外小楼的车马很快便到,马车外部朴实无华,车厢内却极尽精致。任听雨亲自将寒青放在车厢内的床上,宋尘坐在旁边守着他。
  岳黎握住宋尘的手,把九霄派的令牌塞在他的袖子里,「好孩子,你和寒青一样,是姨母的亲外甥。等寒青的毒解了,你千万要来找姨母。」
  宋尘点了点头,攥紧寒青的手,强笑道:「谢谢姨母。」
  岳黎还记得当年在岛上,寒青带着他到自己的住处,那天真不懂情事的孩子,跟着寒青懵懂地叫自己姨母。
  从现在这一瞬间开始,她看寒青和宋尘再也没有半点区别。猛地把宋尘抱在怀里,哽咽道:「宋尘,我苦命的孩子,你可一定要来找姨母。」
  萧殊劝住母亲,和宋尘道别。母子二人远远看着离去马车的车帘渐渐落下,隔断了寒青和宋尘的身影。
  车厢内十分舒适,宋尘并不知道马车走了多少天,他每天都握住寒青的手,和他说话。
  寒青的身体冰凉,呼吸微弱。任听雨喂他喝了药之后,寒青便除了呼吸再没有任何反应。
  宋尘把他抱在怀里,和他说分别后的趣事,说那些上门提亲的女孩子,说房前叫卖的杏花,说一切一切还没有和寒青分享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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