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哎……哟哎……哟哎……”夜晚刮起北风,高菊娃肚子突然痛疼难受,疼得在床上大汗淋淋地直打滚。
我心里想她准是喝喜酒喝坏了,接着她就连着跑院里拉了两泡稀,乏力地躺在床上呻吟。我马上下地从旅游包里找出三粒氟赈酸递给她说:“半夜三更的,也没法送你去医院,吃药再说吧。”
高菊娃吃了药还喝了一杯热水,才顶过去那股子难受劲。
“嘭嘭嘭”的一阵敲门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接着院门外有人喊:“菊娃姐,好消息,好消息呀!”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只见太阳光透过窗口射在我们的床上。
高菊娃猛地爬起来两腿发软地晃动,微笑着说:“苏红在院门外在喊,可能告诉我们贷款的好消息。”
我马上披衣下床说:“高菊娃,好汉架不住三泡稀,你在床上歇着,我去开门。”我拖着鞋子快步地到了院子里,猛地开了门。
苏红蹿进门嬉笑着说:“太阳晒到屁股根啦,你们还在睡懒觉!”
“高菊娃患病,拂晓时才睡觉。”
“患啥病,她一年到头很少患病的。”
“酒喝多坏了肚子,进来吧!”我拉着苏红进了房门。
“苏红,贷款的事咋样?”高菊娃开口就问。
挺苏红了挺高耸的胸部,娇媚地一笑:“款子贷来胖子上当哎。”
“钱呢?”我望着苏红空空的两手道。
苏红从衣袋里掏取红小本子的存折,笑吟吟地依在高菊娃身旁说:“我一走进信用社就给胖子使眼色,胖子慌忙叫营业员拿钱给我。我害怕现金背回来,路上遇抢劫,便把钱存人银行,这是五万元的存折。菊娃姐,你拿着保管好。”
高菊娃在了直腰板笑呵呵地拍拍苏红的肩头:“干得不赖。”
“不赖有啥用,还是一个人睡凉板床。”苏红嘟哝着抱起枕头,跳起双人舞,哼着“我想你……”的曲子。
高菊娃笑着说:“我一准帮你招老公。”
苏红把枕头往床上一抛说:“我要赶集市卖蔬菜去。”她快速地走到门口猛地转过头说:“菊娃姐,王文龙老板请你到他那里作客。”
高菊娃朝苏红点点头,苏红举起一只手,拇指与食指用力地一捏,“啪”的一响就走了。
高菊娃拿着存折陷入了沉思,我看着窗外想着家里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突然,“当”的铜锣声。高菊娃慌忙地下床。穿着拖鞋往蔡老黑房子里走去,接着传来了蔡老黑一串串咒骂声。我气愤已极地走到蔡老黑的床前,他马上闭紧了嘴巴,高菊娃含泪地为他擦屎。
我盯着蔡老黑说:“高菊娃患着病,昨晚一夜没睡,你也得体贴才是呀。”
“谁叫她管东管西的,庄里有支书和村长长,一个女人家抽啥疯,管好自己的小家就是了。”
我与高菊娃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忽地我脑子里跳着字眼儿便脱口而出:“一个人的价值在于为社会做出多大的贡献,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在社会上度过一生,生命才没有意义。”
“你是逼我死啦,我瘫痪在床不但没有给社会做贡献,还要让菊娃服侍我。”蔡老黑听了我的话,像无形尖刀刺入他的五脏六腑,剧痛难受,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
我把心中的一腔怒气统统地发泄在这个自私自利的蔡老黑身上。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心里像玻璃碎片转动着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我捏了高菊娃的大腿一把,我们俩人就从蔡老黑的房子里退了出来。
高菊娃边烧饭边轻声对我说:“小李子,办厂的钱加起来共八万元,少五万元左右。”
“我回去帮你向个人借钱,不过要付二分利息。”我想起了王文龙老板便说,“你可以向王文龙借一部分钱嘛?”
高菊娃端给我一碗蛋炒饭道:“你和我想在一块上了,我吃完饭就走。”
“隔天去吧。你还病着。”
“我脑子里一冒出办厂的事,啥也不累啦!我吃完饭马上就走!”高菊娃扒了几口饭,安排好蔡老黑的生活便生气勃勃地上路f。高菊挂会集镇找王文龙贷款,当她走到大街时,只见满街各色各样的汽车停挤着喘着粗气,熙熙攘攘的人们也被截住了。
高菊娃没办法也挤在后面,挤着就听前后的人说:交通队新发展了一批特爱往人和电线杆上撞的司机,要是两天不撞点啥,他们就失眠睡不着觉;化妆也得注意,现在化妆品有白石灰搀着,往脸上一抹裂痕增多像块洗衣板;妇女儿童外出也得注意,拐卖人口犯罪多,女研究生也被拐卖给老农民了;有一个说纽扣厂的给各服装厂发了不少感谢信,感谢他们缝纽扣时只吊了一针线,计人们刚穿上新衣就掉扣子,有的衣服上只剩下一颗,但找不到相似的不得不另换一副,纽扣厂的收入自然而然提高了不少……等等,不一会儿,挤拥的街道疏通了,汽车像蠕动着的蜗牛似的向前移动。
高菊娃小心翼翼地挤过人群,但她脑子里却翻腾着人们刚才议论著的几件事,她心里想这城里哪来的这么多热闹事,烦不烦呀!“嗖”地一辆自行车撞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就蹿过去了,可骑自行车的女人却跟没事似的悠地钻进人群里不见了。高菊娃慌忙扶起孩丁。立即一个汉子气汹汹地冲过来,一把拉住高菊姓的衣领说:“你咋眼瞎啦,晴天白日乱撞人啦!”他凝望着孩子问,“儿子,捧着没有?”
高菊娃把他的手一甩说:“撞着孩子的人溜走啦。”
孩子父亲高嚷:“你还想赖,赔钱来!”
高菊娃乞求着那个亲眼目睹的戴眼镜男人,为她说句公道话洗清她的不白之冤,可戴眼镜的男人咧嘴一笑,像哑巴似的不作声走开了。高菊娃也转过身便想走,孩子父亲一把拉住她,恶狠狠地说:“把人碰倒了就想溜,没门!走,跟我去医院,等检查完了再说。”这时,拥过来一些人,大家惊异地看着高菊娃。
“还是个妇女主任,怎么这样不道德。”一位中年人批评开来。
高菊娃赶忙解释:“我只不过做了件好事,不是我碰倒的。”
“还挺有理由,雷锋二十几年前就死了。”孩子父亲高声嚷着,“要不,赔三百元钱来!”
高菊娃说:“真是好心没好报。哼,孩子只有一点点皮伤,也不要这么多钱。”
孩子父亲咧嘴一笑:“你说多少呢?”
高菊娃害怕在公共场合闹事,又无人作证就说:“我身上只有五十元。”她便从衣袋里掏出递给他说:“拿着!”孩子从父亲的怀里挣扎出来高嚷:“阿姨,爸爸故意让妈妈用自行车撞倒我,那骑车而去的是我妈妈。”
高菊娃呆愣愣地傻看了一会儿,才觉得刚才那些人的话不能都不信,有些事看来雷锋学不得了。她越想越气愤。高菊娃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地到了一幢豪华的卡拉OK厅,她一眼就看见打扮得港姐似的苏红站在那里,她笑谁呢?高菊娃长了个心眼,悄悄地躲在一棵梧桐树下窥视着,抬头望望天空,阴沉沉的,在大街上走得急还不显得多冷,在梧桐树下一站阴森森地寒冷,再看苏红一会儿看着表一会地朝左右望望,好像心情很焦急呢。
她走到苏红身边问:“说真格的,请谁呀?”
苏红诚实地说:“还不是为了蔬菜园,请王文龙呀!”
这时,王文龙开着小轿车过来了,深情地朝高菊娃笑了笑,便对苏红说,他今天有事,不能与她共餐了。然后,王文龙使给高菊娃一个眼色,高菊娃上了他的车。
红色的小轿车上坐着王文龙和高菊娃驶进别墅,他们下车后游览了翠竹成林,花草繁茂,清泉潺潺,红鲤青鲫漫游其间的仙境后,相依地走进房间。
房间的陈设阔气惊人,有进口的红木组合式家具、大彩电、洗衣机、电冰箱、录像机,一排卷角真皮金黄色沙发和一条长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铁盒,几只茶杯和一把红色的水果刀仰面斜靠在盘子上。靠墙角放着一个琳琅满目的食品柜,玻璃吊灯上的玻璃坠子像下雨般从中央的银链上垂下来,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
王文龙拉着高菊娃坐在沙发上,捧给她一杯热气腾腾的参茶,自己便相依在她的身边。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闪烁着火辣辣的光芒直射向她。咽了咽口水说:“菊娃,我在人海茫茫的苦海里奋斗的全是为了你,当我在事业上遇到挫折时,我脑海里闪烁出来的就是你,我是为了你而活着。”
高菊娃那双大眼睛眨已着,那长长的睫毛像蝴蝶扇动的翅儿,亮亮的眸子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斯。她心里想起了王文龙这些年来的苦难经历,孤单单的一个人生活,热泪涌上了眼眶,她深情地凝望着他说:“文龙哥,我就是同老黑离了婚,即使带着他与你生活在一起,每天在他的咒骂声和妒嫉的目光下生活,能幸福愉快吗?”高菊娃企图把自己过著名义夫妻的生活告诉工文龙哥,可她怕伤了他的心,便不敢说出来。
“菊娃,我们要用自己的爱打动蔡老黑,让他过上比现在更好的舒适生活。我相信人心都是肉做的。”
“他是一块凝固不化的铁石。文龙,你别提他。”
“让我就当你的情夫吧,只要我们相亲相爱就足够了。菊娃,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呀,以卧室里的那个女人作证。”他站起来指着卧室。
“哪个女人作证?”高菊娃惊奇她睁着眼睛望着毫无动静的卧室。
王文龙站起来亲热地拉着高菊娃的手走进卧室,金黄色的地毯,金黄闪闪的落地窗帘,床上遮着淡黄色暗花拖地床盖,床头柜上发出一盏黄黄的灯光,倾泻在床前雕塑而成的那个女人的胴体上,雕塑像闪闪烁烁大活人似的。
王文龙轻轻地抚摸着雕塑道:“菊娃,我大小是个富翁,血管里仍旧流着憨厚农民的血液,我不会留恋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的生活,可我无法忍受那种沉闷、寂寞、漫长的等待,而且可能是毫无希望的等待。我只好以你为模特雕塑成这个女人,让她每天伴随着我。
一个四十多岁如虎的男人,不知是被压抑的爱火进裂。还是不甘沉默的感情呼唤……
高菊娃仿佛觉得他不是拥抱亲吻雕塑像而是自己,内疚地走过去依偎在他的胸前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惊骇的小鸟寻找栖息的巢案,她渐渐地闭着眼睛,眼皮底下滴出几颗晶莹的泪珠。王文龙慢慢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着高菊娃,在她的额颊,唇边以至眼、耳、脖颈处热烈狂吻。她觉得像电流闪过她的全身软酥酥地仰躺在床上,激情洋溢,柔软地起伏着,渴求男人的垂怜。她含含糊糊地呢啸着,呼出重油的气息。突然,高菊娃脑子里“忽”的冒出情夫,她不能与王文龙上床呀!但她眼前又浮现起满天飞的大大小小的钞票,心里想自己不与王文龙睡觉,他也许不会贷款,创办“三八”木珠加工厂就要搁浅在那里。她又想起了高老庄曾经贫穷,学生失学严重,特别是女孩上山放羊变文盲。可现在遇见这灿烂的好年代,不光政府援钱发物,连北京天津还有港台的个人都给“希望工程”捐款。我高菊娃能在高老在当妇女主任,还不是托了党和政府还有那些好心人的福!为了高老庄妇女的脱贫致富奔小康,还有什么舍不得呢?特别那情夫,压根儿不是自己的,何苦还那样死守封建,外国情夫、情妇多的是,只要追求自己的事业,管那么多条条框框干啥!对能利用这关系为高老庄为高老庄妇女群众办点实事,多少年过后大家一说当年的高菊娃,那可是个好妇女主任,那不就流芳千古吗?再说,王文龙又是个义重情长的男人,到时她真的与蔡老黑离了婚,若是嫁给情夫,他那体弱多病的老婆和未成年的女儿怎么办?他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呀!长住在高老庄肯定遭到人们的白眼和讥笑。若是嫁给王文龙,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带着蔡老黑和儿子离开贫困的高老庄,避开人们的流言蜚语,何况王文龙是死心塌地爱着自己。她要离婚,并与情夫断绝关系,一心一意跟着王文龙。她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呆呆地仰躺在床上……
王文龙那透人肺腑的眼睛,在她白胖胖的身上打量了很久很久,视线最后停留在她那浑圆的臀部上,手也慢慢地游移到她一的腰间。她体内一阵发热,不知是他那善于逗乐的手,还是她激动不已的心,她猛地体出双臂紧紧地抱住王文龙的身体,两颗心尽快融为一体熊熊燃烧,各个脑海里刹时浮起往日熟悉的身影,一如青烟飘逝的旧事,风筝般重新荡在记忆的蓝天,浮起了水库旁拥抱的情景……
他们同时低低地呼叫,尽情地紧紧拥抱,仍不相信这是确凿的事实,这不是梦幻,不是错觉吧?
高菊娃痉挛着,嘴唇瑟瑟战抖,嗫嚅着哽咽难言,似乎有一肚子苦水要向他倾泻,倾诉着她不幸的婚姻,但却不知从何谈起。
王文龙压抑着许多时候的感情,似埋藏地底几千年的溶岩,急欲喷发而出,刚想……
突然,“嘭嘭嘭”有人猛力敲门,仿佛要敲碎整所房子似的。
王文龙一骨碌地跃起来披衣走出卧室,走了几步又反过身来,朝高菊娃做了一个鬼脸,关上了卧室的门。
“嘭嘭嘭”又是一阵大门响,王文龙打死门一看是苏红,只见她一头松软飘逸的秀发,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睛,身上散发着强烈的青春气息,她向王文龙灿烂地一笑:“好老板呀,你一个人躲在家里很寂寞,让我来陪陪你吧!”苏红挺着高耸丰满的胸部腰肢一扭扭地走进客厅,妩媚的双眼环视一下四周,激动地尖声叫了起来:“啊,豪华的真像是皇帝的宫殿呀!”她伸出手就挽着他的胳膊。
王文龙把胳膊一甩,满脸不悦地说:“苏红,你来这里干啥?”
“寻找爱巢呀。王老板,自从与你接触以来,你每时每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就想与男朋友吹掉,跟着你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你不能跟男朋友吹掉!”
“我要吹。老板,我觉得我们志趣相同,为人民提供饭桌上的生活服务,特别是蔬菜哎,蔬菜把我们俩紧紧地捆在一起了。”
“苏红,爱情是两颗心灵撞击出来的爱火。你走吧!我怎么也没法忘记我那纯洁的初恋。”
“我要用温暖的手,炽热的心代替你的初恋。我有啥比不上别的女人呀!我的身材多丰满,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我的肉全长在女人最值钱的地方。”苏红一双媚眼顾盼生辉,“王老板,你瞧瞧我丰满的身材,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
王文龙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严厉道:“苏红,请你自尊自爱,你出去!”
“我要嫁给你。”苏红一头扑进他的怀抱,绵软温热的双臂紧紧圈住王文龙的脖颈,不停地用头轻轻地弹击他的胸脯,说:“我想你,想你,大坏蛋,我想你!想你!”又踞起脚尖猛地伸出玉臂紧搂着王文龙的脖子不放,仿佛她已经牢牢与他系在一起了。
“苏红,你放开我。”王文龙挣扎着说。
“无论怎么样,我都要跟着你,不管现在与将来,享福与落一难,因为我已深深地爱上你了。”苏红的话像是发自肺腑的誓言,也像真心诚意的表白。她便把柔嫩的红唇紧紧贴在王文龙的脸上。
王文龙用力地推开苏红暴怒地蹦起来:“你怎敢晴天白日间到我家胡闹。滚出去!”
苏红冷笑一声说:“啥?我婀娜多姿的身体激不起你冷酷的心。喔,我证实你真的是性无能者呀!大伙儿猜得准。”
王文龙火冒三丈高嚷:“你不要侮辱我,滚开!”
“我偏要不滚,就要贴近你,你是性无能者我也爱,我要与你结婚。”苏红哭喊着,“你不答应与我结婚,我就控告你强奸罪。”
苏红提起电话筒威吓,“我报个警,到时说不清,判你个强奸未逐罪。快,你在三分钟内答应与我结婚。哼,还不答应,我报警啦!”
高菊娃慌忙从卧室里蹿出来,扑向苏红夺过电话筒怒喊:“你这个不要脸的女流氓,高老庄妇女的脸全让你丢尽了。难道你忘了偷电线的事吗?我还没控告你呢。”苏红一听到“电线”两字,全身像瘪了气的气球,连忙穿整农服。讨好地笑着说:“菊娃姐,我与王老板闹着玩耍呢。”她握着菊娃的手说,“菊娃姐,你与王老板既是老乡又是同学。我们俩一个寡妇一个寡男,又有共同的事业——蔬菜大王。菊娃姐、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帮我找个男人嘛。”
高菊娃尴尬地点点头:“好呀。苏红,你先走,我与他谈次。”
苏红突然变得忸怩犯不安起来说:“王老板,你还投资我的蔬菜基地嘛。我……我对不起你……王老板呀,我把你藏在心里偷偷地爱着。”
“我给你写个字条,你去公司找老张头取二万元钱。”王文龙拿起笔飞快地写了一张证明条,让苏红去公司取钱。
苏红刚走出门口,电话铃响了。高菊娃望着坐在沙发上气呼呼的王文龙,忙提起电话筒问:“谁呀?”
对方无言。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高菊娃又提起来问:“请问,你找谁呀?”
对方呆了一会儿才娇滴滴地说:“找王老板。”高菊娃忙把话筒递给王文龙。
王文龙接过电话,对方叫喊:“我是丽娜,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王文龙沉默不语,“叭”地一声搁下电话筒。
电话又立即响起来了。
王文龙气呼呼地说:“我可以当你的爹,你别来干忧我。”他又搁下电话。
三分钟不到电话又响了,王文龙愤怒地喊:“丽娜,你再打电话,我把你的屁话录音下来,送到公安局和你们土地管理局,让你臭遍整个集镇,到时没有一个男人敢爱你。你讲吧,我开始录音啦!”
也许是对方怕录音电话就不响了。王文龙一屁股坐在沙自上,口里叼着香烟皱着眉头猛吸着,嘴里吐出一团团的烟雾。
高菊娃脸上洋溢着一丝羞涩的神色,识趣地说:“文龙哥,时间不早了,我走啦。”
“当”的一声钟声,王文龙抬起头看了一眼挂钟:“那你先走吧,我马上要去工商局开会,关于贷款的事,我考虑一下再告诉你。”
高菊娃看了看这个被女人追求的好男人,心中荡起了一片涟漪也投下深深的思虑。她幽幽地恨起苏红,她那突然的袭击破坏了他们立即到来的幸福时刻。她深情地望了一眼他就匆匆地走了。刚跨出别墅大门就与人撞了一个满怀,他猛地把她紧紧抱住。高菊娃怒气冲天地喊:“流氓,快放开我!”
“流氓老婆,我决不放开你。”
高菊娃听到这熟识的声音,抬头一瞧是村长陈之路,便撒娇地拍打着他的肩膀说:“你坏,你真坏。”
“想不想我呀?”他目不转眼地打量着她。
高菊娃十分认真地说:“我脑子里冒出来的都是办厂的事,想你不多。”
“我可不一样呀,夜深人静想得我好苦呀!”
高菊娃被他的真诚所打动,当地紧紧地拥抱着她才仿佛如梦方醒,似乎又找不出更好优美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只是说:“你真坏。你到这里来干啥?”
“我找王老板嘛,他答应与高老庄订合同,投资十五万元种植蔬菜,到时家家户户都富了,多好呀!”陈之路的脸上绽开了幸福的笑靥,“你呢?”
“我是向他借钱办厂,还没借到呢。”高菊娃漠然一笑答道。
“王文龙这老板不是瞎着眼睛,翘着屁股钻进钱洞眼的人,他还要帮助高老庄脱贫致富。”陈之路快活得像过年的孩子一样,脸上流露着开心的笑容,“他还问起你啦。”
“我和他是老乡,他人品不错。”高菊娃说完紧紧地把头贴在他的胸前,一只手提起来搓着他的胸口的一粒纽扣柔情蜜语道,“今晚是逢五。”
突然,汽车灯光一闪,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嘎”的一声停在他们的身旁,他俩一惊立即分开。此时,车窗里探出王文龙的头:“村长,菊娃,我送你们俩回家吧,上车。”
高菊娃挣脱出陈之路的怀抱,腼腆地红着脸摇摇头。
村长不好意思地说:“王老板,我想签订种植蔬菜合同。”
王文龙笑着说:“你们俩不简单呀,还想着脱贫致富奔小康的事。要不你们先到我房子里歇着,我跑一趟工商局就回家。”
王文龙拉下车窗,从窗口里递出一把钥匙说:“你们拿着。”
陈之路望着高菊娃,见她摇摇头。陈之路明白她的意思就说:“王老板,你走吧。”
“你明天上午八点钟,去我公司签订合同,再见!”小轿车风驰电掣般地向前驶去。
高菊娃垂着头心里想:她没有满足王文龙的要求,同陈之路的亲吻又被他撞见,也许伤害了他的自尊心,说不定影响了陈之路与王文龙合作种植蔬菜园呢。高菊娃十分难过:“我影响了你签订合同”
“别说工作的事,到我住的旅馆里去。”陈之路拉着她朝旅憎边走边说,“文龙呀,的的确确是个大好人,见我没钱露宿街头,他就给我五百元钱,非让我住进旅馆不可。”
“生意人嘛,从你身上花的钱,是为了从你身上挖去更多由钱。你若不是提供给他蔬菜,也许他理也不理。”高菊娃故意尖刻地说。
陈之路焦急地解释道:“你别误会,王文龙绝不是狡诈的生意人。我刚到集镇又饿又累,蜷缩在街头差点被汽车压死。他看见后就给钱让我住旅馆。”
“好啦,好啦,我要回家啦!”一阵清凉的风吹来,高菊娃脑子里仿佛立着魁梧高大的王文龙。
“去旅馆吧,你不来我还想回家呢。”陈之路控操着她的手,只感到全身阵阵暖烘烘的一点儿寒意也没有。
高菊娃和陈之路相依地走在大街上,高菊娃看着人们有的悠闲地欣赏着那一块块矗立在街道两边的五颜六色巨幅广告画;有的年轻夫妻俩中间夹带着活蹦乱跳的小孩,舒心地挑选省百货商店里陈列着的琳琅满目的高品;有的情侣身挨着身相依在街心花坛中轻轻地细语;有的独自漫步在一柱柱玉兰花到四路灯F……这些悠闲的的生活使高菊娃感到非常轻松和愉快。
他们不知不觉地款步湖堤,转越小桥。
突然,一辆摩托车呼啸而来,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身子一闪“通”地一声摔进河里。
陈之路没有犹豫,他连鞋带袜奋不顾身地跳入河中,那女子修长的玉臂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就不见了,偶尔看见的是女子漂散着的头发。不一会儿,就沉在水中不见了。四周很快围满了许多人,他们都惊天恸地叫着,为年轻美貌的女子命运担忧。
陈之路飞快地钻在水中,不一会儿,将她托出水面,接着送她登上岸来。
当那年轻女子的父母起来时,她已安然无恙了。他们感慨万分地握住陈之路的手,激动得流着泪。
在一片赞叹和颂扬声中,陈之路离开了人群,重新回到高菊娃身边。
陈之路的举动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如果能有这样的男人作伴度过一生,会得到真正的幸福。而王文龙怎么办呢?高菊娃心里充满了矛盾。此刻,陈之路毫不顾忌地拉住她的手臂说:“走!陪我去旅馆。”高菊娃还没回过神来,已被他拉着走了。
高菊娃和陈之路走进了一间破旧的私人旅馆,阴暗的小房间里铺着一张用毛竹凑合成的床,床上放着一条不知是里还是外的黑油腻腻的棉被。他们一走进房间就关上门,陈之路两眼火辣辣地盯着她,过了好久他咧咧嘴递给她一杯热开水。她喝了几口心里想与他睡最后一次,以后就跟他断绝关系嫁给王文龙。她把茶杯一放说:“脱衣睡觉吧,这里没有老黑的眼睛盯着。”
“等会儿,让我仔细瞧你两眼。”陈之路用深情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她。
“咋啦?怕搞错啦?”高菊娃娇媚一笑。
“现在都在扫黄,回头来的是只野鸡,我不怕过公安局还怕传染性病。”陈之路的目光从她光彩吐辉的脸上,瞟过她的全身……
高菊娃撩起掉在脸上的一束头发夹在耳根上说:“瞧准呀!”陈之路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说:“黑瘦多了,办厂事大操心了吧,你太累了。”
天空低垂如灰色的雾幕,高菊娃烦闷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她想小解,禁不住钻进路边的草丛。就在这工夫,山路上有脚步声,影影绰绰过来俩人,把高菊娃弄得不敢动了。高菊娃这台地浑身上下都是警惕性,那不是一般的警惕性,她恨不得再长两只眼睛瞄准冲自己起歹心的人。她一动不动地伏在草丛中,像一根粗木头似的横着,这黑天不打火把手电是根本看不出来的。那俩人到了路旁的一棵大树下,东张西望了一阵。高瘦个子说:“高菊娃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可能被王文龙楼进被窝里出不来了。”
矮胖个子说:“不会的,她要照顾蔡老黑的生活,苏红说啦她借款后马上返回,可能是大白天怕人看见不敢提款,摸黑回家吧,我们等一会儿,让她把钱分一点给我们。听说她与蔡老黑已有多年分居了,三年寡妇熬成处女,她保准又成了一个项呱呱的黄花闺女,趁机把她弄掉……”
高菊娃离他俩也不过几步远,听得真真切切,憎恨得每个细毛孔都冒火。她明白这俩人是谁啦,虽然叫不上名字来,但肯定是近村的痞子。有一回她去买药,就让他们这伙子人给敲了一下子。这些家伙倒也不是抬着刀子逮谁拥谁,那公安局早就逮走了啦,他们这帮人就是穷横到处占便宜,看人家卖烧鸡抓一只,碰见卖西瓜的开一个,漂亮的媳妇姑娘过来,他们上去挤人家一下,来个外乡人就上去欺侮人家一通。
可眼下高菊娃觉得处在危险之中。这回他们是瞄着钱和她自己来的,听那话那意思,他们早盯上了,不然他们对她去借款的事了解得这样清清楚楚;要不就是苏红在幕后指使人,嫉妒她与王文龙相爱,为了王文龙不愿意娶苏红为妻而进行报复。
天空的月竟已被浮云遮掩,又在浮云中穿行。刹时,月亮跳出了浮云,不大圆还挺亮,把大地照个朦朦胧胧的。高菊娃心里想这哪是月亮,这简直是坏人的探照灯呀,它是非把我照给这俩小痞子呀。她一点也不敢喘气,斜愣着眼睛瞅那俩家伙,看清高瘦个子手拿一把闪亮的长尖刀说:“算啦,不等高菊娃要钱了,暗地里给她两刀不就得啦。”矮胖个子说:“尽量不要动刀子,死了人公安局就要下力量彻底地侦查,她活着万一出事了,我们就硬说这钱是她转借给我们的,谁能说啥。”高瘦个子说:“她要是死活不给呢?”矮胖个子说:“那就捅吧,要不一石头砸蒙也行,反正不能让她去报案。”
突然,矮胖个子叫道:“来人啦!”,他们俩立即躲在一棵大树后背。只见一个警察缓缓地朝这边走来,当他快走到大树旁,他俩看清来人的身份后,吓得猛地蹿出,一溜烟地跑了。
高菊娃终于回到家。进门没多久,就见林阿狗气急败坏地奔进院子:“菊娃姐,菊娃姐,你表妹和虎娘干架啦,你快去管管。”
高菊娃拉着我拔腿就往外走,才走出院门几步,我们就听见林家院里争吵喊叫,近了就听清是高菊娃表妹张彩姑和虎娘对骂,俩人两个刀子嘴,这会儿没啥理可辩,就剩下骂人的话。林阿狗他爹都八十多了,他瘦小的身体哆哆嗦嗦地蹲在门外,身旁放着个行李卷儿,见了我们,叹了口气又闷头抽烟。
“哼,又是为赡养老人闹气,太丢人呀。”高菊娃冲着院里愤怒地喊,“林海虎,林海虎!”
会计和苏红都赶来劝架,会计用手一指说:“林海虎在草垛后面呢!”
林海虎平时挺火暴,一沾虎娘就完蛋。他蹲在草垛后面,垂头丧气地说:“菊娃主任,你瞅瞅,她又抱着罐子呢?”
“头年你媳妇喝了三次,哪次死啦?准是吓唬人。”苏红气得满脸通红愤愤不平地说。
会计漠然地睨了一眼虎娘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罐是真的,昨天刚买的。”林海虎呆呆地坐在草垛上,目光里透出呆滞与凄楚。
我躲在树后一次又一次把目光瞄向虎娘她们,又一次又一次把目光躲闪开。我拿不定主意,我在偷偷观望着权衡利弊。
高菊娃皱了皱眉头心里想虎娘抱着罐子吓唬人,要是真的就喝死人啦。她那膝下三个嗷嗷待哺的女儿咋办?虎娘知道林海虎就怕她死了无人照顾三个幼小女儿,加上林家贫穷去哪里再娶一个媳妇呢。因此,这几年她越发手段使得老练利索。为林海虎与他弟弟轮流照顾老爹多一天,经常打架。高菊娃瞅瞅看热闹的村民越聚越多,琢磨着影响太坏,就分开众人送到里圈,也不分大嫂子小妹子的辈儿,笑着说:“我说你俩骂了半天,也没见谁有理,谁没理?大伙儿说是不是?”
林老爹养儿无法防老的悲凉如飓风袭过我的心间,我感到浑身冰冷,惊骇地望着脸上布着阴云的林老爹,不禁为他的无为无奈涌出一腔悲酸的眼泪。
高菊娃站在门口冲着众人说:“父老乡亲们哎,都说养儿防老,你们瞅瞅,当老的省吃俭用,容易吗?说媳妇还得给见面钱,亲家酒钱,年节的礼钱,红白喜事的份子钱。好容易熬到媳妇过门,把那点钱也踢蹬光了,可做晚辈的嫌弃老人。还是计划生育好呀,生儿不如因。哎,忘了爹娘养你容易吗!人早晚都要老,等到那一天别叫自己难受呀!”
虎娘不服气地说:“你别吓唬人,我还老不了呢?”
高菊娃又想起老法儿:“你别抽疯,我现在就叫你难受!我们这就定村规,签字画押,谁家欺老人就整治!果树不给水,家里不给电,夏天不给化肥,秋后不给好种子,登报上电视曝光,弄不好判个虐待老人罪坐牢!妇女们,养儿还是养囡好呀!”
男人们忿忿不平地嚷:“男女一个样!”
更多的人说:“早该有这么个法儿,不然就乱了套子。”
大家七嘴八舌这么一吵吵,林海虎那火气就被激起来,进院上前就抡起胳膊,“叭——”把虎娘扇个大跟头,半天还没明白过来。
“哎哟妈哎!你敢打老娘!”虎娘上前猛地撕咬林海虎。突然,转过身一屁股把林海虎撞到门外,“啪”的地一声他额头上起了一个血泡瘫坐在地上。众入本来就恨虎娘吵人家又欺老人,这会儿见林海虎斗不过虎娘,便冲上前假装劝架,死死地抱住虎娘。
苏红一把拉起林海虎说:“算啥男子汉,上呀!”
林海虎一咬牙蹦起来,伸出拳头劈头盖脑地打着虎娘。大伙儿心里乐得什么似的,把虎娘抱得更紧了,防止她蹦起来反打林海虎和喝农药。
高菊娃眼尖瞅见虎娘刚才一个跟头把农药罐扔到一边,就趁人们忙着劝架把罐子拿到手里。本来她想摔了,又一想摔了人家又会找另一罐啥的,皱皱眉头她就一猫腰钻茅厕。时间不大又把罐子放回原处。这边大伙松开虎娘,林海虎害怕她反打自己,猛地蹿到人群中高喊:“虎娘,我要与你离婚,我娶你这么个母老虎,真是倒了十八辈霉了。说句实话,除了我这个倒霉人,谁敢娶你呢。”
虎娘抹了一把鼻青眼肿的脸,想起了林海虎与她离了婚,男人又害怕她,自己非得变成寡妇,可她夜里又缺不了男人。她就高嚷:“我死也不与你离婚,林海虎!我死!”她便连咬带挠地冲出去抱起罐子就喝。
众人惊呼:“不得了……”
没等众人上前,虎娘抱罐子的手不往上抬了,更不敢喝啦。
虎娘“哇——”呕吐起来。
罐子叭地摔碎,一股臭味儿散开。
虎娘大骂:“谁这么缺德?往罐里灌屎汤,哇——”
深冬的夜里风来得肆虐,不声不响地竟直刺入的骨头,我躲在树后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若是虎娘她们不悬崖勒马,继续虐待老人,我将要控告她们虐待罪!
我和高菊娃回家刚走近院子,就听见了蔡老黑歇斯底里的呼救声:“救命呀!救命呀!快来人。”接着是大黄狗的“汪汪汪”
的狂吠声。
我和高菊娃奔跑到屋里,只见一个精壮的男子将~把尖刀直逼蔡老黑的喉咙管,大黄狗“汪”的一声跳到床上,一口咬住那男子的手腕,那男子“哟哎”一声,尖刀丢在地上,手腕鲜血直流。
那男子撕破一块被单,胡乱地扎在伤口上,猫腰拾尖刀。我连忙给高菊娃一把锄头。高菊娃轻手轻脚地走到那男子的身后,高高地举起锄头。突然,那男子转过身来瞧见一把锄头刚要落在自己的头顶上,他将身子一闪,眉毛上的小红肉瘤往上一吊高嚷:“表妹,我是张永鲁呀。当先进红得发紫啦,六亲不认呀!”
高菊娃举起锄头的双手软了,她一瞧见张永鲁,恐惧得浑身哆嗦,锄头无力地落在地上。
蔡老黑“当”的一声敲响铜锣高嚷:“菊娃,你这个没骨气的软蛋,你小时候他是怎样打骂你呀。现在他又偷了你向县里贷款的三万元钱,藏在衣袋里。”
“短命的蔡老黑,我要割掉你的烂舌头。”张永鲁满脸凶煞地朝蔡老黑冲去。
高菊娃一听贷款被偷,顿时两眼喷着怒火,像受伤的母狮子蹿过去模隔在蔡老黑与张永暑的中间,高举起锄头朝张永鲁打去。
张永鲁感到十分恐惧,他急忙后退,同时嘴里不断地嘟嚷:“你疯了吗?喂!菊娃表妹,你别胡来,还有这样开玩笑的吗?我杀死蔡老黑也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让你过着轻松愉快的生活!”
高菊娃怒目瞪视着他厉声道:“张永鲁,快把钱还给我。”
张永鲁嘻皮笑脸地说:“表妹呀,这笔钱借给我赌博,让我赢回来加陪他还给你,算我求你了。没有钱,给老婆治病,她疼痛死啦!我是个倾家荡产的穷光棍了。”
高菊娃憎恨地用锄头朝他身上乱打,张永鲁敏捷得像猴子似的躲闪着。
我双手紧紧地捏着铁棒堵住门口,防止张永鲁逃跑出去。此时,高菊娃拼命地舞着锄头,张永鲁身子一闪蹿出了门口,我愤恨地举起铁棍,劈头盖脑地朝张永鲁打去。“扑通”一声张永鲁应声倒地昏迷过去。高菊娃忙俯下身去,从地的衣袋里掏回厚厚的几叠一百元面值的钱。爬上小阁楼藏在隐暗处。
我们把昏迷的张永鲁拍到床上,高菊娃拿来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压在他冷冰的额头上。不一会儿,他苏醒了过来,我两眼喷火地向他说:“闯入民宅抢劫钱财三万元,报警送法院,起码判个盗窃罪三至五年。”
张永鲁满脸煞白,浑身发抖慌忙爬起来,“扑通”一声跪在高菊娃的跟前,冷汗直冒他抱住她的两腿哀求道:“别……别送我去坐牢。我求求你,我……我下次不敢啦!表妹呀!我烂赌博无家可归流浪三年啦!你可怜可怜我吧,借钱给我。”
高菊娃愁眉苦脸地说:“那是公家的钱,一分也动不得。”
“你就看着我活活饿死啦!我相信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至少我们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呀!我们待你不太好,但你就看在我爸的面上,救救我!”
高菊娃仿佛在朦朦胧胧中看到了舅舅从坟墓里冒了出来,她迅速扶起张永鲁说:“表哥,我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自己拿吧!”
张永鲁一双灯炮似的大眼睛,扫视了一下阴暗破旧的房间咆哮着:“我要钱,钱,万能的钱!”
高菊娃火冒三丈地说:“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钱,这笔钱任何人也动不得。”
“我就要动,反正是光杆一个,前天有人捅死了卖豆腐的抢走了钱,公安局把我当做嫌疑犯。操他娘的,关押了一夜,今天才把我放出来。你这个毒心肠的女人,二十年来,在我家白吃、白住、白穿。一年就按三百元计算,你也得偿还我们家抚养费六千元。快给钱!‘”张永鲁伸出手往高菊娃前面一推。
我像一阵暴风似的卷到高菊娃身旁,怒发冲冠地喝道:“张永鲁,高菊娃长大后在你们家干苦活,你也得给工钱呀!”
“给屁工钱,她吸干了我母亲的奶汁,吸干了我父亲的心血。”张永鲁翻箱倒柜地搜索了一遍屋里,未见三万元钱。他气愤地脱着衣裳,光个大膀子抱起米缸高嚷:“操他妈的,菊娃真是个吸血鬼,扫帚星,害得我们倾家荡产,父亲患癌病而死。嫁给蔡老黑,害得好端端的蔡老黑瘫痪在床!”他把米缸抱到院子里,“嘭”
的一声摔个粉碎。
我和高菊娃奔出房间来院里一看,只见米缸粉碎地堆在地上,白粒粒的米撒了一地,几只胆大的鸡在啄食,也引来了树梢上的一群雀鸟。男男女女的村民们也纷纷地拥到院子看热闹。
“啥先进?啥心灵闪光的女人?满肚子坏黑水。”张永鲁边喊边把县里奖给高菊娃的红奖状镜框高高地擎在头上,立在人群中央。
我大喊着:“张永鲁,你别胡来,毁坏财产要坐牢的呀!”
“坐牢就坐牢吧,逼债的人多,不如躲进牢狱里安生。高菊娃成了狐儿的时候。是我们家收养了她,父母把她作为亲生女儿来养育,我们把她作为亲妹妹,可她菊娃欠我家抚养费分文不付。”
他呜呜咽咽地哭泣着,“菊娃,你这条毒蛇,奔小康也不是这样奔法的呢,欠人家的钱不还,假先进捐款铺路搭桥。”
霎时,村民们窃窃私语,有人说高菊娃是笑面虎,假先进;也有人说张永鲁乱敲竹杠,黑着良心逼钱;也有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突然,张永鲁像触电似的叫了起来:“高菊娃,这奖状你不配,见鬼去吧!”便“扑通”一声掼在地上,玻璃像摔的粉碎,木框裂成八瓣。
张永鲁哈哈地大笑道:“先进不如我厉害吧!高菊娃,你去致富吧,你奔小康奔大康,让我奔坟墓活活饥饿死啦。老爸呀你为啥不从坟墓里出来,瞅瞅这个被你抚养大的冷血虫。”
我看着村民们的眼睛像凸透镜那样对准高菊娃,我心中激起一腔怒火,就想冲上去当众声明张永鲁对高菊娃的低毁,进行彻底澄清。可高菊娃的双手紧摸着我的衣襟,不让我蹿过去堵住张永鲁的嘴巴。
张永鲁的气焰越发暴狂,他猛地蹿过来抓住高菊娃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不拿钱来,我迟早杀死你,快拿钱来!”
我甩开了张永鲁抓着高菊娃的手大声责问:“张永鲁,监狱的大门等着你。高菊娃那钱是贷款办‘三八’木珠加工厂的,你休想。
村民们“轰”地沸腾起来,妇女们用长舌头咒骂着张永鲁,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挽手掳臂蹿过来要与张永鲁干仗。
高菊娃用身子堵着张永鲁说:“各位父老乡亲们,张永鲁是我的亲表哥,请你们不要与他打架,也不咒骂他。”她又把目光转向张永鲁说,“表哥,只要表妹活着你决不会饿死的,以后别再赌钱了,十赌九输呀!”
张永鲁瞧了瞧村民们一双双愤怒喷火的目光射向自己,一双以紧攥的拳头对准他,他害怕发生民变挨打,他讨好地说:“我的好表妹呀,要不是赌博落得个倾家荡产,人家上门来逼债,我是不会来逼你要钱。”
高菊娃说:“我家里只有两头猪,你去猪圈看看吧,卖了也是一笔钱哟”
张永鲁说:“我第一眼就看中大肥猪啦!可到屋里一搜,搜出几叠钱就想要钱。”
高菊娃说:“你第一眼看中了大肥猪就牵走吧。再不要赌博,要好好地劳动挣钱。”
“我改掉好几次,折断小拇指也不管用。这一次你送我大肥猪后,我得好好改掉!”张永鲁顺手抓来一根小木棍,大摇大摆地把一头大肥猪赶出院门,还朝围观者咧了咧嘴。
村民们都惊诧地看着张永鲁牵着大肥猪走了。
突然,“当”的一声铜锣声,高菊娃跑到蔡老黑的小房间里,小房间里传出蔡老黑的咒骂声:“你这骚货,一头猪送给曾打骂你的仇人。你这烂婊子,我跟你没完,没完!”他边喊边铜锣敲得“当当当”震天响。
围观者们挤进小房间,劝说着蔡老黑,不知咋搞的,蔡老黑气得屁滚尿流。有人埋怨高菊娃不该当先进典型,啥事都要忍气吞声,蔡老黑听了大家打抱不平的话,也就拉倒了,死气沉沉地伏在床上。
围观者统统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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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居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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