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险的浪漫 惊险的浪漫

  威尔布拉厄姆少校在帕克·派恩先生办公室的门外犹豫了一会儿,将日报上那则已读过不止一遍并使他来到这里的广告又看了一遍。广告简单得很: 
  您快乐吗?如果答案是“不”,那么请来里奇蒙街17号, 
  让帕克·派恩先生为您解忧。 
  少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穿过转门,踏入外间的办公室。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轻女人从打字机前抬起头,询问地看着他。 
  “请问帕克·派恩先生在吗?”威尔布拉厄姆少校问道,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您这边请。” 
  他跟着她走进里间的办公室——来到温和的帕克·派恩先生面前。 
  “早上好,”派恩先生招呼道,“请坐,好吗?现在请告诉我,我能为您做点儿什么。” 
  “我叫威尔布拉厄姆——”他开始说。 
  “少校?上校?”派恩先生问道。 
  “少校。” 
  “啊!而且不久之前刚从国外回来?印度?东非?” 
  “东非。” 
  “我想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好吧,那么您现在回家来了——但您不喜欢这样。是这件事使您烦恼吗?” 
  “您说的太对了。但您是怎么知道的——” 
  帕克·派恩先生挥了挥手:“这是我的工作。您看,我已经在一家政府机构整理了三十五年的各种数据。现在我退休了,我忽然为我所积累的经验想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用途。其实这很简单。不快乐的原因可以被分为五大类——没有其他的了,我可以向您保证。一旦找到了病因,总应该能找到解救之法的。” 
  “我好比是一个医生。医生首先对病人的病情作出诊断,然后对症下药。有些病确实是无药可救的。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坦率他说我无能为力。但我向您保证,一旦我开始治疗,我担保会药到病除。” 
  “我可以向您保证,威尔布拉厄姆少校,在退役了的帝国建设者中——这是我给他们起的称号——有百分之九十六都不快乐。他们曾有过充满活力和责任感的生活,随时可能处于险境,然后却换来了——什么?拮据的生活,令人烦躁的气候,还有普遍都有的那种好像鱼儿离了水似的感觉。” 
  “您说的一点儿不错。”少校说道,“我所厌恶的就是这种枯燥乏味的感觉。枯燥乏味,没完没了地闲扯些村庄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我能怎么办?除了我的退役金外我还有一点儿钱。我在科伯姆附近有幢不错的房子。但我没钱去狩猎、射击或钓鱼。我还没结婚。我的邻居都是些好人,但他们对于这个岛以外的世界一无所知。” 
  “概括他说,就是您觉得生活太平淡了。” 
  “平淡得要死。” 
  “您想要刺激,甚至是历险?”派恩先生问道。 
  那位战士耸耸肩:“在这个小地方压根儿没有这种事。” 
  “请原谅我这么说,”派恩先生严肃他说,“那您可就错了。如果您知道怎样去寻找,在伦敦就有的是危险,有的是刺激。您只看到了英国生活的表面——平静,舒适。但它还有另一面,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把这另外一面展示给你。” 
  威尔布拉厄姆少校沉吟着打量他。在派恩先生身上有一种使人觉得安心的东西。而且他有一种力量——一种让人觉得他可以依靠的力量。 
  “不过,我要提醒您,”派恩先生接着说,“这可得冒一点儿险。” 
  战士的眼睛一亮。“那没什么。”他说,然后突然问道:“那么——你的服务费是----” 
  “我的服务费,”派恩先生说,“是五十英镑,预先支付。如果在一个月后您仍然觉得生活枯燥乏味,我将把钱如数退还给您。” 
  威尔布拉厄姆考虑了一下。“还算公平。”他终于说道,“我同意了。我这就给您开张支票。” 
  交易完成了。帕克·派恩先生抿了抿桌上的一个按钮。 
  “现在是一点钟。”他说,“我想请您带一位小姐去吃午饭。”门开了。“啊,玛德琳,我亲爱的,这位是威尔布拉厄姆少校。他将与你共进午餐。” 
  威尔布拉厄姆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走进屋来的这个女孩深色皮肤,神态慵困,美妙的大眼睛,长长的黑睫毛,脸色很好,还有性感的猩红嘴唇。一身精美的服装勾勒出起伏动人的曲线,从头到脚她都完美无缺。 
  “呃——我很荣幸。”威尔布拉厄姆少校说道。 
  “德·萨拉小姐。”帕克·派恩先生说。 
  “我十分感谢。”玛德琳·德·萨拉轻声道。 
  “请在这儿留下您的地址,”派恩先生说,“明天早晨您会收到我进一步的指示。” 
  威尔布拉厄姆少校和那位可爱的玛德琳离开了。 
  玛德琳回来时是下午三点了。 
  帕克·派恩先生抬起头。“怎么样?”他问道。 
  玛德琳摇了摇头。“他吓坏了,”她说,“认为我是个荡妇。” 
  “我猜他会这样想。”帕克·派恩先生说,“你按我说的去做了?” 
  “是的。我们畅快地谈论了其他桌上的客人。他喜欢的是金发碧眼、中等身材、略有些苍白文弱的那一种。” 
  “那应该很容易。”派恩先生说,“给我拿日类文件来,让我看看目前我们这儿都有些什么样的。”他的手指掠过一长串名单,最后停在一个名字上,“弗雷达·克莱格。对,我认为她会是个合适的人选。我最好和奥利弗太太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二天,威尔布拉厄姆少校收到一张字条,上面说: 
  请于下周一上午十一点前往汉普斯特德依格尔蒙特的弗赖尔斯路找一位琼斯先生。请自称来自瓜瓦船运公司。 
  在接下来的那个周一的上午(那天正好是个公假日),威尔布拉厄姆少校十分听话地按纸条上所说前往依格尔蒙特的弗赖尔斯路。他是去了,没错,但他并没有到那儿。因为在他到那儿之前,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那天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往那儿赶。威尔布拉厄姆少校被卷入人群,在地铁里被挤得喘不过气来。而且他发觉要找到弗赖尔斯路也不太容易。 
  那是一条被人冷落的死胡同,道上还印着旧时的车辙。两侧是些宽敞的大房子,依稀看得出;昔日的风光,但现在已是年久失修,被人弃置了。 
  威尔布拉厄姆少校沿着马路走着,不时停下脚步看看门柱上已经模糊不清的姓名。突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心中一紧,不由侧耳细听。那是一种被什么堵着的哭叫声。 
  那声音又来了,而且这次依稀可以听到其中夹杂着“救命!”的呼声。它是从他刚刚路过的那幢房子的围墙里传出来的。 
  威尔布拉厄姆少校一刻也没有犹豫。他推开摇摇欲坠的篱笆门,悄无声息地沿着长满杂草的汽车道向前跑去。在灌木丛中有一个女孩正在两个剽悍的黑人手中挣扎。她勇敢地反抗着,扭来扭去,又踢又打。尽管她努力想把头挣开,一个黑人还是用手捂着她的嘴。 
  那两个黑人忙着对付那个女孩的挣扎,都没有注意到威尔布拉厄姆的靠近。直到一记重拳打中那个捂着女孩嘴巴的黑人的下颚,把他打得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他们才知道有人来了。另一个黑人吓了一跳,放开那个女孩转过身来。威尔布拉厄姆已经准备好了。他猛地又出了一拳,那个黑人摇晃着退了几步跌倒在地。威尔布拉厄姆赶紧转过身来,先前挨了一拳的那个正试图从背后袭击他。 
  但那两个人已经挨够了,第二个人翻过身子坐了起来,爬起来一溜烟地就往门口跑。他的同伴也想溜之大吉。威尔布拉厄姆拔腿就追,但又改变了主意,转向那个女孩。她正靠在一棵树上喘息着。 
  “噢,谢谢您!”她喘着气,“这真可怕。” 
  威尔布拉厄姆少校这才看清他救的人到底是谁。她大约二十一二岁,金发碧眼,脸上没什么血色,但苍白中仍显得十分漂亮。 
  “要是您没来的话!”她喘息着说。 
  “好了,好了。”少校安慰道,“现在没事了。不过,我想我们最好离开这里,那些家伙也可能还会回来。” 
  女孩的唇边浮上了一丝虚弱的笑意:“我不认为他们还会回来——在您那样揍了他们之后!噢,您真是棒极了!” 
  女孩敬慕地朝他看了一眼,威尔布拉厄姆少校的脸都红了。“没什么,”他含含糊糊他说,“司空见惯的事,女士们被骚扰。听我说,如果您扶着我的手臂,您能走吗?这一定把您吓得够呛,我知道。” 
  “我现在没事了。”女孩说。不过,当威尔布拉厄姆少校主动伸出手臂时,她还是扶住了它。她仍然有些颤抖。当他们走出大门时,她向身后的房子瞥了一眼。“我不明白,”她嘟囔着,“那显然是幢空房子。” 
  “没错,是幢空房子。”少校抬头看看破碎的窗户还有周围那荒废的模样,表示同意。 
  “可是它的确是怀特弗赖尔斯,”她指着门上一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名字说道,“而怀特弗赖尔斯是我要去的地方。” 
  “别再为这些事烦恼了,”威尔布拉厄姆说,“很快我们会叫到一辆出租车。接着我们将去什么地方喝杯咖啡。” 
  在这条路的末端他们来到一条行人更多的路上。幸运的是一辆出租车刚在一幢楼旁下了客,威尔布拉厄姆把它招了过来,跟司机说了个地址,他们便上了车。 
  “您不用试着说话,”他告诫他的伙伴,“靠着就好。您刚有了一段可怕的经历。” 
  她感激地对他微笑。 
  “顺便——呃——我叫威尔布拉厄姆。” 
  “我叫克莱格——弗雷达·克莱格。” 
  十分钟后,弗雷达暖着热咖啡,充满感激地看着桌子对面她的救命恩人。 
  “这真像个梦一样,”她说,“一个噩梦。”她颤抖了一下,“而就在很短一段时间之前我还在希望能遇上些什么——任何事!噢,我不喜欢历险。” 
  “告诉我怎么会这样的。” 
  “嗯——要把事情说清楚我恐怕得先说一大段关于我自己的情况。” 
  “愿闻其详。”威尔布拉厄姆微微向她一鞠躬。 
  “我是个孤儿。我父亲——他曾经是一艘商船的船长——在我八岁时就去世了。我母亲三年前也去世了。我在市内工作。我为真空燃气公司工作----是个文职人员。上个星期的一个傍晚,我回到住所时发现有一位里德先生在等我。他是一位律师,从墨尔本来。” 
  “他彬彬有礼地问了我一些关于我的家庭的问题。他解释说他认识我父亲有很多年了。事实上,他为他办过一些法律事务。然后他告诉了我他这次来的目的。‘克莱格小姐’,他说,‘我有理由相信您也许能从您父亲去世若干年前所进行的一项经济交易中获益。’当然,我惊讶极了。” 
  “‘您不太可能听说过这项交易,’他解释说,‘我想约翰·克莱格从来没有把它当真过。不过,没想到那笔买卖却赚了钱,但您必须有一些必要的文件才能得到那笔钱。那些文件应该在您父亲遗留下来的物品里头,但也有可能已经作为没用的东西给毁了。您是否保留着您父亲留下的文件呢?’” 
  “我解释说我母亲把我父亲留下的许多杂物都放在一个旧的水手贮物箱里头。我曾经草草翻过,但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也许您没有意识到那些文件的重要性。’他微笑着说。” 
  “于是,我找到那个箱子,把里头的几份文件都拿给他看,他看了看,但是他说不可能当时就分出哪一份和那个交易有关。他要把它们带走,如果有什么发现就与我联络。” 
  “周六的最后一批邮件里我收到他来的一封信,让我到他住的地方去商量这件事情。他给了我地址:怀特弗赖尔斯,弗赖尔斯路,汉普斯特德。他让我今天上午十点四十五分来。” 
  “因为找这个地方,我迟到了一会儿。我急匆匆地穿过院门走向屋子。突然那两个可怕的男人从灌木丛中向我扑来。其中的一个捂住了我的嘴,我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我拼命把头挣开大声呼救。幸好您听到了。要不是您——” 
  她顿住了,她的表情说出了她想要说的话。 
  “很高兴我正好在附近。上帝,我真想抓住那两个臭小子。我想,您从没见过他们吧?” 
  她摇了摇头:“您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很难说,但有一件事很明显,即在您父亲留下的文件里头有一些别人想要的东西。这个叫里德的家伙告诉您一个瞎编乱造的故事好让他有机会看看那些文件。显然,他要找的东西不在那儿。” 
  “噢!”弗雷达说,“我说呢。上周六我回到家的时候觉得我的东西被人翻过了。实话告诉您,我还怀疑是我的房东太太出于好奇来翻我的东西呢。不过现在——”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对了。有人想办法进了您的房间搜寻了一下,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怀疑您知道那个文件的价值,先不管那是什么,把它随身带着。他布置了这次埋伏。如果您的确随身带着它,他们就能把它抢走。如果没有,他们可以把您关起来,试图让您说出它究竟被藏在哪儿。” 
  “但到底会是什么呢?”弗雷达叫道。“我不知道。但一定是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的东西。” 
  “这看起来不太可能。” 
  “噢,我不知道。您的父亲曾经是个海员,他去过许多偏僻的地方。他也许碰上了一些他自己还不知道价值的事儿。” 
  “您真的这么看?”女孩苍白的脸颊上激动得出现了红晕。“我的确这么想。问题在于,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您不想去找警察吧,我想?” 
  “噢,不,千万不要。” 
  “我很高兴您这么说。我看不出警察能做些什么,而且那只会给您带来不愉快。现在我建议让我请您吃午饭,然后送您回家,以保证您安全到达。然后,我们也许可以找找那个文件。因为,您知道,它总应该在某个地方。” 
  “也许父亲自己把它给毁了。” 
  “也许是这样,当然了。但他们那方面显然不这么想,那对我们来说就有希望。” 
  “您说那可能会是什么?宝藏?” 
  “我的天,也许就是的!”威尔布拉厄姆少校叫道,身上所有的活力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不过现在,克莱格小姐,午餐!” 
  他们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午餐。威尔布拉厄姆将他在东非的生活都讲给弗雷达听。他描绘了猎象的经历,女孩听得又害怕又兴奋。当他们吃完饭后,他坚持要叫车送她回家 
  她住的地方在诺丁山口附近。他们到那儿之后,弗雷达和她的房东太太谈了几句。然后她带着威尔布拉厄姆来到二楼,在那儿她有一间小小的卧室和一间客厅。 
  “和我们猜的一模一样,”她说,“周六早晨有一个男人过来说要安一条新的电路。他告诉她说我房间里的电线有问题。他在那儿呆了一会儿。” 
  “把您父亲的那个箱子给我看看。”威尔布拉厄姆说。 
  弗雷达给他看一个包着黄铜皮的箱子。“您看,”她说,一边打开箱子,“空空的。” 
  威尔布拉厄姆沉思着点点头:“其他地方再没有文件了吗?” 
  “我敢肯定没有了。妈妈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这儿。” 
  威尔布拉厄姆检查了一下箱子的内部。突然他高兴地喊起来:“在内衬里有一道裂缝。”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去,在里面摸索。接着他们听见一声轻微的噼啪声。“有东西滑到里头去了。” 
  他马上把找到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张叠了好几次的脏兮兮的纸。他在桌上把它整平;弗雷达越过他的肩膀盯着看。她失望地喊了一声。 
  “那不过是一些奇怪的符号。” 
  “咦,这是用斯瓦希里文写的。真没想到,斯瓦希里文!”威尔布拉厄姆少校惊呼道,“东非的地方语言,我知道。” 
  “真没想到!”弗雷达说,“那您能看懂吗?” 
  “还行。不过这可真是件奇怪的事。”他把那张纸拿到窗前。 
  “是有什么特别的吗?”弗雷达紧张地问。威尔布拉厄姆把那张纸看了两遍,然后回到女孩身边。“这个,”他轻轻一笑,“您的宝藏在这儿了,没错。” 
  “宝藏?真的?你是说西班牙的珠宝——一艘沉船——之类的?” 
  “也许没那么有传奇色彩吧,不过说的是一回事儿。这张纸标着一个藏着一批象牙的地方。” 
  “象牙?”女孩震惊他说。 
  “是的。大象,您知道。有一条法律规定一年能捕猎多少头大象。某个偷猎者大大地违反了那条法律却没有被抓获。他们在追踪他,于是他把那批东西藏了起来。多得够吓你一跳的——而在这张纸上写得很清楚如何能找到那批象牙。听我说,我们一定得去找到它,你和我。” 
  “你是说它真的值好多钱?” 
  “对你来说是一笔不错的财富。” 
  “但我父亲怎么会有这张纸?” 
  威尔布拉厄姆耸耸肩:“也许那个人快要死了,他大概是为了保险起见把它用斯瓦希里文记了下来,然后给了你父亲。他们也许是朋友。你父亲看不懂,没觉得它有什么用。这是我的猜测,但我想和事实不会差得大多。” 
  弗雷达吁了一口气:“太刺激了。”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处理这个珍贵的文件。”威尔布拉厄姆说,“我不想把它留在这儿。他们也许还会再来。你是否愿意让我来替你保管呢?” 
  “我当然愿意。但是——这难道不会给你带来危险?”她踌躇着说。 
  “我可不是好惹的,”威尔布拉厄姆正颜厉色他说,“你不用替我担心。”他把纸叠起来放进他的皮夹。“明天傍晚我能上你这儿来吗?”他问道,“到那时我会制定出一个计划,而且我会在我的地图上找到那个地方。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大约六点半到家。” 
  “好极了。我们一起商量一下,然后让我请你吃晚饭。我们应该庆祝一下。那好吧,再见。明天六点半。” 
  第二天威尔布拉厄姆少校准时来了。他按了门铃,说找克莱格小姐。一个女佣人开了门。 
  “克莱格小姐?她不在。” 
  “噢!”威尔布拉厄姆不想进去等。“那我过一会儿再来。”他说。 
  他在对面街上逛了一会儿,每一分钟都期待着会看到弗雷达轻快地向他走来。几分钟过去了。七点差一刻。七点一刻。还是没有看到弗雷达。一种不安的感觉笼罩了他。他又回到那幢房子那边再次按响了门铃。 
  “听我说,”他说道,“我和克莱格小姐六点半钟有一个约会。她是不是真的不在或者说她——呃——有没有留下什么口信?” 
  “请问您是威尔布拉厄姆少校吗?”佣人问。 
  “是的。” 
  “这儿有给您的一张条子。是有人送来的。” 
  亲爱的威尔布拉厄姆少校: 
  发生了一件颇为奇怪的事。我现在就不多写了,请你来怀特弗赖尔斯找我好吗?请见字即去。 
  威尔布拉厄姆少校皱起眉毛,脑筋转得飞快。他心不在焉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封信,是寄给他的裁缝的。“请问,”他对那位佣人说,“您能不能给我一张邮票。” 
  “我想帕金思太太那儿应该有。” 
  一会儿她拿来一张邮票。威尔布拉厄姆付了她一个先令。在他去地铁站的路上,他把它扔进了邮箱。 
  弗雷达的信使他非常不安。是什么使那个女孩一个人跑到昨天遭遇危险的地方去呢 
  ?他摇了摇头。这么做真是蠢极了!是那个里德又来了吗?是不是他又想方设法让女孩相信了他?为什么她要去汉普斯特德?他看了看手表。快七点半了。她一定指望他六点半就出发。迟了快一个小时,大晚了。要是她能想到给他留一点儿暗示就好了。 
  那封信使他困惑。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种口气不像是弗雷达。 
  他到弗赖尔斯路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差十分了。天色正在暗下来。他警惕地朝四周看看,周围看不到任何人。他轻轻地推了推那扇摇摇欲坠的门,门无声无息地转开了。车道上没有人。屋子一片黑暗。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时不时警惕地朝两边看看,他可不想被人偷袭而来个措手不及。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有一丝光亮透过一扇窗的缝隙闪了一闪。屋子里头有人。 
  威尔布拉厄姆敏捷地一闪身进了灌木丛,向房子的背后摸去。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底层有一扇没上插销的窗户。那像是个洗碗间的窗户。他抬起窗格,用在来的路上刚在一家店里买的电筒往里照了照。里头空无一人。他爬了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洗碗间的门,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又用电筒照了照,是一间厨房——空的。厨房外是几级楼梯,然后是一扇门,显然通向屋子的前半部分。 
  他推开门,侧耳细听,什么也没有。他溜了进去,来到前厅。还是没有声音。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他选了右边那扇,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然后转了转门把。它动了,他一寸一寸慢慢地推开那扇门踏了进去。 
  他又拧亮了电筒。屋子里空空的,连家具也没有。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背后有个声音。他猛一转身——太迟了。一样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往前一跌昏倒在地……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威尔布拉厄姆又恢复了知觉。他醒过来,头疼得厉害。他试着动了动,但发现动不了。他被人用绳子绑起来了。 
  他的神智突然清醒了,他。记起来,刚才他的头上挨了一下 
  墙上高处的一个汽灯发出一点微光,使他看清自己是在一间小小的地下室里。他向四周看去,心不由得一沉。不远处躺着弗雷达,也像他一样被绑着。她的眼睛闭着,但当他紧张地盯着她看时,她呻吟了一声睁开双眼。她困惑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认出是他,眼里涌上了兴奋的神情。 
  “你也在这儿!”她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太让你失望了,”威尔布拉厄姆说,“莽莽撞撞一头闯进了陷阱。告诉我,你给我留了张条子,叫我到这儿来见你吗?” 
  女孩的眼睛惊讶地瞪大了:“我?是你给我送了张条子。” 
  “噢,我给你送了张条子,是吗?” 
  “是的,我在办公室里收到的。条上说让我到这儿来见你。” 
  “用了同样的法子来对付我们。”他哼道,然后他解释了一下情况。 
  “我明白了,”弗雷达说,“这是为了——?” 
  “拿到那份文件。我们昨天一定被人跟踪了。一定是这样才骗了我们。” 
  “那么——他们拿到了吗?”弗雷达问道。 
  “可惜我不能摸摸看。”威尔布拉厄姆沮丧地看了看他被绑着的双手。 
  突然有一个像是来自半空中的声音开始说话。他俩被吓了一跳。 
  “是的,谢谢,”它说道,“我已经拿到了,很好。一点儿不错。” 
  那个看不见的声音使他俩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里德先生。”弗雷达喃喃道。 
  “里德是我的名字之一,我亲爱的小姐,”那个声音说,“但只不过是其中之一。我有许多名字。现在,我很遗憾你们打扰了我的计划——我从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你们发现了这所房子,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你们还没有告诉警察,但你们将来也许会那么做。 
  “我恐怕不能在这件事上信任你们。你们可能会做出保证——但是保证一般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这幢房子对我来说十分有用。你们可以说,它是我的清理场所。没有谁能从这里活着出去。从这里你们将离开人世——去别的地方。你们,我很遗憾他说,即将离开人世。令人惋惜——但必须如此。” 
  那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不会有流血。我憎恶流血。我的方法要简单得多,而且照我看,的确不太痛苦。好吧,我该走了。再见,二位。” 
  “听着!”说话的是威尔布拉厄姆,“随你对我做些什么都行,但这位小姐什么也没有做过——什么也没有。让她走不会对你有什么害处。”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就在那时弗雷达发出一声惊叫:“水——水!” 
  威尔布拉厄姆艰难地扭过身子顺着弗雷达的目光看去。一股水流正源源不断地从天花板附近的一个洞里流出来。 
  弗雷达恐惧地喊了一声:“他们要淹死我们!” 
  汗珠出现在威尔布拉厄姆的眉端。“我们还有希望,”他说,“我们可以呼救,肯定会有人听见的。来,一起喊。” 
  他们竭尽全力呼叫,直到嗓子都哑了才停下。 
  “恐怕没什么用,”威尔布拉厄姆沮丧他说,“我们离地面太远,而且我想门都被塞住了。话说回来,要是外面能听到,那个畜牲肯定会塞住我们的嘴巴。” 
  “噢,”弗雷达说,“都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你。” 
  “别为那个烦恼,小姑娘。我担心的是你,在这之前我也曾陷入过绝境而且都脱险了。照那股水流进来的速度,离最糟糕的事情还早着呢。” 
  “你真了不起!”弗雷达说,“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你这样的人——除了在书里。” 
  “傻话——不过是稍微动点儿脑筋。现在,我必须解开这些罪恶的绳子。” 
  威尔布拉厄姆又扭又扯,过了十五分钟,他满意地觉得绳子松了不少。他拼命低下头,抬起手腕,直到他能用牙咬那些结头。 
  最后他的手终于松开了,余下的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虽然浑身酸痛僵硬,但总算自由了。他俯向女孩,很快她也松了绑。这时候水才刚到他们的脚踝。 
  “来,”威尔布拉厄姆说,“快离开这儿。” 
  几级楼梯上面就是地下室的门。威尔布拉厄姆少校查看了一下。 
  “这儿没什么难的,”他说,“门并不结实。很快就能把它从铰链那儿撞开。”他用肩膀用力撞了几下,就听见木头碎裂的声音——一声巨响,铰链脱开了,门倒在地上。 
  门外是一段楼梯。楼梯尽头又有一扇门——这回可不一样了——是坚实的木门,安着铁闩。 
  “这个有点儿难了,”威尔布拉厄姆说,“嘿,快看,真走运,它没有上锁。” 
  他把门推开,探出头去望了望,然后示意女孩跟上。他们来到厨房后面的一条通道。很快他们已经站在通往弗赖尔斯路的阶梯前。 
  “噢!”弗雷达抽噎着,“多可怕啊!” 
  “我可怜的宝贝,”他用双臂拥住她,“你勇敢极了。弗雷达----我的天使----你能不能----我是说,你会不会——我爱你,弗雷达。您愿意嫁给我吗?” 
  弗雷达的答案令威尔布拉厄姆欣喜万分。过了一会儿,他又笑着说: 
  “还有一件事,那个关于宝藏的文件还是在我们手上。” 
  “可是他们已经从你那儿把它夺走了!” 
  少校又得意地笑了:“这恰恰是他们没能做到的!你看,我画了一份假的,在来这儿找你之前,我把真的那份放在一封给我裁缝的信里寄走了。他们拿到的那份是假的——祝他们走运!你猜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宝贝儿!我们要去东非度蜜月,去寻找我们的宝藏。” 
  帕克·派恩先生离开他的办公室,往上爬了两层。在这幢楼顶层的一个房间里坐着奥利弗太太——轰动一时的小说家,现在是派恩先生工作队伍中的一员。 
  帕克·派恩先生敲了敲门,走进了房间。奥利弗太太坐在桌前,桌上有一台打字机,几本笔记本,四下散放的手稿,还有一大口袋苹果。 
  “一个很好的故事,奥利弗太太。”帕克·派恩先生愉快他说。 
  “事情成了?”奥利弗太太问道,“我很高兴。” 
  “那个‘水淹地下室’的把戏,”帕克·派恩先生说,“你是否觉得下次换一些更独特的方法——也许更好?”他用商量的口气说道。 
  奥利弗太太摇了摇头,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我认为不会,派恩先生。你知道,人们常常读到这样的故事。地下室渐渐涨满了水、毒气,诸如此类。这会使人们在亲身经历这些在书上读过的事情时感到更加刺激。公众是保守的,派恩先生,他们喜欢老掉牙的把戏。” 
  “好吧,我想你应该是对的。”帕克·派恩先生说。他没有忘记,这位女作家有畅销英美的四十六本小说,被翻译成法、德、意、匈、芬兰、日本和阿比西尼亚等多国语言。 
  “费用如何?” 
  奥利弗太太拿过来一张纸:“总的来说花费很少。那两个黑人,泊西和杰里,要的很少。扬·洛里默,那个扮演里德先生的演员,拿的报酬是五个畿尼。地下室里的那段话是事先录好的。” 
  “怀特弗赖尔斯对我来说一直很有用。”派恩先生说, 
  “我没花多少钱就买下了它,而在那儿已经上演了十一出好戏了。” 
  “噢,我忘了,”奥利弗太太说,“小约翰的报酬。五个先令。” 
  “小约翰?” 
  “是的。那个用水桶往地下室里灌水的男孩。” 
  “啊,是的。顺便问问,奥利弗太太,你怎么会懂斯瓦希里文的?” 
  “我不懂。” 
  “我明白了。是大英博物馆吗?” 
  “不,德尔弗里奇情报局。” 
  “现代商业技术可真厉害!”他喃喃道。 
  “惟一让我担心的是,”奥利弗太太说,“那两个年轻人到那儿之后不会找到任何宝藏。” 
  “一个人不能什么都有,”帕克·派恩先生说,“他们那时已经有了一段蜜月。” 
  威尔布拉厄姆太太坐在一张躺椅上。她的丈夫正在写一封信,“今天几号了,弗雷达?” 
  “十六号。” 
  “十六号,天哪!” 
  “怎么了,亲爱的?”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个叫琼斯的人。” 
  无论婚姻如何幸福,有些事还是不能说的。 
  “真见鬼,”威尔布拉厄姆少校心想,“我真应该去把我的钱要回来。” 
  但是作为一个公正的男人,他又看到了问题的另一面,“话说回来,是我违背了约定。我想要是我去见了那个琼斯,的确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不管怎么说,要不是我去见那个琼斯,我就不会听见弗雷达呼救,我们也许永远也不会遇见。所以,间接来说,也许他们有权拿那五十英镑!” 
  威尔布拉厄姆太太也在想她自己的事:“我可真是个小傻瓜,居然会相信那个广告,付了那些家伙三个畿尼。当然了,他们什么也没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要是我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先是里德先生,然后是查理那样突然而浪漫地走进我的生活。想想看,要不是机缘巧合,我也许从不会遇见他!” 
  她转过身,充满爱慕地对她的丈夫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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