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书安和这个盲人老者在这儿商议,求他给帮助,为什么他要求个盲人呢?其实房书安心里清楚,别跟我装蒜,你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这回我把你粘上,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老者闻听,点了点头说:“嗯,饭也吃了,你也破费了,我能不帮你办事吗?房书安你可以放心,别看我眼睛瞎,我估摸着抓他还不费劲,就瞎摸也能摸着。这么办吧,你先出去公开和他见面,把他稳住,然后我出其不意蹿出去,把他拦腰抱住,咱俩就把他抓住了。就算咱俩不行,蒋家坨这地方路口那儿就有衙门,巡检司、军队,他们闻讯赶来再帮咱点儿忙,他还跑得了吗?”“对,老爷子我谢谢你,事成之后我个人有重谢,官府还有重赏。”“好!那你就请便吧。”房书安也不吃了,就在这单间雅座里把衣服归拢整齐,周身上下紧衬利落,从腰中拽出一尺二寸的小片刀“刷刷刷”在屋里还练了一趟。那盲人翻着眼睛听着,说:“嗯,房爷,我觉着你身上挺沉的,你是不是先把那银子包放下,带着这么沉的东西怎么能抓贼?等会儿把贼抓住,我把这东西再还给你。”“好,您先给我看管着。”一千来两银子,六七十斤重,在腰里坠着是不方便,房书安把包解下来交给盲老头。全交待完,房书安把半截门帘往下一拽,“嗖”地一下蹦出去,就到了紫面金刚王顺的桌前,抖丹田,高声喊喝道:“呔!”他没鼻子不兜风,这味儿跟正常人不一样,把屋里人吓了一跳。
单说王顺叫了两盘包子,刚咬了一口,猛抬头一看,房书安蹦到他的面前,把他吓了一跳,筷子、包子全掉在地上,他不是怕房书安,他怕的是徐良、白芸瑞,这就叫贼人胆虚。王顺刚才那么半天去哪儿了,他在本地是不是有熟人?没有,王顺是瞎跑到这儿来的。他为了摆脱房书安的跟踪,进了蒋家坨之后,一看有个大院后门开着,里面堆的都是乱草,王顺也太累了,就钻进草堆,在那儿暂避一时。王顺钻进草堆,闭着眼睛琢磨了半天,盘算着上哪儿去,上云南太远啦,上四川也不近,原籍是决不能回,官府肯定在通缉我,那么眼前有什么地方可去呢?想来想去,他想起一个地方。离这蒋家坨不远,五六十里地外有座山叫少华山,山上有位总辖大寨主叫赤发龙神冯魁章。他管辖着八百里洞庭湖,他有四个儿子,冯云龙、冯云虎、冯云彪、冯云汉,江湖上号称冯家四太子,据说是四员猛将,每人一对大锤,金、银、铜、铁八大锤;听说他还存两个帮手,他曾跟人家学过武艺,一个叫海马追风叟上官清,另一个叫海马芙蓉叟上官伦;他还有个军师,这人叫尚可善。但是我跟这些人都不熟悉,投奔他们是否能收留我,这可就难说了。最后他一琢磨,不如大胆一试,凡我们都是江湖人,我爹的名望他们大概也都知道,能收留我更好,不能收留我。借点川资路费,然后我远奔云南也好。不过,眼前至关重要的是摆脱房书安这个尾巴,我就在这儿睡他一觉,他一会儿找不着我,就回去了,到时候我再走。他在草垛这儿一忍,那滋味可真难受,又渴又饿,这才想起一天一夜水米没沾唇,因此他等了一个来时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把身上的草抖了抖,壮着胆子来到街上。他东看看、西瞧瞧,一看没有房书安,也没有开封府的官人,这才来到前街,可他没想到,就在他进蒋家坨钻进草垛的前后,有一个人正在暗中监视着他。王顺进了三仙居,打算填饱肚子,因为没钱他就要了两盘包子,没想到这包子一口还没吃,房书安就打里面蹦出来,他焉有不怕之理?
这小子“噌”一下站起来,一看就房书安自己,他略微放了放心,事到如今也就豁出去了,他说:“姓房的,咱俩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又在这儿遇上了。”“嗳,对了,你要是懂事,赶紧自己投降,我管保不凌辱你,如若不然,一会儿官兵来到,你小子可就活受罪了,你打算怎么办?”“去你妈的!”王顺把眼前的桌子“哗”地一掀,奔房书安就砸。房书安往旁边一纵,顺手抄起个痰桶照着王顺打来,王顺一低头,这痰桶“啪”,正好砸在酒坛子上,坛子碎了酒也洒了,把掌柜和伙计吓得:“嗷嗷”直叫,吃饭的也四散奔逃,饭馆就乱了套。房书安回头就喊:“老爷子,快帮忙抱腰吧!”喊完他往一号房间一看,那盲老头儿踪迹不见,银子包也给拐走了。这可把房书安气坏了,心说:唉呀!上这老家伙的当了,你拿我当傻小子使唤,把银子偷走连忙都不帮,你可损透了。就在房书安一愣的工夫,王顺从窗户跳出去,头也没回撒腿就跑。到了现在,房书安也顾不上许多,跑出饭馆在后头就追。就这样王顺逃出蒋家坨,奔少华山就跑下去,房书安在后面是紧追下舍。这回王顺没耽搁时间,一口气跑了三十八里地,在日头偏西的时候,来到少华山的山口,把他累得摇摇晃晃实在跑不动了。房书安比他还强,因为老房吃了两回饭,肚子里有底,始终与王顺保持着半里地的距离。旷野深山,看得比较清楚,就见王顺摇晃着进了一座山口,老房不知道什么地方,压刀还继续追。
单说王顺,刚进山口,里头呼哨一响伏兵四起,出来七八十个喽罗兵,手里拿着刀枪棍棒,把王顺就给包围了。王顺单手提刀,把手一摆说:“各位弟兄辛苦,别误会,咱们都是自家人,我也是老合。”“你也是老合,你找谁呀?”“我初次到贵宝山来,请问我有个朋友叫田凯,是否在此?”“田凯,他在少华山干什么的?”“我听说他在这儿当个头目。”“这儿是有个叫田凯的,是我们的巡山寨主,人送绰号双刀将。”“对,我找的就是他。”“你叫什么名字?”“在下姓王,叫王顺。”“好吧,先把刀放下,听我们的。”王顺把刀扔下,人家把刀捡起来,用绳子把他给拢住,到里面送信去了。这王顺说的是真话,他确实有个朋友叫田凯,是他爹神拳太保王兴祖的徒弟,但是多年不通音信,这一回还真碰对了。喽罗兵到里面一送信,时间不大,巡山小寨主双刀将田凯晃着膀子来了,他低头一看说:“哎哟!果然是兄弟,我简直都不认识你了,快松绑。”喽罗兵把绳子给解开,把刀又还给王顺。王顺哭着说:“田大哥,被难之人前来求你,请哥哥跟总辖大寨主美言几句,把我收留下吧,我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走投无路了。”田凯说:“别哭别哭,兄弟你这是怎么啦,据我所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哭什么?总辖大寨主跟我关系不错,我到那儿说几句,没问题,你是英雄,我们请都请不来,能拒绝吗?别难过,我现在就领你进山。”“哥哥等等,后面还有开封府的人追我呢。”“多少人?”“不知道,我看见的就一个人。”“那你放心,我们这个少华山,铜墙铁壁,他飞都飞不进来。弟兄们,把好山口,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准放进。”“是!”他都安排好,就带着王顺进山了。顺着盘山道,他们来到少华山金斗大寨,等王顺进到院里一看,这地方的气派不次于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相比之下比王典那儿还整齐。大厅门前站着四十名彪形大汉,怀中抱着鬼头刀,两旁摆着兵刃架子,大厅的门开着,里面正在谈论事情。大寨主冯魁章,跟他的老前辈上官清、上官伦、军师,还有他几个儿子、偏副寨主正在议论打造战船的事。这么个时候,他们两个就进了院子。田凯告诉说:“兄弟,略等片刻,我把底交给你。我们大寨主冯魁章,脾气暴躁,但这个人心肠挺热,你就得顺着他说,只要他瞧着你顺眼、看你可怜,准保收下你,如果你戗着他,这事就不好办了。”“这些事我都知道,现在我是要饭不怕馊,能收留我就行,我还敢跟人家强嘴吗?”“嗳,对了,我给你送个信儿去。”说着话田凯正正帽子,抖抖衣服,来到大厅外面高声喊喝:“报!在下要求见大寨主。”冯魁章往门口看看说:“是田凯吗?”“不错,正是在下。”“进来吧。”田凯规规矩矩走到虎皮交椅前,躬身施礼,说:“回总辖大寨主,有件事情要向您禀报。”“什么事?”“咱们这儿来了个朋友,打算步步登高,请大寨主赏碗饭吃。”“哈哈哈,田凯,这鸡毛蒜皮的事,还用跟我说吗?你是巡山寨主,看着安排吧,只要人可靠就行。”“是!不过他不是一般的人,必须跟大寨主见个面。”“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大寨主,您听说过有个叫神拳太保王兴祖的人没有?”“听说过,他艺压南七省,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不是被徐良撇了吗?”“对,今天来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儿子紫面金刚王顺。”上官清一听,手捻胡须说:“他不就是假徐良吗?听说他在八宝叠云峰入了王典一伙,怎么上这儿来了?”田凯说:“那我就不清楚了,最好您亲自问话。”“好吧,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让他进来。”田凯听了心花怒放,来到外面,满脸是笑地说:“兄弟,我给你说了,看那意思大家都挺欢迎,张口英雄,闭口好汉,你跟我进来吧。”王顺跟他进了大厅,一看这哪里是大厅,分明是森罗宝殿。正中央有座高台,高有五尺,两旁有梯子,上面铺的虎皮,在办公书案的后面是一把特大的虎皮高椅,在椅子上端坐一人,这人长得非常难看,就是白天打个对面也得吓个跟头。这位身高一丈二尺六,红头发、宽肩膀、大骨架,脸从脑门到下巴有二尺,高高的颧骨、四棱的下巴,深眼窝镶嵌着一对黄眼珠,满脸疙瘩一层水锈,颏下一撮红胡须,而且这人头上还长着两个包,不知道的人以为是两个犄角,要不怎么叫赤发龙神。他头上戴着火红缎子扎巾,身穿火红缎子箭袖袍,外披对花英雄氅,在上面一坐是稳如泰山。在他身边有四个大个子,身高也都在一丈二尺左右,一个个膀大腰圆,在他们脚下放着金银铜铁四对大锤。在桌子的旁边,各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两个老头儿,他们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相貌极其相似,就是皮肤颜色有点区别,上首老头儿脸发黄,下首老头儿脸发青,俩人都是花白的须髯,干巴巴地挺精神,每人身后背着一对独龙双拐。再下首还有一把椅子,坐着个出家的老道,细米拉的眼睛,黄胡须,身披八卦仙衣,腰中悬剑。再下面都是偏副寨主。王顺巡视了一遍四周,抢步过来,撩衣跪倒,说:“各位好汉在上,总辖寨主在上,被难之人王顺给众位问安。”说完话,趴地下就给磕头。田凯过来介绍说:“大寨主、各位,这就是王兴祖之子王顺。”冯魁章看罢多时,说:“免礼平身。”“多谢大寨主。”王顺往旁边一站,冯魁章相了相面,然后告诉田凯赐坐,王顺这才坐下。冯魁章问:“王顺,你是不是那个把眉毛染了的假徐良?”“不错,正是在下。”“嗯,这是有人介绍,要不介绍真把你当成徐良了,你不是在八宝叠云峰吗?我还接到请帖,说你们七月十五要开人头大会,怎么这个会没开,你跑到这儿了?”“哎呀!大寨主,一言难尽那。”王顺说到这儿,眼泪就直往下掉。冯魁章说:“王顺,不必难过,有话只管讲,如果你说得在理,本寨一定给你作主。”“多谢寨主爷,各位容禀。”王顺就把官府怎么攻打叠云峰,徐良怎么没死,这些事讲述一遍,一直讲到山寨被破,自己逃跑,毫无隐瞒地全说了。等他讲完,大厅“哗”就是一阵大乱。大伙一听那么大的叠云峰,如今是一败涂地,这消息要是王顺不来,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冯魁章问:“那么寨主王典在哪儿?”“叫白芸瑞给扎死了。”“电光侠霍玉贵呢?”“不清楚,都打乱了套,谁知是死是活,反正我跑到了这儿。”正在这时候,外面当兵的进来报告:“报!报总辖大寨主,可了不得了,山口外有个人,口口声声要进山抓贼。他还说听他的话一笔勾销,要不听就要扫平少华山,请大寨主定夺。”冯魁章听完,火往上撞,他把桌子“啪”地一拍,说:“外面来的什么样人?”“没报姓名,他说是开封府的办差官。”“长得什么样?”“挺细个脖子,大脑袋,还没有鼻子。”刚说到这儿,王顺过来说:“大寨主,这个人是最坏无比,他叫房书安,人送绰号细脖大头鬼。这个小子当初也是绿林人,后来被徐良把他鼻子给拉下去了,结果闹了个五官不全,他不但不恨徐良,相反还处处替开封府庇护。如今,他背叛绿林人保了皇上,在开封府当一名校尉,跟着徐良到处与绿林人做对,这次八宝叠云峰失败,跟此人有一定关系。他跟了我好几天,求大寨主把他抓住,就地处决,这样才能给绿林人报仇雪恨。”“噢,房书安,听说过,他不是跟王金龙、霍玉贵是磕头的把兄弟吗?”“对呀,可恨就在于此,他是叠云峰的人,反过来倒出卖了叠云峰,跟这些把兄弟为仇作对,没有他的勾引,叠云峰何至一败涂地呢!”“好吧,他来得正好,这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王顺你先回避一下,他进来以后,我再见机行事。”“多谢寨主,不过您对他不能心慈手软,要留下就是个祸害。”“本寨清楚,来人,陪王壮士下去休息。”这时有两个副寨主过来,陪王顺到跨院,让他洗洗脸,喝口水,吃点东西。
单说冯魁章,吩咐一声:“让房书安进来见我。”喽罗兵出去了,好长一会儿时间,他们把房书安给领进来。房书安昂首挺胸,晃着大脑袋走进大厅,到里头一看,派头可不小啊,他再往高台上一看,坐着一个人,阔口咧腮,颧骨突出,特长的一张大脸,红头发红胡须,长得十分凶恶;在他两旁站着四个彪形大汉,手中提着大锤,还有两个老头在桌子旁边坐着,余者偏副寨主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背剑悬鞭怒目而视。房书安一想:我现在是堂堂开封府的办差官、白眉大侠的干儿子,可不能给开封府的人丢脸。想到此他把大脑袋一晃,抱腕当胸说:“我说各位辛苦,在下有礼了。”冯魁章往下一看,赶紧把嘴堵上,他怕乐出声音来,心说:世界上再丑的人还有比他难看的吗?小脖子细得比擀面杖粗不了多少,脑袋大得都出了号,大饼子脸还没鼻子,光剩下俩小黑窟窿,说话囔鼻子细声细气,叫人听了从心眼往外难受,就这种人也在开封府当办差官,真叫人觉得可笑。他把桌子一拍说:“下面的,你是什么人?”“在下叫房书安,细脖大头鬼的便是。”“房书安,我且问你,咱们素日并不认识,今天你贸然来我少华山,要见本寨所谓何故?”“嗳,我说大寨主,请问您贵姓高名?”“赤发龙神冯魁章。”“听说过,提起您的名声来,我早有耳闻。大寨主,别看咱们没打过交道,一回生二回熟,从现在开始咱们不就是熟人了吗?我来干什么,当然是有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讲!”“别着急,实不相瞒我现在有点乏累,再说初次登贵宝山,你也客气点,先赏个座再说吧。”冯魁章心说:这还是个刺儿头,我要是不给他,显得心胸狭窄。于是吩咐人搬来一把椅子,让房书安坐在那儿,冯魁章接着问:“房书安,你来这儿究竟想干什么?”“且慢,我现在是又干又渴,打算跟您要点水,润润我的喉咙再说。”“来人呀,给他水。”其实房书安真渴吗?他是想利用喝水的机会编编词儿。把水喝完,他擦擦嘴说:“多谢大寨主赏赐,我追一个人到这儿来的。”“你追谁?”“假徐良王顺,王兴祖的儿子。”“你因何追他?”“大寨主容禀。这个王顺他爹王兴祖,应东方亮的邀请,赶到南阳府白沙滩当了总擂官,在擂台之上招摇撞骗,口出狂言要和开封府的英雄决一雌雄,而且指名要会斗白眉徐良。王兴祖仗着他有武艺在身,擂台上把开封府的人打伤十几个,把沈仲元胳膊给打折,柳青的腿被踢断,总之他露够了脸,此时见好就收得了,可他不干,得寸进尺非要和徐良比武。徐良被逼无奈,当场和他动手,哪知他那两下不行,让徐良抓住‘喀吧’把他给撇了,虽然做得有点过分,但那是王兴祖咎由自取,这能怪开封府的人吗?就因为这个,王顺为了给他爹报仇,非要找徐良拼命,按常理而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这样做无可指责。最不可忍的是他夜入皇宫,刺死娘娘、打了皇上,而且报出徐良的名字。这就不对了,大丈夫敢做敢为,你小子有骨头就不该给别人栽赃,嫁祸于人卑鄙可耻。当今天子传下圣旨,包大人传下堂谕,令徐良捉拿他,可是他心狠手毒,一夜之间又打死卢方、韩彰、徐庆,致使三老殡天。后来他到了八宝叠云峰,投到王典门下,狼狈为奸继续做恶,开封府众差官奉旨抄了他们的山。没想到王顺比泥鳅还滑,趁慌乱之中逃跑了,像他这种罪大恶极的人,能叫他跑掉吗?我在后面跟着他,就跑到这儿来了。不知您听明白没有,我就因为这个来抓他,请大寨主赏脸,把他交出来。你要把王顺交出来,那最好,因为你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你是个山贼,但我们也是绿林人出身,既没奉圣旨也没堂谕和节度使的令箭,所以你仍然占你的山,我们抓我们的贼,咱们各走各的路,秋毫不犯。假如你包庇王顺,把他收在山上,你可要倒大霉、惹大祸,慢说徐良、白芸瑞、开封府众人不答应,就我这儿说也不答应。到那时候,山寨一破,玉石俱焚,你可悔之晚矣,请大寨主三思。”冯魁章一句话没说,就在这儿听着,等房书安把话说完了,他鼻子一哼说:“房书安,你有你的看法,本寨有本寨的看法,我赞成王顺的作法,认为他是个英雄,他搅闹皇宫院,杀死娘娘、打了皇上,那是英雄的本色。皇上怎么样?老虎屁股摸不得?他就要摸!娘娘怎么样?金枝玉叶神圣不可侵犯?他就要杀!这是我们绿林人的榜样,我赞成。至于他和徐良作对、报杀父之仇有什么不可以?他打不过徐良、碰不过开封府,只好嫁祸于人,这叫被逼无奈、情有可原。这样的朋友我想交还交不上呢!如今他投靠我少华山,正中下怀。我一定把他收留,不但如此,我还要和他结成挚友,谁想碰王顺一根毫毛,从我这儿说就不答应。房书安,我要不把人给你,打算怎么办呢?”“哎哟,冯寨主,您这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此乃大厅,岂有玩笑之理!”“好了,看来你执意要和开封府的人作对,将来你必食恶果,告辞了。”“哪儿去?”“送信去、搬兵去,告诉我干老徐良跟你算账。”“哈哈哈!姓房的,你明白人说胡涂话,这是少华山聚义分赃厅,可不是市场来去自由,你要想走,先问问本寨答应不答应。”“哎哟,冯魁章你不答应,还敢把我如何?”“来人!把他拿下。”一声令下,他大儿子冯云龙过来,拽住房书安的脖领子说:“兔崽子,你给我过来吧。”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房书安一看,这家伙的拳头像个皮锤,胳膊好像房檩子,不管动哪方面,自己都是甘拜下风,所以他干脆没伸手。再看冯云龙把房书安“啪”往地下一摔,喽罗兵过来把他捆上,小刀也给卸下去了,房书安是仰面大笑。他这一乐,把群贼给乐傻了。冯魁章就问:“房书安,你乐什么?”“别问了,要杀就杀,上刀山、下油锅我什么都不怕,皱皱眉不算英雄好汉,像你这种胆小鬼还问什么?”“本寨怎么胆小?”“冯魁章,别打肿脸充胖子,你就是胆小。我房书安单枪匹马一个人敢进你的少华山,我来了就是你的客人,咱们讲的是道理,今天这儿又不是战场,你翻什么脸哪?为什么我说送信去,你怕我走呢?你不是怕我,是怕徐良和白芸瑞,怕人家收拾你,把我抓住打算杀人灭口,这就说明你胆小如鼠。冯魁章,你来吧,给爷爷来个痛快。”正这时候王顺在跨院听见了,本来冯魁章让他回避,但他不放心,他怕房书安这张利口把冯魁章说服,把自己给献出去,那不是倒邪霉吗?所以他在外面听着。他一听房书安使的激将法,也没请示迈步就进来了。他说:“大寨主,我都听见了,您可别上他的当,这小子一肚子转轴、满嘴的谎话,他刚才用的是激将法,明明他贪生怕死,反过来还激您,您要把他一放可就上了当,他一回去送信,少华山就立刻变成战场,对大寨主可不利呀。大寨主,把他杀死得了,你们要是没空我亲自动手。”说着王顺从背后把刀拽出来,往前一跟步,把房书安的耳朵揪住,举刀就要砍。正在这个时候,人丛之中挤出一个人,三步两步来到王顺的背后,抡起巴掌“叭”打了王顺个嘴巴。由于用力过猛,把王顺打得横着出去有六七步远,王顺一捂脸,觉得耳朵嗡嗡响,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心里纳闷儿,谁呀?怎么对我这么不礼貌,扭头观瞧,这个人他不认识。此人身高九尺开外,宽肩膀、细腰身,头戴古铜色抽口六棱硬壮巾,顶梁门倒拉三门茨叶,鬓插英雄球,身穿一身古铜色的短靠,勒着十字绊,外披灰色英雄氅,背着一对十八节水磨竹节钢鞭。往脸上看,面如姜黄,两道浓眉,燕尾黑胡。岁数在四十挂零,往那儿一站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王顺初到少华山,对这儿的一切都很陌生,因此不认识这个人。他捂着脸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我?”“我打死你。大寨主,我看王顺就是罪魁祸首,您别糊涂了,赶紧传话把他抓住,这房书安不能杀!”
单说冯魁章,他也没想到在眼皮底下出这种事,但他一看打人的这个主儿,笑着说:“哈哈哈,贤弟你怎么发这么大火,到底为什么呢?别生气,坐下来慢慢跟我说。”这个人紧走两步,来到桌案前面,把声音压低说:“大哥,咱们是自家弟兄,有话我不能不说。紫面金刚王顺,咱们收不得,他是个丧门星,如果收下他于少华山不利。房书安刚才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咱们和开封府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他们是办差官,咱们是贼,但咱是公道大王,靠种地捕鱼为生,不抢、不夺、不伤害百姓,所以官府对咱们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才得以安然无恙。话说回来,今天把王顺收下来,咱可就要倒霉,他乃是国家的要犯,打皇上、杀娘娘,徐良他爹还死在他手里,完得了吗?如果激怒了开封府的差官,他们跟咱决一死战,到那时你可悔之晚矣。不知我说得对不对,请大寨主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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