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起居室里挂钟的时针,正指向十时。真理子独自一人,匍匐在地,正聚精会神地擦着地毯。
“擦不掉呀……”真理子抬起身子,擦去额头的汗水。
地毯上,正彦踩过的地方还沾着血迹。
“看来非得请专门冼地毯的人来了。”真理子自言自语道。
“哎!”
门开了,水原探进一个脑袋,“你干什么呢?”
“我在擦地毯呢。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来帮你。”水原走进来说,“什么?这红的是血吧?刚才的?真有点恶心。”
“水原先生,这种事——”
“没事儿。把抹布给我。”水原一挽袖子,趴在地上,玩命擦起地毯来了,嘴里还“呀——哈——”地叫着,就象练习剑道似的。
“这小子,怎么搞的?这畜生!”
逗得真理子噗嗤一声笑起来了。
“啊,擦掉了!”水原得意洋洋地站起来。
“啊,真的!谢谢您了。”
“没什么,这点事。”水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着气说,“累死了。”
“够呛吧。要喝点什么?”真理子笑着问。
“不,不必了。你不在这里坐会儿?”
真理子顺从地在水原身边坐下,水原边喘气边瞧着真理子。
“——你真能干!”水原说,“会成为一个好太太的,一定。”
真理子连忙把话岔开,“这两天,这里真闹得一塌糊涂呀!”
“一天一件凶杀案,对吧?可是,你发现那女孩子的尸体时,当时没有昏倒?”
“我倒真想昏倒,可是那里的地毯比这要薄多了。”
水原被真理子的话逗得哈哈大笑,真理子也跟着笑起来。
“——啊,真棒!”水原好象很快活,“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笑得这样开心哪!”
“是吗?”
“你总是一副忧郁的样子。”
“性格如此嘛。”
“真理子……”水原搂住真理子的肩膀,“我还想再问你一遍,你能和我结婚吗?”
“很遗憾……”真理子垂下头,“你,还不了解我。”
“得了,结婚以后有的是时间。”
真理子摇摇头,“以后再后悔就晚了。”
“我发誓,我决不后悔。”
“胡扯,后悔当然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的,可是……”
“无论如何我不后悔,我发誓。”水原说。
真理子稍稍从水原身边挪开一点,“我有难言的隐秘,对你也不能说,所以结婚是不可能的。”
听了真理子的话,水原仿佛当头挨了一棒,过一会儿,才呐呐地问:“你是不是男的?”
“什么?看你都说什么?”真理子气得站了起来。
“等一等,请原谅我的冒昧,可是,刚才你的脸色是那样的郑重其事。”
水原拼命拉住真理子。
“请放开我。”
“不。”水原紧紧地攥住真理子的手腕。
“放开!”
“不。”
“得,随你的便。”真理子突然向水原靠去,用力过猛的水原顿时失去平衡,拖着真理子,双双倒在地毯上。
水原抬起身子,真理子伸手紧紧地抱住水原,两人在厚厚的地毯上,热烈地亲吻起来。
“……再也不离开。”
水原的脸,紧紧地贴在真理子的胸瞠上。真理子呼吸急促,双手抱住水原的头,水原把手伸向真理子的胸部——
“谁?”
“哎?”
“有人来了,快!”
两人急忙要爬起来,水原的双腿好象不听使唤似的,两人连忙钻到沙发后面。
把手咔嚓地一声,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进来的是加奈子。她锁上门,打开灯,谨慎地看看起居室。但是,她没有发现藏在沙发后面的两人。加奈子走到书架前,打开密室的门。
“——上村。”加奈子进去一看,吓了一大跳,上村好象瘫倒在沙发上似的。
“你要顶住呀!”加奈子走过去,伸手摸摸上村的额头,她大吃一惊,——上村烧得烫人。
他还说已经好了,骗人!加奈子在沙发边上蹲下,双手抱着脑袋。——她稍稍想了一下,加奈子从密室里出来,没顾得关门,便拿起写字台上的电话机,拨了拨内线的号码。
“——是菊井医生吗?我是加奈子,这么晚打扰您真抱歉,想请您到起居室来一趟。——好,我等着。”
加奈子在椅子上坐下,表情非常严肃。脸色稍稍有些发青,但没有任何犹豫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
“是我呀。”是菊井的声音。加奈子打开门。
“到底怎么了?”菊井医生走进屋来。
“有一个病人,请您给看一看。”
“在哪儿?”
“在那里。”菊井望着打开的书架,大吃一惊。
“这是?”
“这里面是个密室,妈妈常常使用。”
“真是意想不到。”菊井惊奇地说。
“求您给这位看一看。”加奈子说完,走进密室,菊井连忙跟进去,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上村。
“——他是谁?”
“上村裕三,警寮追捕的逃犯。”
菊井一愣。
“加奈子君,你——”
“不过,他是无辜的。那些罪是强加给他的,所以他才出逃。求求您,请您相信我。”
菊井凝视着加奈子那祈求的眼睛,“总之,先给他看病吧。”菊井仔细地检查了上村的病情,“是发烧了,先得让烧退下去。”
“就在这能行吗?”
“也许没问题,不过……”
“拜托您了。”加亲子深深鞠了一躬。
“不要这样。——行了。这家伙的事就听你的。”听菊井这样一说,加奈子才放下心来。
“医生!”
“不过,药箱还没带来。——对了,和昌那里有药箱,请稍等,我去取来。”
“好。”
加奈子来到门口,站在那里等菊井回来,不一会儿,菊井回来了。
“和昌这家伙,睡得真死。好了,先打一针退烧,你去拿几条毛巾来敷在他的额头上。”
“明白。”
“如果今晚能退烧,就不用住院了。但如果到明天烧还没有退的话,太消耗体力,再不去住院,会有生命危险。”
加奈子点点头。
“那时候,只有把一切都明说了。”
“这样会把你牵连进去,最好。你装作不知情……”
“不,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听到加奈子的话,菊井只有苦笑。
“什么都象你母亲。——好,拿毛巾。”
“是。”加奈子跑着离开起居室。
躺在沙发后面的水原和真理子这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万万没想到,那地方会有一间密室。”水原低声道。
“嘘——”
“可是……我们怎么办?”
“现在没法出去。”
“那我们老在这里待着?”
“等小姐一个人在时……”
“现在医生一个人在里面呀。”
“不行,小姐马上就要回来。”真理子的话音刚落,加奈子手拿一叠毛巾进来。
“这里足有一打。”加奈子呆呆地说。
“现在没事了,两人都在里面。”水原抬起身子。
“你一人走吧。”
“这?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
“可是——”
“我想看个究竟。”
水原叹口气,又躺下了。
“干吗不走了?”
“我陪你。”水原说。
真理子微微一笑,在水原脸颊上亲了一下。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菊井从密室里出来。
“总之,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一切只有看明天早上的了。”
“是。”加奈子也跟着出来,”谢谢您,医生。”
“不要说了。莽撞是年轻人的特权。”菊井医生笑了笑,“那么,瞧你的了。”
“我会好好照看他的。”
“如果身体状况突然变坏,就赶紧叫我。”菊井说完,便走出起居室。
加奈子锁好门,又急忙回到密室。
“好点了吗?”加奈子把浸水的毛巾敷在上村的额头上,嘴里喃喃地念道,“等你好了就……一定!”
起居室里挂钟的时针快指向十一时了。
四点多了。
加奈子悄悄地撩起落地窗的窗帘,看看窗外,外面已给人一种清晨的气息。虽然是极其微弱。不知从何处,飘来几声鸟啼声。
加奈子使劲地摇摇头,仿佛要摆脱满身的倦意,她实在是累了。
加奈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返回密室。——她坐在上村的身旁,微笑着凝视着上村的面容。
“我赢了。”她满足地轻声说道。
上村的烧几乎全退了,脸色红润,呼吸也正常了,现在正呼呼地睡得很香。
加奈子倚偎在上村身旁,闭上双眼,静静地倾听着上村那均匀的呼吸声。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为什么我会为这位素昧平生的不速之客倾倒呢?
但是,加奈子的性格象她母亲,一旦决定了的事,就决不犹豫、反悔。因为她明白,无论什么事,一旦开始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有一条路,坚持赶到底。她妈妈就是这样的,而且总是干成功的。
也许只有一件事例外,她没有弄清楚她信中提到的那个“身边的人”。
现在该由我接着干了。加奈子想。——就象刚才给上村退烧一样。
她睡着了。
两三天来的劳累、使她就这样坐着便入睡了。
突然,好象什么叩打的声音惊醒了她,——是怎么回事?
加奈子吃惊地抬起头。
“不好。”
是敲门的声音。加奈子伸手一摸上村的额头,烧退了。她连忙从密室里出来,关上门。
朝阳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射着起居室。
六点半。加奈子打开门,原来是真理子。
“是我。昨晚您好象没有休息,我有些担心。”
“谢谢……我就在这里打了个盹。”
“还再休息一会儿吗?”
“不了,今天还要商量事情。还有正彦的事,警察也该来了吧?该起来了!”
“那吃点什么?”
“对了,今天不用穿丧服了,要件朴素一点的连衣裙,不,我自己选。”
“知道了。那早饭几点开?”
“我要冲个淋浴——八点吧。”
“是。”
等加奈子一上二楼,真理子走进起居室,关上门。
如果从落地窗里出去,只有通过大门才能进来。
真理子从沙发后面看了一眼,水原还睡得正香。她笑了笑,然后朝书架走去。
“应该是——这几本书的后面。”
她踩在脚踏上,凭着记忆,把书一本本抽出,当抽到第十本时,终于找到了机关,她用手一按,好似马达转动一样。带着一丝轻微的声响,真理子放回书,从脚踏上跳下,密室的门已开了一条缝。
真理子悄悄地往屋里窥视着,自语道:“这就是‘那个房间’吧。”
沙发上的上村睡得很沉,真理子从胸前取出一把插在小锁上的钥匙。
“小柜?那个小柜在哪儿呢?”
虽然有了钥匙,但找不到那至关重要的小柜也不行。
“应该是藏在这里的什么地方。”
真理子边时时注意上村,边在密室里寻找起来,连最里头的盥冼室也仔细找过。
“的确是密室里的秘密小柜……”真理子轻轻地叹了口气,——下面只剩下墙壁了。
她正准备用手摸着墙找一找,忽然看到墙上有一条极不显眼的缝隙。
“找到了!”她轻轻地叫道。——可是怎样才能把它打开呢?她按了按,墙上纹丝不动,可上面又没有任何可以抓得住的地方,是不是和书架一样,又是一个机关呢?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可是……”
真理子遗憾地用她的小拳敲打着墙璧,就那么轻轻的一下,只听见“咚”地一声,连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沙发上的上村,翻了个身子又睡过去,真理子好容易松了口气。这时,只见她用拳头敲过的地方,沙——地一声,一片木板脱落下来,滚在地上。
真理子瞪圆双眼,直盯着墙上露出的小柜。
“——找到了。“她压低声音叫着,于是,手拿钥匙,小心翼翼地插进钥匙孔,轻轻地一转。
真理子舔舔嘴唇,手有些颤抖。
她轻轻地打开小柜的门,里面是一个很深的洞,伸手往里一摸,先拿出的是一个相当陈旧的洋娃娃,然后,是一个很新的信封,但里面的信纸却相当陈旧,已稍稍变色了。
真理子正要打开信纸……突然,从背后伸来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真理子回头一看……
“真理子……我爱你……”水原含含糊糊地说着梦话,然后哼了一声,他醒来了。
“唉?这是什么地方?”水原坐起来,眨巴眨巴眼睛。
“哎呀!糟了。”水原想起来了,他和真理子正最热乎的时候,加奈子闯进来了。还有什么密室什么的……
水原站起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真理子呢?——”
真理子上哪儿去了?他打开窗帘,天已经大亮。
这一切都是真的?简直就象做梦。
水原呆呆地站着,这时,加奈子推门进来。
“啊,水原。”
“啊,早上好。”水原慌忙鞠了一躬。
“你怎么了?”加奈子瞧着水原问。
“我?我怎么了?”
“怎么搞的?蓬头垢面,衣服搞得这样皱巴巴,你睡在哪里?”
水原慌忙用手理理头发,但不太管用。
“这,当然是睡在床上。”
“是不是钻到哪个女人的床上了。”
“胡扯。我一向尊重妇女——”
看到水原似乎是生气了,加奈子忙说,“开个玩笑。说正经的,你看到真理子吗?”
“真理子——小姐?不知道。”
“奇怪,她到底上哪儿去了?”加奈子很纳闷,“都已经八点了,早饭没准备不用说,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这可麻烦了。
“来帮忙的姑娘,也因为昨天的事情一闹,都跑回去了,没办法,只有自己动手做点什么吧。”加奈子耸肩膀说。
“我来帮您吧。”
“水原,你会做什么?”
“烤黄油面包。”
加奈子乐了,和水原一起走出起居室。
2
“昨天的事真是……”中町说。
但是,圆谷好象没有反应。加奈子心想,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厉害,虽然圆谷还是身穿西装,打领带,但脸上的肉好象忽然不见了,仿佛这一夜,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起居室里坐着四位经理,加上加奈子、菊井父子、角田律师。只是少了个正彦。
“先谈一下警察方面的情况。”角田说。
菊井向离稍远的加奈子走去。
“医生,昨晚上多亏您了……”加奈子低声说。
“嘘,他怎么样?”
“烧退了。”
“是吗?那就可以放心了,以后全靠你了。”菊井微笑着点点头。
“实在感谢。”
“我蒙你母亲多方照顾,觉得应该为你做点什么才是。”
门开了,水原带着多田刑侦进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很和蔼地点点头,“加奈子小姐。”“是。”
“怎么不见常在这里帮忙的那位小姐。”
“哦——不知上哪儿去了,我也正在找她呢。”加奈子勉强答道,“如果要喝点什么,我可以……”
“不,不必了。——关于昨天晚上的事,现在正彦先生……他还是恍恍惚惚,神志不清。”多田看了看在座的人,突然,圆谷站起来,高声叫道:
“我发誓!”
“圆谷先生——”
“我放弃经理的职位,以及与此相关的一切职位。马上回家过规规矩矩的生活!”说完,快步冲出起居室。
被他推开的门在轻轻地晃动。
“——真可怜。”东尾抚摸着他的大肚子说道。
“事到如今,”凑也好象很同情,“就是我也会……”
“不过,请继续我们的谈话。”中町说,“刑侦先生,关于昨天晚上的事,就是说至今仍一无所获?”
“不,发现了几件很有意思的事实。”多田回头朝门口瞅了一眼,“我非常想请圆谷先生也来听听下面的话,其实——”
“水原,你赶紧追回——”加奈子还没说完,多田忙说,“不必了,待会儿我再告诉他也一样。他现在在气头上,如果说话不小心,把他惹急了就更麻烦。”
他好象自有安排。
“那么,您要说的是……?”加奈子问。
“其实,我们正在研究各种事实——”多田背着双手,看加奈子他们一眼,“我认为,惨杀香山洋子的凶手,不是圆谷正彦先生。”
顿时,在起居室引起一阵骚乱。
“我也同感。”加奈子说,“正彦先生很胆小,杀人这样的事他干不出来。”
“可是,凶器……”中町说。
“的确,正彦先生手拿着凶器,”多田说,“可是,也可以认为,他是在现场拣的,因为极度的紧张,就那么拿着进起居室了。”
“那么,血迹呢。”
“是这么回事。我们检查了沾在正彦先生衬衫上的血迹。发现相当多的血迹是凝固后沾上去的,就是说,在正彦先生走进那个房间之前,洋子已经被杀了。”
“之前?”菊井医生问,“多少时间之前。”
“大概三十分钟左右。”
“三十分钟。——就是我们吃饭的时候。”东尾说,“那样的话,我们都可以互相证明,我们当时不在现场。”
“但事实上并不能证明。”多田说,“凶手作案时,动作迅速得连血都没有溅出,这花不了一分钟。在吃饭时,免不了有谁出去方便一下什么的,你们这些全都记得清楚吗?”
大家面面相觑,——多田接着说,“如果犯人是正彦先生的话,就是说,他吃饭时去杀死洋子,然后又去一次,这就怪了。”
“所以,可以断定,凶手是另有其人。是吧?”加奈子问。
“另外还有一些证据,”多田说,“洋子进那个空房间时,被另外一个来帮忙的女孩子碰见,问她干什么去,洋子回答说,去干一起好买卖。”
凑明显吃了一惊,中町拿眼睛看着别处,只有东尾仍然若无其事。
“就是说是赚钱,显然洋子是约好某个男人,我们从洋子放在厨房里的手提包里,发现了几万元现金,据她父母说,不记得给过她钱,而小费是不可能给这么多的。”
“是凶手给她的吧。”东尾说,“也就是和那女孩子睡觉的报酬。”
“可是,有一点不可思议,一般来说,有预先付钱的吗?”加奈子说。
“正是。”多田点点头,“这一点很可疑。假如洋子等的男人就是正彦先生——大概是他吧,如果正彦先生先预付了钱,对方一走了之,他也毫无办法。当然,如果是当场的话,先付钱也许是可能的。”
“那可疑在哪里?”
“其实也是一种推测,一种另外的推测而已。”
“是什么?”
“有人把钱交给洋子,让他去诱惑正彦先生。”
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中町笑了一声。
“为了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一起睡个觉,根本不新鲜。”
“一般来说是这样。但洋子才十四岁,大概正彦还蒙在鼓里,以为她十六、七岁了。”
“而且——还有那匿名电话。”加奈子说。
“是的。这样一来,向警察告密的匿名电话也可以解释了。那电话说,正彦先生要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施行暴行。另外,还和洋子约好,如果被人发现,就说是被强奸。”
“可是凶手……”
“那是凶手先去找正在等待正彦先生的洋子。”说到这里,谁也不开口了。多田隔了一会儿又说,“经过调查,我们弄清了一件与山下被杀有关的事实。”加奈子紧张了。
“在座的诸位,就你们的经历而言,不用说,每一位都是一清二楚的,但是,在佣人里面,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所以,我们调查了他们的经历。”
站在门口的水原竖起了耳朵。
“结果我们发现,其中一位隐瞒了自己的身世。”
“是谁?”加奈子问。
“樱井真理子小姐。”
水原大吃一惊,多田翻开记事本。
“她原名仓田法子。”
仓田——加奈子想起来了,由于母亲的证言而死于非命的那个人不也姓仓田吗?难道真理子就是……
“她的哥哥名叫仓田彻夫,十七年前,因为杀人嫌疑被逮捕,判决时企图逃跑不遂,结果跳搂自杀。真理子是他的一个年龄相差很大的妹妹。”
加奈子的掌心已渗出汗水——真理子,就是仓田的妹妹!
“那么,真相大白了。”东尾说,“杀人犯的妹妹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实。”多田说,“在审理仓田彻夫一案时,起决定作用的是一位目击者的证词。因为一位妇女见到过凶手,而这个妇女,就是刚去世的北里浪子夫人。”
多田的话,引起一阵惊讶声。
“就是说,自称真理子的女佣人,是为了向浪子人复仇,才化名到这里来的?”中町问。
“如果说这是偶然的话,也许有些勉强吧。”
“的确如此。——哎呀,真让人吃惊。”中町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那么,就是说,”菊井说,“浪子夫人因为某些原因,对真理子的身分产生怀疑,便委托山下来调查。”
“当真理子知道山下带来了调查结果,便把侦探杀了,夺走了有关的资料!”东尾得意地说道。
“也许这就是最合理的解释。”多田点点头。
不对,不是这样。——加奈子真想这样说,但她不能这么说。
“恰恰这女人现在不见了。大概她发觉自己暴露了。”中町说,“也许杀死那小姑娘的也是她。因为有可能杀害山下时,被那小姑娘发现了。”
“这一点现在还不清楚。不过,马上就会找到她的,这一带她跑不出去,等找着后再慢慢问她。”
多田说完,说声“打扰了。”一鞠躬,转身出去了。
多田走后,不一会儿,三位经理也回去了。因为既然正彦是无辜的,商量事情就不好少了圆谷。
律师也回去了,留下的只有加奈子、菊井父子和水原。
“哎呀!真让我吃惊。”菊井说。
“不对!”加奈子说。
“什么?”
“就是真理子的事。说什么她是为了复仇……”
“可是,事实上她确实改名换姓跑到你家来了。”
“那么,您想一想,她在这里干了三年了。三年,如果要复仇的话,机会多得是!”
菊井沉吟着,“的确,说得也是。——但是,隐瞒身分这一条对她极其不利呀。”
“我也讲不清其中的道理,但是,肯定是有什么缘故的……”
“你是个善良的人。”菊井拍拍加奈子的肩膀,“那么,我和和昌要先回家一趟。”
“好。谢谢您了。”加奈子向菊井一鞠躬。
“不,没什么。——和昌,走吧。”
“哦,那么,加奈子,再见。”
“您还回大学?”
“是的。”
“那么,请再来。”
“谢谢。”和昌轻轻地握了一下加奈子的手,和父亲一起出去了。
加奈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她显得很疲倦。
“——只剩下我们俩了,水原。”加奈子说。
水原没有回答,他好象一座铜像似地直挺挺地站着。
“水原。”加奈子又叫一声,水原这才听见。
“是!啊,对不起。”
“你怎么了?”
“没……真理子小姐的事……”
“我也大吃一惊,但是,我想她决不可能杀人。”
“小姐!”水原大叫一声,直向加奈子冲来,吓得加奈子连连后退,水原冲到加奈子面前,双膝着地,抓住加奈子的手。
“谢谢您!小姐,您能这样说……”
“水原,你……”加奈子吃惊地盯着水原,“你喜欢真理子?”
“是的。她也爱我!”
“是吗?这岂不是大好事!”加奈子高兴地说。
“她肯定是出门去什么地方了,就会回来的。我敢肯定。”水原说,“是买东西或别的什么事……我去看看就来。”
水原急急忙忙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加奈子一人了,她陷入了沉思。
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人意料之外。——两起凶杀案接连发生,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呢?侦探山下,还有来帮忙的小姑娘香山洋子。
看不出来有什么关系,但是,至少对山下,凶手的动机是显而易见的,而那个小姑娘,不能说她会了解山下的事情。
就作案的方法来看,虽然用的是相同的凶器,但山下是突然挨了一刀致死的,而那小姑娘……
加奈子一想起香山洋子的尸体,不出得打了个寒颤。
那可决不是“闹着玩的”,即使是精神失常的人的所作为,那样残酷的暴行,必然会在表情上有所流露,而凶手在吃饭时离席,上二楼杀死洋子后,又回来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吃饭……这一切决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所能干的。
当然,杀人本身就没有任何善良可言,但是,如是为了自卫,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誉而去杀人,也许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那样残忍地杀死一个少女……普通的人是难以理解的。
可是,这么说,是否有两个杀人犯,两个?
加奈子不敢相信,在这些亲近的人中,竟有两个杀人犯?
但是,从分析来看,只能是如此。
事实的真相何在呢?
“对了——?”
加奈子站起来,她想起了上村,他病情该是好转了吧,说不定烧也退了。
水原这一去,估计不会马上回来,加奈子连忙搬来脚踏,拿出书一按机关,她正要把脚踏从书架前搬开。
“——想不到那里还有个机关!”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加奈子差点喊出声来。
开了,多田站在门口,他身后还站着几位警察,加奈子条件反射似的朝窗外望去,只见窗外已有一队身穿制服的警察。
在这令人室息的静寂中,随着一阵轻微的声响,书架——密室的门缓缓打开了……
3
“我什么也不知道。”加奈子说。
“小姐——”多田正要说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轻轻一笑。
加奈子一脸狐疑,望着多田。
“小姐,您如果这样说,就是说,我无论怎样努力,也不能让您改变主意了。那我只好不做无谓的劳动了。”
“随您的便,这样反倒节约时间。”
“这地方可真精巧呀!”多田从沙发上姑起来,仔细地观察书架上下的接缝处,摇晃着脑袋说。
“我母亲做事,总是讲究万无一失,最讨厌偷工减料。”
“这一点我有同感。图一时的方便,结果会使全部的心血付之东流,不如当时就辛苦一些……”
多田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教训人的味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是,加奈子弄不清,多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加奈子没有阻拦一个个钻进密室的警察,她绝望地望着这一切。突然,听见一个警官说道,“里面什么也没有。”这一下,加奈子反而大吃一惊。
“这不可能。”就连多田也急了,连忙走进密室。
加奈子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她倒不是心脏有什么毛病,只是太紧张了。——不一会儿,多田出来。加奈子明白,上村真的不见了。
这一下,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了。加奈子暗暗想。
“小姐,上村到底上哪儿去了?”多田问。
“我不懂您的话。”加奈子回答说。
——警察们在密室里足足折腾了一小时。
“加奈子小姐。”多田对加奈子说,“请您也进来看看。”
“终于要赦免我啦?”
“那里,您不去看看,如果放过了什么重要证据实在可惜。所以刚才才请您在此稍稍等候一下。”
“那么,请您告诉我,去看什么?”
“请您看看密室有什么变动没有。”
加奈子立即发现小柜的门被打开了。
“那个小柜——”
“就这样开着的。是您打开的?”
“不。”加奈子摇摇头。
“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了。是放什么贵重东西的地方。”
加奈子耸耸肩膀,“我也不知道,这是妈妈的屋子。”
“那么,是您母亲用它装什么东西的?——做得真精巧,也许是收藏宝石什么的吧?”
“家母对宝石这类玩意儿毫无兴趣。”
“但是,还特别安了锁了。据您看,会装些什么东西?”
“这个……”加奈子毫无表情地摇摇头,那顽固劲儿,看来是雷打不动……
“可是……”多田打量了一番密室,“真想见见您母亲,实在是一位有特点的人物。”
加奈子沉默不语。——是谁把小柜打开的?
“是撬开的吗?”加奈子问。
“不,没有任何撬过的痕迹。是用钥匙打开的。”
多田指着钥匙孔道,“——谁有这个钥匙?”
“我母亲。”
“另外呢?”
“只有我母亲有。”
“那么,您母亲去世以后呢?”
加奈子迟疑了一会儿,心想还是明说为妙。
“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我想大概给人偷走了。”
“这很有意思。”
“钥匙放在项链里,和那天川口拿来的一模一样的项链。”
“那么,那条项链就是您母亲的吗?”
“我想不可能。因为我记得清清楚楚,妈妈去世时,还戴着那串项链呢。”
“那项链后来不见了?”
“是的。我想川口拿来的项链,和我妈妈的一定是同一种类型的东西。”
“那么,山下把那项链给川口,不过纯属偶然吧。”
“也不能说只是偶然。其中肯定有某种原因。”
“的确。”
多田和加奈子回到起居室的沙发上,“可是,这密室里,确实有刚刚住过人的迹象。是您吗?”
“我偶尔也到里面去。”
“除您之外,还有人知道这间密室吗?”
“还有我母亲,此外……”加奈子摇摇头,“当然还有修造密室的师傅。此外,我想没有了,妈妈也不会再告诉其它人。”
“上村知道的可能性肯定是没有了?”
“当然,外面的人不可能会知道。”加奈子压低声音问,“检查过我妈妈的遗体了吗?”
“啊,真对不起,现在正要检查,结果还要等些时间。”
“我知道。”加奈子朝密室看了一眼,问,“您怎么会想到逃犯会藏在这里?”
“因为有告密电话。”
“告密?——听出是什么人?”
“不清楚,打电话的人改了声音。他说起居室里有间密室,上村就藏在那里,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是男的声音,还是女的?”
“连这也没有听出来。”
是谁干的呢?知道这间密室的除了加奈子外,只有菊井医生一人了。
可是菊井医生怎么会呢?——不过也许菊井觉得浪子去世后有责任保护加奈子,所以,趁加奈子没有陷得很深时,便向警察把上村给告了……
“总之,没抓住上村,一切都落空了。”多田微微笑道。
真是令人难以捉摸的刑侦,加奈子想。要是一般的警察,这时候肯定是拼命恐吓加奈子,设法问出个名堂来。
“——多田先生!”突然,从密室里传来一声兴奋的声音。
多田顿时飞快地向密室跑去,动作之迅速,从他的外表是难以想象的。加奈子也紧跟在后。
“请看这个。”一位警察手拿着一条被血染红、皱巴巴的手帕。
“在哪里拣到的?”
“洗脸台的排水孔里面。”
“马上化验上面的血迹。”多田命令道,然后回头看着加奈子。
“只要弄清是什么人的血,事情就有眉目了。”
“您是说……”
“到底是山下的血,还是香山洋子的。”
“也许是凶手自己的血。”
“也有可能,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请,就不会藏得这么好。——总之,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多奈子眼望着搞指纹鉴别的警察,在密室里撒起白粉。心思,虽然上村身体复原后,觉察到危险,自己跑掉了,但指纹纹肯定会留在这里。这一下上村真的暴露了。
“有没有取得清楚的指纹?”多田问。
“不太多,清楚的有两、三个。”
“够了,赶紧和上村的指纹核对一下。”
“是。”
加奈子回到起居室,站在背着双手的多田面前。
“怎么样?我,也一起去警察局吧。”
“哪里。我想您决不会跑到别处去的。只是等结果一出来,还要打扰您。”
“明白了。——我有点累,要上楼休息一会儿。”
“请便。我们也马上告辞。”
“水原待会儿就来,有什么事你们找水原好了。”加奈子一点头,说声“失陪了。”便离开起居室。
“真是个了不起的姑娘!”多田暗暗赞叹道。
“不是太早吧?”东尾还是用脚顶开起居室的门来。
“不,不早了。”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是中町。
“他们两位呢?”
“他们打了声招呼,说要迟到三十分钟。”中町一笑。
东尾向酒柜走去,“我们的计划完蛋了,圆谷的儿子最后还是无罪,如果警察查出陷害正彦的真相,结果是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明白。”中町又在沙发上坐下,“这是我订的计划,现在带来这意想不到的后果,我很抱歉。”
“我并不是要你道歉。”东尾有些焦急,“最完善的计划,也可能会失败。这一点我们都深有体会。问题是——”
“怎么摆脱这一困境,对吧?”
“正是。”
“这正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中町说。
“圆谷现在怎么样?”
“一副百分之百要干总经理的架式。而且还扬言,要有话跟你说。抖起威风,好象打算威胁我们。”
“这蠢货!”东尾恨恨地骂。
“是是,不得不承认,我们现在是处于守势。”
“哼——让他瞧瞧我们的厉害。”
“我考虑了几个方案。”中町说到这里,又沉默了一会儿。
夕阳的反照,染红了整个起居室。
“你别装模作样,痛痛快快地好不好。”东尾说罢,一口气干了杯中的酒。
“呵,对不起。我倒不是故弄玄虚。”中町微微笑道,“——只是,我在想,应该从哪里说起。”
“结论。直截了当的结论。简单明了,是我的嗜好。”
“好。——就是说,不管是谁,仔细一想,肯定会猜出陷害正彦的是我们三人。”
“对。”
“那个侦探,精得很。他已经有所察觉了。”
“那,我们非得赶紧不可了。”
“怎么样?把一切都一古脑推给凑先生。”
“给凑?”东尾直呼其名道。
“必须把责任推给一人。与其我们三人同归于尽,不如牺牲一个人。”
“不管怎样,岂能向圆谷这家伙低头!”东尾说。
“暂时要忍耐一会儿。怎么样?说一切都是凑先生干的,我和东尾先生的立场一如既往。圆谷先生现在正乐得有点忘乎所以,所以反而好糊弄过去。”
“那好吧。圆谷呀,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
“要记住,今后决不能放过这家伙。他儿子,杀人嫌疑罪虽然给躲过了,但要非礼于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这一点却是事实。”
“没有付诸行动,这在法律上……”
“虽然构不成犯罪,但在周刊杂志上照样可以搞他一家伙。”
“对了。”
“先让他得惠一阵子,凑先生空出的位子也让他好了。等他得意忘形时,给他来个措手不及,那就是:父亲在事业上失败,儿子堕落。看准机会,一定没问题。”
“好主意,但是,有一个问题……”
“是凑先生吗?”
“对,凑看来不会老老实实引退。说不定,弄急了会把我们也抖搂出来。”
“我早已考虑好了。”中町说,“——因为本来就打算让凑干一阵子便请他引退,所以,多少对他作了些调查。”
“哎,有什么把柄?”
“他的确是个尾巴夹得很紧的人。好象只懂得埋头干活,没有快乐、没有痛苦。”
“老古板。”东尾轻蔑地一笑,“我对美酒、女人,决不躲躲闪闪,我敢作敢当。”
中町苦笑了一下,“所以,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跟踪他。我们终于发现,每到周末,他总是深夜一个人外出。”
“是为了女人?”
“如果是为了这点事,凑先生就不会这样煞费苦心,最多不过引起夫妻吵架而已,决不至于影响到经理的职位。”
“这倒也是。”东尾点点头,“那是——?”
“是男的。”中町说。
“男人?”东尾一愣,然后慢慢地点点头,“是那么回事。”
“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流氓。不过,的确是个美少年。我看了偷拍下的照片,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对有这种嗜好的人来说,实在是绝妙无伦的尤物。”
“真搞不懂,我想与其玩这种不男不女的男人,不如玩女人更痛快。”
“这是变态心理,常人是不可理解的。总而言之,如果把这事给抖搂出来,凑先生可就完了。”
“这可真的抓住要害了。”东尾快活地笑了,“我还真的有点同情他呢。”
“所以,这是最后的秘密武器。我们用它逼凑承认,是他要陷害圆谷,全是他一人干的。”
“警察不会怀疑吗?”
“把话说明白,也许凑会自己主动辞去经理的职务。事情就了结了。”
“凑如果老老实实地听我们吩咐就好了。”
“我想没问题。如果把那事儿抖搂出来,等着凑的是离婚,身败名裂。如果照我们说的去做,还可以干个公司顾问什么的,快快活活地过日子。——象他那样软弱的家伙,会照着我们说的去做的。”中町很自信说。
——但是,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我决不让你们得逞。”突然,一声喊叫,使东尾和中町吃惊地站起来。原来凑正站在沙发的后面。
“你们觉得奇怪吧。”凑因为愤怒、涨红了脸,声音也在颤抖,“中町先生挂电话通知我会议时间后,我又向东尾先生的秘书打听会议的时间,结果比预定时间早到三十分钟。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因为你们都是惯于玩阴谋的人,所以我要更早些来,躲在这里。——多么卑鄙的家伙!你们知道不知道还有羞耻两字!嫁祸于人,靠揭人隐私来要挟,这是人干的吗?”
凑紧握的双拳颤抖着,慢慢地举起来
,从沙发后面冲了出来。
“我很抱歉,但事实并不象您说的那样。”中町已镇静下来,“凑先生,我们的忠告是为您着想,您还是不要这样激动为好。”
“谢谢您的好意。”
“让您不自在很容易,那件事真的公开出来,您失去的不仅仅是经理的职位,您的家庭也会就此抛弃您的。”
“随您的便,但是我也会把您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世的。”凑针锋相对。
中町拦住正要发作的东尾,“请相信我,凑先生。您无论怎样蛮干,也不是我们俩的对手,请您好好考虑一下。”
“没这个必要。”凑用挑战般的口气说,“我决不为莫须有的责任,辞去经理的职务。”
“不过,那个秘密要是捅出去,您不退也得退。还有,今后的生活也——”
“哼,过穷日子算什么?我现在的财产就够花一辈子了。”
中町的眼中露出了凶光,他万没想到,凑竟这样难对付。
“凑先生,请您冷静一点,即使您跑到警察那里去,他们相信的还是我们的话,警察方面有我们的人。”
“我不怕你们,再威胁也没用!我要把一切都抖搂出来,警察会相信的。因为一切都是你们策划的阴谋。”
“可是,证据呢?”
凑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四方形的微形录音机,“在这里。这是我作会议记录用的,又方便、性能又好。”
中町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凑得意地笑了。“总之放在上衣口袋里,你们的谈话一开始,正好用上了。全部谈话都准确无误地录下来了。听听这个,警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可是真的!意外的打击,使中町目瞪口呆。
“——那么,失陪了。”凑把录音机放进衣袋,“我和圆谷先生好好商量商量。”说罢,便朝门走去。
“等一等。”中町冲上去,挡住了凑。
“把这个交给我!”
“给我躲开!”
“把录音机交给我,喂!”中町逼上去说。
“我叫你躲开!”
凑推开中町的手,“你完了,机关算尽,结果是算了你自己的性命。罪有应得!”
“你慢着!”
“什么,滚开!——别动我。”
两人扭打起来,东尾双手抱在胸前,作壁上观。
中町人虽聪明,但没有力气,凑的力气却意外地大,一把就把中町摔倒在地。
“瞧你这德性。”凑边放声大笑,边得意地向门口走去。
一向派头十足的中町,哪受过这般侮辱。
“你给我站住!”他翻身跃起,向凑的身后猛扑过去。
两人扭在一起摔倒在地上,中町的双手趁势掐住凑的脖子。
“妈的……欺负到老子头上。”中町骂道,他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双手上,凑拼命地挣扎着,但中町从背后紧紧把他压住,凑已经动弹不得了。
不一会儿,凑的双眼瞪大,眼珠暴出,双手向空中乱抓,——慢慢地,变成颤抖,最后瘫落在地毯上。
只听见中町急促的呼吸声。
东尾过来叫道。“中町先生!”中町这才如梦方醒,他抬起头来,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仿佛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似的,茫然地望着一动不动的凑。
东尾蹲下去,摸摸凑的脉,毫无表情地说:“他死了。”然后慢慢地站起来。
“死了……”中町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摇摇头,“这……有点麻烦……得想想办法。”
“是给你杀死的。”
“我杀死的……不,我只想掐住他的脖子……”
中町的神志大半已恍惚不清了。一向冷静、沉着的他,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样子实在悲惨。
突然,东尾一拳向中町的下巴打去,毫无戒备的中町,一跟头摔倒在地,四脚朝天地倒在地毯上,就象一个“大”字。
东尾立即在凑的尸体旁蹲下,搜了搜凑的上衣口袋,掏出一架小型录音机,一按取出的键,咔嚓地一声,里面没有磁带弹出来。
里面没放磁带。
东尾哈哈大笑,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在痉挛。
这时,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水原,一副疲惫的样子。
“啊——东尾先生,您在这?”说罢,他发现趴在地上的凑,和四脚朝天地躺在旁边的中町,便问:
“啊——出了什么事?”
“中町先生突然发疯了。”
“简直就象在演戏。”
“他把凑先生掐死了。我慢了一步没有能拦住,中町是我给打昏的。哎!快去叫警察来。”
“是。”水原擦了擦眼睹,他真怀疑,眼前的光景不会是一个恶梦。
4
“这样没完没了地来打扰您,您是不是考虑发行门票?”多田刑侦说。
“请您别开玩笑!”加奈子瞪他一眼。
“对不起。不过,您是否还是暂时离开这里为好。”
“不,这是妈妈喜欢的家,我决不会离开的。”
“说得好,这才是您的话。”
“不要挖苦人!”
“不,我是真心实意地夸奖您。”多田说。
加奈子垂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总是有点不耐烦。”
“我能理解。”多田看了一眼用布盖好的凑的尸体。
“总之,这件事,凶手已经抓住了。”
“我真不敢相信,……中町先生会干出这种事来。”
“您相信他?”
“不。”加奈子立即回答,“总觉得这个人爱在背地里搞什么名堂,令人摸不透。我讨厌他。我想,妈妈也是因为倚重他作买卖的本事,在为人上是决不会看重他的。”
“就是说,是计算机那样的人。”
“就是。干什么都十分理智,好象不知道激动为何物。——真让人觉得。杀人什么的,只有和中町先生才真正是无缘的。”
“不过,他本人已经承认,凑是他杀死。”多田说,“平素冷静的人,也许是在某些方面强烈压抑着自己,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就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甚至发疯。”
加奈子默默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起居室里站满警察。
“您累了吧?”多田看到加奈子正在揉她的太阳穴。
“是。有点……是精神上。”
加奈子使劲让自己笑了一笑,要不,笑容已很难再出现在她脸上。
“本想尽快从这里撤走。——可是,现在凑先生一死,中町先生又被逮捕。下面够您为难了。”
加奈子一想到四个企业将落到东尾、圆谷手中,心情更加沉重。——当然,换上凑和中町也好不了多少,他们都没有母亲那样的“思想”,他们是地道的“商人”,只要能赚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加奈子的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多田先生。”加奈子似乎要打破这沉闷的气氛,“真理子——不,仓田法子上哪儿去了,有什么线索没有?”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撞到我们的网上,虽然一个女人是非常惹人注意的目标。”多田话虽如此,但毫无遗憾的样子。
“那个……被通缉的罪犯也……”
“您指上村,仍然是……”
“是吗?”加奈子好不容易才掩饰住内心的轻松感。
多田掏出记事本,“在密室里,只查到您一人的指纹。”
加奈子稍稍有些吃惊,“为什么我的指纹——?”
“我们斗胆拿走了一个您用的酒杯,待会儿就还给您。”
“真是无孔不入。”加奈子笑了。
“另外。——有一点还不太清楚,就是发现了象仓田法子的指纹,当然,现在还没有确定。”
怎么密室里会有仓田法子的指纹?——加奈子糊涂了。
“她有可能知道这间密室吗?”多田问。
“这个……我想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性。因为她在这里的时间相当久了。但是,除非偶然被她发现,其它可能性很少。”加奈子说完,忽然想起来,偷走妈妈项链的也许就是真理子,不,仓田法子吧。
那么,把妈妈遗书的最后一页拿走的也是她吗?如果,仓田法子看了遗书,当然想知道受嫌疑的人的名字。
对仓田法子来说,也许她会憎恨加奈子的母亲,但她肯定更憎恨使自己的哥哥蒙受不白之冤的那个杀人犯。
这样,杀死侦探山下的,不可能是仓田法子,因为可以肯定,山下是来报告真正凶手的名字的。而且。残暴地杀死香山洋子的凶手也不可能是法子,因为没有任何动机。
“您在想什么?”多田这样一问,打断了加奈子的沉思。
“我想,——真理子——不,仓田法子她干吗要跑呢?”
多田没说话,加奈子接着说,“无论侦探山下,还是香山洋子,她都没有杀人的动机呀。”
“这一点我也汪意到了。”多田点点头,“假使山下查明了她就是仓田法子,她也仅仅为了这一点就杀死山下,这是难以想象的。因为事情本身并不需要如此保密。”
加奈子点点头,“即使是杀人犯的妹妹,这也不是什么过错。”
“就是。充其量不在这里干下去罢了。用不着去杀人。——另外,香山洋子的死,怎么会用那样的方法杀死她?即使有人想嫁祸于轻度痴呆的圆谷正彦,也没必要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怎么啦,我什么地方很怪?”
“对不起。”加奈子止住笑,“不,不是我突然犯么毛病了,只是,您刚才说的正彦‘轻度痴呆’什么的,我觉得太形象了,不由得……请说下去。”
多田微微一笑,双眼注视着加奈子,“您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小姐,家里发生了这么多可怕的事,还能看到您的笑脸。——也许是我啰嗦,真想见见您母亲呀!”
“你们肯定会谈得来。”
“很荣幸,——言归正传,就是说,杀死山下、洋子的凶手,不可能是仓田法子。”
“对。”
“那么,杀人凶手是谁?——也许是上村裕三。”
“可是,他不在这里呀。”
“而且也没有动机,虽然他是杀人嫌疑犯,但没有任何理由去杀死山下和那个少女。”
“那么,先得确定,杀害这两个人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对,还有动机。——就动机而言,这两起杀人案件并不一样,凶手杀害山下的动机基本上清楚了,山下带来的调查材料无疑对罪犯有莫大的危险。然而,这材料是您母亲委托山下调查的,这一点很重要。”
“是的。”加奈子点点头。
“而对香山洋子,看来肯定是精神失常的人干的。——据我看来,给香山洋子钱的大概是中町、东尾之流,目的十有八、九是企图把圆谷弄下去。”
“那么,杀人凶手呢?”
“当然,把圆谷弄下去,只要制造出他儿子强奸少女这一件事就足够了,杀人凶手看来是另有其人,当然,也不是圆谷正彦。”
“究竟是谁呢?”
多田没有回答,他在沙发之间走来走去,过了会儿,接着说道:
“不知道,只是刚才您提到,两起杀人案是否就是两个人干的,我想这种可能性很大。其实两件事共同的地方,就是用的全是刀子。”
“但是,虽然都是刀子,但挂在墙上的短剑和医生用的手术刀可大不相同。”
“对。用的方法也是。——总之,杀害山下的凶手,肯定是当时在这房子里的某一人物,也许杀害洋子的也如此。因为很难想象,从外面闯进什么人,碰巧发现菊井医生的皮包,偷走他的手术刀,然后撞进香山洋子赤裸着等在那里的房间。”
“那么,还是我们身边的人干的?”
“只能这样想。至于山下,诸位经理和他们的夫人都有杀人动机。就是说,当山下带来的调查材料,有可能危及他们的地位时。”
“可是,香山洋子被杀,就很难断定凶手的杀人动机。”
“可是,知道她在那里的人是有限的吧。”
“对了。——给她钱的,大概是中町和东尾。总之,从最大的范围来考虑,也不出这所房子,说不定有人在什么地方听到他们的谈话,或者看到她悄悄跑到那间房子里什么的。”
多田看看密室,“在那儿的话,听得到起居室里的谈话吧?”
“这——大概可以吧。”
“事实上,在那里发现了一条沾满血迹的手帕。上面的血可以肯定是香山洋子的。”
加奈子没有说话。——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上村会是一个如此残忍的杀人犯、杀死一个少女的变态心理者。不过,有这种变态心理的人,平时是看不出来的。
“——总是打扰您,对不起。”多田说,“但愿下面再不要出什么事。”
“但愿如此。”
“也许下一个目标就是您。是否暂时离开一下,怎么样?”
“不。——我不会动的。请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那么,要不要把警察留下?”
“不必了。还没到这地步。水原先生也在。没问题。”
“那好。”多田微微一笑,“不过,即使是对最保险的人。也不能疏忽大意。杀人犯,决不会自报家门的。”
警察们一走,起居室里只剩下加奈子一人。一种孤独的感觉,好似身边再也没有某它人了。
上村也不在,他上哪儿去了,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上村会杀死那个少女,但是,中町他们给圆谷正彦布置圈套的谈话,也许上村会听到,这样,他也是知道那少女的事了。
“不。”加奈子不由得脱口而出。犹犹豫豫,这不是我的作风,假如是妈妈,一旦认准的事,一定会坚持干到底。——对,也许有人带上村从这里逃走了。或者是上村自己因为身体好了,为了不给我添麻烦,借机走掉了也说不定。擦掉指纹的,可能就是上村自己。
那么,那块染上血迹的手帕呢?——可能罪犯知道了这间密室,为了嫁祸于上村,做意把手帕藏在密室里。
究竟谁是真正的罪犯?
加奈子的全身埋在沙发里,——她累了。
天已经晚了,晚饭时间早已过去,加奈子也毫无食欲。
“——小姐。”推门进来的是水原。
“啊,有事?”
“菊井医生来了。”
“是吗?请他进来。”
水原还没转过身去,菊井已快步进来了。
“我送和昌回去一趟,所以来晚了点。”菊井握住加奈子的手,“听说又杀了人。”
“是。但凶手马上就被抓住了。”
“是中町?真是。怎么搞的!”
菊井象是强压住愤怒,“你母亲尸骨未寒,就闹成这个样子。——今后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按着东尾和圆谷先生喜欢的样子呗,公司已经脱离了北里家。——对了,医生,您有没有把密室的事告诉警察?”
“我?”菊井吃惊地问:“我怎么会呢?我决不会背叛你的。”
“对不起,我并不是怀疑您。”
菊井向密室望了一眼,“他,被捕了?”
“没有。警察发现时,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有人告了密。”
“决不是我。”
“我知道。我唯一信赖的,就是您。”加奈子握着菊井的手说。
“——加奈子君,到我家来吧,待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加奈子笑着站起来,“实在是……”
她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妈妈活着的时候,大家都快活,什么事都顺顺当当,现在一定是妈妈把这座房子里的运气统统带到坟墓里去了。”
“象你这样的年轻人,住在这样大的房子里,并不令人羡慕。我不想说不好听的,总之,到我那里去吧。”
“您真好,医生!”加奈子说,“不过,眼下还不行,等一切都整理出个头绪后,也许……”
“愿意到我那里去?”
加奈子从菊井医生的口气里感到,他不仅仅是在乎自己的安全,她望着菊井的脸,“医生……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菊井慌忙避开加奈子的视线,“这,这个……可是,并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话。”
“是什么事?请随便说好了。即使是现在,我也不会受不了。”加奈子在沙发上坐下。
“这个……就是说……”
菊井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好象下决心似的开口说,“现在对你说这个,也许有点不合适,所以,你听一听,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行了。”
“我知道。”
菊井握着加奈子的手,“加奈子君,你愿意和和昌结婚吗?”
“和和昌先生?”这是加奈子连想也没想过的问题,她不禁哑然。至于这求婚竟是由菊井和昌的父亲当面提出,加奈子还没有来得及为此感到吃惊,也许是因为这话题来得太突然的缘故。
可是,这总是儿子和昌的事……
“你感到吃惊也是自然的。”菊井说,“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男的,可是……也许是我多嘴,即使你得到了那样的男子,对你更多是伤害。我是为你……”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但愿我没有惹你生气。”
“哪能呢。我感到很荣幸。”
菊井的脸色顿时变得明朗。
“是吗。那么——”
“我理解您的意思。但是,眼下实在难以对此作出回答。”
“说的也是。只要你当一回事,这就足够了。”
“您的好心,我很感谢,真的。等一切理出个头绪,再慢慢地商量好吧。”加奈子的话里,露出要结束谈话的意思,菊井也明白加奈子的表示,便站起身来。
“那么,多多保重吧。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好了。什么时候都行。”说完,便离开了。
菊井一走,一阵强度的疲劳控制了加奈子。
家里已有三个人遇害了,如果加上妈妈,便是四个人了。她想大喊一声,再也疏忽不得了。
“——够了”她叹道,随手拿起一个靠垫,放在沙发的角上,想枕着它睡一会儿。
这可是杀人现场!管它呢。
眼睛一闭上,加奈子顿时进入了梦乡。
5
深夜,一点正。
起居室在黑暗中沉睡。
加奈子睡得得沉。水原来过一次,看到加奈子睡得正香,便把窗帘拉上就出去了……
屋外,风不大,一片寂静。突然,一阵声响——
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渐地向起居室传来。
脚步声到了落地窗前的平台上停住了。
两扇落地窗的接缝里,响起咔嚓咔嚓的声响。——是一把尖刀插进了两扇窗之间的接缝,慢慢地往上移动,卡住锁,再把刀子往上再一用力,锁咔嚓一声松开了。
落地窗被推开了,风静静地流入,翻动着窗帘,一条条人影慢慢地从平台钻进屋来,随后关上落地窗。
窗子关上时,响起“当”的一声,把加奈子惊醒了。
“——啊,我睡着了,真香!”加奈子揉揉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忽然,她好象觉察到自己刚才似乎听到什么。
有人来了?
加奈子来到门旁边,打开灯。
起居室里一片光明。——连个人影都没有。
可是,的确听到什么了……会不会藏到沙发后面去了?
应该把水原叫来。真不知跑进什么人来。
门开了,加奈子“啊——”一声惊叫,眼前出现一个男子。
“——正彦!”
正彦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吓死人了。”加奈子生气地说,“有事吗?”
“你过去。”正彦踉踉跄跄地推搡着加奈子进来。
“你喝醉了?”
“对,我是预先庆祝!”
“有什么喜事?”
“中町这小子,和东尾狼狈为奸想搞我。他现在都招了,统统都……”
“是吗。”
“凑死了,中町是杀人犯,下面就看我父亲和东尾的了。——你明白吗?四个企业归他们两人!”
正彦边大声嚷嚷着,边向酒柜走去,取出酒喝了起来。
“还有就是东尾,他总是和中町搞在一起,这把柄在我们手里,掌握实权的只有我父亲了,你懂吗?”
“我恭喜你。”加奈子冷淡地说,“不过,你居然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干那种事,所以,你不要太得意忘形。”
“哪个混蛋愿意说就让他说去吧!——怎么,你也不乐意?”
“我何苦呢。”加奈子走到屋子中间,“你父亲无论当经理还是当茶房,和我无关。”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正彦手拿着酒杯,朝加奈子走来,“我很宽容,不计较你的态度如何,我说过,我要娶你!”
“别开玩笑。”加奈子笑道。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
“你是从哪儿进来了?”
“当然是从大门进来的。”
“水原呢?”
“那小子呀,那小子倒在门厅里,他吃了我一掌。”
“你说什么?”加奈子瞪了正彦一眼,“你总是干不知羞耻的事——”
“我怕他进来捣乱,就在我们最关键的时刻。”
加奈子连忙躲开正彦的纠缠,向门口跑去,但是,这次正彦也不示弱。朝正要开门的加奈子猛扑过去,死死按住她的手。
“现在谁都不在,你跑不了。”
“你干什么?——你发疯了!”加奈子扭动身子,竭力挣脱正彦的双臂,向起居室里头跑去。
“看你跑到哪里去。”正彦喘着粗气,一下子把门锁上,“好,我慢慢地追你。”
“谁愿意与你……”加奈子有些紧张,这样下去很危险。她本来就已相当疲倦,如果被正彦抓住不可能再做任何抵抗了。
越拖延危险越大,正彦借着酒劲,正肆无忌惮。
“乖乖。”正彦追过来,加奈子沿着书架躲避着。
突然,加奈子脚绊住了什么东西,她伸手想扶住书架,结果抓落了几本书,加奈子摔倒在地。
“有了!”正彦洋洋得意地追上来,朝加奈子猛扑去。——不过,一个不中用的男人干什么都不中用。加奈子在摔倒时,顺手抓起一个书档,一个用大理石做的人鱼书档。
加奈子握紧书档,朝猛扑过来的正彦猛砍过去,和大理石较量的结果,正彦的额头坚坚实实地挨下一下。
他好象在这魅力——不,这硬度前认输似的,一下子瘫倒在地。
“——真是。”
加奈子推开正彦的身体,站起身来,“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的就是你。”
加奈子把书档放回书架,心想刚才绊上什么来着?
地毯上一处稍稍有些隆起。
“奇怪……”
加奈子走过去,蹲下来一看,地毯上有切缝,刚才绊上的是地毯翘起的地方。可是,地毯上怎么会有切缝呢?
加奈子抓住地毯上的长毛,用力一拉,令人吃惊的是,书架前一块一米见方的地毯竟被揭起来了。
“怪了。”
加奈子看看下面的地板,没有任何异样……
她又把视线移向地毯,地毯很厚,从上面看上去根本发现不了有切缝。
“这里弄脏了。”加奈子自语道,——在揭下来的地毯上,粘有一些干泥巴之类的东西。
看来是有人用脏鞋子踩过。——可是,为什么弄脏的单单是书架前的地毯呢?
加奈子好象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向落地窗走去,她在两扇窗户的接缝的地毯上蹲下,双手抓住地毯上的长毛、用尽全身力气一拉,果然揭起了一块一米见方的地毯。用力过猛的加奈子自己也挥了个四脚朝天。被切下的地毯和书架前的差不多太,由于地毯的毛很厚,边上的缝都给遮住了。
加奈子赶紧把书架前的地毯搬过来——一块一米见方的厚地毯还真重——往落地窗前空出的地方一放,正好!
这一下子真相大白了。杀死山下的凶手不是这间屋子里的人,是从外面进来的。肯定是从落地窗进来的,因为入口处留下了凶手带泥巴的脚印。
大概凶手后来发现了,但地毯的毛很厚,一般擦擦,很难擦干净,所以,凶手便把这部分割下来,换到不太引人注目的书架前面去。
加奈子想起上村提到过麦克风里杂音一事,大概那时,正好是犯人潜入到屋里的时候。
杂音是由外面刮进来的风声造成的,我们看电视的现场采访时,遇到有强风时,就经常可以听到电视也有那呼呼的声音。麦克风里的杂音,就是凶手打开落地窗时,从外面刮进来的强风造成的。
上村听到了这杂音。
加奈子陷入了沉思。——凶手是从外面进来的,而且杀死山下后又从那里走掉。那么,凶手肯定不是当时参加守灵的人。
可是,妈妈所谓“身边”的人中,当时是都在现场。
守灵的时候,和妈妈来往密切的人全部来齐了。
“全部?”
“不对——”加奈子嗫嚅道。
有一个人,他很晚才到。
突然,加奈子发觉背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正彦正站在身后,额头上沾满着血,一双通红的眼睛充满着愤怒。
“啊——”
来不及躲避了,正彦的双手卡住加奈子的脖子,加奈子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只有拼命地用手挠正彦的脸。
两人都摔倒在地上,正彦骑在加奈子身上,用尽全力双手卡住加奈子脖子。
加奈子觉得四肢无力,——完了——就这样死掉了?
忽然,正彦的双手松开下,而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加奈子连喘了几口大气,慢慢爬起身来。——怎么搞的,正彦怎么会松手了,立彦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呆滞,就象死人的眼睛一样。
突然,正彦仿佛象断了线的木偶,仆倒在地。
加奈子发现。正彦的后背一块殷红的斑点越来越太,是血!
她抬起跟睛一看,旁边站着一位男人,就是守灵的那天晚上迟到的那个人——菊井和昌。
“——你事儿吧?”和昌问。
“你,你干什么?”加奈子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是来救你。”和昌的左手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
“你……在这里?那么,看到我刚才——”
“当然看到了。”和昌点点头,“还是被你发现了。割地毯可真费劲儿,幸亏我的手术刀平时总是磨得飞快。”
和平时一样,说者依然彬彬有礼,可此时此刻,听来却是那样地令人感到可怕。
“为什么要把那侦探……”
回答是不言而喻的。山下的报告肯定是说,和昌就是妈妈要找的那个凶手。
“是你,在十七年前,杀死了那个女孩子?”
和昌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是的。是我杀死那个女孩子,你母亲看见了我。——当然,后来,见到你母亲时,她没有认出我。”
“这手术刀……香山洋子也是你杀死的?”
“对。手术刀用得那样高明的也只有我。”和昌嘻嘻一笑。这一笑,使加奈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是一种欲望得到满足时的笑,就象一个孩子在炫耀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时一样。
“我呢,最讨厌成年的女人。洋溢着少女芬芳的姑娘最合我的意。那姑娘可是最理想不过了。”
“那干吗杀死她?”
“她不是唯一的。——已是第三个了。”和昌瞟了一眼带血的手术刀。
“我已经很久没干了。——那姑娘如果当时穿着衣服,可能不会杀死她。可是,——她是裸体,我一进去,先有些吃惊,然后笑了,她笑了!”
和昌的双眼闪闪发光,“是在笑我!那小娘儿们。”
“所以就杀死她?”
“我无法忍受。谁要是讥笑我——决不会饶过!”
和昌站了起来,加奈子吓得慌忙向门口跑去,但——
门是锁着的,还没等加奈子打开锁,和昌追上来,加奈子被推到起居室中央。
“别动。”
加奈子顺势跑到一边。“你这样无礼,你爸爸……”
“我父亲他知道!”
“什么?”加奈子大吃一惊。
“——诱拐当时还是小孩的你,来胁迫你母亲的正是我父亲。”
妈妈看到的,就是他父亲的字,所以,妈妈说,凶手就是“身边的人”。
“我父亲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儿子进监狱,”和昌说,“所以他总是护着我。”
“你……如果杀死我,会被警察逮捕的。”
“你不必担心。我不用手术刀来杀死你,我要把你活活卡死,然后让你手握手术刀,放在这混蛋的身上。——让那混蛋卡你的脖子,你不顾一切用手术刀杀死了他。同时,他也把你给卡死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和昌把手术刀放进口袋,掏出橡胶手套。“作手术自然要带手套啦。”
“别——”加奈子连连后退。——从房门逃走已经是不可能了,剩下只有落地窗了。
加奈子推倒一张沙发,拦住了和昌,便急忙向落地窗跑去。但是,和昌轻松地越过沙发,追上了加奈子。
“放开!放开我!”
和昌可和正彦不同,他一把拧住加奈子的手腕,把她按倒在地。
“马上就得,——就一会儿。”
和昌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深深地卡加奈子的脖子上。
加奈子己动弹不了——完了,这一下子真的完了,真的完蛋了!
突然,只听到扑通的一声撞击,和昌的身体倒在一边,爬起身来的加奈子只见两个男人正在地毯上扭打。
“是你——”
和和昌扭在一起的原来是上村!
这时,落地窗被撞开了,是警察。多田也跟着冲进来了。
加奈子不由得大声叫道:“快,快跑!”
起居室的门也随着一阵猛烈的撞击被打开了,菊井医生跑了进来。
“和昌,你放手。”菊井喊道。
和昌吃惊地一抬头,上村的拳头正好打在他额头上,和昌在地上打了个滚,倒在地毯上。
“上村!”
加奈子跑上去想拥抱上村,上村粗暴地一把把加奈子推开。
“躲开,我根本不认识你。”
加奈子立即想到,上村不愿让自己卷进去。
“一切都好了。”多田刑侦向上村走去,“你是上村。”
“是的。我先声明,请您不要相信这位小姐所说的一切事情,我根本不认识她。”
“这个,现在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多田从容地说,“对你的嫌疑已经解除,凶手抓住了。”
加奈子和上村相对一视。
“真的?”上村问。
“当然,就在刚才接到通知。让你受苦了。”
加奈子握住上村的手——忽然,她又变得非常冷淡。
“你说根本不认识我?”
“是我不好……请原谅。”背后传来菊井医生的说话——和昌被警察反扭着双手带走了,跟在身后的父亲,好象顿时老去十年似的,弓着背……
“——你躲在什么地方?”加奈子问上村。
“在密室呀。”
“可是——”
“因为警察已经搜查过了,所以非常安全。”
多田笑道。“真是天生的一对,你们俩。看来要防着你们的孩子,因为有可能会成为阿尔费诺·里宾第一。”
加奈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哎呀,对了,正彦他——”
“已经叫救护车了,是外伤,不要紧。”
“真遗憾。”听多田这么一说,加奈子不由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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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阴影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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