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佳人周小史(下) 第二十七章

  建兴元年(公元312年),怀帝司马炽在汉国平阳遇害,终于离逝。
  驾崩消息传入晋国。愍帝司马邺于长安即位,站在殿前台阶上,身着龙袍、头戴皇冠,威严赫,凛然之势怔摄殿下群臣。
  长安城门内,一批运往汉国匈奴的贡物正被拦下。满载着布匹金银、牛羊家禽的运车绵延数里。
  押送货物的官员被城门将士所拦显得有些不奈烦,大声喝道:“此乃奉皇上之命赠予汉国的贡物,若有耽搁,你们担待得起么?”
  城门将领不屑一顾,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在他面前一亮,立刻让说话之人跪地膜拜。
  金色恍眼的令牌上镶有一个血红的“莲”字。将领把它收回,厉声道:“莲王想要扣缴此物,还须经过尔等的同意不成?”
  押货官员连连摇头,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前朝莲王是皇上的宠爱之人。
  新皇司马邺比起先帝手段毒辣百倍,常于片刻取人性命,诛人九族,可唯独对这莲王却是宠爱有加。
  若逆了他的意思亦与违抗王令无何区别。他跪在地上无复斟酌,只觉冷汗不住外冒。
  城门将领命士卒把满车货物统统御下,打发着押货的官员:“皇上刚接手天下,诸事繁忙。此事就交予莲王操办。你等就放心吧!不过回去后切莫多言,这上头自有上头人的做法。莲王会亲自转告皇上。”
  他语气坚毅,字字带着威胁暗示,押货官员一听便知此等之事不属他能力所豁,识趣地带了人马返回。
  将领点完数量,登上城楼,见轻盈纱帐后坐着一抹醉人身影,赶紧低首:“回禀莲王,贡物已被截下,准备如何处置?”
  “全部烧毁……”一声如清泉般动听的嗓音从纱帘中传出。
  华山脚下,黑色烟雾升至天空,浓密至极,无法散去。伴随牛羊撕破喉咙的悲叫,惊飞了藏于林中的群鸟。
  小史站在城楼的顶端,望着弥漫的浓烟,从怀中取出当日张翰为他与他若林所作的画像,轻云道:“若林,一切已经开始了……”
  ※  ※  ※  
  回到宫中,已是二更天。褚楚正端坐殿中,见小史回来,起身道:“这一整日,你去了何处?皇上命我来召你侍寝呢!”
  小史望他一眼,径自解下披风。
  褚楚如今已是身披一品官服,但他清楚在司马邺心中,自己根本无从与眼前人相比,因此语气还是带了些敬畏。
  小史顾念他们往日情谊,但看褚楚糊涂迷恋司马邺,被他利用还心甘情愿便觉得鄙视至极。
  他步向他,半嗔道:“如何?上半夜褚大人被皇上玩腻了,现在仍是要召我过去!”
  褚楚被他此言击得咬牙切齿,半刻吃不出话来。
  看他怒火中烧,小史心中不忍却又带着几分快意,侧在褚楚脸庞道:“司马邺最终也无非是个亡国之君,你又何苦奉上身心任他利用……”
  不料,他一出此言,褚楚竟一下将他压倒在地,翻滚之中,狠吻住小史的双唇。
  “嘶”的一声噬咬,小史的嘴角淌下血来。
  “大胆!你竟敢对本王无礼……”
  嘴角隐隐作痛,小史想要坐起,却碍于褚楚用尽全力压制住他而无法起身。
  “谁说皇上是亡国之君?我奉上身心乃我个人之事,无须他人来管。你自己也不是为了朵昔日黄花,那个废人苦苦挣扎?”
  “啪”的一记巴掌声,褚楚的嘴角也即刻蜿蜒流血。
  小史眼中带着杀气,浑身颤抖:“你再敢说若林一个字,我就诛你九族!”
  说何事皆可,就是不可说到若林。他已气得神志模糊,只好吐出最严酷的刑罚。
  褚楚听了大笑起来:“周小史,我与你一般,无亲又无故,何来九族可灭……”
  小史听了此言心如刀搅,他们皆是可怜之人,世间已无亲人。唯有心中至爱才支撑着自己残喘至今。
  两个同病相怜之人还要互相齿笑,实在是荒谬绝伦。
  一番纠缠,二人都有所清醒。褚楚离开后,小史独自对镜梳妆,为了那个心愿,他必须去侍候他最恨的人。
  依稀之中,听闻厢外传来吵闹之声,外出观望,两中侍卫正抓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训骂。
  小史定晴一看,竟是当日在川居调皮捣蛋的小鱼儿。他似乎也认出了小史,连连叫道:“少爷救我,少爷救我……”
  侍卫们听他在莲王面前乱叫,赶紧捂住他的嘴。
  小史听了这称呼心感安慰,他与褚楚主仆之情已尽,唯有在小鱼儿身上才可找到丝丝痕迹。
  上前寻问是因何事。侍卫们答道方才在御膳房中发现正在偷吃偷拿的小鱼儿。他鬼点子极多,放出笼中的所有鸡鸭阻截侍卫围堵。一路追至此处才算抓住。
  小史心中暗笑,这鬼精灵的厉害之处他们也不过初略皮毛而矣。
  打发了侍卫后,便将小鱼儿领进厢内,看他一脸灰尘,衣衫褴褛定是在外吃了不少苦。
  小鱼儿知晓了小史便是堂堂莲王,思及自己先前所受待遇,眼圈一红,如见了亲人般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少爷,你那日下山后,来了好些人,陈伯让我躲在厢内莫要出来。那些人走后,他就要我离开川居,我不肯,说要等你和惠大哥回来。他就用竹棍赶我。究竟发生了何事,你那日为何迟迟不归?惠大哥呢?他又身在何方?”
  “不怪陈伯,他是为了你好。惠大哥……他还在川居……在等我们回去。”小史抱紧小鱼儿,眼泪就快流下来,又道:“你又是如何辗转到长安的?”
  小鱼儿依然有些抽噎,断断续续道:“我被赶出来后,四处流浪。随后洛阳开战,死了好多人,我躲在山里不敢出来。听说新皇上定都长安,便一路跑来。我已饿了天日,混在菜里一起被运进御膳房才被捉住。少爷,长安好像也不太平,我们还是回川居好么?”
  小史爱怜地望着他问:“你很想回川居么?”
  小鱼儿连连点头,他从小颠沛流离,川居的温馨生活是他过得最好的日子。
  小史点点头道:“好,从明日起我会好好栽培你……”
  ※  ※  ※
  司马邺在寝宫足足候了小史一炷香,见他姗姗来迟,并未发怒。一把抓过他的手臂,拉到塌上,亲腻道:“怎会如此之慢?”
  “一个小贼闯入宫中,被人在我殿中捉住了。”小史不想多言,直接伸手解下司马邺的皇冠。
  “如何处置?”司马邺边问边解开小史的衣裳将他按于身下。
  底下的身子纤弱白皙,小史不再言语,轻闭上眼睛,神态安祥。
  望见他安然美态,司马邺胯下昂扬,疯狂噬吻着底下的每一寸肌肤。欲火烧到头顶,即刻下了狠心,扒着小史双腿的手越发用力,逼着他硬生生将自己的火热全部吞下。
  “啊……”小史实在熬不住,脆弱的粘膜被撑到了极限,疼痛导致花径剧烈收缩。
  司马邺蛮横的深入,感觉到内部的紧热,已经入到深处的分身再度灼热起来,膨胀充斥,喷发在小史的深处。
  小史疼得厉害,却无力挣扎,只可软软地贴于司马邺的胸膛。
  “若林……”薄唇之中发出呼唤,却低微到连自己也不曾听见。
  全身皆是青紫斑点,汗水沾染白皙胴体,显出浓浓的淫靡气息。最后一吻落在单薄的唇上,辗转吮吸,未感到半点反抗。
  小史靠在司马邺的胸前,见他利眉深锁,轻撩起他放任不羁的头发:“皇上已报复了司马炽,夺取天下大权,一切想要之物皆已到手,何事还愁眉不展?”
  司马邺盯着他道:“并非如此,有一个人的心,朕至今还未得到?”
  见小史眼神飘忽,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来回摇晃。
  “朕问你,朕拥有整个天下,晋国之内何处不是朕的,那个人的心到底留在何处了?”
  留在秀色川泉边、留在山野烂漫间、留在他最爱之人的身边……
  小史淡笑:“如此大的天下,皇上何必在乎一人之心的去留。
  司马邺忽然捏住他的下巴,犀利的眼似将一切看透,可惜却看不透这张美丽的容貌底下的真心。
  “朕夺来这江山一半是为忌父王在天之灵,另一半,朕答应过你,要将它送予你。这是前世修来的,也是命中注定的。”你无从逃避,也无法逃避。
  小史苦笑,最爱之物已被他统统剥夺,这晋国河山又如何与这些相比?
  何况根本不需要他送,这河山已玩转在他的手掌中了。
  ※  ※  ※
  陈伯替若林换完药,静坐在一旁照看。不知不觉宽宽两行眼泪又纵横而下。
  这原本美丽无比的若林已变成这等模样,令人不忍去看。他无法行走、无法辩物。日夜遭受燎伤之痛却连发声也无法发。
  此刻他正坐于案前摸索着执笔写家书,每写完一张便晃晃悠悠地递给陈伯,让他校对。
  陈伯见他已写了一上午,便收起已写完的道:“主子,你今日已写了很多,歇息一下吧!”
  若林听了点点头。突然,他似乎想起来什么,拼命摸索着四周物品。到手之物却又统统不是,他越发着急地摸索起来。
  “主子,你要什么?让我替你找!”陈伯不得要领,拿来的瓶瓶罐罐都非若林所要之物,而被他扔开。
  混乱之中,若林碰倒案上的许多东西,他心急如焚,摔倒在地,却拒绝陈伯来扶。
  慌乱地摸索地上的东西,好容易摸到一个相似的,刚想仔细摸摸,手边的破碎的瓷片却猛扎入手心。
  顿时满手鲜血。
  陈伯大惊,连忙执起若林的手,哽咽道:“主子,你只有这双手啊!若是你连手也伤了,如何给小史写家书?”
  没有焦距的瞳眸透着令人心寒的光蕴。若林将刚才找到的两张焦黑纸片小心翼翼地纳入怀中。
  陈伯心疼地把他扶上轮椅,清理好手上的伤口。取来斗笠为若林带上,准备推他到山涧走走。
  今日的栾川,过路行人不少,陈伯怕他人吵到若林便把他推到一处瀑布边。摸摸他的双手,依稀有些微湿,知道他觉得热,便取来竹筒去瀑布下汲水。
  若林独自一人坐于轮椅上,眼前虽然漆黑,却可听见周围银河瀑下的轰鸣声。鸟语花香中,似乎听到一个泉水般的声音轻轻对他说:“若林,你来带我回家了是么?”
  原谅我,小史。我已双目失明。又如何带你回家?
  山涧的细沙旋转起来,一阵狂风平地而起,若林所戴的轻纱斗笠在风中“倏”地飞掀而失,一张扭曲变形的脸刹时呈现于山色之间。
  倾刻,周遭爆发出尖叫与嘲笑,一声一声如同带刺的马鞭抽斥开他伤痕累累的心。
  陈伯闻声赶来,手中的竹筒掉落而下,泉水淌了一地,他含泪捡起斗笠,为若林重新系上。
  谁又知道这容颜尽毁的主子曾经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呀!
  四周的人声渐渐静了下来,只有潺潺的泉声仍在不断奔流,就如他遍体的伤痕一般,无止尽地疼痛……
  若林忽然觉得眼前明亮起来。他看见天空突降白莲,朵朵萦绕于他的身边,只要轻轻一触到他的身体,白莲的蕊心就溢出暗红鲜血,随即染遍整个花瓣茎叶……
  身体的疼痛渐渐的消褪,如浴暖流,心是出奇的平静。  
  “主子……”
  若林听到陈伯的轻唤,抬起头向他微笑着。  
  那抹微笑不着边际,却深深的烙入人心,陈伯似乎又看到了过去那个美到令人心碎的若林了。掌心被一根纤长的手指来回划着想要说的话。
  漫天血莲飞过瀑布、飞过山涯,飞遍整个栾川的天空。只是……我恐怕等不到……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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