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弄权?
国舅专政?
是啦,是啦,这的确是很严重的事情。可是,这和他卫非有什么关系?
依他看来,皇家事情多烦扰,也由不得外人插手。就算卫家先前为外戚,他的祖姑母身为当今的太皇太后。可先帝并非太皇太后所生,如今在位的皇帝与卫家并无亲缘关系,宫闱中事也和卫家没什关系,老爹干嘛这么热衷?
弄得不好,徒惹一身骚,何必呢?
还不如多想想有什么好吃的没吃过来得实际。
使劲咬了一口胡饼,卫非一边兴趣缺缺的听著他爹——汾阳侯卫冲虚口沫横飞的晓以大义,一边盘算著等会和哪个同好一起去东市新开的野狐泉店吃冷面。
在脑海里虚拟著用新下的嫩槐树叶挤压出来的汁和面,杆成面条以后用鼎煮熟,再过水使之凉透,放入调好作料的大碗里的场景……卫非出神的想那真是美味的东西,可是该约谁去吃?
这实在是个让人烦恼的问题,想起自己那堆朋友,卫非发现自己最近成了孤家寡人。
中书舍人令狐温楚上次说打死也不和他一块去吃饭,嫌他吃太多有损潇洒贵公子的形象,肯定叫不动;右卫萧将军家的老三正德前次陪他吃饭撑坏了肚子到现在还没好,也不行;杜太师的孙子宏典,发誓说自己再找他去到处找好吃的馆子就要和他绝交……
脑海搜遍,竟然没一个有把握可以约得出来的。说起来,不由卫非一肚子不平。
唉唉,为什么大家都没有他对食物的狂热呢?想几天前他兴致勃勃遍邀一干好友前去捧新开饭馆的场,可竟然没有一个人答应。
今天再约人不知会不会再度铩羽而归,都被拒绝实在很没面子……想不通,去平康里新开的妓馆和去西市新开的饭馆有什么不同,妓馆烧的菜哪有专业的饭馆好啊!
卫非心里嘟囔。
也不知道那群家伙怎么想的,古人是有云,食色性也。「色」是重要,男人无色不欢,可是「食」还排在「色」的前面,他们怎么就想不到呢?他就不信,饿上个几天,哪个男人还有体力兴致顾及什么「色」。
烦恼的敲著桌板,卫非一面想一边也不忘大啃胡饼。
这厢卫非正出神的想,那厢卫冲虚瞧著他那宝贝儿子,一脸狐疑。
非儿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刚才说的话,这是他辛辛苦苦努力探听来的朝廷形势,他老子可是在和他讲正经事,臭小子怎么还是往常那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可说他走神吧,又不太象,至少那张嘴时刻不忘啃他的胡饼,脸上的青情也丰富的很,不时皱眉又摇头。
卫冲虚狐疑的瞅著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是搞不懂卫非到底是什么意思,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非儿?」
呃,毫无反应!
看起来有些不妙,非儿该不是又掉进对哪家饭馆的遐想中了吧!想起以往的惨痛经历,卫冲虚警惕地又看看卫非手上的胡饼,还没啃完,应该是不会。
微眯起眼,卫冲虚期待地在卫非耳边唤了几声。
「非儿,非儿回神,回神……爹爹在和你说话呢……」
半晌过后,父亲的大叫对儿子竟是徒劳无功,确定儿子丝毫没在听他说话,卫冲虚胡子也翘了起来。
这时窗边,有一队乌鸦在窗前低空飞过,正是应景。
耳旁有一风凉女声传来,此情此景本来就让人感觉不太舒服,那女声还超级不识相,恼得卫冲虚一肚子火。
「爹,这样是不行的。在小弟眼中什么人能和食物相比,您还是等他吃完以后再说吧……」
回头,便见一位俏佳人笑眯眯地看著卫冲虚,那是与自家儿子同样不肖的女儿,这丫头又泼他冷水。突觉面子有点挂不住,卫冲虚恼火的转头看卫非,嘴里还不住嘀咕。
「说什么呢!我可是你们的爹爹,非儿怎可能连自己爹爹都不理,我又怎么可能连块饼都不如。月华你闭嘴……非儿,你给我回神……」
话到最后,中气十足地对女儿一阵大吼,卫冲虚又信心十足的忖度了一番,虽说和食物相争胜算不太大,不过非儿现在只是在啃他的点心……
家有铁令,卫非吃饭谁都不能干扰他,连自己这做爹的都不行。但总不会,这臭小子连啃点心也不理人。自觉心想八九不离十,卫冲虚得意洋洋,又想开口,耳边却听到儿子的声音。
「阿爹,给钱。」
儿子回神,却只是这么一句,卫冲虚大喜。
「怎么,要路费?你听老爹的话打算去西疆躲躲了?」
「为什么要去西疆躲?要钱是等会要去饭馆吃饭。」
儿子一脸迷惑,啊哟哟,这小子竟然全没听进去,当爹的果真不如一块饼,当下便把老子气得浑身无力,卫非的姐姐卫月华一脸轻笑出声。
「小弟,阿爹的意思是说,现在国舅专政,太后弄权,虽然我们卫家有太皇太后撑腰,但是为了避免与国舅争权的嫌疑。咱们一家子还是暂时到西疆去度假为好。爹爹,对否?」
悠闲的看著自家老父无力的点头,卫月华唇角弧度微张。
「非儿,你怎么说?」
卫冲虚拍拍儿子的肩膀,看到卫非很认真的思索,不由欣慰的点头。谁说他汾阳侯府的小侯爷只会吃?
这不,非儿不也在认真考虑事情了。正得意,卫非斩钉截铁的一句回话顿时气得他哑口无言。
「西疆好像没啥特产可以吃,不去。」
「……」
怎么还是提著吃,敢情这小子考虑半天还是在考虑美食,卫冲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想想自家儿子说得也没错,西疆似乎也没啥好吃的,没好吃的东西卫非这家伙绝对待不住。
与嗜吃如命的儿子不同,烦恼老爹对美食的感觉不是很好,从来都是随便吃吃也就罢了。虽因镇守边陲的缘故,在西疆待得够久,却对西疆的风土特产一无所知,一时竟也想不出会勾引儿子兴趣的东西,一下辞穷,求救的眼神不由瞟向自己那老神在在的女儿。
家里的小丫头气定神闲地瞧了瞧她爹,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据我所知,没有。」
气得卫冲虚一阵哆嗦。
这妮子为什么就这么爱拆他的台?
气结,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堂堂大平第一武将卫冲虚的儿女怎么就不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正常呢?
月华一天到晚只知道拆她老爹的台,喜欢黄金到连睡觉也要抱著金子,让他丢脸到家。至于幼子卫非除了吃其余一概不放在眼里,见到吃非事情紧急连他老爹都可以不顾。
虽然这两个孩子也算知道「孝顺」二字的写法,除了阳奉阴违,总是气他,也说不上什么不好。可是现在他在和他们谈正经事啊,怎么那两个家伙就没一个肯顺他心意的?
真是气、气死他了。正在这时,卫冲虚耳旁偏偏又传来那对小儿女的对话——
「小弟,京城的饭馆你大概都吃遍了吧!」
「没,还有一家没吃过,那是新开的饭馆。阿姊也想去吃吗?那等会我们一起去好了。我正愁邀不到人呢!」
卫非倒是很高兴,卫月华皱起了眉,想起今天早上才到她手上的帐本。
不是她说,小弟也太能吃了,这个月竟然吃掉七千贯钱……老爹一季的俸钱被这小子一月就吃光了,可这么吃竟连半点自觉都没有。只会花钱却不会赚钱的家伙,如非家底雄厚,这小子总有一天会饿死呀--
卫月华看著依然抱著胡饼啃个不停的卫非,叹气。
一天到晚都见他在吃,可身上又没有长多少肉。真是,就算猪养肥一点也能卖钱,小弟养肥了有什么用,更别提现在小弟还是一副精瘦模样。
小弟没胖她也找不出借口下禁食令,再让他这么吃下去她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黄金。既然现在老爹要他们姐弟俩去西疆避风头,还不如藉此机会把小弟丢进宫去给卫太皇太后养。
好歹皇家有钱,小弟再怎么吃也吃不垮!
眉头一皱,卫月华计上心头。
「小弟,你可吃过樱桃毕罗?」
「那是什么?」
听上去好像是很好吃的东西,卫非兴高采烈瞪大眼。
「一种水果馅饼,据说烤熟之后,樱桃还能保持原来的色泽形态与鲜度,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
连考虑都不用考虑,某人精神抖擞答道。
「那好,你进宫去投奔太皇太后,在那里吃个够吧!」
「好啊!祖姑母对我一向很好,应当进宫就有的吃才对!」
「是啊是啊,这几个月你就在宫里待著吧!西疆那地方什么好东西都没得吃--」
急急忙忙对卫非说著西疆荒凉无美食的坏话,卫月华心想小弟最好待得久一点,从太皇太后那里多讨点金子再回来,反正她家小弟嘴上功夫一流,为了吃什么谄媚手段都能使得出。要是骗不到金子,小弟干脆就别回来了,就把小弟丢给太皇太后养好了,反正太皇太后喜欢自家小弟。
卫月华撇撇嘴,心想,喜滋滋抬头,却见阿爹在瞪她。
「你就这么把你阿弟给卖了?」
看这情形不用猜也知道,月华打的是啥主意。
「阿爹,怎么这么说呢!月华也是为小弟著想啊!他在宫里,再怎么著也有太皇太后照应著,跟著阿爹可不太妙。阿爹难道忘了阿爹是武将,执掌兵权,回西疆若还带著小弟,那岂不是正落人口实,招太后一族的嫉恨吗?」
说得也是,他倒忘记了自己敏感的身份。想不到月华会有这样的高见,正觉欣慰,卫冲虚想夸奖女儿一句,却看到卫月华摆弄著马蹄金,表情一副幸福得不得了的样子。
心里咯登一下,卫冲虚不由不疑。
这丫头是不是为了保住她的黄金不让非儿吃掉,才这么努力地出主意。卫冲虚再看看儿子正用同样幸福地表情啃著胡饼,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可怜的老爹黯然神伤,大叹。
黄金赛过他也就罢了,为何他竟还比不过一块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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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送走回边疆的父亲和阿姊,卫非进宫去了。
宫中对他熟悉,却也陌生。
熟悉因为小时候常来,陌生则是因为卫非长至如今,卫非大半时日都在滁州的外公府邸歧王府度过。皇宫毕竟太大,隔了经年再来,卫非都不认得路了。
小时候和姐姐经常进宫来陪寂寞的祖姑母卫太皇太后,祖姑母喜欢他们两姐弟。他们也喜欢祖姑母。
别人眼里他们很可怜,好像姑母也这样认为,不过这姐弟二人自己不这么想。虽然母亲荣华郡主早逝,可阿爹并没有娶后娘,对他们也很好。
说出来不好意思,听说娘亲生前曾经威胁阿爹,她如早逝,阿爹要是娶了后娘对他们姐弟不好,就让娘亲的爹——姐弟俩的外公歧王将阿爹最爱的锦鲤带回家,全部喂外公家里那只老猫。
阿爹就是因为那些养在家里池子中,又大又肥的锦鲤才不娶后娘的。一怕锦鲤真会喂外公歧王家的老猫,二怕后娘真会对他们不好。请注意,他们姐弟是被排在第二位的,知道的时候卫非也气恼了好久,但这是事实,也没有办法。
世人都知道汾阳侯卫冲虚最爱的东西是锦鲤,当初就是为了歧王家新培育出的七色锦鲤才兴高采烈的跑去求亲,因为歧王扬言七彩锦鲤给荣华郡主当陪嫁。人家受的是荣华郡主的人,锦里是附属品,而对卫冲虚而言,他看上的是锦鲤,荣华郡主是附属品。即便因为这理由不知被外公赶出府多少次,他却丝毫不气馁。
只是人们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心高气傲,人称姿色绝丽的歧王长女荣华郡主会主动要求,下嫁卫冲虚那个只爱锦鲤的家伙。
只有姐弟俩知道年轻时的娘亲曾与父亲有一面之缘,而那时的娘亲就开始喜欢阿爹的傻劲,还有阿爹对锦鲤恐怖的执著感。这样的男人绝不会背叛自己,自认为很有见识的娘亲,在姐弟俩很小的时候这么对他们说。
卫月华与卫非对娘亲这个理由嗤之以鼻,他们觉得自家美貌无双的娘亲其实很蠢,其实娘亲与阿爹的执著也很象。娘亲只是喜欢阿爹而已,就这么简单。娘亲看著阿爹那样幸福的表情,谁都骗不过。不过阿爹确实对娘亲很好,虽然和比对锦鲤比起来他们好像得排第二位,但阿爹从来都是个温柔的好丈夫与好父亲。
也有时,阿爹看著阿娘,会露出神秘的微笑,就像阿爹看到家中的锦鲤长得很好时的情景。
或许阿爹很喜欢阿娘,就像阿娘喜欢阿爹。
可是那对夫妻自己却好像不知道他们喜欢彼此,也许爱情果真美丽,像阿爹与阿娘平淡如流水一样的情景。
卫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个,走在宫中长长的走道上,看著如画的景致,让他想到自己的爹娘。
或许卫家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很执著,如阿爹对锦鲤,如阿娘对阿爹,像姐姐对黄金,像他对美食。
卫月华与卫非同样喜欢大内,幼年第一次进宫卫非就知道大内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而且祖姑母,被尊为太皇太后的她,对自己的晚辈一点架子也没有,所以他们可以看到很多不同于民间的事物,吃到许多民间吃不到的美味食物。
卫月华喜欢黄金,她也喜欢皇宫,天下黄金最多的地方,非皇家莫属。与姐姐不同,卫非喜欢皇宫里的饭,不得不承认,各地上贡的东西即使是北人常吃的粟米,也要比家常的要好吃多了。
不知今日祖姑母那儿有什么点心好吃,卫非乐呵呵朝著掖庭宫前进,眼角眉梢都是笑。
清晨送走十万分不舍他的阿爹,还有看著帐本笑得分外诡异的姐姐,卫非心情非常愉快。在大内一路行来,靠著「舞阳侯」的金字招牌,没人见他不点头哈腰。
人家不一定认得他是谁,但众人一定认得他腰间挂著的玉樱桃——「舞阳侯」的标帜。那是某次他贪吃樱桃过多,吃坏了胃,七天只能喝白粥,太皇太后为安慰他赐下的。
身为世子弟,还是有很多好处。
像卫非虽然还没承袭父亲的爵位,但爱孙心切的歧王早为他捞到了舞阳侯的勋衔,据说他有功于朝廷,但卫非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功,不过他知道什么是裙带关系。就凭他外公是声威赫赫的歧王,他的祖姑母为太皇太后,为他要个小小的「舞阳侯」的爵位实在不算什么。
人家背后称他为「蟹侯」,说他在宫中横行无忌,卫非也不是不知道,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好?
人生在世,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卫非不爱虚伪。
皇家富贵气,见的人大多谄媚,一见不会虚伪的卫非,先帝很喜欢他……
像进宫,除了后宫嫔妃居住的掖庭宫他稍微有所限制,因为他是男人,得避嫌疑。其余只要不是皇帝正在行幸的地方,或是典制所限的地方他都可以去。
于是世人传闻舞阳侯为「蟹侯」,意思是他可以在宫中如螃蟹一般横著走都行,说他得到先帝天大的宠信。但其实卫非对皇帝不感兴趣,他感兴的只有皇宫的食物。
想到当今圣上,卫非也见得多了,但就是不记得皇帝到底长啥样。小时候的印象倒还深些,记得那时候当今在位的天子龙轻寒还不是太子,面色白净粉红的就像他非常喜欢的寿桃糕。所以第一次见面他就把现在的皇帝给咬了。
他以为小皇子是寿桃糕做的假人,卫非没想到这竟然是真人,卫非啧啧称奇的是寿桃糕竟然能做这么大,还能做得很像人。
当时很佩服做这寿桃糕的师傅,可是咬了一口卫非就知道不对了,他咬得太狠,立时小皇子那白嫩嫩的手臂上就见了血。卫非虽然爱吃,但是怕血,见血就会晕倒,所以他「啪」一下就倒了人事不知。
醒来时候第一眼,卫非看到的还是那个象寿桃糕的人。那人乌黑如点漆的眼瞳直勾勾地看著他,看得平素脑袋里只有吃的卫非也有几分心虚。
说起来卫非的眼力很差,爱吃,但真假食物他经常分不清。蜜蜡做的假水果阿爹拿来给他当玩具,他却当成真水果来啃,虽然啃一口就吐了,但也因为眼力不好,分不清是真是假,最后还是把所有的蜡水果都啃个遍,免不了落几口入肚,结果闹了肚子,也因此被阿爹说得抬不起头来。
现在好像也是如此,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现在也知道理亏,低垂著头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哀怨的想著为什么这人竟然不是真的寿桃糕,他好饿!
以为会挨骂,哪里知道半晌也不见对面的人说话。卫非纳闷地抬头,却见那人在自己面前慢条斯理的吃著点心,理也不理自己。
不理自己卫非无所谓,他不计较自己咬他才好。可是有点心不记得分给自己就太过分了,而且闻这味道,还是他最喜欢的胡麻饼——
一言不发,走到那人跟前。那个人头也不抬,只是漫不经心的啃著饼,这让卫非十分不是滋味。瞪大眼看这人一身穿戴好像是皇子,可卫非不怕他,他可是在当今天子前面也能横著走的「蟹小侯爷」--卫非。
所以下一步,卫非就抢走了小皇子手上的胡麻饼跑了。忘了自己其实应该道歉,他不知道小皇子对他这种行径的反应如何,好像在他跑远的时候,身后的微风带来一个不甚清晰的句子。
「这个笨蛋!」
即便被人骂作笨蛋,但看在胡麻饼的份上,卫非什么都不介意。
卫非对事情的记忆力实在不算好,正如他的眼力。对这件事记他记得特别清楚,原因是因为那天抢来的胡麻饼特别好吃,比他任何一次吃过的胡麻饼都要棒的多。而当他吃完胡麻饼回原路打算再抢几块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了。
后来缠著太皇太后打听,才知道那是四皇子龙轻寒。卫非知道那位小皇子也许对自己的印象非常不好,可是他很想念小皇子手上的胡麻饼,为了食物他可以不耻下问,但姐姐阻止了他。
那日姐姐把他关在房里饿了半天,开门后就在他前面晃著一个胡麻饼。虽然个子比卫月华要矮得多,可饿到气急败坏的卫非也管不得这么许多,对吃的执著心,与卫月华对黄金的执著心差不了多少。
后来卫非用自己手边的一块马蹄金和卫月华换来一袋胡麻饼,而且交换了条件,月华还要装病为他弄来只有皇家公主病中才能吃到的樱桃笋羹。对于吃,卫非向来精明,一块马蹄金等值多少的美食,月华也骗不过他。
在幸福的啃著胡麻饼,喝著樱笋羹的时候卫非才发现,其实肚子饿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好吃。所以他不打算卑躬屈膝前去找那位小皇子了,而且发誓以后一定要吃饱肚子才去品尝美食。
这便是小时候卫非与当今天子的第一次交集,后来在朝廷的庆典上卫非也有几次看过龙轻寒,但是距离太远了,而且好吃的东西实在太多,卫非也没心情再去打量这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皇子,他只顾忙著吃。
而后七、八年,外公成功的用美食钓住他在歧王府住了好久,直到吃尽南方美食才回到京城,而这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现在卫非距离上一次入宫已经时隔有八年之久,其实他已经不太认得路,但印象中宫中的厨房该是走这条路。
宫中的厨房外人进不去,但这些年卫非虽然人在南方的歧王府,但他也没忘记派人打点这些宫中厨房的内侍们。所以他虽然不能进门,但厨房里有什么好吃的那些内侍应该可以递出来给他一份。
正兴高采烈的迈出步伐,卫非的鼻子却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芬芳。
嗅了嗅,努力嗅,这个味道好像是……
如他没有料错,这是他阔别多年的宫中美食——「御皇王母饭」的味道。卫非的脚步不由转了个方向。
可这里是冷宫所在之所,荒凉没有多少人烟,谁会在这地方吃这样的饭?
在这仿偏僻的接近冷宫的宫殿区,高等皇族不会待,低等皇族也没资格吃这饭。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吃这只有皇族才能吃得「御皇王母饭」。
如果是哪个内侍私下吃这饭,他卫非至少也能分到一半……
闻这香,应是刚出锅的饭才对啊!
美味美味我来也!
卫非乐呵呵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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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让卫非大吃一惊。
卫非现在很烦恼。
非常的烦恼。
万万不曾料到,正在狼吞虎咽美味「御皇王母饭」的家伙,会是一只猫。
一只有著蓬松蓬松大尾巴,在他面前吃得很香很来劲的猫,那只猫脸上心满意足的样子很熟悉,就像平时的他。
他正在考虑和猫抢饭吃会不会损及他身而为人的自尊……
可以想见猫嘴里的「御皇王母饭」到底有多好吃,可是卫非分不到。
再爱吃他也是有自尊的,和一只猫抢饭的事他做不出来。
但是卫非很想很想阔别了多年的「御皇王母饭」,虽然不想和猫咪争食,可是也不想离开。
蹲在地上,卫非怔怔地看著那只猫吃著自己的食物,就这样,发著呆。
原本也是相安无事,可是卫非忽略了动物的习性。无论是猫也好狗也好,抑或是其它动物,对于吃食都很执著,一点也不愿意和别人分。
虽然卫非自己知道他不会去抢这猫咪的美味佳肴,可是猫咪不知道,对于这个衣冠楚楚的人类它本无好感也无恶感。坏就坏在那双乌黑发亮的眸子看什么不行,为什么就只盯著它心爱的猫食碗。
猫咪不太乐意,对于这种和养它的人差不多的家伙盯著它的食碗看它很不乐意。
更何况那个人,看它食物的眸子贼得很,滴溜溜的直转著,象在打什么坏主意。宫里与它们猫族为世仇的老鼠一家子,看著它食物的时候,目光就这样。
不懂得什么是好是坏,也看不懂人的态度,但猫咪本能知道这人对它的食物不怀好意。
那只猫不乐意之下,就转过了身子,用屁股和蓬松的大尾巴对著卫非,严严实实的用猫爪抱住自己的猫食碗,不住的吃。
猫咪不太识相的举动使得卫非眯起了眼。
这只猫到底是什么态度啊!他气。
他再怎么爱吃也不会贪图猫碗里的食物,虽然他对御皇王母饭确实垂涎得很。这只猫竟然瞧不起他的伟大情操?
伸出手,抓住猫咪的后颈皮,一把将它提起来,另外一只手抓著它的猫食碗在猫咪前不住的晃来晃去。看著猫咪张牙舞爪在他前面虚张声势的样子,卫非嘿嘿冷笑。
想威胁他?
这只笨猫也不想想他「舞阳侯」卫非是谁!
他不会吃这只猫的饭,不过,让这只猫这么乐呵呵的吃饭也不对。
他嫉妒。
为什么在阔别宫中八载之后,他朝思暮想,没一日忘却的「御皇王母饭」竟会被一只猫捷足先登。
卫非实在很不平。
刚刚抓起猫食碗他就知道那只猫食碗是用纯金做的,难怪阿姊常喜滋滋告诉他,宫里别的东西不多,就金子最多。
这年头,连只猫的日子都过得比人来的好。
用金子的碗不说,竟然连凡人根本不能吃得「御皇王母饭」都能这么随意吃,怎么叫卫非不嫉妒。
当然他只是不平这猫有黄金碗可以用,只是为天下的老百姓叫屈,绝对不是在嫉妒那只猫有「御皇王母饭」可以吃,绝对不是。
卫非如此作想。
话说那猫此刻也十分不平,这人在干嘛!
简直是存心和它这宫猫首领过不去,抢哪只猫的饭不行,要去抢它的饭。冷冰冰的猫儿眼微斜,睨著打量著正为自己与民分忧的高尚情操而得意,看著眼前猫食碗发呆的卫非,猫儿伸爪在他面前挥挥。
要说这人不贪图它碗里的食,谁信啊!
要是再不把它的碗还给它,它就对他不客气!自家猫爪正需要磨磨,这人自动送上门它也懒得挑了。
哪料等了半晌,这人竟然对它视若无睹,忍无可忍,猫儿正欲挥爪往他脸上招呼去。却听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猫儿分辨不出那种属于人的情绪,叫作气急败坏。
「卫非!你也太过分了,竟然连猫儿的食物都不放过。再怎么贪吃也要有个限度,怎能这么不作?」
听不懂来人说的话,但那人猫儿很熟,怀里总是温温暖暖的人,它很喜欢抱著自己的人,虽然抱它的时候那人的脸色总是很僵硬,而且是一个老女人的命令下,那个老女人是它的主人。
这人抱它好像总也不太情愿,但猫儿拒绝承认那人不喜欢它。
以为这人又是来抱它的,猫儿温顺的冲他叫两声,可这人却只记得和那个想抢它饭的坏蛋说话。似乎自己被忽视了,其实猫儿和人一样,也会嫉妒,猛力一挣扎,跳下了地,它骄傲得扬起尾巴在那个名叫令狐温楚的中书舍人腿边磨蹭。
可是,这人还是没有理它。他理的是抢它饭的坏蛋!
而且那个坏蛋竟然比它还委屈!
「我没有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抢猫儿的饭了,别冤枉我。」
「你还说,你还说不是,你都把猫儿的饭碗都抢在手上了,你还说你不想抢它饭?我不信。」
「我没有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用胡麻饼发誓,我真的没有想抢猫儿的饭。」
卫非叫屈,这次温楚真是冤枉他了。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去抢猫儿的饭啊,这样欺负弱小的事情他是不干的。好歹他也有他高尚的情操,高贵的侯爷自尊!
臭温楚,也太小瞧他卫非了。
也许是卫非黑亮眼睛实在委屈得有些过头,也许是因为卫非用来发誓的是他最爱的美食,令狐温楚虽然还很怀疑,但也总算是有点相信他。
「真的?」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昂头挺胸,卫非振振有辞。
看这样子似乎是真的,连大丈夫的名誉都拿出来说了,自己再不相信好友,似乎也不太对,令狐温楚正打算和颜悦色好生安抚卫非,刚抬头,立刻瞠目结舌——
这人竟敢强抢陛下手中的杂果点心?
谁也不知道当今的陛下龙轻寒是什么时候到的。他来到这里是来找杜太后养的猫,手中端著那猫最爱的杂果点心,打算用来诱猫。
龙轻寒没想到自己手上的猫食也有人敢抢,而且抢得这样大方。
虽然这杂果点心也是人吃的食物,但在宫里无人不晓得,自从太后养得猫爱上它之后,就没人敢吃这东西了,连身为皇帝的他也一样。
现在还有人不知道这点,把猫食当成点心狼吞虎咽。
皇帝说不吃惊是骗人的,更吃惊的人却是卫非。
这个人看上去好眼熟,很像他记忆深处的某个人。
努力瞪大眼,嘴里起劲的啃著杂果点心,卫非含混不清的冲他打招呼。唉,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怎么还长得和寿桃糕一样又红又白,他好想咬。
不过这人是谁啊!想来想去想不出,卫非压根忘了眼前人就是当今圣上。按理说,他拿了人家的东西吃,是应该和人打声招呼的,想也不想,卫非脱口而出。
「寿桃糕,你好啊!」
寿、桃、糕!
摸摸自己的脸,龙轻寒呆了。
至于令狐温楚,彻底傻了。
他不认识他,他绝对不认得这么丢人现眼的朋友,哪里有个洞,好让他立刻钻下去。
羞愧无地的令狐温楚跪在地上,眼神正对杜太后养的猫。
卫非不在打这猫食物的主意?
打死他也不相信!
此时龙轻寒突然记起了眼前这个嚣张的人是谁!
犹记得当时年纪小,某人把他当成糕点咬……还不要脸的抢跑了他的点心。
把那张骄傲的小小脸蛋放大个几倍,不正是他眼前某人。
龙轻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仔仔细细的对著卫非瞧了又瞧。
嗯哼!
当初的一咬之仇,现在终于有机会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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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牙手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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