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庄没有办公室一类,办公室在这里是极洋气的一个称号。你要是问高老庄人你们的办公室在哪里,结果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你,嘴唇一跳一跳说不出话来,这里的祠堂就是祖传下来的会堂。洞堂正面墙上“清明廉正”四个大字下挂着古老祖宗的画像:头戴乌纱,身穿红袍,手握朝饬,看样子刚刚从帝王那儿议完朝政,顾不得休息,他又要断家务来了。
洞堂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人群中间放着历尽沧桑的一张桌和四条长板凳。坐着调解人、原告人、被告人,我心里想在这个末开化的山区讲法律就是对牛弹琴,要是坚持自己的信念,总会遭到村民们的谴责,要是相信他们的理论,就会获得周围人们的赞扬,习俗在我身上留下某些印迹,撞击着我的神志,压抑着我的嗓音,捆绑着我的手脚。我不想抵触他们,让问题都迎刃而解。
老支书干咳了一声提高嗓门道:“菊娃,你来审吧!你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高菊娃站起来用眼光扫了大家一眼:“大伙到齐了。青年头(团支部书记),你记好笔录。”她说完两眼直盯着黄荣金说:“你为什么砍断你婆娘的手指。”
“冤枉,我没砍断她的手指。”
“你不要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没砍她,她好端端的断了手指,时代不同了菜刀活起来了,鱼吃人啦!你不要贱骨头痒痒的,非要送派出所不可。”
“我真的没有砍断她的手指。高菊娃主任,骗你们叫雷击死!”黄荣金眼色严峻地指天发誓又说,“孩子他娘,你要凭良心说话呀!”
“你……你的良心狗吃了。你这个没人性的狗杂种!这个短命的缺德鬼!叫大家来评评!人眼是秤,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给我评评,评评!”黄荣金老婆嚷道。
众人喊道:“黄荣金最没有良心!”
黄荣金接不上话呆愣愣地立着,外地女被各种各样的目光盯得浑身火烧火燎。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地炸开了锅:“外地女像古戏里头的林妹妹,我从娘胎里出来也没看见过这样美的女人。”
“模样倒不错。”有个汉子说着咽了一口唾沫。
“想不到让黄荣金这个农民狗得了艳福,把城里人都搞了。”
有人以羡慕的口吻说。
“城里人算什么,只要有了钱,乡下人也一样,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有人得意地笑着说。
“老爷爷,我看不见,你抱抱我,让我看看!”
“大家静静!”高菊娃往桌子上一拍。
霎时,祠堂里鸦雀无声,只有妇女纳鞋拉线的刺啦刺啦的声音。
高菊娃说:“荣金,对你这种人讲良心,天就要翻白了。你四十挂五还是光棍一条。七求八拜要我牵线当红娘,我跑断了腿还磨破了嘴唇皮,她还是不肯嫁给你。你死皮赖脸地跪倒在她的膝下求死求活,到后来你索性拿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说什么没有她你不活了。你现在不是活得挺风流的啦?哼,有了钱就去采野花,野花采到手就拿刀来砍家花,太没有良心啦。”
高菊娃说到这里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走到我的身边与我耳语,是否把他们送到派出所。
我沉默不语,在这种场合给他们讲婚姻法,他们会当做笑料的,我识趣地不吭一声地朝外地女瞪着大眼,外地女也直瞪着两眼。最后外地女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那神情像我们之间有着还未了结的不共戴天之仇呢。我心里揣摩着她究竟是纯洁的女人还是龌龊的女人。
高菊娃快速地到桌前拍着桌板说:“荣金,老实告诉你,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来人!把这对狗男女逮起来送押派出所。”
高菊娃用目光扫视着围观人们又说,“民兵连长,你喊几个人来把他们逮起来。”
“是,阿牛、金勇、金虎。你们拿绳来。”民兵连长大声说。
四五个高大男人一齐使狠劲儿,荣金趔趄了两步“扑通‘摔倒了,身体被压得匍伏在地,几个人上去就把他五花大绑地抓了起来。
荣金红着脸咆哮着:“你这个短命的黄脸婆娘,陷害我,等我坐牢回来,我非收拾你不可!”
“胆小鬼,坐什么牢。哈哈哈……”外地女昂头挺胸说,“我们也没犯啥罪。一、通奸不犯罪。二、没有行凶杀人。诬告才是犯罪。”外地女说着两只冒火的大眼睛直逼荣金婆娘。
荣金婆娘哆嗦着说:“老支书,你……你放了他们,是我自己砍断了手指。”
大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高菊娃说:“你不要被他们吓坏,我们为你撑着腰。”
“骗你们不是人,是我自己砍断的。”黄荣金婆娘说。
“你他娘的蠢蛋蛋!”老支书很得浑身打颤,手指头几乎戳到了荣金婆娘的鼻尖上说,“天底下没有你这种蠢货!自己弄自己,穷骨头痒痒的,解开他们的绳。菊娃,你接下去审。”
高菊娃一身正气地说:“荣金婆娘,你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接着讲吧。”
荣金婆娘撩起衣襟抹泪道:“我们以前住在四面透风的房子里,粗菜淡饭,荣金让我,我让荣金,香甜可口,耕作累了互相照顾。自从他跳出村后,在县城挣了一笔钱。当初他把钱拿回家造房子,买家电、供孩子读书,把多余的钱交给我用塑料膜扎住埋在地下。说我在家里,上要服侍他的老父母,下要带养孩子,在外还要耕田种地,等到挣足了钱接我飞天(坐飞机),到城里做太太亨亨清福,可清福没亨带来了灾祸。他把埋在地下的钱全拿走了,还带了这个”臭婊子、骚狐狸‘整天睡着席梦丝床。”
“没人要的东西,死赖着男人,有本事自己找去!黄脸婆。
你不要脸。“外地女从长凳上蹦起来,柳眉倒竖地指着黄荣金婆娘。
“轰”的声众人大笑,有人快乐地编出了顺口留:城市佳人农民郎,青丝白发贴床上,说是有情也无情,全靠钞票系住心,白嫩姑娘争老倌,送货上门不要脸。
娃娃们嬉笑着唱歌谣:丢丢不要脸,七个鼻八个眼……突然,一个高瘦的人冲进来,朝黄荣金和外地女的前面吐了一口唾沫,划个圆圈猛地踩了一脚。
众人“哈哈哈”发出大笑,说什么哑巴也知道他们不要睑。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乱了一阵子。
突然,高菊娃觉得后身被人死死的顶着,她气愤地转过头,眼见挤在她身后的是年近五十岁的老光棍陈贵夫,睁着两只青绿铜铃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外地女。高菊娃心想毛竹都有上下节,我高菊娃好歹是你陈贵夫的下辈。你这个没心肺的狗杂种!鬼魂让阎王钩去啦!老畜生!高菊娃气愤得想高声叱骂,又害怕在大庭广众之中遭人笑话,只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她转过板着的脸孔,两眼瞪着陈贵夫:“贵夫叔,你走远一点,别影响我的工作。”高菊娃的行为装得检点大方得体,是村民们公认端庄正派的好女子,陈贵夫虽有满心的邪念却可望不可及。
老支书大吼了一声:“大家不要节外生枝,不要叫不要闹不要吵。”他逼视着外地女,“我告诉你,有人在社会上闹自由化,可你们到高老庄来闹自由化,还在荣金家闹自由化,中国还能安定团结嘛?”
高菊娃说:“是的是的,老支书说得十分有理。”高菊娃瞅着荣金不吭声又说,“荣金婆娘,你接下去再讲。”
黄荣金婆娘眼泪巴巴地叙述:“我第一次见到‘狐狸精’就恨得牙齿痒痒的,把几只碗盘‘噼里啪啦’摔在地上,碗片划破了‘狐狸精’的脚,血是从皮肉里渗出来的染红了鞋袜。‘狐狸精’一声尖叫,扑倒在我老公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
荣金狠狠地蹿到我的面前,‘噼啪’两个耳光,当脑一拳,腹部一脚地把我踢倒在地,连眼睛也没斜我一眼,就搀扶着‘狐狸精’上楼去了。第二天,荣金逼我给她洗衣服,我气恨地跳起来把一盆脏水劈头盖脑泼在“狐狸精‘身上。这一次,荣金冷冷地说:“你要再闹,我就和你打离婚。’我害怕极了,因为我前夫被拖拉机轧死,离了婚我又要守寡。人家说我是克夫相,我要咬咬牙挺住啊,还有孩子。我想到这里就老老实实地抱起那堆衣服,衣服泡在盆里仇恨在心里烧着:向谁出气呢?向荣金,我不敢;向‘狐狸精’可她有荣金护着。我猛地把头伸进盆里,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肮水,一阵恶心哇的呕吐了起来,吐过之后感到宽宽松松的了,我的命如此……我受着点就是。可今天下午,荣金和她去集镇玩回来,我特意买来一条活鱼,准备烧给他们吃,鱼放在菜板上没下刀,听见了荣金压低嗓门说:“小心点,别让楼下听见。‘”狐狸精’说:“你怕她就别要我!我就喜欢大声,哈哈哈哈……黄脸婆……哈哈哈……哈哈哈……‘这声音像刀子一样悬在我的头上,我的全身像火烧火燎的痛,咬牙切齿地举起了菜刀!向谁报仇呢?眼前有三个东西:荣金、狐狸精、鱼。除此之外,我再也找不到要砍的东西了,在菜刀落下的一瞬间,我的左手食指猛地伸向菜板,只听见”扑哧“一声食指一截两断,鲜血直射,我便昏倒了……”荣金老婆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高菊挂贴心地安慰她要控制住,便向老支书使眼色。老支书得到高菊娃的暗示猛抽了几口烟说:“荣金,现在叫你搞改革开放,引进外资搞活高老庄经济。你怎么七搞八搞,搞昏了头,搞个婚姻开放,引进外地妇女。魂落了是不是?荣金,你说说。”
外地女往荣金大腿上捏了一把,荣金痛得咬咬牙齿说:“我要与婆娘打离婚。”
“离婚?你这个败家子,给我们高老庄丢脸了,操你娘!”老支书恨得脸色如猪肝两片,闪身站起来,嘴里气愤地喷着白沫子说,“为什么要离婚?高菊娃,你问问他。”
高菊挂冠冕堂堂地问:“黄荣金,你为什么要休老婆?”
“裂痕。”黄荣金答。
“有多深?”高菊娃问。
“田坎一样深。”黄荣金答。
“谁挖的?”高菊娃问。“婆娘挖的。”黄荣金答。
“放屁!”高菊娃往桌上一拍,盯着外地女,指着她的鼻子说,“我看是她挖的。好办,让大家把它填平、夯实。”高菊娃站起来说。
“不,不能夯实。下面有种子。”黄荣金哆嗦着说。
高菊娃看着外地女微微凸起的肚子厉声道:“去掉!送计生站流掉。”
“不,是我们黄家的种子。”黄荣金望着高菊娃说:“你行行好,不能把我的种子埋掉。”
“种子太多,我在书里看过男人的精子像大海里的一滴水,像沙堆上的一粒沙,没有什么稀罕,去掉吧!黄氏有我们年轻力壮的种子。”团支书说。
“荣金,你这个脓包,你要把野花插在我们高老庄乱爬乱伸,辱没了黄家门楣。我们折了你!”老支书走到荣金和外地女的跟前说,“你硬要打离婚,可以。一、我们告你重婚罪让你去坐牢;二、把你从黄氏的祠堂里轰出去!”
“怕什么?荣金,我从杭州到高老庄不都是为了你。”外地女说。
我看着这勇敢的外地女,心想她舍掉了歌舞厅、霓虹灯、交响乐、密集的人群和高楼大厦,时装和优越感,虚荣和高贵的血统以及苦苦追求她的心上人儿,心甘情愿到乡下来,要嫁给她曾经轻蔑的农民,爱情是多么的伟大呀!
高菊娃往地里吐了一口说:“你这个没有爹娘养的外地女,荣金可以给你当爹,你为啥要道德堕落下去?”高菊娃靠近黄荣金语重心长地说,“荣金呀,你想想初到县城,粗衣烂衫东张西望,在公共汽车面前躲躲闪闪,坐在抽水马桶上怎么也排不出屎,硬说有泡沫的啤酒变了色,还同女服务员吵架被抓进了派出所要罚款,不是你的婆娘东借西凑把你弄出来,你要坐牢呢。
荣金啊,你当初走出派出所是咋说的?我都还记得呢,你说城市女人不是好东西,打十八层地狱也不理她们,可你却又忘了。
你学城里人说什么爱呀情呀,到头来她一脚把你踢开。你婆娘和孩子有什么对不起你,你不要吃碗里看锅里的。你给外地女一点钱打发她走吧!”
“给一点钱想打发我走,没门!起码一万元!”外地女说。
我听外地女要万元巨款,生气得紧握着钢笔,摆明着要与外地女争吵,可是我似乎随即控制住自己,把一阵怒火压制下来,只是让喉头滚出了一句:“外地女,你简直是个骗子,利用情感骗钱!”外地女瞪着两眼盯着我不吭声。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有荣金,你们要学学菊娃,她的心灵多么美好呀!高老庄出了像菊娃这样的好媳妇。我们感到脸上有光彩,而出了你这个黄荣金流氓,饲堂里变暗了。荣金,我老实告诉你,你要打离婚给我赶快滚出去,若是不离婚,我们念你是初犯,既不到法院告你也不逐出祠堂。你快做出决定!”
老支书说。
荣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在烟雾中苦苦挣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同意给她一万元钱,送她回家吧。”
“世界上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外地女破口大骂道。
“你爹是个半雌雄!”有个男子顶着她说。
大家又发出了一阵大笑。
外地女就往外跑,荣金一把抓住她便咽道:“坐牢我不怕,最多两年,我们又能在一起,可是……赶出祠堂,我……我就没根了……”荣金又跑到高菊娃桌子前说,“我……我不离婚了。”便双膝软软地跪在高菊娃的前面,如瞻仰一尊圣洁神佛一般满心满眼虔诚和热忱,“我求你不要把我赶出高老庄。”
人们惊喜的目光吐辉生彩,敬高菊娃如一尊带给全村福气的菩萨。高菊娃扶起荣金说:“好兄弟,只要你回心转意和婆娘过日子,我们决不会赶你走,起来吧!”
黄荣金款款地站了起来。
我看着黄荣金在笔记本中写下了:一个经过商品经济洪流洗礼的人!看外表他穿着西装革履好一个现代人,灵魂深处依然是愚昧的巢穴。此刻,我不由得想起刘小丽,她跟谁生了女婴呢?
突然,老支书“哈哈哈”大笑地说:“菊娃,明天你把外地女送上车。”老支书又转过头对荣金他说:“你要与婆娘好好过,讲到做到不许放空炮。”他用下巴颏朝我努了一下说:“李同志,你还有啥?”我摇摇头。他又朝高菊娃笑了笑,“菊娃,你还有啥?”高菊娃说没啥,老支书说:“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们要以高菊姓为榜样,学习她勤劳和善良的中华美德,不论到什么时候都要发扬光大。毛主席教导我们有错必改是个好同志,我相信荣金会改的,散会!”
众人们陆陆续续地散走了。
突然,虎狼双手拿着绳子、农药瓶、身挂着照相底板的“三件法宝”从这里路过。高菊娃高喊了一声:“虎娘,你已经走上了农业的致富路。”
虎娘点点头:“现在保密,致富路的信息不是随便说的。”
我摸着虎娘身上的黑乎乎照相底片说:“你们还搞科技啦?”
虎娘笑道:“是呀,绳子、农药、照相底片‘三件法宝’不能少。”
老支书从上到下打量着虎娘说:“挣钱不少,屋已修啦?”
虎娘狡黠地笑了笑说:“我的致富路还得往县政府省政府一级一级地闯呢。再见!”
老支书笑呵呵咧着短胡包围的嘴自豪地说:“虎娘真活路呢。荣金和老婆不打官司就圆满地解决问题了。”
我望着老支书又看看高菊娃心里想:这算什么?私了!这种“超法”行动,的确把“秦香莲”从一个深渊里解救出来。在山村依靠法律是愚蠢的,依靠这种超法的力量则是聪明的。我深深地体会到在妇女经济没有完全独立的前提下,全盘依照法律来解决离婚,这个差距是多么大,积垢是多么深,以至我有点失去信心。曾记得为与黄荣金婆娘相类似的受害妇女写诉状,宣传法律知识,呼吁社会舆论,为自己的姐妹们伸张正义。在我们的努力下,犯重婚罪的男子受到了应有的制裁。可是被欺骗的妇女,受屈辱的女人走出了正义的怨气之后,却陷入了生活窘迫的境地。这些女人埋怨我们是坑害了他们,有的甚至骂我们是骗子“害人精”,带着儿女在我家里大哭大闹。自己受的委屈没什么,可是眼看着姐妹们陷入生活的深渊之中,我感到非常痛心。作为有责任感的妇女干部,我不能因为她们的命运而宽容罪犯,作为一个人,我又不能不考虑她们今后的生活出路。难啊……我知道自己是个忠诚的妇女干部,决不是优秀的妇女干部。正当我胡思乱想时,老支书又道:“李同志,不是我老古董,我看外地女的那双眼不对劲,是专门干那种事的女人,你看她头发一卷一卷的像头老母猪得了蛔虫病;脸用白粉抹上,仔细一瞧像出了一层发霉的白毛;嘴唇涂得红红的像是吃人的魔鬼;寸把高的红头皮鞋,走起路来大屁股一扭一扭的,一眼看出不是正经的好女人。她哪里像我们的菊娃这样的贤惠正派。”
高菊娃说:“话怎么能这样说呢?我……”
“菊娃,明天我们四点钟起床,把外地女送到车站。”老支书拍拍高菊娃的肩膀道,“大家都像你,我这个老骨头也不会去磨破嘴、跑断腿、累坏腰了。”老支书朝我笑了笑说,“李同志,菊娃又要上报纸、电视啦!”
“是呀!”我不自然地笑了笑。
老支书自豪地竖起大拇指笑呵呵道:“菊娃是高老庄人人夸的好媳妇!”
我看看老支书又看看高菊娃,心里有所明白:凡是人们认为重要和美好的事物,往往有一点卑鄙龌龊,或者司空见惯的罪行也会被掩盖。这些罪行不但没有受到惩罚,而且风靡一时,有时被人们费尽心机加以美化,像是人类一大劣根性。我良心上的要求与实际生活所接触的事情不太协调,我看到这个矛盾,不由得万分难受,心中荡漾起了矮子与美人儿吵闹着离婚,现在不知道他们的家庭是和睦相处还是解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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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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