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楚仿若抓住了张公公的小辫子,不紧不慢道:“我当公公说谁。原来是惠大人!也没什么,只不过我闲来无事,在宫中逛逛,碰上了。他送我回来,顺带重温重温风香殿罢了。”
飘飘欲仙的语气让旁人听了,都误以为他与若林原本就是相识,或已到了良朋知己的地步。
小史的心湖又彻底荡漾起来。原来的自惭形秽、逃避都随着若林的归来而瓦解。
他还是渴望见到他,无时无刻。
若林,你回来了么?你有没有看到我?看到这个可怜的我?
小史突然希望若林没有看到他。因为他无法解释他们重逢却又擦身而过的原因。更无法面对若林知道现状后会有何种反应。
如若他会嫌他身份卑贱、恶心,他可以远远地站在一边,绝不让他发现。只要能见到若林就好。
张公公跑得气喘不已,方才有些好转,气急败坏道:“你寻他来何事?难不成想造反?”
“造反?我若造反,风香殿此刻还会安然无恙?公公你还会站在这儿说话?”
但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你给我记住。
最后一句褚楚并未说出口,而是在心中默念。
被这一问,张公公脸色有些难看。抓来身边的小太监。
“你确定没看走眼?来的人真是惠若林?”
“小的哪敢撒这谎?惠大人那副容貌,即使看一次这辈子也会记得!”
张公公思量片刻,继而脸上又堆起往日的狡诈。奸笑着朝褚楚走来。
“我也是真是老糊涂,惠大人回来看看故居又有何妨。当年调教他的徐公公那帮人早就被扫荡干净,干我何事。再说了……”张公公托起褚楚的脸,对上那双恨愤的眼睛。“你若真如此有能耐,和这么大座靠山也有交情。他为何不救你?你不会告诉我惠大人不知风香殿是干何事的吧!”
褚楚词穷。他本来就是与若林初次相见,更谈不上交情。只想唬唬张公公。
正考虑着如何回应,只听见小史一声尖叫。随后脖子就被人一把拽住。
褚楚惊惧地看着张公公取出一个小瓶,将瓶中的一颗药丸倒入他的口中。
“死太监……你给我吃什么……”
挣脱桎梏,褚楚连忙想把药店丸吐出。但它已咽下食道,如何也吐不出。
“公公!你给褚楚吃了什么?毒药么?他若做错事,你可以罚他,我也可以代他受罚。求公公不要毒死他!”
东厢的其他少年都如木头般杵在原地,冷眼旁观着。唯有小史赶紧跪在张公公脚下,连连求情。
“也无何物。”张公公抬腿跃过小史,又取出一个一式一样的小瓶。“此乃匈奴所制的绝生丹。服用后,不出半柱香便会肠穿肚烂而死。可我不慎将它与普通的药丸装在两个一样的药瓶里。想要试试哪瓶才是真的绝生丹。”
语毕,张公公的眼光又扫到墙角一个微微打颤的少年。
“筱云。”魔鬼般的声音在每个人心头徘徊,“前阵子我命你调教一个男孩,你说身体不适没办法做是么?”
小史看向筱云苍白的脸,与他一样有大难临头的感觉。在东厢男孩中,他算是比较沉默的一个,很少与人攀谈。
不等筱云回答,张公公便道:“过来。”
他蹒跚地走去,还未到跟前,就被强行灌入另一个瓶中的药丸。
张公公随即取出一包粉沫扔于地面。
“你二人不知谁吃了真的绝生丹。这里有一包解药。半柱香之内若不服适量的解药就可以真正离开风香殿,去阎王那儿报到了。”
“死太监,你好狠的心。用人来做试验。”
褚楚捂住胫部,仍想试图把药吐出来。
“我如此做目的有三。其一,是想看看这绝生丹的药效究竟如何。其二,是为分辨哪瓶才是真的绝生丹。这其三嘛……”张公公阴险的脸庞晃荡于褚楚的眼底。“我到要听听你这只兔崽子临死前还道出什么瞒着我的事。”
这已再明确不过地道明这场游戏的最终结果亦是死亡。游戏的价值只在于死亡的整个过程。
“公公!”小史跪步到张公公面前,“求你再赐一包解药饶了他们吧!分辨不了真假是小,但人命关天,不该就此荼毒啊!”
“解药是一配一兑好的。我何来这么多。你也想去陪他们么?若再要喋喋不休,他二人中就算有人抢到解药,我也不准他服。”
见小史面露恐惧,张公公得意地转向褚楚和筱云。
“怎么?都准备等死?”
褚楚和筱云相视一望。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又像是在怜悯对方与自己有着相同的遭遇。
突然,二人急起,向地上的解药扑去。
小史看得心惊肉跳,他原以为他们二人会一起向张公公求情。不料还是一头栽进圈套。
明知是圈套又如何?在生与死的边缘还有选择么?
抱定了这个信念,褚楚拼死去抢解药。
他的手已碰到药包,却被筱云狠狠踩住,不断踏碾。
文文弱弱的筱云何时变得如此凶残?
趁褚楚的手被踩于脚底之际,他连忙弯腰捡起药包。刚准备打开服用,脚裸却被褚楚的另一只手紧紧扣住。
生的本能令褚楚使出大乎平常的腕力,一把将筱云绊倒在地。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踩我!”
褚楚的手背被磨出血口子,带着地上的灰尘,分外骇人。绊倒筱云还不够,强烈的痛楚驱使他一脚踹上筱云的脸颊。
这一脚踹得很重,筱云顿时尝闻到浓烈的铁锈味,几乎昏厥。
褚楚抓住时机劈手去夺解药。筱云的手指扣得紧,就如全部的生命都在这之中。
“卡”的一声,随附一阵低鸣。褚楚扳断了他的手指,从软绵绵的手中拿出解药。
“褚楚,小心啊!”
见已经体力不支的筱云又摇摇晃晃地站起,小史赶紧提醒。
小史的心里很乱,不愿看到他们中任何一个死。心里那场矛盾的斗争无休止地进行。感觉心就快被撕成两半,他这么做究竟帮得了谁?
筱云知道不解决这个难缠的对手,是永远拿不到解药的。便卯足毕生的力气,一把将还未回过神的褚楚按倒在地。
“死吧!死吧!你死了,我才能拿到解药!你快死吧!”
他坐于褚楚身上,眼中露出嗜血的骇人之光,左手手指已被扳断,右手则紧紧掐住褚楚的脖子。
一寸一寸,越收越紧,手臂也因用力过大而爆起青筋。
所有的血好似都要聚集于口中涌出,眼前那张狰狞的脸也变得模糊。褚楚用尽最后一点力量举起手中的药包。
“我……我……本想让予你……”
一瞬间,筱云又好似回到过去,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他回到那沐浴着情感的过去,心底似被暖流滋润过一般。
他的手猛地松开,底下那张被他掐得紫红的脸才方得以喘息。
可下一刻,筱云的梦被击碎了,支离破碎。让他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
褚楚瞅准他走神的空档,一骨碌反压到他身上。手中的药包掉落在地,药沫洒了一地。
“想要我的命?下辈子吧!莫要怪我,是你想杀我的!”
褚楚用膝盖顶住筱云的胫部。一刹那,又一声骨骼的断裂声,一颗无力的头颅失去了支撑向后仰去。
小史的呼吸几乎逆流,他看见了那双眼睛。充满了心慰、美好、对过去的追忆。带着所有美丽的回忆渐渐暗淡、远去。
小史忽觉无比惧怕,因为刚才他也以为褚楚是真要把解药让予筱云。不料他竟利用了美丽的感情做了最残忍的事。
如若一起服下绝生丹的并非筱云,而是褚楚和他,褚楚也会这样对他么?
“我杀了他……哈哈……我杀了他……哈哈哈哈…………”
整个风香殿上空寂静无比,除了一声声凄厉的大笑。
笑声嘎然而止,褚楚低头看着脚下的粉沫,中邪般地趴在地上舔食起来,舔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漏。
看着那个行尺走肉般趴于地下的熟悉身影,小史觉得无比陌生。
褚楚,这还是你么?还是那个与我奔跑于郊外争一只风筝的你么?
其实筱云死了,褚楚服了解药。还是不知道哪瓶是真的绝生丹。但方才发生的事却让小史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褚楚了。
厢内没有人敢大声喘气,就连张公公也足足愣了一会才回过神。
“我叫你抢解药,谁许你杀了他?”
褚楚一抬头,他的眼中仍带有杀人后的炽热快感,令张公公也为之一振。
我如何能死?我已遇到命中该遇之人,就算翻江倒海,铲平这风香殿我也要活着。
厢内又无人说话,弥漫着一股诡异恐怖的氛围。直到殿外有人传唤才停止下来。
“梅莹妃娘娘驾到!”
张公公一听是梅莹妃,立刻又慌了手脚。赶紧招呼身边的男孩。
“快!快!梅莹妃来了,还傻站着干嘛?快把人拖到后院去!”
众人火速七手八脚把筱云的尸体拖去后院,唯有小史和褚楚站于原地,注视着对方。
褚楚已经变了,即使相对的人是自己,他也会毫无返顾地下手。
这个可怕的概念侵入小史的脑中,不禁让他后退一步。
褚楚不屑地移开眼光。
没错,这就是我。并非为了你周家报仇而偷生,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他……
整个风香殿瞬间沸腾起来,张公公带领各厢的少年到殿中央迎驾。小史与褚楚也走了出去,跪在当中。
殿外走进几个宫女随从,在两把翠绿的孔雀屏扇下走进一位风韵秀丽的女子。见她眉如点漆、樱红俏唇,粉色的罗衣下时隐时现一道醉人的倩影。虽已过豆寇之年,但气质却不输花龄少女。
看见她,小史忽然想起那个如娘一般的姐姐。女子的样貌比起周婉儿来,更胜一筹。不知为何,初次相见,小史却对她有种亲切感。
莫非这就是狗皇帝所说莹妃。
小史见梅莹妃仪表温柔、端庄,果然是个美丽出众嫔妃。可她的年龄看上去又好似比司马炽长些。
“奴才给梅莹妃请安!”
张公公喝令一般带着众少年跪拜行礼。
“起来吧。”梅莹妃微抬玉手,“本宫刚才路经此地,听闻殿内有异样声音。不会是张公公你又在折磨人吧!”
梅莹妃不卑不亢,却又一针见血。张公公立刻觉得兴背发凉,立刻否认。
“天子脚下,我哪敢折磨皇上的人,只是寻常地调教调教。”
梅莹妃叹道:“你也不必瞒本宫,但今日皇上回宫,他身子已一日不如一日。愿你手下留情,也算是为皇上,为整个晋朝江山积德。”
“是是是!娘娘教训的是!”
被扣上如此一顶大帽子,张公公赶紧连连称是。
梅莹妃看了看面前这一张张腊黄的小脸,又一阵心酸。暗道:此地真属人间地炼狱,若能带走一个便是一个吧。
“你这孩子也多,可否让本宫带走一个,到本宫殿中侍侯?“
“奴才调教他们就是为服侍皇上、娘娘的。娘娘看中哪个,带回宫便是。”
寻常嫔妃除太监外不与其他男子住于同一殿中。但梅莹妃是皇上最为重视的人。就算向皇上开口,也是会顺了她的意思。
张公公熟悉宫中事物,便立即点头答应。
梅莹妃在男孩中张望着,却又定不了主意该带谁走。
而每个少年们的胸口则都憋了口气,尽可能地挺直腰杆,渴望得到那双美目的多多眷顾。
美目总算停留在一张绝丽的脸庞上。
梅莹妃看到了小史,他眼中的迷惘、不安令她忆起小时候的邺儿。一股母爱之情涌上心头,远远唤道:“你叫何名?”
小史看着梅莹妃向他走来,犹如逝去的姐姐向他展开双臂,顿时喜悦无比。
梅莹妃要带我走么?我可以离开风香殿,再也不用受凌辱了么?
梦想快要成真前,一个人影突然挡在他的前面跪下。
“回娘娘的话,我叫褚楚。斗胆柬言,娘娘眉宇深锁定有心事。我略懂琴棋书画外加诗辞歌赋。定会为娘娘排忧解闷。”
梅莹妃停下脚步,观望跪于地面的少年,心中又生恻隐之心。
她是有太多烦闷的心事,可天下间却已无人能为她解。
“好吧!就是你吧!等会就随本宫去接应皇上。”
“是!娘娘!”褚楚站起身。
抱歉,少爷。若有浮木,我定要牢牢把握。你天生丽质,既便失去比次机会,也有更多机遇候着。
昨日你问我是否有喜欢之人。今日我可回答于你,有。
为了他,我不能继续沉沦,只有站起来拥有力量才能与他相配。
你若要恨我,就恨吧!
张公公见梅莹妃已选好,又上前奉承。
“娘娘可在皇上面前的红人,可要在皇上、邺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梅莹妃无心与他废话,挥一挥衣袖,示意起驾。
到是褚楚走至他面前,似笑非笑道:“公公,后会有期!”
张公公心中一寒,深知这话中的意思,只能看着褚楚闲庭信步地阔别风香殿。
小史愣在原处,无法动弹。谁都看得出梅莹妃刚刚问的人是他,何况是聪明伶俐的褚楚?
他为何如此这般?那些话好似都是冲着小史的弱点说的。
小史不会琴棋书画,更谈不上诗辞歌赋。
望着褚楚渐远的背影,小史感觉像被人抛弃出卖一般。他多希望褚楚再回看看他,告诉他这是误会。
带走谁无关紧要。只是小史无法接受褚楚在知道的情况下这么做。
但他没有回头,依然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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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佳人周小史(上)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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