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忐忑的心情掏出钥匙,在手里掂了掂,一把钥匙带在身边久了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个人。
虽然王烨不回来吃晚饭,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他好好谈一次。他们最后的结果,今晚必须要有个分晓。
刚开了门,就听到沈烟轻在大叫:“哈哈哈,终于来了!”
他推开门正要笑笑回应一下,却惊异地发现客厅的饭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热气腾腾,显然都刚出锅不久。
沈烟轻在饭桌前捧着个碗,嘴里还嚼着饭,不满地埋怨:“不是让你早点来吗?现在都快7点了。我快饿死了,不能等你了,要先吃了。”
他盯着那些菜,特别是他面前正在吃的那盘,慢慢走过去,只有嘴巴在无意识地答:“路上有点塞车。”
“哦。那快坐下来吧。”沈烟轻招呼着,看他一直在看自己面前的那碟,就说,“王烨说你不喜欢吃皮蛋拌豆腐,所以我可以先吃这个。行了,不用看了,别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王烨说他很清楚。”
“王烨?你不是说他……”
“呵呵,我的送别宴,天大的事都得往后推。”沈烟轻以毫不输于王烨的厚脸皮轻松地说着跟电话里完全不同的内容。
江漓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还有这一桌的菜,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剧烈。
“快坐下来吧。还有一盘,很快就好了。我们先吃。”
听他这么说,他本能地往厨房里望,正好看到王烨穿着平时只会穿在他身上的围裙端着一碟菜出来。看到他来了,笑了笑:“这时间把握得真好,正好可以开饭。”
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他会以这个形象出现。他手里拿的是什么?这一桌子又是什么?
“原来你会做菜。”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你还不知道?”沈烟轻惊讶的咧,“你不知道他在技校的时候去烹饪班混过,还参加了厨师资格考试?不是吧!”
“还不是因为你要求高!”王烨瞪了他一眼,把菜摆好,过来拉江漓,“上次你喉咙不好,只能吃清淡的。今天没问题了,这些都能吃。不过我还是做了两个那天的菜,看你很喜欢。”
江漓闪身避开了他的手,愣愣地看着那一桌的菜,确实有两个是他上次吃过还一直赞不绝口的。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感觉心在滴血。
“怎么了?”王烨奇怪地问,想了想,似乎又明白了,抓抓头,“嗯,是这样,我打电话你就一直很忙,后来我想反正烟轻都要走了,所以就让他给你打好了。是骗了你,不过不这样……”
江漓站在他面前,深深地看着他,也不在乎旁边还有个沈烟轻,只是低声问:“王烨,爱一个人是不是就会特别的没尊严?不管他伤过多少次你的心,你都能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王烨僵在当场,好半天才重新挂起笑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看我以为你不会做饭,怕你随便打发所以每天都自动地跑过来给你做饭是不是很有趣?”
王烨的笑容冻结了,慢慢地消失。
“看我好说话,所以总是毫不在乎地说出会让我伤心的话是不是很有趣?”
“阿漓……”
“看我因为爱你,所以无论你再怎么爱着别人我也不会离开你是不是很有趣?”
“我从来没有……”
“看我因为看到你为你爱的人用心做出这么一大桌菜而目瞪口呆是不是很有趣!”
“阿漓……”
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一连串的质问只是让自己更接近崩溃而已。
像是不想再看,闭了闭眼睛,再张开时,眼眸因激动而愈加的明亮,语气却愈加的淡然,带着心灰意冷的失望:“王烨,你还不明白吗?我不过就是第二个你罢了。”
王烨蓦地瞪圆了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有多爱沈先生,我就有多爱你。他是你的憧憬,而你是我的。”他的唇颤抖,眼眶慢慢泛红,“至少曾经是。”
垂下头,黯然地转身刚要走,就被王烨一把拉住。
“等一下!阿漓,你先听我说。”
“不用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说不过你,而无论你说什么我也都会信,所以我不想听了,我们就这样吧。”
王烨的脸色更难看了,怔了半天,僵硬地点点头:“好,我不说话。但我有东西要给你,你等一下。”
他迅速跑回房里,捧出一小盆花来,轻轻地放在他的手上。
只是很小的一盆,大概一个保温杯大小的陶土花盆里,没有花了,只有羸弱的花枝,从主干分出几枝分枝,依稀还带着春天的气息。
江漓拿到这盆花,竟浑身一震,难以抑制地微微发起抖来。虽然没有花,但他依然认得很清楚:“野生三色堇?”
王烨很严肃地说:“这个给你。是那个……”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他惨白着脸,缓缓地点着头,仿佛被抽去了生气。
王烨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似乎在摇摇欲坠:“你怎么了?这花是不是……”
他咬了咬牙,摇摇头:“没事。晚上还要去帮舞姐的忙,我先走了。”
王烨看他这样子,不敢勉强他,只好说:“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你去吃饭吧,别等菜凉了。”最后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觉得这样很好。谢谢你把这个给我。”
“谢什么,这不是应该的吗?”王烨再笨也知道他这样子不正常了,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江漓又点头:“没错,的确应该。”说着,没再看他一眼,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当门在他身后关上,他脑子里只是不停回响着一个声音:“男人和男人能在一起吗?!……你长大了,能干了,什么都不学好学人家玩这个!……你要早恋我宁愿你去找个女同学好吧?这像什么话?!啊?你告诉我,男人之间能有什么爱?什么情?啊!……爱情?笑话!天大的笑话!男人只有和女人才有爱情!我看你是疯了!给他洗了脑了!疯了!……他是个男人!跟你一样的男人!你给我看清楚,你们这样能有什么幸福?!……滚!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滚——”
他喃喃地说:
“爸,你说得对。男人和男人之间是不会有幸福的。”
王烨怔怔地看着门关上,半天也回不了神。
吃饭看戏两不误的沈烟轻正看得兴致盎然,大叹一口气,很从容地问:“干吗不拦着他?”
“他那个样子怎么拦得住?”
“追过去也行啊。”
王烨望着那一桌的菜,摇了摇头,过了很久才喃喃:“……没用的。我只是在想他说的那些话。原来,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这么可恶。”
沈烟轻微微抬眼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其实,在你心里,我也是个这么可恶吧?”
他回过头。
“王烨,你们都犯了个很大的错。”
他还是不说话。
“你纵容了我,他则纵容了你。被人爱着纵容的感觉是如此美妙,我们都舍不得放弃。所以总是一错再错。”他抬起头,黝黑的眼睛里镌刻着的仿佛是永恒的歉疚,“我在你面前总是很骄傲,而你在他面前也一样。其实我们并没有可以骄傲的地方,只不过因为受到仰视而自以为高高在上罢了。只是,你不是我。你要寻找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幸福,明明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它就像根橡皮筋,包容得太多,就会被越撑越大直到崩断。”
王烨无力地坐下,有些失神:“我从开始,并没有打算跟他认真的……”
“呵,我知道。你就是想找个伴嘛。”
“可是后来,慢慢地,他在我心里开始变得不一样了。特别是……这段时间以来……或许是我太习惯他的包容了,所以不知道,其实橡皮筋早就断了。”
“去补救吧。”
“我塞给他的痛苦这么多,与其补救回一段满是伤痕的感情,还不如就这么放他走吧。”
“不后悔?”
“……不知道。我现在很混乱。”
“懦夫!连试都不敢试!就当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也好啊。”
“试也白试。他那样子大概根本不想再见我了……跟我在一块儿,他就没过舒心日子。”他丧气地用手撑住头。
“那随便你了。”沈烟轻“哼”了声,没兴趣插手人家的感情生活。“既然这样,干嘛还临走送人家一盆花?”
“那个本来是想让他高兴的。不过,看来我又弄错什么了。”
“连个花苞都没有的花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所以说我脑子混乱得都傻了吧?”他还对他笑一下,苦笑,“别人说那是他的生日花,我就信以为真了。看他那样子,说不定是骗人的。”
“生日花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都是些不知谁编的玩意儿。每年365天,每天都对应着一种花,在那天出生的人所对应的花就是生日花。他的生日是三月十三,所以是野生三色堇。我是觉得他那么懂花的人,肯定知道这个,所以才拿出来想说……”
沈烟轻以一种奇怪的表情半笑着睨他:“想借花传情浪漫一把的是吧?”
王烨懒懒地瞥他,再禁不住苦笑起来:“浪不浪漫我不知道,就是现在知道有话要亲口说出来,要借东西表达那就太容易出问题了——等会儿,他是怎么知道我跟你……我们那个关系的?说什么我为心爱的人做了一桌菜……”
“呵,”沈烟轻吃饱了,擦擦嘴,站起来,“那不就是给心爱的人吗?你害什么臊啊?”白他一眼,走到沙发上坐着。
王烨看着他,不语。
“你家阿漓聪明得很,那天套我的话呢,我一时不察给他套出来了。怨我吧,最近时运衰,近谁谁跟着倒霉。”
“他本来就不笨,平时装懵懂让着我而已。”他吁出一口气,可是胸口还是闷,拿起还没碰过的碗,努力想打起精神来。
“王烨。”
“嗯?”
“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口气?”
“怎么?”
“现在想起以前心里特后悔吧?是不是现在想起他心里就是又酸又甜的?”
“你有资格说我吗?你的又酸又甜就没停过吧?”
“哼,你比得了我?沈雨浓还没那个胆子敢这样当面甩下我就走!”
“你就跩吧。反正你们在一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沈烟轻给戳到痛处,气得蹦起来都想指着他骂脏话了,可他说的就是实情,失意汹涌袭来,颓然又倒在沙发上。
“王烨,”他嘀嘀咕咕地,“你说咱俩怎么都这么背啊?我自己没好事就算了,还跑来你这把你的好事也搅没了。我来的时候背后肯定拖着个长扫帚呢,你不该让我进来的。”
“行了,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说了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关系,就是我的报应。再说我什么时候没跟你站一条线上?别说这个,就是你说要捣毁挪威皇室,我也二话不说立刻背上炸药包去给你当人弹把那祸害炸了。咱俩谁跟谁?说些废话你心里能好过点是吧?想得美!我就不骂你,内疚死你!”
沈烟轻背对着他靠在沙发上笑,遥遥地对他比出一个大拇指。
他默默地吃饭,沈烟轻也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吃完了,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都收拾好,碗都洗了。一切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可是四肢都奇怪的没什么力气,举手投足好像有东西把身体里能感知的感觉统统都抽走了。但又沉甸甸的,仿佛整个人都要麻木了。比起沈烟轻再次拒绝他时那种愤懑,今天失去的似乎是自己的一半活气。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喂?”
“我找那只王!”
“什么王……”某个记忆一下敲醒了昏沉的脑子,王烨的眉惊讶地一抬,“啊,你是……阿漓的姐姐吧?”
万万没想到江漓的姐姐会打电话过来,沈烟轻都跳起来回了身。
“阿漓怎么了?”王烨紧张起来,他姐姐不会没事打电话过来,而且指定找他,那肯定是已经见到江漓了。
姐姐的口气很冷:“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不是阿漓怎么了?好好,我马上就来!”
把地址记好,他跳起来冲进房里拿了钥匙就往外赶。
沈烟轻好笑地翘着脚:“不说要放人家走吗?说的时候多潇洒。”
王烨百忙之中瞪他一眼:“闭嘴!”
看他已经在穿鞋了,沈烟轻想了想也跳起来:“等等,我也去。”
“你去干吗?”
“怕你脑子不清楚,跟人谈判吃亏了呗。呵呵,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车开近了地头,他们慢慢找着,先是看到了路边一个只有半截露在地面上,旁边用很小的标牌写着“火舞之间”的咖啡屋,然后才在它斜对面看到那间玻璃房的花店,上面竖着“嫣花之地”四个大字。店门已经关了,里面漆黑一片,一个女孩子站在店前路灯下,盘着手作等人状。
王烨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
女孩看他们走近,都打量了一遍,冷冷地问:“谁是?”
王烨接过话:“我。”
“很好!”姐姐二话不说,直接上去给他一巴掌,狠狠地骂着,“王八蛋!阿漓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喜欢上你这种人!你不喜欢他就算了,干嘛还送他那种花?你是不是真的想他死?!太没良心了!枉他平时对你这么好,在我面前从来不说你一句坏话,把你由头夸到尾!你答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他有多高兴吗?既然不喜欢他干嘛还答应他?!他哪点对你不起?你要这样整他!玩弄别人感情很好玩吗?妈的!你这种人不骂老娘咽不下这口气!”
王烨给呼了一巴掌就有点懵了,又给这样一通骂,虽然知道是罪有应得,但听着听着也觉得不对了,赶紧在她一句话收尾的间隙插进去:“那个花怎么了?不是他的生日花吗?”
“哼,怎么了?少在这里装无辜!”姐姐翻个二白眼给他,口气丝毫不减的狠,“既然知道是他的生日花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太过份了!他回来的时候跟死了一样,脸白得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你做人不要太过份我告诉你!否则会遭天谴的!你信不信我从明天起天天三炷香按三餐诅咒你,你们这种人,老天爷看着呢,小心出门给车撞死!”
“我真的不知道那花的意思,很不好的吗?那是别人委托我转交的,我只知道是他的生日花,没有别的意思。”
“今天不是要跟他分手吗?送那种花还是好意?!”姐姐不屑的眼神是一个接一个,“别找借口了!我明天拿把刀剁了你也是别人委托的!老天爷委托我替天行道!你就承认吧,跟楼少瞳串通好的是吧?看我们阿漓不顺特地来整他的对吧?真是气死我了!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人?一定要把人逼上绝路才甘心!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有多爱你你知道吗?”骂着骂着,姐姐的眼泪流下来了,边哭还是边骂,“你怎么对得起他?怎么对得起!你们会遭报应的!一定会的!”
王烨的心剧烈地跳起来,显然事情比他能想象到的还要严重得多!
“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花的意思。你先告诉我好不好?我也就见过那个姓楼的两次而已,根本不能算认识。这花就是他让我转交的。阿漓在哪里?我去跟他谈,他要怎么样都行!”
“我当然知道是他给你的,因为这盆花就是我们店里专程为他从欧洲订来的。”姐姐冷笑着,“好,就当你不知道吧,我告诉你。那花的意思是——白、日、梦!你分手的时候还塞给他一盆白日梦是什么意思!笑话他痴了这么久是吗?告诉你不要欺人太甚!想用花玩阴的?你还差得远呢!阿漓真要整你十个你都不够看的。现在跟他来这套,行啊你啊!他咽得下这口气我咽不下,我们走着瞧。被花不知不觉薰死的滋味你还没尝过吧?”
王烨在听到答案的时候就彻底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听到她在说什么:“老天!带我去见他!快!我根本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我以为生日花就都是好的……难怪他当时脸色那么难看地说知道了,我完全没想到是这个意思。你带我去见他,我当面跟他解释。快带我去!”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做戏,姐姐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但还是倔强地瞪着他,像刺都竖起来了的刺猬。“我不会让你见他的!你别想再伤害他。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走吧。以后别想再看到他了!”
王烨的心越来越沉,一把握住她的肩:“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见不到他了?他怎么了?你告诉我!告诉我!”
姐姐用力挣开他的手,大声说:“他要走了,不想再见任何人,他说广州留给他太多伤心的回忆,所以要离开了!你开心了吧?我真想一刀斩死你!滚你妈的!滚!”
王烨一听就再也呆不住了,心切若飞,又抓住她:“带我去见他!快!我有话要对他说,很重要的话!带我去!你一定要带我去!”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今晚不是都已经说完了吗?你别想再……”
“带我去,我求你!我不会伤害他了,这完全是个意外!”
看姐姐被他连摇带晃,有点被打动,开始犹豫了,沈烟轻在旁边插话:“带我们去吧,否则难保明天报纸报道不会真的出现命案。他这人要是急起来,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而且,”眼睛往王烨身上一转,“他是真的喜欢江漓,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姐姐家就在花店后面的大厦,边开门时还边说:“他现在应该有点不太清醒,你不准刺激他,否则就给我小心一点!”
王烨还问着:“为什么会不清……”话音随着门开而落,入眼的就是大厅的饭桌上好几个酒瓶子,那盆小花就摆在这堆酒瓶子中间。
客厅里没人,姐姐让他们脱了鞋,知道他们都被满桌子的酒瓶吓到了,说:“看什么看?!还不都是因为你!”
沈烟轻插了句:“借酒消愁?”
“愁你个头!”吼完,想想好歹也把他带来了,再把人吓走就不好了,稍微缓了点口气才说,“你见过阿漓哭吗?没见过吧?”
“嗯,他在我面前从来不哭,就算有时候明明已经难过得不得了,也顶多只是红红眼眶而已。”
姐姐冷着脸解释:“他爸从小就不准他哭,说男子汉是不能随便哭的。小时候为了这件事他挨过不少打,慢慢的他就变得很能忍,到了后来,忍到了已经变得好像丧失了这个功能,想哭也哭不出来了。所以每次他想哭的时候就会去买酒,只有彻底放松了之后才流得出眼泪。他今天回来提着酒,还带着那种花,我就知道坏了。他以前每次失恋,即使人家对他再不好,他也不会怪人家,就说是自己运气差,说把难过哭出来就会好了。可是他今天边喝边跟我说真想回家,从头到尾一滴眼泪都没掉,我实在心疼他,看不下去了才去给你打电话。如果不骂你一顿我肯定会憋死的!”
“那他现在人呢?”王烨边说着目光就不停地在房里逡巡,看不到江漓。
“我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现在应该在他房里吧。”
说着走到最靠近客厅的一个房门,轻轻地敲了两下:“阿漓?你睡了么?我能进去吗?”听了一阵,听不到动静,又敲,“阿漓,现在心里舒服了点没有?我出去买了银丝面给你,出来吃一点吧,你都没吃饭呢。”还是没声音。
“是喝晕了就睡了吧?”沈烟轻在边上小声地说,“他就没喝出过问题?那么用干红混着二锅头喝……”
“什么?!”王烨大叫一声,急忙冲回桌旁,果然三支葡萄酒空了一瓶,还有一瓶也只剩小半了,边上还放着个小白酒瓶子,去了一大半。杯子里还有一些残余,他拿起来抿了抿,脸色大变。
“操!他在搞什么?!这样会酒精中毒的!”冲过去拼命拍他房门,“阿漓!你现在怎么样?阿漓!回答我!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快开门!——否则我进去了!你不开我就撞进去!江漓!”
还是悄无声息。
姐姐觉得不对劲了,一扭门把,门没锁,轻易就开了。
三人站在大开的房门前,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人呢?”沈烟轻疑惑地看看姐姐。
姐姐看着空房间目瞪口呆,走进去仔细看了看,从书桌上拿起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王烨拿过来一看,正是他手上那把自己家的钥匙,心上像坠了块水泥,沉甸甸地痛着。
纸条上就很短的几行字:
“姐姐,帮我把钥匙还给王烨。
转告表姨和姨丈,打扰了你们这么久,我该回家了。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到家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江漓”
姐姐整个呆掉了,好半天才失力地几乎滑倒在地上:“他真的走了……东西都拿走了……行李箱也带走了……他怎么敢回去?他爸……”
王烨二话不说就想往外冲,被沈烟轻一把拽住。
“你都不知道他走了多久,往哪走的,上哪找去?”
“他要走的话肯定是去火车站,我去把他截回来。”
“你知道今晚一定有到他家的车?如果他明天才有车,今晚去找了其它的地方呆呢?”
“他又不知道我们会来,如果要找住的地方就根本不用离开这里。”
“……也有道理。”沈烟轻点点头,“不过还是别这么急地盲目去找,电话给我。”
“你要干吗?阿漓又没手机。”王烨半信半疑地把手机掏出来给他。
“帮你找人啊。还能干吗?”白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按上面的电话拨了号码,“喂,楼副总啊……呵呵,我是江漓的朋友,那天我们见过……对,想请问一下你给他的那支手机号码是多少?……好的,我记下来了……对,一直没用过所以不知道……不,没什么事,他现在出去买东西,我想起还要让他多买一份,所以想给他打个电话……是啊,他一直把手机带在身上呢……什么?哦,不会,我会有什么意见呢?你也没别的意思对吧?”他说着好笑地望了一眼王烨,看到他的脸色难看得能吓哭小孩,“啊,你办事真周到……嗯嗯,好好,你去通知你的熟人吧,我会叫他不要换掉手机号……好的好的,就这样吧。有找你的电话我们知道怎么做的。好的,再见!”
“他什么时候给了支手机给阿漓?”王烨果然黑了脸。
沈烟轻忙着拨电话,还抽空瞥他一眼:“要没给,你现在不是更麻烦?幸亏他够大款,工作用的跟私人手机是分开的,否则这会儿还不一定能联系上他呢。”手机放在耳边听着,过了半晌,“关机?”
“给我!”王烨拿过来又按重拨,确实关机。重新燃起的希望就这么灭了,眉头都纠结在一块,脸更阴沉了。
姐姐担心地说:“都这么晚了。他一个人能去哪?”担心着又要对王烨虎脸,“如果他出了事,你就给我……”
“我们出去找。”王烨待不住了,“你在家等,看他会不会回来,或许会有电话回来。”
上了车,刚要开,姐姐又打了电话来,告诉他们几个江漓平时会去的地方,还有附近的几个火车汽车的售票点。
“售票点开到几点钟?”沈烟轻问。
“不知道。八九点吧。”
“那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希望他买不到票会马上回家。”
“呵,王烨。”沈烟轻在边上看他,“特揪心的感觉是吧?”
王烨开着车,不答。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喜欢人家到这份上了自己都不知道?”
王烨担心得心都疲了,反而冷静下来了,淡淡地说:“我以为你知道为什么。”
轮到沈烟轻摸摸鼻子,把脸转到一边。
过了一阵,又低声问:“既然这样,那找回来又怎么样?人家要的,你能给么?”
王烨沉吟了一会儿,不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而是在想措辞。“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即使是爱与爱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没听过。”沈烟轻冷冷地答。在他看来,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有中间路线。也没有同时爱上两个人的事。
“我也没听过。”王烨终于把这件事想通了,转过脸咧着嘴对他笑笑,“但在我的感觉里,爱你跟爱他,在我心里不矛盾。假设心是一个立体的空间,那么它们在里面是两个平行的层面。”
沈烟轻笑笑,很无谓的样子:“你是说你对他的爱和对我的是不一样的?”
王烨看着前面的车,点点头:“当然不一样。你对小雨的爱我从开始就看得清清楚楚,也不得不认命,所以就算不接受我,但只要你能幸福就好。可是我爱上了他,就绝不会让他跑掉。而且他跟我在一起,从来只有他挑剔我的份,我挑不出他的。怎么样?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啊。你看小雨要走了,我又还没追回他。咱们俩不就正好……嘿嘿嘿。”
“放心,这辈子我要不是沈雨浓那也没别人了。你就安心地移情别恋去吧,我不在乎!”
王烨摇摇头,叹息:“沈烟轻,我对你的感情这辈子都不会变的。”
沈烟轻可有可无地点着头,眼睛东看看西看看,过了一会儿像又想到了点子,撑着腮帮子兴致勃勃地问:“那要是我和江漓都掉进水里,你救谁?”
“你幼不幼稚啊?”
“我跟你说话还什么幼稚成熟?最常用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说。”
王烨等安然过了三岔路口才答:“他。”
沈烟轻的样子不好看了。
王烨接着说:“因为肯定我还没跳下去,小雨就先下去了。再说,你不是会游泳么?”
沈烟轻的嘴角向上弯起来。一阵甜蜜的思念又一次涌上心头。
王烨还是望着前面,心不在焉地低声说:“我平时还真没看出来,他酒量这么好。喝那种混酒拖着皮箱都能走这么远。”
“不过还真有创意,二锅头兑着葡萄酒喝,呵呵,看来普通的酒都入不了你家阿漓的眼了。酒中豪杰啊,那得失恋多少回了,”沈烟轻趴在窗边敲着窗框沿途一路看,“都练出来了。”
王烨不出声了。过了一阵,拿出手机又递给他:“接着打。打到他接为止。”
可是一直到火车站,都没打通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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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烨之伤 三色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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