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间拨回一点——
夕里子醒来时,天快亮了。
“起来啦?”小绿说。
“你一夜没睡?”夕里子见到火继续在烧,于是问。
“我没关系。”小绿点点头。“我试过几天不睡。”
“身体撑得住吗?”
“我试过一睡就大睡三天三夜。”
“嗬。”没有睡好的夕里子大吃一惊。“这个和你的超灵感有关么?”
“大概是的。一旦能够集中精神时,三天不睡完全不再乎。”
“嗬……”
夕里子正表钦佩时,石垣从里头出来了。
“睡得着吗?”
石垣对夕里子微笑。当事人满眼血丝,一看就知道他几乎没睡过。
“喔,外面好像天亮了。”夕里子说。
“还要等一会,现在还是危险。”
“那就等天亮以后上去看看吧。”夕里子说。“我很担心我姐姐和妹妹,以及朋友的安危。”
“我了解的。”石垣在火旁坐下。“我想还不要紧……”
夕里子在前面坐直身体。
“石垣先生——这个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石垣回避夕里子的眼光和问题,凝望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
“我太太园子,从来就有异常的洁癖。”石垣说。“当然,年轻时很多女孩都有洁癖。当我和园子结婚时,我乐观的以为不久园子就会恢复普通常态。”
“但是她没有,是不?”
“反而愈来愈走极端了。”石垣甩甩头。“秀哉出世时,因着是难产,园子患上轻微的神经官能症,住了一阵子医院。”
“那么,由你照顾小孩?”
“只有半年左右时间罢了。可是出院以后,园子变成极度的思疑心重。当我因工作忙碌而夜归时,她怀疑我在外面有女人,连衬衫内衣裤都彻底检查。”
“她是嫉妒吧?”
“好像不是。”石垣苦笑。“想想看,只要我和女人见见面,园子就会歇斯底里了。到底她怎么啦?连我也困惑不解。”
“后来怎么办?”
“总之,只耍我多加注意的话,就不至于发生任何不快事件。十几年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去丁。”石垣说。“跟他母亲一比,我们的孩子秀哉则是另一个极端。我想他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情,经常冷冷淡淡的。”
“跟他母亲正好相反吧!”
“是的。因此他们母子是好搭挡。对他们而言,我是攻击的目标,不然就是陌生人。”石垣叹道。“然后——发生了那宗案子。”
“案子?”
“来替秀哉做家庭教师的女学生,和我爱上了。”石垣说。
当然,光是听石垣现在的一面之词,事实未必如此,不可尽数相信。
“一个叫世田直子的女大学生。”石垣接下去。我和她都十分小心,否则被园子察觉的活,事情就不得了。”
“但是曝光了,对不对?隐瞒是不可能的。”
听了夕里子的话,石垣苦笑。
“正是如此。我太太好像从一开始就察觉了。我本来想和她和平分手,跟世田直子结婚……”石垣停顿了一下。“不料发生可怕的事。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与园子有关,因为她也不见了。”
“然后呢?”
“世田直子打电话到山庄来。非常惊怯的佯子。她说她在酒店,于是我赶去找她。可是,路太远了,当我赶到时,她已被刺杀死了。”
“被杀了?”
“是的。她旁边有个陌生男人,用剃刀割腕倒在那里。园子神出鬼没般出现了……”
“是你太太——杀的?”
“是的。那男的也是园子找到的,他是流浪汉,年纪、身材和我接近。我太太带他去酒店,使他弄干净身体,再用安眠药弄睡他,割断他的腕,做成是自杀的样子。”
“即是——装作情死?”
“是的。然后园子作证说,那个流浪汉是我……”
“为何石垣先生不出面澄清?”
“我啊——我认为自己没出息,而且怕园子。园子当时已完全疯狂了。加上爱人被杀一事令我大受打击—这个不幸是我造成的。我很消沉,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石恒又说:“还有,我考虑到秀哉虽然与我关系并不亲密,但儿子毕竟是儿子,让他一个人留在园子身边令人不安。老实说,事后我回到山庄,对于园子作证说我死了的事,当时一无所知。”
夕里子点点头。
“那宗案件,我明白了。不过,这次的事又如何?”
“噢……其后,园子看起来平静了许多。当然,她杀了人,而且杀了两个,但我总不能把我太太送去警局呀。况且……”石垣的视线往上移,“在山中生活久了,开始觉得世间的法律并不重要,每天的生活才是优先考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有一点……”
“那个山庄原来是度假屋,可以供客人留宿,园子时时把房子当民居租给年轻人住。其实不这样做也不是没饭吃,只是我喜欢看到年轻人。”
“只有三个人住在那种地方,不会不正常才怪。”
“不错,这反而给我一种刺激的感觉。”石垣点点头。“山庄经营方面的事,几乎全都交给园子打理,我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
石垣的话中断了。
“发现了……什么事?”夕里子问。
石垣霍地站起来,似乎有点坐立不安。
“三天前,十二月二十六日的事,园子和秀哉出去以后,我在后院闲逛,发现了地下道。”
“地下道。”
“山庄虽是新建,但这里原本是某政治家的旧别墅,地下道多半是从前就有的。”
“那边有什么——”
“我走进地道去看过了。下到更深的地下时,有个房间。象牢狱一般的石造黑暗房间。”
听到这里,夕里子不由毛骨悚然。
“我看到啦。”一直沉默地聆听的小绿突然说。
夕里子看看她,她仿佛进入忘我状态似地闭起眼睛。
“看到什么?”夕里子说。
“流血的房间……充满血腥。女孩死了,三个,不,四、五个……”
小绿自言自语地说。
“你说得对。”石垣点头。“当我去到时,只有一个女孩被锁链锁在那里;不过,在那之前,肯定有人被杀,而且埋在什么地方了。你看到的是那几个人的影像。”
“被杀?为什么?”
“当时那名被锁的少女已奄奄一息,但还没死。我给她水喝,她的意识轻微恢复,从她的口中断断续续的听到什么。”
“那也是——你太太做的?”
“是的。我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园子她——开始喝血——而且是年轻少女的血。”
夕里子无话可说——吸血鬼。她以为那是小说或电影才有的故事!
“园子认为她需要血。她自己,还有儿子也需要。”
“秀哉君也需要?”
“对,只能说她疯狂了。她让年轻人留宿,过后造成好像没在这里留宿过,都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人选。她捉住女孩。关进地牢,吸干她们的血……”
夕里子知道,历史上也有过那种例子。某个城堡的女城主,为了保持青春,用年轻少妇的血洗澡沐浴……据说牺牲者多达数百人,可是那是中世纪的故事了。不可能现代也有!
“把事情告诉我的少女最后也断了气,我呆了一阵子,但又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怎佯?”夕里子觉得愈听愈恐怖。
“我很担心,恰好又有新的女家庭教师来了。最近到山庄来住的年轻人不太多,请家庭敦师大概是个藉口,我想那位女大学生可能有危险。”
“她是——?”
夕里子想,她可能就是国友看到的女尸。
“我去找那位女大学生,可是,山庄到处都找不到。我以为太迟了,但是想到只耍追踪园子她们,也许来得及。于是我开车去东京,追踪园子和秀哉……”
“可是,来不及了。”
“你说得对。”石垣叹道。“我没找到太太和儿子,没法子,只好先回去山庄等候。然后看到园子的车子,仔细一瞧,车上载了许多人。我想是园子带了她的‘伙伴’来了,十分惧怕,于是决定躲在这里。”
“那许多人是我们吧!”
“是。对园子来说,你们是最好的猎物。总之,尽早逃跑的好。”
夕里子站起来。
“听了这些话,我更担心姐姐和妹妹了。已经天亮了吧!我要上去看看。”
“也许那样做比较好。”
小绿也加入。三人小心翼翼地往洞窟的出口方向走去。
“石垣先生,你是怎样找到这个地方的?”
“这个洞窟吗?我一个人时,有一次不慎跌倒,掉在上面突出的岩石上,幸好捡回性命。然后无意中发现。”
“好大的洞窟——咦!”夕里子停下来。“那个声音——”
夕里子听到国友和水谷的呼叫声。
夕里子奔上前,用尽声音喊。“国友先生!”
“不必怨天尤人了。”园子说。“那个先都是一样的。”
珠美狠狠的瞪着园子,然而不管怎么目露凶光都好,脚上的铁镣还是解不开。
“珠美……”绫子说。
她被绑在椅子上。刀尖紧紧贴住她的脖子,只要稍微动一动身体,马上就有被割断喉咙的危险。
绫子的左腕被皮带绑住,拦在桌面,右手及两脚都被绑在椅上。
“我有低血压,而且贫血……”绫子说。
“没关系。”园子微笑,“重要的是‘年轻’,何况,你在山庄吃饱喝足了吧!”
“嗯,味道很好。”绫子安闲得很。
“得你称赞,我很开心。”
园子的样子一点也不可怕,既没发出巫婆般的声音、脸上也没浮现狰狞的目光。
那样反而令人不寒而栗。
“我要抽血啦。”园子把注射针插入胶管。“不痛的,只是意识开始有点模糊罢了。”
“但是会死吧!”绫子问。
“是的,这点倒是不幸得很。”
“我倒无所谓,而我妹妹才十五岁,我希望她多享受几年人生。”
“姐姐!”珠美怒喊。“跟那种人讨论是没用的!必须反抗!逃命!”
“反正是死路一条嘛!”秀哉扬一扬手上的刀。“我想切下去的时候会痛就是了。”
“何不切断你自己的头?我替你换一个新的。”珠美咬牙切齿似地说。
“好像妹妹比较有朝气。”秀哉说。
“当然罗!纵然杀了我,我会变鬼报仇的!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啦!”
“嗬,朝气十足!”园子笑了。“杷你暂时留下来,慢慢处置好了。”
“绫子姐姐——”
“珠美。”绫子说。“如果只有你能活下去——”
“姐姐!”
“记得替我扫墓哦!”
在这种时候竟然说出这句话。
“别动!针要进来了。”
园子的手拿住针筒,按住绫子的手臂。
“请问——”绫子说。“那支针消毒了没有?”
“不要!”珠美喊。“打我好了!我姐姐的血一点也不好吃!”
“珠美!”绫子突然生气起来。“我是长女,最先牺牲应该是我,你明白吗?”
“姐姐……”
连珠美也心酸起来。
“那就开始吧!”
园子拿起绫子的手臂,准备把针扎下去。
传来噔噔的声音。
园子抬起脸来。
“脚步声哦,妈妈。”秀哉说。
“姐姐!珠美!”传来叫声。
“夕里子姐姐啊……”珠美挣扎着坐起来,大声喊。“我们在这里!快来呀!”
“妈妈。”秀哉望着园子。
“没法子啦!”
园子催促秀哉一声,奔到一块墙壁前,伸手一推,墙璧发出隆隆的移动声音,然后像门扉般打开。
“快!”
园子把秀哉推进去,接着她自己也走进去。那道门关掉的同时,地下道的大门跟着打开,夕里子冲了进来。
“姐姐!你没事吧!”夕里子跑过来,“血被抽掉了?”
“还没有。若是只抽一点点,也足以引起贫血啦。”
表现得满不在乎,正是绫子的作风。
“不要紧吧!”
国友和水谷冲了进来。
“国友先生!珠美她——”
“知道!”
国友捉住珠美脚上的脚镣,使劲地从墙壁拉出来,可是一动也不动。当然了,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绫子的绳索被解开,她指一指桌上的锁匙说:
“国友先生,钥匙放在那里。刚才她用这个解开我的脚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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