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情 尾声

  月色昏暗,花楼墙外一条繁华街道俱已休灯歇息。  
  巷子幽暗漆黑,疏云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其中,嗓子已然给他喊得嘶嘶哑哑,甚至隐隐作疼起来,但他仍是扯开喉咙不住连声呼唤著,凄凉语调,令人闻之断肠。  
  「无痕……无痕……你还活著吧……既然你没死,为何不出来见我?你怎狠得下心……」  
  「无痕……你听我说……那天真的是误会……我没有叫师兄弟们来杀你……是他们弄错了……」  
  「无痕……你知道吗……我根本不稀罕什么生死簿……我紧紧跟著你是因为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喜欢你呀……」  
  「无痕……我好想你……呜呜……没有一天不想你……」  
  疏云伸手捂住脸庞,泣不成声。  
  「二师弟!」尾随追来的大师兄终于找到他,将他一把抓住,扯入怀中,感到无比痛心道:「够了!已经够了!咱们回去吧!」为何要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他不懂!  
  「大师兄,他不肯见我,他还是不肯见我……难道……他到现在还没原谅我吗……」疏云脸上的泪水一下子便染湿了大师兄的胸襟。  
  「二师弟,你冷静点!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永远失去了一个四师弟,他不想连现在这一个都失去!  
  「大师兄……呜呜……求求你……求求你帮我跟他说……说我不是故意要瞒他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害他受伤……的……呜呜……大师兄……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吧……」疏云泪流满面,苦苦哀求著。  
  至今,他从没见过有什么事情,可以令聪明过人的大师兄伤脑筋超过一天的,这次,他一定也一定可以帮自己的!  
  大师兄紧紧皱起眉头,厉声喝道:「二师弟,你别疯了!清醒点!他死了!那人早已经死透了!」  
  「不——!」疏云猛摇摇头,伸手紧紧揪住他的胸襟,一双漆黑眸子炯然有神地发出亮光来,看得大师兄头皮一阵发麻。  
  「他还活著!我感觉得到!无痕他没死!他还活在这世上好好的!因为,地上那两具尸体,便是他出手杀的……」笃定说著,脸庞甚至不自觉漾出欢喜的笑容出来。  
  大师兄终于忍无可忍,厚实手掌搭上他的双肩,想将他摇醒过来:「二师弟!你真的疯了吗!?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更何况当初你不是亲眼看过他尸体,甚至还亲自将他埋了的吗!?你醒醒吧!师兄弟们陪你整整疯了一年,也担心受怕了一年!难道还不够吗!?」  
  大师兄还是不了解!疏云著急地喊道:「不!大师兄!我没疯!他也没死!他只是躲起来不肯见我而已!大师兄!你帮我叫他!你快帮我叫他出来!」  
  「你……」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大师兄不由得眼角一涩。  
  他自小性格老成,又多虚长了他们几岁,因此下意识的便将底下几个师兄弟当成儿子般疼爱,尤其是疏云,性子不但伶俐爽朗,更是平日与自己互相切磋剑术的绝佳对手,岂知,难得出了远门一趟回来后,不但弄得右手终生残废,精神还一日疯过一日……厉无痕!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大师兄恨得咬牙切齿。  
  「大师兄……你帮帮我吧……大师兄……」  
  「好,我帮你说!」  
  大师兄将他一把推向邵飞,丹田一敛,狮子吼般朝幽暗天空咆哮道:「厉无痕!你这狗娘养的王八蛋给我仔细听好!我一个好好的师弟给你折腾得半死不活!现在就算你死而复生我也不会将我师弟交给你的!你别做梦了!早点滚回地狱去吧!若你还想要有人给你烧香,就莫再出来招惹我师弟!否则休怪我将你的尸首挖出来挫、骨、扬、灰——!」  
  厉吼如打雷般声声传至千里,差点震翻了整条街道,一簇簇灯火接连点上,纷纷有人探头出来叫骂他们扰人安宁,不过随即在看到大师兄一脸铁青,随手轰毁一道围墙时,便没人敢多吭半声了。  
  哇!他第一次听到大师兄骂人带脏字耶!更遑论出手用武力恐吓一般胆小老百姓了!没想到平常脾气温和的老好人,一但生起气来竟会是这般……气势惊人呐……远远站在后头的邵飞,伸手扶著疏云,惊恐地瞪大双眼看著仿佛也变了个人似的大师兄。  
  「大师兄!你怎么可以赶他走!你怎么可以……」疏云急得脑子一片混乱,他不明白为何总是静静守在一旁的大师兄,突然态度如此强横,好似,非要阻止他跟厉无痕在一起不可了。  
  「二师弟,已经够了……」  
  当大师兄脸上不再挂著一惯温文可亲的笑容时,竟是一脸令人打从心底冻结、寒到极点的冷酷,他微眯锐眸,一字一字清晰道:「我要你,永永远远忘记掉他——!」  
  「大师……」疏云情不自禁退后一步。  
  「二师弟,我想,你应该也有耳闻过这世上有一种毒药叫做『忘魂香』吧?我手边正好有一点,只要沾上些许,中毒的那人,便会一点一滴逐渐忘记心底最在意的事情,直到完全想不起来为止。有人忘了父母,忘了功名,甚至,也有人忘记了曾经许下至死不渝诺言的情人……」本来他想等疏云自动慢慢忘记掉那人的,可是,他现在终于发觉自己实早太天真了!  
  「不,你不能这么做!」望著大师兄那仿佛下定决心的阴沉表情,疏云打从心底生出莫大恐惧。  
  是了,自己怎么忘了,从小到大,大师兄的底是最深藏不露的,只要他认真起来,即使他们六个师弟联合一气也绝对斗不赢他的!  
  「现在,你好好睡上一觉吧,也许等你醒过来,我们已经到达天山了,也或许,等你一醒来,已然彻彻底底忘记那人了……」大师兄缓步接近他,一只大掌逐渐笼罩在疏云眉心上方,无形的巨大压迫感几乎要令人难以呼吸。  
  「不——!」两行晶莹泪珠自疏云眼眶中淌下,忽地眼前一黑,神智已然被他震昏,软软瘫倒在他怀中。  
  邵飞一脸惊悸地接近两人,怯生生地嗫嚅著:「大师兄,你……你这样做不太好吧……」用药让二师兄忘了那人,会不会太狠了些?  
  大师兄扛起份量不轻的疏云,往前疾行,一路上默不做声,似是铁了心肠了。  
  「大师兄……」绍飞急得额头冒汗,猛扯他衣摆。  
  他可不想二师兄将来恨死大师兄!  
  斜眼瞥见邵飞一脸快哭的神情,始终紧抿唇瓣、低头行走的大师兄,蓦地唇角微勾,低低朝他神秘一笑:「邵飞,你可知『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嗄?」  
  太深奥了,听不懂。  
  ****
  隔天一早,大师兄一伙人拜别掩不住一脸惆怅失意的花魁梁天香,顾了一辆马车,赶了十多里路,于傍晚,带著疏云投宿一间云来客栈。  
  一路上,疏云仍旧昏迷不醒,可他的眼角却依然不断淌出泪来,令邵飞强烈怀疑兼害怕,若二师兄再这般无声无息流泪下去,只怕他两只眼睛便要给他哭瞎了。  
  「走吧。」大师兄将疏云放在床铺上安置好之后,偏头朝邵飞示意。  
  「是。」原奉想留下来照顾二师兄的邵飞只好乖乖听话,跟著出去了。  
  是夜。  
  天上星点稀疏,地上孤鸿单影。  
  晚风吹拂,卷来一阵扑鼻暗香。  
  桌上的烛火随丝丝透窗而进的凉风摇曳生姿,在晃了十多下时,突然在窗纸上映照出一抹高大的身影。  
  此人无声无息侵窗而入,不知意欲为何,昏迷在床上的疏云毫无所觉,仍是不断地自口中发出梦呓。  
  「无痕……无痕……我不要忘记你……不要……」  
  闻声,男子心头一痛,走至他身旁,坐在床沿边低头凝视著他。  
  见疏云双颊削瘦,脸色苍白,哪还有一丝过往的迷人风流神采,手心不禁爱怜地抚上他的脸颊,拇指为他拭去眼角犹未干涸的泪痕。  
  「疏云,你这又何苦……」  
  疏云正为心火所苦,突觉颊面袭来一股熟悉的冰凉,眼皮一阵颤动,缓缓睁开来。  
  浓眉、锐眸、挺鼻、薄唇……逐渐映入眼帘的熟悉脸孔,不正是自己魂牵梦萦苦苦相思的厉无痕还有谁?  
  「无……痕……?」疏云睁大双眸,不敢置信地朝他缓缓伸出手,指尖不住微微颤抖,想碰触却又不敢,深怕自己一触摸到,眼前心爱的男人便会宛若春梦一场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在这里。」  
  「你……是人是鬼?」  
  疏云不待他回答,慌忙伸手按住他冰凉的唇,低喊:「不!不用回答了!反正不论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放手了!我早说过了,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这辈子,休想摆脱我了!」  
  厉无痕握住他的手,搁在颊边,爱怜地看著他。  
  「疏云,你变瘦了……」  
  疏云心一酸,怔怔看著他,哑声道:「你也是……」  
  阔别一年再度重逢,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只觉脑中轰热一响,不知更有此身矣。  
  「无痕……你为何留给我那句话……?」  
  「嗯?」  
  疏云伸手揽住他脖子,冰凉泪水逐渐湿润了他的颈窝,埋怨似的低语:「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你竟如此狠心,上琼碧落下黄泉也不原见我,你可知当时我有多伤心?」  
  心底流转无限柔情,厉无痕单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搂紧在自己怀中,脸庞微露苦笑,道:「呃,你恐怕是弄错了什么,这两句我原是想暗示你,我并没死,所以你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绝对找不著我,并不是不想见你的意思……」可这傻子,一开始就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什么?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是这个意思!」疏云浑身一阵激动,抱著他,又哭又笑的,失而复得的感觉实住太甜蜜了!  
  「你这傻子,我听说了,你为了确定我的生死,还跑去十里镇后山那边去挖『我』的坟是吗?」  
  疏云点点头,低语:「是,不亲眼见到你的尸首,我绝不相信你会就这么轻易死了。」  
  「疏云……」他话中的情深意重,厉无痕完全感受到了,除了满足地叹息,他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可最后,我还是被你瞒过去了……」想到那时骤闻噩耗,伤心得肝肠寸断天天垂泪,疏云就恨不得痛揍男人一顿,以讨回他这段期间白白流下的泪水:「无痕,你为何要诈死?那具与你身材相似的尸体又是谁的?」  
  厉无痕缓缓解释道:「那时被人穷追猛打,又身受重伤,我本来心想,再这样下去我可能挺不过这一个生死大关了,后来就在最危急的时候,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金蝉脱壳』这一招,正好那时又有个想抢夺生死簿身材,与我差不多高大的年轻小子自动送上门来……然后,一切就这么顺顺利利……唔!」颈窝处,被疏云狠狠咬了一口,他不禁痛哼一声。  
  「你骗得我好苦……」他这一诈死,骗得自己万念俱灰,差点,自己就要痛不欲生得随著他去了……  
  「抱歉,我也是不得已……其实我本来是想,若是我诈死一事不成,仍旧逃不了生天的话,至少已经将你想要的生死簿送给你了……唔……」颈子处又给他狠咬了一口,隐隐作痛。  
  「哼!我才不想要那本破烂簿子!」疏云气不打一处来。  
  厉无痕低低一笑道:「是,我晓得,你其实根本不稀罕什么生死簿,你紧紧跟著我的原因,是因为你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是也不是?」  
  疏云脸一红,将头颅深深埋在他胸膛上闹著别扭,厉无痕好笑地拍拍他的背脊,又继续道:「本来我也不存著多大的希望,因为那个冒牌货失血过多,死得太早,还没被人发现就先被埋了起来,岂知,你状若疯狂的挖坟之举,居然让江湖中人误以为我真的死了,这才顺利逃过他们的重重围捕,遁入林中,找到一处地方好好替自己疗伤。」  
  「幸亏我误打误撞……」厉无痕说得轻描淡写,疏云却晓得当时情况实已凶险到了极点。  
  「嗯,当时真多亏了你……也是在那时,我才晓得你对我是如此情深意重,所以也不恨你了。」  
  疏云眸子一亮,抬眼瞅著他:「真的?你那时已经完全原谅我了?」  
  「嗯。」厉无痕点点头。其实,从那时自己根本下不了手掐死他之际,他就已经发现到,不管疏云对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他这辈子也永远恨不了他的。  
  「那,你伤好了之后,为何不来天山找我?」思及此,眼神不禁黯然下来,莫非,他口中说原谅了,其实心中还有芥蒂存在?  
  说到这,厉无痕不禁又想苦笑了,「天山禁地岂是容易闯得进去的?我胸口伤处调养了半年多终于痊愈了之后,上山打算寻你,岂知却连人影都还没看到一个,就有好几次差点命丧在你师兄弟布置在外头的厉害机关之下,我本来已经束手无策了,若非你这次私自下山,我恐怕永远也到不了你身边。」幸好,老天爷还是没放弃他们。  
  疏云轻咬下唇,还是有些不信:「那这次呢?你明明来找我了,又为何不出来见我?」  
  「疏云,那是因为我有点害怕跟你在一起的自己……」厉无痕低头看著自己长满硬茧的粗糙手掌,自责道:「我以前该死的疑心病重,我在疗伤的时候,偶然有一次听闻到你将生死簿内容公诸于世的消息,我那时就晓得当初一定有什么地方大大误会了你,可是,只要一想到我曾怀疑过你的真心,还差点用双手将你掐死了……我就……」  
  疏云眼眶一红,「无痕,别说了,别说了……」  
  「我实在没脸见你。」  
  疏云在他怀中猛摇摇头,不住低喃:「我不怪你的……我从没怪过你的……」  
  「嗯,我晓得……」厉无痕心疼地伸手搂紧他,继续低声道:「后来,我听你大师兄说要喂你吃下『忘魂香』,我脑子立即乱了,心底只想著绝对不能让你忘记我,就算你大师兄已经掠下狠话了,我也不怕,顶多跟他打个两败俱伤便是。」  
  「你怕我忘记你吗?」  
  厉无痕低声道:「是呀,怕极了,要是你忘了我,我不如当初就死了的好……好了,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心底难过,我比较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模样,又俊又美,迷得我晕头转向……」  
  「贫嘴!」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说甜言蜜语呢!给满脸羞红的疏云横波一睇,厉无痕这块千年寒冰居然也微微脸红了,捏著他掌心,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疏云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要融化在他怀中了,喃喃低语:「无痕……我现在觉得好开心、好开心……只要你不再气恼我了,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喜欢看我笑,我便天天笑给你看,你说好不好?」  
  「整天笑嘻嘻的,岂不成了个傻子?」  
  「哼,还不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我变傻了的……」  
  两人相视一笑,厉无痕突然沉默下来,一双幽深神秘的眸子,紧紧盯著脸庞犹含泪带笑的疏云,直看得他有些腼腆害羞了,才叹息似的唇角微勾,伸手轻轻揽过他的腰,胸膛贴近,低头吻上他柔软的唇。  
  两行晶莹泪水缓缓从疏云眼角淌出。  
  过住一切风风雨雨、爱恨情仇,全在这一吻中,烟消云散。  
  「好了,以下儿童不宜,走吧。」  
  房门外,大师兄拎起还欲再偷听的邵飞的领子,远远走开了。  
  比肩走著,邵飞突然发出疑问:「大师兄,你怎发现到厉无痕没死的?」  
  大师兄微微一笑,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是,他没死的意思,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厉无痕总算还有点良心,留下一个隐晦的暗示,可惜二师弟关心则乱,没察觉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邵飞大吃一惊:「什么?大师兄你当时就发现了?那为何隐瞒不说?」  
  大师兄摸摸鼻子,仍是温文笑著。  
  「我只是发现,可并不确定。」  
  大、骗、子!  
  「那你骂他……」  
  「想到二师弟就要被他带走了,不骂他一骂,我心底不痛快。」  
  「那忘魂香……」  
  「不放块饵,他怎会上钩?」  
  「还有疑问吗?」  
  「大师兄,你真是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大骗子!」  
  「呵呵,小师弟过奖了。」  
  最后的最后——  
  偶尔,小师弟邵飞会有些惆怅又带点郁闷地这么问著大师兄:「大师兄,我们跟二师兄打打闹闹十多年的深厚感情,为何却比不上才认识了短短几天的外人呢?居然说走就走,也不打一声招呼……」  
  大师兄总是微微叹息道:「那是因为,他们是累积了好几辈子难解的缘分,才好不容易碰在了一块哪,才区区几十年的交情,怎比得上天命缘定之人,不经意瞥来的柔情一眼呢?」  
  「不明白!我还是不明白!」  
  当初,他就是因为不明白,所以差点棒打鸳鸯,铸下大错。  
  「傻瓜,不需急著弄明白,等哪一天,你真真切切识了情爱的滋味,自然就会晓得了。」  
  「到那时,我也会变得像二师兄那样痴痴傻傻吗?」邵飞小小声疑问。  
  「呵,也许喔。」  
  邵飞立即大惊失色:「不要不要!那我宁愿一辈子不要识得情爱是何滋味!」  
  「好好好,不识就不识……」大师兄一脸宠溺地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却立即被他一脸不悦地拂去,嘴巴边嘀咕著:「别老把我当成长不大的孩子!」他已经十七岁了!不小了!  
  哈,大师兄暗暗好笑。  
  不是把他当成,而是他根本还是个孩子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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