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自己应该是痛晕了,因为,等到自己在医院的急诊室时我才发现少了一小段记忆。
倏地,手腕有个细小的刺痛,从那个点开始有着冰冰凉凉的感觉流进来。我微微睁开迷蒙的眼,一名年轻的护士正在替我打针。
「这什麽?」
「止痛药。」
「哦。」
转了转头,怎麽没看到那两个人呢?不会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吧!
知道我醒了,护士请了值班的医师过来,劈头就问:「有便血吗?」嗟,怎麽今晚的话题一直脱离不了尿跟屎的排泄物。
屎尿都还没去拉,怎麽知道有没有?我只好摇摇头说道:「没有。」
医生压了压我的肚皮又问了些问题,我也给他胡乱地回覆着,反正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不过了。
「护士小姐,送我来的人呢?」朝着刚才那名护士一问,几个在一旁纳凉的护士小姐们就一阵窃笑,害得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你们笑些什麽?」讨厌这种被嘲笑的感觉,我不爽地问着。
护士小姐们的笑容尽退,一哄而散忙自己的事去了,被我点名问问题的护士似乎也想逃走,我立刻再次叫住她。
「护士小姐,你别走呀!送我来的人呢?」
护士小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比了比急诊室的入口处,果然,那位帅哥警察进来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好点?」只见他递给我一瓶温暖的牛奶,手里还抱了一堆食物。
「嗯嗯,好很多了,止痛药一打什麽都不痛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我接过牛奶狼吞虎咽地喝着。
「喝慢点,医生说怎样?」
「就轻微的胃溃疡,没怎样。」不到十口我就喝完了,等个三秒确定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我即刻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快回警局。」
他一定觉得我是怪胎,怎会有人这麽迫不及待地想回警局,所以怕他疑惑太久闷出内伤,我马上给了解答:「我讨厌医院,警局还来得吸引我一点。」
「本来就觉得你说话很有趣,没想到你连想法也这麽特别。」
「特别?哪有什麽特别的?我平乏的很呢。」走出急诊处,我看着外头几辆不认识的车子问道:「警车呢?」
「在那边。」
「喔,那快点走吧!」
顺着指示的方向走,我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像是老大般地发号施令着,而我身边这个正牌警察竟然一点意见也没有,还真是诡异,换成一般人早把我骂得臭头了。
我抬头瞟了瞟他,问道:「喂,警察大人,你叫什麽名字?」
「你说我呀,我叫杜庭玮,我同事都喊我小玮。」他朝着我轻轻一笑,用着柔柔的语调说着,我听他这麽一个自我介绍,宛若醍醐灌顶,心都酥掉了一大半。
「那、那我也可以叫你小玮吗?」用着恳切的眼神望着,好心的警察大人怎忍心拒绝,顷刻,我便开心地小玮小玮叫个不停。
坐上车子,原来那颗电灯泡还在。
「前辈,我们可以回警局了。」小玮吩咐道,把他怀里的食物全给了我:「这些食物给你吃吧!」
我呆呆地看着放在我大腿上的食物,是7-11的关东煮、小笼包、热狗……全都还冒着白烟,只是都被袋子给包住成了水蒸气小水珠。
「你这小子是不是拿了什麽东西贿赂我们小玮?我头一次看到他担心成这样。」电灯泡突然开口道。
「什麽?」我不明所以地问着。
「你这种小鬼我们见多了,小玮总是可怜你们这些小鬼,所以对你们很好,要是换成我不先把你们打一顿不成,嗑什麽药,还打架咧,完全不知道父母亲的辛苦,真是的。」
「我没嗑药也没打架,你不要随便诬赖我。」嘟着嘴说着,我最讨厌这种先入为主有着偏见的警察了,不甘心地再次强调道:「我什麽也没干,也没有贿赂小玮。」
电灯泡警察大概让我正直又诚实的眼神慑服了,嘟嚷了几句又接着道:「好吧!就当你什麽都没干吧!小玮很担心你,回去就告诉你的朋友,以后安份守法点,别让我们这些国家褓母每天熬夜做笔录。」
「前辈,你就别再说了……」
哼,搞什麽鬼?似乎把我们这些人说得像汚点。我不屑和这家伙交谈,撇头望着车窗外。
忽地又想起那群护士的笑声,啊,真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什麽事。
「小玮,为什麽我刚刚问护士小姐你们去哪了,她们却笑个不停?」
「呃……这……我也不知道……」小玮吱吱唔唔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脸红得厉害。
「还不都是你,小鬼,你叫什麽来着的?小扬是吧!你不是胃痛得晕了,我们小玮一看你唇都白了,脸色更是白得不像话,一到医院就直接把你抱进急诊室,连医院准备好在一旁待命的床架都没用上,小玮着急得像是你得了重病似的,还真的像古代人一样求着医生别让你死了。」
「前辈,我哪有那麽夸张呀!你就别再糗我了。」
电灯泡不理会小玮的求饶,边开着车边道:「所以我才说你是不是贿赂了他呀!还是你是他的谁?……」
怪不得那群护士小姐会笑了,因为自己只是轻微的胃溃疡而已呀!好希望那时自己是醒着的,那样就可以看到小玮那副为自己担心的夸张模样了。
我没有再听电灯泡警察继续说下去,因为呀……喔,我差点感动得痛哭流涕,今晚的我其实很幸运呐,这位才见过两次面,素昧平生的警察大人对我真好。
忍住了鼻酸,打开了关东煮的盖子,我像是刚参加完饥饿三十的活动,大口大口地吃着腿上这些热呼呼的食物。
***
新闻快报:今早10点54分左右,XX市发生一起银行抢案,两名身高约170公分左右的男性嫌犯手持改造手枪,以人质做为威胁,抢走现金约二百万,现在警方已根据现场所遗留的线索进行调查……
啧,又是抢案,大家都穷疯了不成。我将手里的电源钮轻轻一压,切掉女主播热烈的播报,把遥控器往身旁一扔,重重地躺了下来,弹簧床发出吱哑一声上下晃着。
电视很无聊,没接有线电台的电视更无聊,新闻台老是播报每天相似的新闻内容,我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抱着枕头翻了几圈。
自上次从警局回来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这阵子的我着实收敛不少,要是突然有人问我:『小扬,你怎麽变乖了?』我一定会这麽回答:『因为我改邪归正了。』
呵,不是我自夸,人只要有毅力一定办得到的,所以我办到了,我不再像以前一样胡搞乱玩,深夜还在外头趴趴走,或是随便上别人的床了。
而这一切改变我的行为以及想法的契机全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叫做小玮的男人,他是个警察,现在想想,那还真是一个帅气的身份,如果可以再进一步认识对方就好了,那我肯定会有股骄傲与满足。
可惜,那天验完尿我们就『劳燕分飞』了。我懒洋洋地躺着,好像就这麽睡了。再度睁开眼睛已是半夜,我在空荡荡的房里发呆,讨人厌的寂寞又缠了上来。
有时,我会问自己,明明都是个大人了,为什麽还会像小孩一样有着这麽不成熟的情绪,总是思考了很久,好笑一点的答案是──可能孩童时期的口腔期还是肛门期没有满足,正经严肃点的答案则是自己太孤独了。
收敛的自己有了一个礼拜的孤独感受,我当然有应急的解决之道,那就是──用功,我把白天的笔记全拿了出来,在明亮的台灯下细细阅读,有没有念进心里我不晓得,但是,我知道这样会让自己好过一点。
布满尘埃的桌子只有自己使用的小角落是干净的,上头的闹钟更是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虽然还有电,可是指示的时间完全不正确,我把它拿起来调整放回,看着它咔答咔答地走着,总算没先前那麽碍眼了。
不过,最碍眼的还是我的胃,另一项有着闹钟般功能的东西,此刻,它又咕噜了一声提醒着它饿了。
我翻了翻东元小冰箱发现没食物,只好到外头去买点吃的。
在SEVEN-11大肆搜购一番,我提着塑胶袋往回走。现在是秋天没错吧!可是,我却觉得身旁吹着凉凉的冷风,有抹似冬季的冰寒在心底拂过,我愕然地停下脚步,眺望着我方才走来的街道。
冷冷清清的,没有行人没有车子,只有广告招牌与霓虹灯静悄悄地闪烁着,犹如笼罩着我平时说不出话来的沉默与寂寥。
忽然,我不想走进那寂静的阒黑里头,那端的尽头太寂寞,我轻轻将自己的右脚往后拉了一小步,逃避似地转过身,往记忆里那个有着温暖热度的方向前进。
即使对方不想搭理自己也没有关系,自己只想看一眼就足够了。
XX市立警察局第N分局,大大的金字招牌镶在上头,我花了三十五分钟走到这个地方来,平常惟恐避之不及的场所,现在自己却迫切地想要进去。
深夜站在警局门口的确是个奇怪的举动,我忸怩地在外头徘徊着,一时找不到进去的理由。
果真太诡异而显眼了,有人发现了我,将我请了进去。
「小弟弟,你怎麽了?」一位女警温柔地问着。她竟然不会疑惑比她高出许多的我根本就不是小弟弟。算了,太常被这样误会了,不再反驳的自己看样子是习惯了。
「我想要找杜庭玮,他今晚有值班吗?」我问着,语音有着期待的颤抖。
「喔,他没值班,不过他在,你等一下。」好心的女警从道小门离去,好一会儿才有动静。
我坐着等待,一抹颀长的身影霎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我突地有股害怕的感觉,那像是种担忧,担忧着对方可能不再对自己露出像上次那样亲切而温暖的笑容。
我恐惧地站了起来,下意识转身就想走出去。
「你等一下!」小玮叫住了我,声音仍像初时听到的清朗悦耳,「请问你找我有什麽事吗?你是……」小玮的眼里有着迷惑,恍如对着陌生人讲话一般。
啊!看样子他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这个人了。
我转了半个身,回道:「没事,再见。」
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奇妙,我想小玮他更会一头雾水,认为自己遇上一个疯子了。
默不吭声地踏出光亮的警局,我不懂自己的心情怎麽愈来愈闷了,怪怪,是不是得了什麽病了?
走了一小段路,人行道旁有个小公园,我在里面的一条双人椅上坐下,刹那,我才想起自己是出来买东西吃的,窸窸窣窣地打开手上的塑胶袋,拿了一个面包啃了起来。
「去,无聊!搞什麽鬼嘛?」发泄似地跺着脚,口中不断呢喃着:「早知道就不要走到这里来了,无聊透顶,他妈的,竟然忘了我,那上次干嘛对我那麽好呀!可恶!可恶……」
真他妈的烂人,害我还对他有好感咧,去,假像,天大的假像!
我不满地抱怨着,把那个人从头顶的头发批到脚趾头的小脚趾,手上的面包也在不知不觉间就让自己愤懑的牙齿给啃完了。
正当我吃饱拍了拍屁股想走人时,远方倏地传来叫声,而且还叫着我熟悉的名字:「小扬……小扬……」飘飘忽忽的模糊。
那不是我吗?半夜怎会有人叫我?撞鬼了不成?这麽一想,我的背脊霎时觉得冰凉无比,头皮一阵紧麻,七月早过了很久了,可是我还是挺怕的。
赶紧把袋子绑好,打算拔腿狂奔时,我看到了……
小玮!
梦,一定是梦!
「你怎麽一声不作地就走了?害我当场傻掉,忘了把你拉住。」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他的表情似乎有着松了口气的安心。
「……」
谁叫你忘了我。这样的一句话我说不出口,恶,太肉麻了,我们嘛才见了两次面而已。
「真是抱歉,那时没想到是你。」
没想到?我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瞪着他,眼神带上了疑问。
「我没想到你还长得挺清秀的,你的伤都好了,我反倒一下认不出来了。」他呵呵地笑开,嘴角与眉梢漾着亲切的温暖,夜里的他有种梦幻的帅,我移不开眼地望着,心里头的忧郁似乎在瞬间都消失了。
喔喔!原来是这样呀!有种当头棒喝豁然觉醒的惊喜,我突地在心里大喊着:『啊啊~我知道自己患了什麽病了。』
相思病!没错!就是古代人说的相思病!
当然,我不能直接跟小玮说,这样他一定会被我吓跑的,忽然有个同性恋喜欢上他,他可能觉得困扰之外搞不好还会恼羞成怒把我铐上手铐,巧合地运用他的身份将我送去法办不成。
理由:台湾的现行犯可以现场逮捕。
所以,我不能太突兀地袭击他,虽然很想这麽做,可是,我还是打算用我的爱情慢慢地将他『感化』。
我如此想着,呵呵地笑个不停,心情开朗无比,手脚轻盈,只差没当街跳起hip hop来。
「你怎麽了?好像挺开心的。」小玮侧过头来问道,他正和我肩并肩地走着。
是呀!是呀!见到你当然开心。啊!我觉得自己好像喝了台湾最青的beer那样轻飘飘的喔!
「没什麽,对了,你不是没值班吗?怎麽会在警局呀?」我好奇的问道,打算开始进行身家调查,脑中盘了好几个待会要问的问题。
「今早不是有个抢劫案件吗?虽然那是隔区分局的掌管范围,不过,我蛮担心会有突发状况发生,所以来瞧瞧看。」
「喔!这样呀。」
「嗯,不过,上头好像没什麽命令,我们也只能加强巡逻而已。」
「喔!」
小玮又说了他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我只能一直「喔喔喔」像条牛,喔,不,应该是像方块电玩里的小丸子爷爷一样的「喔」个不停,完全找不出适当时机问出我的问题。
真是可恶的语言障碍呀!早知道我就加入辩论社还是什麽口才训练班的,完蛋了,我接不下话了。
『唉……看样子这个小玮是个十足的工作狂,怪不得半夜还跑来找事做。』我在心里嘀咕,嘟着嘴走着。
「你……怎麽了?」小玮总算察觉我的异状好心慰问道。
好机会!
「你结婚了吗?」我怎能放弃这个天大的恩赐,当然立刻问出了我最想知道,最迫切的疑问。因为我对破坏别人的家庭没兴趣,所以这个问题非问不可。
小玮一脸愕然,显然无法招架我的大哉问,也许是想到了谁,一张俊脸顷刻登红,腼腆地回道:「你……问这个做什麽?」
「我、我……」啊!真是一个绝地大反攻呀!我早该知道正常人是不会乖乖回答的,笨蛋,真是一个大笨蛋,这下可好了,反倒是我自己吱唔了起来。
撑了一会儿,我只好硬着头皮乱答:「没啦!当媒人是我的业余兴趣,上次在网上有个大姐姐说他缺男友,叫我帮他找一个,要帅点的,我看你很够格,想帮你们牵线……呀!不过,我看那女的大概是个骚货,想男人操她,所以你听听就算了……」
扯了一大串,我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了,而小玮的脸色也越来越沉,宛如吃到了黄莲,我讲到最后一句便噤声了,深怕他脸色再黑下去就会把我赶走。
「我……还没结婚。」小玮终于出声,我好想跪下来谢天谢地呀!因为他说了,他还没结婚耶!哦,像小玮这种帅哥身边的苍蝇一定不少,呵呵,没关系,还没结婚前一切都是公平的。
真是太赞了!
「不过……我有个未婚妻,虽然说那是家父为我订的,可是那位小姐人很好,我跟她约会过几次……」
未婚妻!未婚妻!未婚妻!……小玮其它的话语我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脑里只盘旋着未婚妻这三个字、这三个音,真是晴天霹雳,我的耳朵瞬间轰隆轰隆地耳鸣,心里像是被刀子划了一刀,有点痛痛的。
「你会很花心吗?」我沮丧地问道,如果他是花心的人,那还有救,如果不花心,那就没救了。
快,说你很花心呀!我祈祷着,非常用力地祈祷,我想老天爷根本没听到,真是可恶呀!如果有木桩那我一定要狠狠地擣在老天爷的头壳上。
只见小玮摇了摇头,用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回道:「其实我的女生缘并不好,也不知道为什麽,以前曾经有向心仪的女孩表示过,不过都被回绝了,然后她们都说我在开玩笑,不然就说『你应该去找配得上你的女孩子』、『别开我玩笑了』、『你是不是在跟朋友打什麽赌』,真是奇怪,我明明那麽认真,也不晓得她们在想些什麽,害我到现在仍是想不出原因来。」
笨蛋!那还不简单,因为你实在太帅了。我咬着牙恨恨地磨了磨,真是妒嫉死那些女生了。
「像这样子,我也没办法花心起来吧!」小玮像是在叙述着他的败绩般落寞地说着,真是可怜的灰色记忆,他的心灵创伤大概还很痛吧!
「你跟我想像中差真多耶!」我拍了下他的背,想着要说些什麽来安慰他,可是我这张贱嘴老是无法控制,心里偷偷想的话就这样随意问出:「你该不会还是在室的吧?」
果然,小玮皱着眉头看向我,而我只能夸张地捂着嘴巴往后直退。
突地,「小扬……」小玮叫着,朝我伸出了手。
天呀!小玮竟然拉住了我,忽地一扯,用力将我往他的怀里一塞,我的脑浆霎时噜滚滚地沸腾,血液直往某个地方冲。
不会吧?!难不成、难不成……我既惊讶又欢喜。
「别再往后退了,你都掉到马路上了,虽然说这麽晚车辆少但还是很危险的。」一说完,果然有辆车子咻的一声急速地驶过我们俩的身边,望着远去的车灯,小玮续道:「还有,这麽晚了你也不应该一个人在外头乱乱晃,要是遇到抢劫犯怎麽办?」
小玮放开了我,像是要继续他的谆谆教诲以及分析我跟夜晚间的危险关系与危险指数。
只是……
「天呀!你怎麽流鼻血了!」小玮惊呼道。
「咦?」我抹了抹鼻孔,还真的流血了,我胸口的衣襟也滴上了红色的血液。
不过,我一点也不在意鼻血的问题,我只怕自己的心脏跳得太快而爆炸,脑袋幻想得太激烈而昏厥。我呼的一声吐口气,幸好刚刚只是自己想歪了而已,不然,遇上这麽好康的事,要是一个不小心,待会儿本性一爆发就会把小玮给吓跑的。
呼呼,好佳在,好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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