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鸣凤山总辖大寨主赤发龙神冯奎章的宴会上,徐方见到了燕王,他脑袋一热,就想冲上去,虽然被张绍山止住了,但是,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徐方这一举动还是被人发觉了。
再说众人闻知是龙云凤把燕王背来的,无不举手称赞,争相庆贺,龙云风也不客气,来者不拒,举杯痛饮。原来这龙云凤是甘肃龙家寨的人,自幼习武,练就满身绝艺,要讲这飞檐走壁,偷盗窃取,是样样都行。张天杰发现她是个人才,这才把她收为门下,又传授新的武艺,龙云凤更了不得了,拿这一次把燕王给背出来,就是显露了手段,也叫一鸣惊人。因此,张天杰面上带笑,心里头很高兴啊,一看大伙都捧他这徒弟,他觉着这老师脸上更光彩了。
有人又提议:“冯寨主,既然把燕王给背到这来了,又如何发落呢?你打算干什么呢?”冯奎章满面赔笑:“诸位呀,这可太有用了。在座的没有外人,不妨直言。我把朱棣抓住,有三个打算。第一,可以向朝廷讨价还价,我若把燕王给他,朝廷给我什么好处,给我几个省,多少军队,我不是可以独立为王吗?第二,我把燕王送回扬州,燕王给我什么好处?给我几省的地盘?这买卖不也做的值得吗?第三,把他送给元人,元人又能给我什么好处。显而易见,现在朱棣是香饽饽,有他什么都有。因此本寨主不打算要他的性命,今天我高兴,这才给大家说明此事呀!”
旁边的张九诚说话了:“寨主爷,本帅有一事不明,当面领教。”“张大哥你有话就请说吧!”“据我所知,燕王手下雄兵数十万,战将上千员,田再镖、常茂、于皋等等都云集麾下,倘若他们得知消息,打上山来,你如何对敌?”“张大帅,你问的太有道理了,我告诉你个底,他们不知道是便宜,要知道了,胆敢来我这鸣凤山,我叫他有来无回。为什么敢说这么大的话?光凭我们鸣凤山是不行的,这还坐着二位呢!这一僧一道就是我的靠山,众位请看!”冯奎章一指张天杰:“这位就是火龙祖张天杰,当年保过大元帝国,官拜护国军师之职,在元人那里他是说一句算一句,只要张道爷一句话,能调动万马千军,况且中原内地,也有张道爷地下军五万余人,我们怕什么?这位师父,就是冷然长老,他交游甚广,只要长老发话,是一呼百诺,马上就会有无数的高人前来相助。众位就放心吧。哈哈哈哈!”
张绍山就是代表徐方、朱永杰提问题的,他眼珠一转,把酒杯放下:“寨主爷,这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方才你说的太有道理了,这天下是人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不是一人一姓之天下,难道说就该他老朱家坐,就不该老李家、老王家坐吗?没那个道理,说你老冯家坐也是一样,我是拥护。不过,寨主爷我再问件事,这个是燕王吗?”“这还假得了吗?”“为什么不说话呢?”“是这么回事,我给他用了药了,因此他昏迷不醒,你想听他说几句话?那好,来人!给他服解药。”
龙云凤站起来了,往兜里一伸手,拽出个白玉瓶,从里面倒出几粒丹药,把这几粒药交给个喽罗兵,喽罗过来,弄来碗白开水,让人帮忙,把燕王的嘴撬开,把这丹药给灌进去了。片刻之后,就只见燕王肚子里头咕噜噜响了一会儿,燕王哼了一声睁开双眼:“嗯,好睡!好睡!”徐方听得真真切切。王爷,你还好睡呢!你快睁开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啊!
燕王睁开眼睛,往左右瞅瞅:“嗯,哎!这是怎么回事,这什么地方?”很多的人他都没见过,瞅瞅屋顶棚,又瞅瞅门口,不由得苶呆呆发愣。
这时候张天杰瞪着大三角眼,来到朱棣面前:“无量天尊。王驾,你是不是觉得有点纳闷儿,还认识贫道吗?”哭面佛这老家伙也过来了:“阿弥陀佛。朱棣,可认得贫僧?”这两嗓子把燕王给惊醒了。朱棣抬头一看,是他们两个,都明白了。这才知道身在异地,是出了事了,燕王低头不语。哭面佛用手指了指:“朱棣,贫僧本应该手起掌落,把你脑袋瓜子打碎了,给我徒儿韩宝报仇雪恨,无奈,事关大局,贫僧得忍耐一下,你记住,你要不听我们的话,胆敢对抗,我叫你粉身碎骨。”
燕王到了现在的情况下,什么也不说了,把头一低一语皆无。两旁的人连敲桌子带敲板凳:“说话!要不老实,要他的命!”不管众人怎么叫骂,燕王就是不说话。徐方和朱森暗挑大指称赞:“燕王真有点骨头。”越是这样越招人怜悯,我们得设法救他呀,徐方心里着急,两个掌心都冒出汗来了。
冯奎章一摆手让众人归座:“诸位,他现在头脑还没太清醒,来人!把他押到水室牢!”“喳!是!”冯云龙领人把燕王给架走了,徐方就听了“水室牢”三个字,心想这水室牢在哪,他搞不清楚,从时间的判断上,在大厅后面不太远。时间不大,冯云龙回来了,向他爹说了几句话,那意思说是押完了,要他爹放心,然后往后一站。
大伙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徐方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呀,他那脑子早飞了,飞到大厅的后面去了。他盼着天快黑,好跟朱森一起下手,把燕王背走。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了。张绍山属于山上的贵客,就住到跨院,他带来的人也住到跨院。冯奎章亲自陪他到这里,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张绍山令仆人到院里查看,见没有外人,把门户封紧二次回来。徐方这才长出了口气,跟朱永杰脱去外面的衣服,露出本来的面貌。徐方往椅子上一坐,把小脑袋一扑棱:“哎!急死我也!”朱森也急得直攥拳头。张绍山就问:“你们都看见、听见了吗?”“当然了!”“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少庄主,咱没外人,干脆照实说得了,今天晚上我们俩动手做活,要把燕王救出鸣凤山!”“依我之见,不要鲁莽做事,是不是咱们暂且忍耐一时,先回桃花沟,你们二位回扬州府,禀报大帅,调动万马千军,那时再打也不晚哪,就你们两个人,全身是铁能捻几颗钉子。”“远水不解近渴,调军队那得多长时间,那我们可等不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对救人有一点经验,量不至于出大事。”张绍山频频点头:“但愿如此,请二位多加谨慎哪!假若出事,不要以我为念,我也豁出去了,为了恩公,我愿意把脑袋献出来,你们二位放心。”
徐方和朱森商议,现在动手为时过早,咱们先歇会儿,养养神,让张绍山派人在外边巡风放哨。他俩谁也没躺下,每人搬了把椅子,往上面一坐,运运元功。这俩人就像佛似的,眼睛一闭,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手心脚心朝上,呼吸均匀,在这养神。
张绍山可坐不住,领着几个人,坐在院里头,哪怕有点风吹草动他也激灵一下。看了看天空,大概到了定更天了,又等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张绍山转身想叫他们俩,就见徐方和朱森从屋里出来了:“少庄主,时辰已到,我们两个可要告辞了,咱们回到桃花沟见,果真要捅了娄子,你拿你的主意,就不要管我们了!”张绍山说:“你们放心吧!我都做了最坏的打算,有事我豁出命去了!”徐方、朱森两个周身上下紧衬利落,各把兵刃背在身后,抖身上房,一眨眼,踪迹不见。
徐方、朱森转过大厅,直奔后山,虽然他们不知道水室牢在哪,这完全靠的是经验,找来找去,离大厅后边不到二里地,他们发现有个院落,这院也不小,四外有围墙,门上挂着气死风灯,门户关闭,外头有巡逻的,围着院子不断转圈,看这意思是戒备森严。徐方眼尖,一看里头一排约有五间房,门小窗户小,而且那窗户特别高,外面带铁条,这么一看,就知是监押人的地方。徐方想,是不是这里?跟朱森两人判断了多时,认为差不多了。他又看了看巡风下夜的、守门的加在一起不超过十个人,这太好对付了。为了不被人发觉,朱森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块门路飞蝗石,往那黑地方一扔,“咕噜,咕噜!”门口这两位当时就听见了:“谁?什么声音!”两个人一前一后就奔飞蝗石去了。徐方用手一拉朱森,俩人飞身越墙,跳进院子。到了院里,蹲在墙角下听着,就听那俩人说话:“什么也没有,哪刮一块石头,吓人一跳。换班的怎么还不来?”仍然在大门外面溜。两人一看,所幸没被发现,心中非常高兴。
朱永杰在旁边给放风,徐方做活,三纵两纵,就到了石房的门前。徐方一看,上边有大锁,这种锁叫象鼻子大锁,约有三斤多重,用铁锤砸三两下也砸不下来,但徐方对这个他不怕,当初他老师教过他。他从百宝囊中伸手掏出根鹿筋绳,在嘴里面一湿,迅速地挽了个套,顺这锁头眼塞进去了,三晃两晃挂在千斤上了,徐方指头儿一使劲,“咯嘣”,大锁脱落。他把锁轻轻放在地上,慢慢地把门推开,里面黢黑,徐方不敢掌灯,闭住呼吸反手把门带好,进到里头,用脚蹚,底下是平的,身子往地下一蹲,拢目光往里观瞧,一看这是外屋,里面点着灯,因为灯亮太小,所以看不清,就见那石地之上修了个凹窑,凹窑里头有油灯,比那绿豆大不多少,光亮微弱,看不清。呆了一会儿,他看石门通到里头,听了听有水声,徐方一转身,奔里头来了,里面空荡荡,他这才看清,底下是个大池子,是活水,泉眼水出来,从那边流出去。再往里头观瞧,有桩橛,桩橛上正绑定一人。徐方仔细一看正是燕王,你看他们对燕王还挺优待,下边还准备了把椅子,捆着是捆着,可是在一把椅子上坐着。正像冯奎章他们说的那样,不准备叫燕王死,留着他,准备拿他去交换什么条件。徐方心情紧张,鼻子一酸,好些没有哭出来。他压低了声音:“王驾!王驾!”叫了两声没有言语,再叫“殿下”还没有言语。徐方纳闷儿,是不是药劲又犯了,听说是给灌了什么迷昏药了。背不住押出来时又给灌上啦!哎呀!现在先别说话了,救出去再说。想到这,徐方拿着鸳鸯棒在水里划拉划拉,他恐伯里头有埋伏,再遇上滚轮刀、转轮索,这不麻烦了吗?他一划拉,没事,这才把兵刃交在单手,下了水。这水也就齐腰那么深,蹚着水几步来到燕王面前,一看燕王的头发吊在环子上,双手倒捆在椅子上,他伸手把头发给解开,把绳子解开,一转身让燕王趴在他身上,此刻的燕王就像死人似的,你怎么摆弄怎么是。徐方心里着急,哎呀!这要滑下去可怎么办?所以他一只手尽量扰着燕王的腰,那只手还得提着兵刃。蹚着水到了石阶这,费了挺大的劲才上来,顺着原道推开门,来到天井当院。朱森一看,往前紧走几步:“怎么样?”“成功了,背出来了。”“哎呀,真把我急死了,快走!”两人飞身上了房,奔后山就下来了。
徐方他们顺着山弯小路,一口气能出来五里地,眼前是一片森林,到密林停身站住,回头看没有人跟着,证明没被人发觉,他们两人轻轻地把燕王放在地上,捶打前胸,摩挲后背,“王驾千岁!王驾千岁!我们两个来了,你睁睁眼!”
徐方和朱永杰一边喊一边摇晃,他们仔细一看,两个人全傻眼了。原来此人并非燕王,只是长相和衣服有点像。这可把徐方给气坏了,一把抓住这人的前胸,高声吆喝:“呔!你他妈的是谁?你跑到这里冒名顶替来了。燕王在哪里?你说!”朱森把宝剑一晃,剑眉倒竖,虎目圆翻,也上来吆喝:“你是谁?说!燕王千岁在哪?”把这位吓得牙齿打战,体如筛糠:“二位饶命!我是山上的一个普通喽罗兵,寨主爷让我穿着这身衣服,把我押到水牢里了,说事成之后,给我重赏,我也不敢不听呀?我也不知道燕王在哪!二位饶命!”
徐方明白了,这是鸣凤山大寨主赤发龙神冯奎章耍的阴谋,要钓我们上钩,这说明我们来山寨的行动已经被人家发现了,我和朱森已暴露了目标,虎口不能久留,必须马上离开此地。朱森也明白眼下的处境。他们把喽罗兵推倒在地,提兵刃就要往外走。
他俩刚一转身,就听见四面八方铜锣响亮,伏兵四起,灯球火把,亮子油松,一齐点燃:“不要叫走了徐方,不要走了朱永杰,杀呀!”阵阵喊声,惊天动地,可把两个人吓坏了。定神一看,正前方两盏大灯,左右一分,闪出几个人来。上垂首正是火龙祖张天杰,下垂首,正是哭面佛冷然,正中央就是鸣凤山上的大寨主赤发龙神冯奎章。冯奎章的背后,站着他那四个儿子。张九诚、龙云凤等等都来了。
徐方脖子直冒凉气,就知道今日要有一场血战。回头跟朱森说:“你看着了吗?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咱俩就得豁出一头去。”“对!就得这样办!”徐方这个人从来就是肉烂嘴不烂的,晃着镔铁双棒,往前一纵,跳到张天杰的面前,把小棒槌子一摆:“张天杰!可认识某家!”张天杰三角眼一转,从里面放出两道寒光,摆拂尘甩大叉,往前紧走了一步:“徐方!扒了你的皮,我认得你的骨头,你小子真有能耐,胆大包天,竟敢化装改扮,混进鸣凤山,我早就看出你来了!你头上的帽子紧往下压,袄领子紧往上拽,你以为这样子就可以蒙蔽着我吗?可你就忘了,人是活的,你一举一动,早看在我贫道的眼里。我才变了这个戏法,把真燕王藏起来了,叫你救出个假燕王,连我这点小计你都难以识破,还有何能耐敢救燕王?贫道已在此恭候多时,今天你们就别想走了。”
徐方听到这真是又羞又恼:“好啊,张天杰,你这个妖道,说人话不办人事,吃人饭不拉人屎,屡次三番跟我们为仇作对,今天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休走!着棒!”说着话,徐方把镔铁双棒往一起一并,蹦起来就是一家伙。张天杰并不慌张,他跟徐方动手不下十次,徐方有什么能耐他心里都有数。张天杰稍微往旁边一闪身,徐方的双捧走空。张天杰把拂尘插到领子后边,一伸手拽出七星丧门剑,跟徐方战在一起,不过十个回合,徐方就累得鼻洼鬓角热汗直淌,双棒也显得拙笨了,又勉强支持了五六个回合,就见张天杰手腕子一翻,使了一招拨草寻蛇,“嚓”!宝剑贴耳撩腮,奔徐方就是一下,徐方当下一缩头,这一招叫做锁项藏头式。光躲这一剑了,没注意张天杰下面的腿。张天杰使了个剑里夹腿,这叫阴阳偏踹,正蹬在徐方屁股上。徐方站立不稳,摔了个大趴虎。还没等他起来,冯云龙、冯云虎往前一纵,“不要动!”一只脚踩住他的脑袋,一只脚踩住他的腰,把徐方生擒活拿。
朱永杰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不由得火往上撞,晃三皇宝剑直奔张天杰。张天杰刚要伸手,哭面佛冷然从旁边过来了:“阿弥陀佛!张道爷,打仗也得换换班呀,你在旁边休息片刻,把这个东西交于贫僧。”说着话就过来了,一晃掌中镔铁连环铲,大战朱永杰。他们两个前些天还动过手,朱永杰深知,这个大和尚,武艺高强,今天是特殊情况,逼到这里了,明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也得玩儿命。二人大战三十来个回合,朱永杰一个没注意,三皇宝剑正碰在连环铲上,喀嚓一声,把宝剑震飞了。朱永杰说声不好,刚一转身,大和尚铲走下盘,奔朱森双腿就削来了,朱森使了个旱地拔葱,往上一纵,大铲走空。朱永杰的双脚刚一落地,和尚的腿又到了,这一脚踹得干净利索,正踹在朱森腿肚子上了,“啪!咕咚!”摔倒在地,喽罗兵往上一闯,把朱森也给抓住了。
群贼回到聚义厅,重新坐好,令人掌起灯球火把,大厅里头照如白昼,他们跟赤发龙神冯奎章咬了咬耳朵,商量了一阵,然后传话:“把徐方、朱永杰推上来!”这回徐方和朱永杰可受了罪啦,让人家拳打脚踢扇嘴巴。两个人紧闭牙关,一声不吭,推到大厅正中,二人昂首挺胸背着手往这一站,心里说,你们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赤发龙神冯奎章,把桌子一拍:“你叫徐方吗?”“正是你徐爷爷!”“你叫朱森?”“正是某家。”“哈哈哈哈!你们的胆量可真不小,竟敢进我的鸣凤山来救朱棣,哼!把你们的胆掏出来晒干了比那倭瓜还会大。今天就给你们来个开膛摘胆,瞅瞅你们的胆子究竟有多大。刀斧手!”“在!”“把这两个推到外头去开膛摘胆!”
喽罗兵往上一闯,把两个人推下去了。靠着门口有两根明柱,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两人被捆在柱子上。有两个小头目,每人手里拿着个盆子,是接血的,往二人面前一放,紧跟着拿过一个皮兜子,把这皮兜子打开。徐方睁眼睛一看,皮兜子里的家什真全,小刀子、小剪子、小钩子、小抓子、铁钳子,应有尽有。就见这两个小头目,捋胳臂挽袖子,从里面把匕首刀和一把钩子拿出来,在皮子上来回擦了几下:“请寨主爷验刑。”冯奎章点了点头:“不必验刑,马上动手!”“是!”徐方和朱森听到这一句话,把眼一闭,在这等死。准知道没救了,因为来时燕王手下那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又人生地不熟,谁会来救啊!看来今天是准死无疑了。
徐方正在伤感,忽听有人大叫一声:“休伤二位英雄,我在这儿哩!”徐方、朱森一愣,这是谁呀?听声音还挺热,大厅里乱了。说话者非是旁人,正是桃花沟桃花寨的少庄主张绍山。
张绍山为什么挺身而出呢?有两个原因:一是自己的爹爹被人家救了,那是恩人,我不能知恩不报;二是这二位是随我来的,现在犯案了,看来冯奎章决不会饶恕于我,与其晚动手还不如早动手。因此他甩掉大氅,拉出单刀,用刀一指“冯奎章!你先别动手,有账你跟我算,这两个人是我带来的,我应当负全责。”冯奎章一看:“行!张绍山!少庄主,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呀!我觉得咱们两家有连山之好,我跟你爹的交情还算不错,把你待为上宾,哪知道你胳臂肘往外拐,掉炮往里揍,把奸细给我带到山里来了。我不是怕你,为什么这么半天没找你算账呢?我给你留下退身的途径,把他们处理完了,只要你认个错,我就把你放了,没想到你比他们还横呀!真是个英雄,既然你不仁,就许本寨主不义!来人啦!把他给我拿下!”
言还没了,他大儿子冯云龙应声而出:“把他交给我吧!”这家伙从兵刃架上拽出一支苗子枪来,把大枪一颤直奔张绍山。两个人就战在一处。徐方和朱森一见,心里暗暗着急,心想少庄主你好糊涂,你怎么不利用这个机会赶紧逃走呢?回去给你爹爹送个信儿,给我们家里人送个信儿呢?咋能都搭上呢?但是他们光着急没有办法。两个人动手也就十来个回合,张绍山武艺虽强,但比冯云龙还有差距,步子一乱,被冯云龙一枪扎到手腕子上,单刀落地,他刚转身要走,冯云龙后把一压前把一翻,“噗”这一枪直透后心,可叹张绍山命丧聚义厅,鲜血淌了一地。冯云龙把枪撤出来,在他死尸身上把枪尖的血擦了擦,吩咐一声,把张绍山带来的人全部拿下。主人一死,仆人也跟着倒霉,随张绍山来的人一个也没跑了,都被押进了死牢。冯奎章传令,把死尸扔到山沟,等处理完这两个东西之后,再找张绍山的爹算账。
这场风波过去了,冯奎章二次下令,要摘徐方、朱森的胆。小头目刚要动手,事情又有了变化。就听天井当院有人喊了一声:“刀下留情,不许动手!”两个小头目一听,心想这事怎么这么多呢?都不敢动手了。连张天杰和哭面佛也是一愣,心说我们内部之中,这是谁?
徐方闪二目往院中观瞧,就见院里头来十多个人,红灯开道,来到当院,两行红灯左右一分,正中央闪出一位老者。只见他身高九尺挂零,细腰梁宽肩膀,头上戴着杏黄色鸭围巾,黄绸子勒头,正中央安着一块无暇的美玉,身上穿芜青色短靠,勒着十字袢,大带煞腰,在胸前挽了个猫耳朵,长短穗子在下面搭拉着。往下身看,骑马叉蹲裆滚裤,蹬一双抓地虎四喜快靴,外面披着银灰色英雄大氅,白护领,白水袖,飘带不系敞胸露怀,老者的腰间挂着把龙泉宝剑。往脸上观看,长的是四方大脸,面如晚霞,两道白眼眉眉分两鬓,两鬓白如霜雪,五官端正,二目如电。说话声音虽然苍老,但是带着铜声。这老者稳稳当当往里一走,就见寨主冯奎章赶紧站起来了:“师父!您怎么来了!”说着话他从桌子后边转过来,躬身施礼。“师父,这么晚了,把您还惊动起来了!”
老者一边答言一边进了大厅,一只手持着白胡须,两只眼睛往左右看看,先瞅瞅张天杰,又看看哭面佛,把屋里人打量完了,眼睛就落到明柱上,打量着徐方和朱永杰,好半天他没回答。冯云龙、冯云虎、冯云彪、冯云汉也过来了。“师爷!这么晚了您还到前面来了?赶紧请坐。”“罢了!”老头子真有个派头,稳稳当当往正中央的虎皮高交椅上一坐,冯奎章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来人!给我老师献茶。”喽罗兵把茶水给摆出来了,老头儿一摆手没有喝。“奎章!”“徒儿在!”“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热闹?我听见前山跟开了锅似的,难道有战事?”“恩师有所非知,这块儿确实发生点事,刚打完了仗,大概打搅了您的好觉!”“也不是,这些日子我就睡不着党啊!我且问你,外面绑着那个人是谁?”“是两个奸细,那个小个的叫徐方,那个大个叫朱永杰!”“他们是干什么的?”“是燕王朱棣手下的将官,为了解救燕王进了鸣凤山,被咱们抓住,打算把他们开膛摘胆。”“原来如此!奎章啊,为师我有一肚子活,想对你说,就因为你太忙了,始终没抽出这工夫来,现在我还想说,但是半夜三更的,你这么忙,咱们还得换个时间。”“是是是!我愿听老师的教诲。”“既然如此,能听师父的话吗?”“能!您吩咐吧!”“要能听我的话,赶紧传令,把这姓朱的和姓徐的给我放了,交给为师处理。”
冯奎章一听,当时就愣了:“这这……”“怎么,你敢不听吗?”“不不,吓死徒儿也不敢。来人哪,把他们两个人给我放了,交给我老师处理。杀剐存留,都由我老师决定。”
此正是:
莫道山寨净贼首,
也有好心行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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