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和帕德里克吵架吧,有吗?”梅莱特。皮尔逊坐在卧室里的镜子前,把发夹在头发上。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法官穿着衬衫站在那里,把裤子叠得整整齐齐,准备搁在椅子的靠背上。
“没什么。今天下午,我无意中在奥康尼尔大街碰到了玛格丽特。她说话好像有点吞吞吐吐的。”
“哪里的话,我和帕德里克并没有吵架。”皮尔逊脱下衬衫,把它整齐地放进洗衣的篮子里。“不过,我同样也可以告诉你,梅莱特,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我不想要首席检察官这份工作了。”
梅莱特吓呆了,她的手停在头发上,从镜子里盯住他的身影,接着她转身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不要……?”
皮尔逊穿上睡裤。“我和跨国公司一直在接洽的那份工作,一年年薪八万英镑。那是五年的合约,最后还有一笔红利。我不想欺骗帕德里克,这种做法不够……正直。”
他爬上床,拿起马里奥。瓦戈斯。罗萨的那本《世界末日的战争》,他的妻子看着他,简直目瞪口呆了。
“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件我们应该商量一下的事情吗?”她说话时,尽管头上还有一撮头发翘在那里,还是尽量克制住自己话语里的怒气。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一次又一次的争吵,直至今天,大部分都是为了有关西奥班的事情。
“这是我去国会和他见面时所发生的事情。跟你说句实话,
这些年来,我担当的责任太多了,还有西奥班那件令人担心的事情。如果再加上类似首席检察官那样令人敬畏的工作,很可能会要了我的命。“他把书本放在棉被上,从他半月形眼镜的上方看着她。那倒是真的,她暗自想道,他的脸看起来非常苍白推粹。眼窝底下还有一层层的黑圈。
“梅莱特,”他用盖尔话说道,“我真的非常疲倦……”
她注视着他。他已经不是和她结婚时的那个人了。她以女人的直觉,从玛格丽特。奥谢显得似乎有点拘谨,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并没有把全部的事实讲出来。
“你还记得我们过去什么事情都甘苦与共吗……?”她也和他所宣称的那样觉得非常疲倦。首席检察官这个职位真的值得那么认真争取吗?
“我要利用这次去怫罗里达的旅行,到南美洲去看她。想办法把她带回来……”
梅莱特的心跳停了一下。由于某种原因,虽然自己不肯完全承认,她已经开始觉得再也看不到他们心爱的女儿了。
“到时候你怎么知道到哪里去找她呢?”
皮尔逊淡淡一笑;他看起来几乎筋疲力尽了。“我还有几个消息管道。几个国际刑警委员会的人员,”他撒了个谎。“他们正在设法找她的地址。听说这位作曲家是个好人。梅莱特,我不想让你怀着太高的期望,不过这个生意已经进展到不只是纸上谈兵……”
梅莱特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在她背后的梳妆台上是西奥班所寄来的三封信和五张明信片。不过从来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她在一张明信片曾说过,那位音乐大师不允许任何人在她目前住的那个山间别墅中通电话。
“尤金,你把她带回来。”她的脸变成了死灰色。她说完双手
捂住了脸。
尤金。皮尔逊起床去安慰她,不过她哭得非常伤心,把他推开了。
当一位芭蕾舞或歌剧的女主角登台演出时,聚光灯照着她,是多年来的训练和几个月准备的最后结晶,但如果没有后台众人支援,从导演到最资浅的通风报信者的支持,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谍报工作来说,几乎也是一样。一位受过高级训练,深入敌后的特工,有时候也得到相当多的男男女女的指导和支持,从他的指挥官到当地的特工,这些人提供无法投递的信件的小盒子,或是比这种工作更危险的“擦身而过”(当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突然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碰面,比如在洗手间或是在公车上)。
他的情报来自秘密的无线电收听或传播,然后由有经验的情报专业人员进行解码、破译和分析。他在战区的安危康乐,和其他各种因素也要尽可能的加以监视,有时候连情报员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也要取得。
在“科里达行动”这个案件里,其他各种因素之一就是这位深谋远虑、难逢敌手的特工管理者戴维。贾丁,他从玛丽亚。埃斯佩朗泽那里一再收到有关集团组织和它最新加入的高级干部卡洛斯。纳尔逊。阿里基亚达的一些价值不大但相当可靠的情报。
玛丽亚是博比。森森的弟弟弗朗哥的小姨子。她住在波哥大,但经常去安蒂奠基亚的萨瓦内塔镇,她姊姊住在那里一幢舒适的小别墅里。房子是白灰墙,粉红色的石板屋顶,还有好几个花园由几个农民替她照顾,因为她的丈夫是帕布罗核心组织的一位重要保缥,所以这是个很有利的条件。
玛丽亚在泽维尔。拉蒙上校的手下工作。拉蒙在哥伦比亚各地有一大群小特工。那些人从可靠的闲聊和据说是某些人无意间透露出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提供给他许多资料,可以拿来向形形色色的顾客,联邦调查局、秘密情报局和以色列地下情报机关等供应情报,对方非常感激,付钱极为大方。透过这种管道得来的情报经过整理之后,有时候在他和他的国家当中最凶恶的敌人进行永无休止的战斗中,也会提供一些极为重要的信息。
这些敌人包括毒品贩子、城市和乡村的游击队,以及有组织的绑票者和土匪这一类小规模的黑手党。
由于卡洛斯。纳尔逊,代号“包裹”的这位特工,对玛丽亚。埃斯佩朗泽的存在一无所知,而且跟许多大明星女主角一样,他根本想不出来有任何人的才华技艺已经逐渐要和自己并驾齐驱了,他也不可能知道他的伦敦指挥官,就在那个星期二的早晨,当春天温暖的阳光照耀着西八区通讯室外面的走廊的时候,感到十分不安,因为他从拉蒙那里收到了一则秘密电讯,这则电讯的代号是个西班牙字,意思是“恶棍”。
拉蒙把他已经知道的事情用信号来通知贾丁:哈里。福特已经令人惊奇地继承,取代杰瑟斯。加西亚的职位,担任麦德林集团的保安队长。拉蒙还告诉他,帕布罗。思维加多赠送给卡洛斯。纳尔逊二百万美元,作为救他性命的赏金。这倒是“包裹”这位特工在他传给世纪大楼的几份极其详尽的综合报告里所从未提及的。电报都是透过精密复杂的秘密卫星无线电通讯所传送的。
“龙尼,你认为这是怎么一回事?”贾丁的背部靠在墙上一幅哥伦比亚的地图上,看着龙尼。萨波多在认真研究拉蒙所发过来的密码经过翻译后的文字。
过了许久,萨波多把电脑列印出来的文件交还给他的上司。
他抓抓肩膀,和贾丁面面相觑。这位高大的区域总监,正在揉着他左脸颊上部和左眼四周的一大块惹人注目的青紫色伤痕。戴维去和强尼。麦卡尔干中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这块伤痕。麦卡尔平中校是搭直升机从赫里福德飞来伦敦,和这位秘密情报局官员在切尔西的国防部大楼里的特种航空队总部,举行紧急会议的。
贾丁回到玻璃盒子大楼时,他叫布朗洛夫人出去买一大块生牛排,因为他正在和特种航空队的准将司令官在电话里交谈个没完没了。这位准将曾与贾丁一起在阿富汗那个假冒的苏联国家安全局,专事敌后破坏工作的特种部队里共过事。这位准将曾经提议要解雇强尼,但戴维。贾丁坚持这件事情别再追究。
贾丁说,如果换成他处在同样的情况下,也会做出完全一样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当贾丁走进特种航空队主管办公室的时候,特种航空队第二十二团团长迎面一个有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脸。这个人站起来几乎比他矮一个脑袋。在相当痛苦的一霎那,他暗忖这应该是他和伊丽莎白的好情所给他带来的报应。
但是,等到他弄清楚麦卡尔平愤怒的理由时,戴维。贾丁倒非常真诚地希望他的第一个假设是对的。因为从特种航空队“孤立行动”的司令官,以及特种航空队派驻哥伦比亚的部队所发过来的电讯,以准确的细节来报告帕布罗。恩维加多从内华达山脉的突击中逃跑的经过,以及阿利斯泰尔。里德被哈里。福特所杀的情形,哈里当时被认出来了,而且在从临时机场的跑道到歼灭区的小路上还被子真万确地拍下照片。
“我认为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匈牙利人回答道。“我认为如果我也踏入了一个埋伏圈,每一个狗男女都朝我开枪,我一定会还击,拼命也要逃出去。”
“你认为我没有事先通知他是做错了……?”
“我认为你是对的。不过,既然你没有事先通知他,那么戴维,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难道你,甚至潜意识地,不想要我们的人去做他刚好已经做下了的事情吗……?我的意思是去,她对她老板的怪脾气已经司空见惯了。
“参加他婚礼的一位贵宾,看在上帝面上。”
戴维。贾丁坐在通常是密码翻译员埃里克坐的那张椅子上。
他心不在焉地玩弄着埃里克摆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签字笔、铅笔和橡皮擦。他抬头看萨波多时,看见他的脸上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应该考虑到这整个一团糟的事情,可能会有这种结局。一次可悲的意外事件,当弟兄们玩枪的时候,经常会发生这种事情。”
“如果哈里告诉过你有关那二百万美元的事情那就好了……”萨波多终于明白了。
戴维。贾丁左手敲着密码翻译员埃里克的那张桌子,不断地发出鸣鸣声。然后,他拿起一支铅笔,埃里克削得无懈可击的许多硬黑铅笔蕊的铅笔当中的一支,用手指折成两段,突然站起来,怒气冲冲一脸寒色。
“我们什么地方疏忽了?我们在物色人选时对他进行的评估中,有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第一次有人送给他满满一个手提箱的现金,他就会变坏?这该死的笨蛋,难道不知道我们会发现吗……?”
“你说过八万美元只是一笔小钱而已……”因为其他的情报,从玛丽亚。埃斯佩朗泽在集团组织的饭桌上,断断续续的闲聊中所得到的可靠消息指出,卡洛斯。纳尔逊从一开始起每个星期的薪水就是十万美金。
“龙尼,我们必须面对事实,这个人不可靠。”他用一只大手
揉了揉脸部,右半边没有受伤的脸部。“而且更糟糕的是,万一杀死里德是为了进一步地和帕布罗。恩维加多交往,目的是为了发财,那么他不光是靠不住而已,还是个谋杀犯。上帝,但愿我的猜疑是错的……”
而且,你还在搞他的妻子,萨波多暗忖道,他什么事情都一清二楚。愿上帝保佑你,我的朋友。
“我认为你没有猜错,”他冷冷地说道。“如果他是为了自卫才杀死那位军官,这是哈里自己的说法,让我顺便提醒你一下,我劝你也坚持这种说法,那么这就只是作一件战死伤的事情而已。就算万一他杀死里德,只是为了更加强化自己的掩护,这种做法当然未免……太残忍了。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接受。这就像你喜欢提醒我的那句话一样,我们不是慈光会的小修女。戴维,把事情交给我。我来想个某种忠好立辨的石蕊试纸测验。”龙尼。萨波多管这位从前的部下,现在的老板感到遗憾。不过他知道戴维。贾丁是自作自受,用一句萨波多的话来百分之百的描述这种情形,叫做不折不扣天下大乱的危机。
甚至在萨波多还注视着他时,这位区域总监似乎已经逐渐在去除他的愤怒和忧虑了。
贾丁把双手插在他裤子的口袋里,点点头,又变回一向沉着、冷静和严格的那个人。“谢谢你,龙尼。对福特的测验是件非常紧要的事情。我是说几小时之内把它想出来,不要花个好几天。我想我们应该也把托尼和比尔找来问一问这件事。也许他们有其他的说法。”
“没错。”
“我们必须采取一些措施保护这项测验,不过我在还没有证据证实之前,真的非常愿意假设年轻的哈里是清白无罪的……”
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在我们杀掉他之前”是这位
总监差一点就说出来的话。
阿尔梅达法官拍这张相片的时候,应该大约是在二十七岁左右。凶杀组少尉艾迪。卢得坐在这个酒吧里,慢慢地喝着一杯加水的“野火鸡”威士忌酒,注视着那张镶镜框的黑白照片。他佩服阿尔梅达这个法官,因为他决不宽容罪犯。艾迪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就是在他的偶像面前的一件刑事审判案件,才有人提议要南希加入她目前正在上班的法律事务所,成为一个合伙人。
“艾迪,你没有事吧?”调酒师在他身旁经过时问了一句。他以前也是一个海军陆战队的队员,他正利用生意较清淡的这个时刻,来清洁和整理柜台。
“好极了。”
“没错。”这位调酒师没有追问。但他注意到这位高大的警察这几天有点闷闷不乐。
“了不起的钢琴家,那家伙。你知道他是一位法官吗?曾经在这间阿尔贡昆酒吧里弹过琴,以及其他几家贩卖私酒的酒店里。全是为了赚钱念完法学院。”
“千真万确……”卢科回答说。他眯缝着眼睛。这时,门开了,绰号叫“流浪汉”的来尼走进来,在少尉身上打量了一下,做出一个几乎有点粗鲁的向后转姿势,又走出门外,这些动作都毫无表情或任何停顿。
沉默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之后,那位调酒师又开口说道:“你知道,他们说我们这些人跟精神科的医生很相像。在那边吃牛肉的那些家伙说的。”
“不会这样吧。”卢科回答说。他一大口喝完了剩下的波旁威士忌酒,由酒吧的高脚凳走下来,从地板上提起一个破旧的深蓝色帆布旅行袋,走出门外。
那位调酒师耸耸肩。“阴阳怪气的家伙……”他对着镜子说道。
卢科出去后,从人行道越过马路,向前步行了几个街区,察看了一下后面有没有人盯梢,然后点头招来了一辆黄色计程车。
车子开到路边,他上了车,告诉司机送他到拉加迪亚机场。
在拉加迪亚机场,他打电话给还在办公室加班的南希。
“你正在做什么……?”
“我在那个村子里看到一个很棒的地方。两个卧室,一间大客厅,浴室,另外还有一套卫浴设备,古色古香的厨房和一个很大的客厅,里面可以放一张餐桌。”
“南希,那个村子……拜托,那又不是东区。”
“还不错,艾迪。那正是我们买得起的房子。”
在候机室,一个不见其人的声音,在宣布美国航空公司飞往克罗拉多州丹佛班机的旅客敬请登机。
“艾迪……?”
“我不知道……我们还可以买得起更好的房子。”
“那个村子非常整洁。很可爱,没有种族地域偏见,有点低俗。怎么搞的,当你违背良心做出了出卖灵魂的事情时,难道连品味也出卖了吗?”
“别挖苦我了。”
“唉呀,卢科,对不起。”
“永远不必道歉。”
“好吧。你的飞机什么时候起飞?”
“马上。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忘掉这间房子继续到处去看房子?也许在公园旁边找一间豪华奢侈点的房子?管他的,我现在买得起抵押贷款的房子了。”
“你是不是应该要付一笔定金?“
“买一间中央公园的阁楼房子?嗨,你必须先通过居民委员会这一关……”
“如果要买村子里的那间房子呢?”
“先付二千元就行了。”
“那么就去买吧。”
“我们应该一起去看一看才好。”
“如果你看中意,我一定会喜欢的。我该走了,我爱你。”
“明天回来?”“当然没问题。给你一个热吻。”卢科放下听筒悠闲地走过大厅。甚至当他从机场工作人员身旁经过,走向飞往迈阿密班机的机门的时候,还在观察是否有人监视他。
在巴黎的查尔斯。戴高乐机场,尤金。皮尔逊法官正从自都柏林飞来的爱尔兰航空公司AE212班机上走下来。几个星期以来,他第一次步伐这么轻快,因为他相信,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他就可以和女儿再度团聚。他想他的女儿在恩里克。洛佩斯。富埃尔特的门下接受大师这么多的教导,一定是个进步良多的钢琴家了,也许已经到达可以举办音乐会的水准了。
他走到转机室,仔细地在电视银幕上查看飞往迈阿密班机的消息。他准备搭乘的是法国航空公司的AF43班机,他看到了十四点整准时起飞。他还有时间喝杯咖啡和吃点点心。他只带着一个手提旅行箱,当做机舱内的行李,梅莱特替西奥班装了几件衣服和内衣,还有一只最新型的帅奇表作为小礼物,大多数的母亲都会这么做。
还好他没有时间到巴黎这个曾经一度是他最喜欢的城市去参观访问,这使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尼斯妓女”谋杀案的记忆使他永难忘怀,他时常三更半夜挺直地惊醒过
来,想要擦掉他脸上的血液和脑浆。
机场内的警察们活动频仍,皮尔逊那训练有素的眼睛,注意到许多秘密探员伪装成男男女女:穿皮夹克的叛逆份子、一般旅客,和看起来身体十分挺壮的行李服务员,后者可能是国家反恐怖份子部队所派来的,因为在上两个星期之内,巴黎发生了五次爆炸事件。玛丽。康纳利曾经跟他说过,这是一个极右派团体的杰作,想要嫁祸给黎巴嫩的什叶派田教徒组织,这个组织据说接到伊朗情报单位的指示,正拼命地寻找在政治上有利可图的方式,来解决他们所绑架的几个西方人质的问题。伊朗情报部门首长们的第一优先目标,是要摆脱前伊朗最高宗教领袖柯梅尼给国家带来的灾难以及被排斥的困境,以便重新加入真实的世界舞台。
根据玛丽的说法,法国某些极端份子的组织曾经安置汽车炸弹,并将手榴弹扔进了一所希伯来学校,宣称自己是黎巴嫩的一个基本教义派的恐怖集团。
尤金。皮尔逊对整个错综复杂的情形摇摇头。甚至像他这样一位爱尔兰共和军的高级人土,对欧洲革命性政治的千头万绪和迷宫一般的逻辑也搞不清楚。当他在等候搭乘飞往迈阿密的班机时,唯一担心的事情是不要因为某些犯法行为因而被捕。
他甚至可以在这个事件中,看到一些让人啼笑皆非、出乎意料的情形。
当他坐在转机室的一张桌子旁认真地观看菜单时,他真诚地希望欧洲所有的团体,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政治信念,都可以坐下来,以不要妨碍别人的方式去策划自己的工作。
“请来杯咖啡,”他客气地对一位阿尔及利亚籍的传者说道,“再来一小盘火腿,著茄酱加芥茉,但芥茉不要太多。”他说完这段法语觉得非常骄傲,因为说实话,他成年累月地在听自学法语
的录音带。他对自己刚才说的这些法语的音调,也许甚至它的流畅感到沾沾自喜。
“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传者嘟味了一句,走开了。
太客气了……尤金。皮尔逊暗自想道。天哪,你对我根本一无所知。他自个儿坐在那里暗暗偷笑,因为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他快要再见到西奥班的愉快心情。
哈里。福特忙得不可开交,同时也很机警。这是他继承杰瑟斯。加西亚担任帕布罗。恩维加多的保安队长之后,第一次重大的保护任务。他的职责,第一是在这位麦德林教父偶而深入敌人的心脏地带突袭时,保护他的生命安全;第二是让他能够自由自在。
恩维加多的敌人,当然不是别的帮派的歹徒;他们是执法机构和哥伦比亚的军队。
哈里坐在第二辆雷尼加德吉普车的司机旁边的前座上。他们后面是帕布罗。思维加多和四个保缥。弗朗哥。森森就坐在哈里。福特的正后面,不断地用无线电和五辆装甲防爆吉普车和巡逻车所组成的护送车队保持联系。车窗都被涂成黑色,里面坐满武装人员。另外还有十二辆沾满灰尘、马力强大的越野机车,在护送车队的前、后和两侧,经常更换位置,机车骑士们戴着护自镜身穿防弹背心,背着MAC-10黄油枪或乌兹轻机枪。
他们在麦德林郊区,以每小时四十里的速度向前推进,霸占着快车道,遇红灯不停,在十字路口遇到右边开过来的车辆也不停。保护贵宾是特种航空队工作的主要部分。这项工作对哈里来说真是驾轻就熟,易如反掌。不过,他必须记住他要扮演卡洛斯。纳尔逊这个冒充的身份,一个残忍无情的大麻贩子,要让人
看出他很胜任这份工作,同时又要绞尽脑汁不要显得大职业化,以免被人怀疑。
这次突袭的目的,是让教父和来自圣大菲的恩维加多的亲戚朋友们共进午餐。这是一种肆无忌惮、极其危险的举动,使他成为一个轰动哥伦比亚的传奇人物,成为安蒂奥基亚弟兄们心目中的英雄。
护送队伍到达的那家餐馆是一幢最时髦的,矮矮的白色建筑物,在一个可以鸟瞰整个城市稍微隆起的山脊上,环绕着一个庭院建造的。
弗朗哥从耳朵上取下他的无线电耳机,身体前倾更靠近哈里。福特,确定先遣部队已经有人在饭店里和停车场上监视。其他在街上巡逻的人报告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警察或军事活动。
护送队伍大摇大摆地开进周围是餐馆和酒吧的庭院里。到处都是集团组织的武装人员。第二辆吉普车开到了大门口,哈里还未等车停稳就跳下来,跑上台阶,走进餐厅。他研究过右侧收银台后面的建筑设计图,对这里的地形相当了解。
当哈里经过门廊时,武装人员守在门口,一幅奇怪景象映入眼睫。那是个星期天,大约有四十个顾客,穿着他们最精美的衣服,全家光临的都是有钱的年轻人、父母和烟亲等等,每一个人都正襟危坐,两只手掌朝上放在雪白的亚麻桌布上,让别人看得见的地方。
四周的墙边——其中有一面墙大部分都是可以看到外面院子的窗户——一共站着十七个集团组织的人员,脸全部看着室内,用他们的乌兹枪和散弹枪,以及MAC—10瞄准着用餐的客人。
当哈里走进餐厅时,坐着用餐的客人们都转头看着他。他
停下来,迅速检查每张餐桌。餐厅里有几个彪形大汉,但没有人脸上露出那种悠闲轻松,事不关已,虚伪客气的眼神,而这往往是有人要拨枪乱搞的标记。
他看见门边的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手枪。
左轮手枪、弹簧刀和几支迷你乌兹冲锋枪,难得高高的。这些都是麦德林的绅士或是他的保缥们出去吃午餐的日常装备。
哈里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双手一摊,表示抱歉。
“各位女士先生们,打扰你们周日的午餐,我们真的非常遗憾。”他用稍微带有阿根廷口音的西班牙语说道。“但是,你们挑选了这家城里最好的餐馆……最豪华的餐馆,还有最漂亮的女士……是犯了个错误,那些男士……?见鬼,来这里来吃饭的人一定都是百万富翁。”
有一二个人笑出声来,有些人非常紧张。还有一、二位男子并不认为他的这番话有什么风趣。不过仍然没有人准备艇而走险当个英雄。
“好了,我们不想打扰你们,如果你们不打扰我们的话。今天,我们在这里和几位朋友共进午餐,没有别的意思。没有人会受到伤害,没有人会遭到抢劫。先生们,我们走的时候,你们个人的武器还会帮你们留在这里。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请把你们的手随时都放在桌子上。如果你的饭还没有吃完,请继续吃,请继续享用。如果有人把手移到桌面底下,或者有人站起来,他们当然就会被射杀。”他朝厨房看了一眼,餐馆主厨和四个穿黑外套,带黑领带的诗者走进餐厅,两边各有一个提着MAC-10的流氓押着他们前进。
哈里。福特朝他身后的手下点点头,当帕布罗。思维加多和他的妻子和几个表亲,以及一位来自卡利非常有名的斗牛士,三位穿着卡尔。拉各菲尔特和依弗斯。圣罗兰服装的艳丽女子走进
餐厅时,顾客们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弗朗哥。森森和另外八个集团组织的高级保镖簇拥着他们。
餐馆主厨走向前鞠了个躬,平生第一次,真正地卑躬屈膝,诌媚奉承地来欢迎这位教父。
帕布罗。恩维加多等他的客人都在门边的圆桌旁就座后,朝那些被困在里面的周口吃午餐的顾客们举起双手:“祝你们食欲大开……”他祝福他们之后坐下来。
哈里没有和他的老板一起坐下来用餐。他的职务是确保他们绝对安全。恩维加多和他的亲戚朋友们边吃边喝,谈笑风生,和其他在星期天外出用餐的任何团体一模一样。
这时,哈里倾听着周围地区保全情况不断传来的最新消息报告。一切都很平静。对方好像故意按兵不动躲得远远的。
最后,这顿饭总算吃完了。思维加多和他的妻子带着他们的朋友们,来到在外面等候着的吉普车队,引擎早就发动了,机车侍卫们加速前进。
哈里。福特跟在后面,然后转身面对着用餐的人们说:“谢谢你们的谅解和耐心。请安心地享用你们没有吃完的周日午餐。
请向厨房和酒吧点你们想吃的任何餐饮。香摈、威士忌……土酿白兰地。你们都是帕布罗。恩维加多先生的贵宾,他会支付所有的帐单。“哈里转身朝着心凉肉跳的餐馆主厨咧嘴一笑。眼睛一直盯着哈里的弗朗哥,暗忖道,这个卡洛斯。纳尔逊可以变得看起来像迪亚卜洛这条狗长得像豹狼那么凶狠的模样。
“对了,主厨……”哈里对餐厅主厨说道,“你只要把帐单送到帕布罗。思维加多先生那里就行了。”
“非常荣幸。”主厨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自己也是股东,他想一个月的利润已经完蛋了。
福特赞许地点点头,然后从夹克里面的口袋里抽出一个厚
厚的信封,客气地交给那个主厨。信封没有封口,里面装满了一百美元的钞票。“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们都是自己付钱的,毕竟,我们付得起……”
当哈里坐上那辆雷尼加德吉普车时,那些如释重负的顾客们的笑声仍然留在耳边,接着护送车队疾驰地开出庭院,穿过麦德林,在车流中穿梭前进,其他的车辆赶紧闪到旁。
我会开始喜欢这种工作的,海军陆战队出身的哈里。福特上尉暗自想道。
从能干、勇敢、有野心的特种航空队军官到渗透得很深的情报特工,这个转变过程对哈里来说,似乎并不怎么完整,如果拿来互相比较的话。和比如马尔科姆。斯特朗互相比较的话。伊丽莎白曾问他对戴维。贾丁的提议有什么想法,以及他对霍尼农场的特工训练作何评价时,哈里想了片刻,然后回答说:这一连串的事件有某种……必然性。他似乎老早就知道他的生命过程会有这个变化。
至于最近这样的发展——突然发现自己拥有二百万美元,每个星期另外又赚七千美元,以及和这毫不相干的每个月的聘金十万美元——不知道什么缘故,哈里。福特早就知道有一天他会发大财。
他和雷斯特雷波商量过,把他的第一个二百万美元存到阿布扎比的国际信贷商业银行,定期存款的利率为百分之十八,每星期四(显然是存款的条件)付利计算一次。这就意味着,六个月之后,这笔钱将增加到二百三十万美元以上。
他知道自己已经违犯规定了吗?有多少教官和秘密情报局的训练员一次又一次地跟他提醒过,“这种游戏是没有规则的,只要你能够完成任务,服从命令,和千万不要被抓到”?这些就是那位匈牙利人所说的,基督教十诚之外的第十一条诫律。
因此,哈里。福特知道,在安排让帕布罗。恩维加多和雷斯特雷波受到突袭而死之前,储存几百万美元是不诚实的行为。哈里表面上设下的圈套,是要活捉集团组织的这两位领袖人物。
不过,谍报工作本来就是一场谎言和欺骗的游戏,一场很少有真言相待的游戏。所以,他的作为又何伤大雅呢?他并没有偷窃该死的钱财。而且在这六个月期间内,他自己打算捞个三、四百万美元(集团组织里有这么多的现金在流通,处于他这种地位的人很难不捞一点)。同时,他又可以完成他的第二项艰难的任务:获得有关卡利集团和波哥大集团的敏感情报,以及集团组织向欧洲走私古柯硷的计划和作业方式。他不是傻瓜,他知道要是教父突然死掉或坐牢,他自己在集团组织里的平均寿命也很短暂。是帕布罗当时一时高兴,才把他纳入了这个大家庭的核心份子。其他的人只是暂时忍让着他,暗中多少有点愤愤不平。
不过,没什么关系。他会把事情尽量拖延。力求造成最理想的结局——帕布罗。恩维加多和雷斯特雷波通通死掉,然后他悄悄地拿个几百万美元一走了之,以一位无名英雄的身份回到英国,他会终止和“公司”所签的合约,然后适当地休息几个月,骑一骑训练过的几匹好马,打几场马球。然后,他和伊丽莎白就搬到阿根廷,买下一个牧场,以一种哈里。福特似乎早就知道会来临的生活方式逍遥度日。
至于阿利斯泰尔。里德实在太可怜了。哈里对那次意外的杀人深感不安,因为即使在交战非常激烈的过程中,他觉得凭自己所受过的训练和特别灵活的反应,应该可以保住里德的性命。
他很苦恼,总是在想,或许里德的枪瞄准别处以免打死他,而自己却无法很快反应过来,为自己的袍泽军官做出同样的事情。
即使如此(就是伊丽莎白喜欢说的一句话,他开始想念她了),他现在跟帕布罗相处得非常友好,帕布罗也认为哈里是故
意救了他的性命。
很滑稽的事情,那些迅如闪电的“有限行动”,如同英国军队所诱称的,在地面上的敌人中间所爆发的,面对面、手对手,残忍无比,震耳欲聋,令人五脏六腑翻腾不已的枪战。每个幸存者的回忆总是不尽相同,总是非常主观,因为每个人的第一个反应往往造成错觉。这种第一个反应经常都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每一次都是这样。
现在因为这种本能的反应,他跟这些暴徒的声望已经坚如盘石。哈里悠闲地坐在他的座位上,看向他的后视镜,看到了帕布罗。恩维加多的眼睛,帕布罗对着他眨一眨。
“他妈的,卡洛斯。近来怎么样?”这一句西班牙语的意思是“生活过得还好吗”。
卡洛斯咧嘴一笑。哦,没错,生活的确美极了。
“走进一扇大门……?爸爸,你在秘密情报局里究竟在做些什么事?”
戴维。贾丁正要送到嘴里的筷子停了下来。他们正在伦敦苏活区的沃尔多大街的一家中国餐馆里吃饭。安德鲁到伦敦来是为了接受英国广播公司电视台的人事官员的面试,并参加为期四天的职前实习课程,如果他成功的话,他就可以学习到在电视戏剧节目里工作是什么滋味。桃乐丝好不容易替他安排了这次面试,但结果如何就只有看安德鲁自己的造化了。
“唉,真的非常无聊。和许多形形色色的政府委员会打交道。到国外出差,拜访我国的一些外交官。写些没完没了的报告。你在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好朋友他们的爸爸,嗯,也于我这种工作?”
安德鲁咧嘴一笑,用调羹把鸡肉炒面捞起来往嘴里送。“我不知道……”他咕咕了一句。“我告诉他们你在礼宾司工作。”
“好孩子。”贾丁内心有愧,他由于自动反射,反问了自己的儿子一句。“会为了面试而紧张吗?”
“嗯。”安德鲁摇摇头。过了片刻,等嘴里终于几乎空了之后,“我的看法是,如果我通过了就得到这个职务。如果我没通过,那是他们的损失。”
贾丁微微一笑。这就是年轻人的自信。
“这个周末,你们跟哪一队比赛?”
“布赖恩斯顿。”
“你们能击垮他们。”
“很难说。他们今年的实力很强。有个非常快速的投手,叫什么麦克雷的。”
“罗迪?”
“对。
贾丁笑了笑。罗迪是史蒂文。麦克雷最小的儿子。这个关系安德鲁也许早就知道了。他看见儿子笑嘻嘻的看着他。
他摸一摸脸;那块伤痕几乎已经痊愈了。“天哪,嗅,天哪。
我们要把你变成一个耶稣会的会员……“
午餐之后,他们父子俩来到沃尔多街。戴维。贾丁带着安德鲁经过奥尔康普街游乐中心的骑楼,叫了一部计程车送他到白城街的英国广播公司电视中心参加面试,拿十英镑的钞票给男孩付车费,另外又拿张十镑的钞票放在他的口袋里。桃乐丝在苏格兰马里郡访问一位前内阁部长。这位部长声称他和圣女贞德定期连系,在坎尔宾沙地那狭长、荒芜的海滩上,她经常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那部黑色的计程车开走之后,安德鲁已经在想其他的事情了,这位区域总监突然想到自己根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刻来到这个地方。
午餐期间,他尽量不去想三点钟他和伊丽莎白有个约会,因为安德鲁在场,会使他觉得相当难过。
他尽力不去想他们儿子逍遥自在的这段时!司里,他的行为和保安部门的主管们,在龙尼。萨波多的指挥下正计划一场费用庞大、极其严重的游戏,以便让哈里。福特落入陷讲,暴露自己的秘密,证明他已经成为一个不可信赖,以及可能会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有害人物。
秘密情报局在处理严重危害到该机构的秘密情报员时,有一个极其机密的,往往公开否认的作业程序。那是一道不允许违反组织纪律的人继续生存下去的程序。
正如哈里。福特早就料到的,总有一天他会到达他现在所处的地位,贾丁也早就知道——站在沃尔多街,倾盆大雨的雨滴落在他的头顶和肩膀上——哈里这小子实际上,很可能,没办法到哥伦比亚去,如果指挥他的人不是想独占伊丽莎白的话。当初只是为了几个星期的欢乐,老兄,只是为了发生几个星期的性关系。因为事后想起来,特工“行李”马尔科姆。斯特朗,显然才是贾丁应该选择的候选人。请上天为证,每一个人都曾经想这么跟他说。
“但是最后,戴维,”萨波多曾对他说,“由你来作决定……”
戴维。贾丁一阵寒颤。他觉得非常不幸,但是,当他越来越了解到,这已经是必须由他亲自出马,处理这个家伙所造成的混乱局面的时间了,他发现自己极为镇定,他下了一个非常残忍的决定。
他举起一只手,一部程车马上开了过来。
“先生,到哪里?”司机问道“泰特街,第一趟。如果你愿意等的话,再送我到希思罗机场。”
“好,先生。我喜欢这样的乘客。”
贾丁坐上车子,把门关紧。计程车开走了。
夏日的骄阳照耀着贾丁那张无人使用的办公桌。旅行闹钟为了消失的每一秒钟很有耐心地滴答一响。房间角落上的窗户外面,一道彩虹高高地挂在议会广场的上空。
和平、懒洋洋的气氛以及仲夏下午那样的宁静,出现在龙尼。萨波多的心头。他正默默地站在门槛边,凝视那张空荡荡的椅子和后墙上那张“苏联第129敌后特种部队”的照片。他手里握着一份卷宗,这是情报分析专家对哈里。福特最新的秘密电讯分析的初步结果。
这些结论读起来令人相当失望。英国情报系统甚至在四百年前伊丽莎白一世的时代就已经非常谨慎老练了。情报部门在发觉某个特工隐瞒事实真相或再三误导他的上司方面,到目前为止仍然难逢敌手。
房间里空空荡荡,那个匈牙利人看着四周,暗忖道。这里好像是一间主人已经死掉或搬走的空房子。
“他吃完午饭并没有回来”希瑟从某些地方又回到外面的办公室。“他会回来吗……?”
萨波多闭上双眼。“但愿如此。”他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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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的游戏 第20章 拍翅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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