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封祀礼毕,高宗、武则天、诸王、宰臣以及礼官们向南走行道下山了。在帐殿休息一晚上,又来到了泰山下西南方的杜首山,祭祀地神。又过一天,高宗和武则天在帐殿受朝觐,参加的有文武百官、孔子后代、诸方朝集使、岳牧举贤良及儒生、文士上赋颂者。还有突厥颉利发、契丹、大食、昆仑、日本、新罗、靺鞨等国的王公、使臣。望着盛大的朝觐场面,望着面前这些身着民族服装,肤色有别的诸方朝集使们,高宗李治哈哈大笑,对身旁的武则天说:“我大唐帝国,威望远播于域外,四方诸侯,莫不来庆,你作为朕的皇后,心里头感到高兴不高兴?”
“高兴,”武则天笑着说,“请陛下颁诏。”
“颁什么诏?”高宗不解地问。
“昨晚说好的那事。”
“噢,”高宗一拍脑壳,想起来了,指示身旁的近侍读诏。内侍展开一卷黄绢布,朗声读道:
“朕与皇后此次封祀泰山,皆为苍生祈福。特大赦天下,改元乾封。赐文武官阶、勋、爵、民年八十以上版授下州、刺史、司马、县令,妇人郡、县君;七十以上至八十,赐古爵一级。民酺七日,女子百户牛酒。免所过今年租赋,给复齐州一年半,兖州二年……
“天下七十以上的人都有官爵,合适吗?”等近侍宣读完,高宗问身边的武则天。
武则天拽着高宗的袖子说:“让天下人都记住圣上的恩德就行了。”
“许爱卿,下面怎么安排的?”
“大宴群臣,待会儿皇上娘娘可得好好喝两杯。”
“朕是说以后是怎么安排的。”
“行程安排是这样的,”许敬宗掰着手指头说,“辛卯,幸曲阜,祠孔子。二月己未,如亳州,祠老子……”
“嗯,”高宗点点头,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说:“朕连日劳顿,有些头沉,宴会就不参加了,朕到后边帐殿歇着去。”
“陛下不去,娘娘去吗?”许敬宗忙奏道。
“她愿意去就去。”说着,高宗转身走了。
武则天自在前殿和群臣们大出风头不提,且说高宗回到寝殿,躺在床上,叫近侍给按摩了几下头脑,不大管事,他只好皱着眉头,望着帐顶,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嘻,嘻,嘻……”一串少女的悦耳的笑声。
“谁?”高宗恼怒地睁开眼,见是外甥女小真,转怒为笑:“真真,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紧随着你吗?”
“侍卫没拦你?你进来时,朕一点也没觉出来。”
“我是奉旨晋见,谁敢拦我。”
“快坐在床边上,朕和你说说话。”
“我脚冷,我要上被窝里去。”
“行,行。”高宗忙张开被窝,把真真让了进去。
“皇上,自从俺娘死后,我就真正的没爹没娘没人疼了,晚上睡觉时,一个人都觉得害怕。”
“别怕,别怕。”高宗轻轻拍打着真真,“以后你就随着朕就行了,朕来照顾你。”
“那我光跟着你,往后就不嫁人了?”
“你还小,等能嫁人时再说。”
“我已经不小了,都十五岁了。”
“十五岁了,长成大姑娘了。”说着,高宗捏捏真真的身体。
“皇上好坏,乱摸人家。”真真在被窝里叫道。
“别叫,别叫,让人听见了,免得皇后生气。”
“嘁,你怕她,我可不怕她。”
“小心点为好。”
“她好杀人是不是?你让我当皇后,当贵妃,我也敢杀人。她不就是仗着你的势力吗,没有你这个皇帝,还有她的美日子?”
“对,对。真真说的真好,可说到朕的心坎上去了。”
“皇上,抱抱我,我好冷。”真真眼里沁出了一滴泪珠,“我娘肯定是她害死的。”
“谁?”高宗搂着真真,惊讶地问。
“武皇后呗,除了她,谁敢害我娘。”
“别乱说,你娘是吃河豚肉中毒而死。”
“河豚肉就是她的人送的,中途下的毒,还怕我吃,专门把我叫出去玩。”
“哎,你娘是个多好的人啊,她美丽,开朗,成熟……”高宗呆呆地望着帐顶说,好像陷入了无限的回忆。
“我也是个好人啊。”真真拽了拽高宗,“我年轻、漂亮、活泼……”
“对,对。真真也好。”高宗说着,把脸贴在真真的嫩脸上,不住地摩擦。
“皇上!”情窦初开的少女真真夸张地叫着,向上挺了挺身子,眼波迷离地斜视着高宗。
此时的高宗早已不头疼了,心情也开朗多了,望着怀中的这个多情的青春少女,他浑身热血沸腾,不顾劳累,不顾多病的身子,情不自禁地熔化在了这火一般的情爱之中……
高宗急令真真穿上了衣服,并且让真真端正正地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他又拉了拉被角,整理一下揉皱的床单,这才斜躺在玉枕上,喘了一口平常气,问真真:“朕仿佛又年轻了,真真。”
真真看着高宗,“没想到你一个大皇帝,还怕皇后。”
“后宫里的女人,她都不让朕沾。”
“她不让沾,你就不沾了?”
“说话小声点,防止外帐的人听见。”
“听见又怎么啦,别人怕她,我魏国夫人却不怕她。”真真说着,从凳子上跳过来,又扑到床上高宗的怀里。
“好,不怕,有朕在,谅她也不敢伤你,来,进被窝里,让朕再疼一回。”
“那……那我想入后宫当贵妃。”
“这,这……”
“这不好办吧?”真真看着高宗,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真真别生气,改天朕和皇后商量一下。”
直到傍晚,武则天才在宫婢内侍的搀扶下,回到寝殿,她红光满面,兴奋异常,满嘴喷着酒气,高宗扭过头,厌烦地拨拉着她。武则天笑着,说:“治国必须有人才,得人才者才是明君,我想打破惯例,亲自挑选人才,授他们适当的官职,让他们奉旨入内殿议事。换句话说,我想组织一个智囊团,专门为国家大政献计献策。”
“你整天就是不安分。”高宗说。
“诺大的一个国家,不有所作为能行吗?另外,我还准备推出十二条改革方案,全面整顿官吏队伍,推行新的施政方案。”
“你不准备把朕给改掉吧?”
武则天说:“不过我准备改一下皇帝、皇后的称呼。”
“你想怎么样?”一听这话,高宗“扑通”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别害怕,这么紧张干吗?我只是想改改皇帝皇后的称呼而已,你还是你,一国之尊。”
“好好的,改什么称号,秦始皇以来,天子都叫皇帝。”
“改成好名字,比原来的好。”
“上次你更改百官名,门下省叫东台,中书省叫西台,乱七八糟,还有你,动不动就改元,今年龙朔,明年乾封的,弄得老百姓都不知朕当政多少年了。”
“皇帝我准备改为天皇,皇后改为天后。”
“天帝天后,有什么讲头吗?”
“有。”武则天忙凑近高宗说:“天皇天后一是气派大,二是避讳先帝、先后的名。”
“哪个皇帝没有先帝、先后。不过天皇天后听起来也不错,天之皇、天之后吗,即庄严又神秘。”
“你答应啦?”武则天高兴地问。
“答应是答应,不过朕得提个条件。”
“说吧。”
“朕想收魏国夫人真真为皇妃。”
“她是我的外甥女,若收入后宫为妃,这还怎么叫,不乱了套了,不行!”
“算了。”高宗一把甩开了武则天的胳膊,背对着她。
武则天亲昵地把身子贴向了李治,双手温柔地抚摸着李治的胸脯。
“朕头疼不好受,心情不好。”高宗推开武则天的手说。
武则天说:“刚才宴请群臣时,有人介绍了一个按摩高手,不妨宣他进来试试。”
“摩来摩去还是那一套。”
“听说这个人手段不错。”
“叫他进来试试吧。”
“知道了。”武则天拧着高宗的鼻子说,武则天招手叫过来一个内侍,向他咕哝了两句,该内侍心知肚明,跑了出去,功夫不大,带进一个人来,只见这人鼻直口方,仪表堂堂,只是人行鼠事,进得殿来,东张西望,不似好人,高宗闪展龙目,断喝一声:“什么人?”
“我,”吓得那人腿一软,就地跪下了,不辨东西,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一下,磕了一圈头。口里还说着,“臣明崇俨。”
高宗在寝帐里哈哈大笑,对武则天说:“拉起帐帘。”
近侍拉开帐帘,高宗招手叫道:“过来,过来。”
明崇俨听寝帐内有人叫,且有白光闪烁,知是真龙所在,忙磕头爬行至前,口称:“臣明崇俨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你有何本事,敢荐于官家?”高宗问。
“回陛下,臣精于算术,且对文学、医道等颇有研究。”
“那好,朕有头痛头晕的毛病,你就给朕治治吧,若有效果,朕就留下你。”明崇俨爬起来,挽胳膊上前,开始施展手法绝活,给床上的高宗按摩。只见他的一双修长的手,灵巧地、忘形地,宛如春天的柳枝子,在高宗的头颅上招展,拂荡。高宗感到四体通泰,五官温柔。一袋烟功夫,明崇俨停下手,抹了抹额上的汗,问高宗:“怎么样?陛下。”
“好,你就留下来专门伺候朕。”
“陛下,崇俨乃布衣之身,进入禁中,浑身打颤……”
“这样吧,封你为正五品谏议大夫。”高宗爽快地说。
“谢陛下,”明崇俨道。
“你先下去吧。”
辛卯,高宗幸曲阜,祠孔子,赠太师。
二月己未,御驾来到了亳州。亳州是老子李聘的故里,据说李聘是李唐皇室李姓的祖先。亳州地方官早已把老子庙扩大好几倍,修葺一新。远远望去,老子庙庄严巍峨,黑色的墙加黄色的瓦,显得庄严而富贵。
上午八点十八分,在亳州地方官员和缙绅的陪同下,高宗和武则天率文武百官,缓步来到了老子祠正殿。摆上了福礼,点起了香烛,烟雾缭绕,木鱼声中,高宗率众给祖宗老子三叩九拜。老子端坐在尊台上,他和蔼可亲,偏瘦,一缕白须飘洒在颌下。高宗看着他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对武则天介绍说:
“这就是我们李氏的祖先,他名扬千古,学问高超。他保佑朕李家人当上了皇帝,富有四海,将来必将继续眷佑我们,直到永远。朕为拥有这样的名祖先而骄傲。”
“传旨,追尊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县人宗姓给复一年!”李治又道。
“谢皇上!”旁边随侍的当地县官忙跪在地上,代表本县的老百姓向高宗致谢。
高宗一高兴,在故乡亳州流连了个把月,踏遍了老家的山山水水,到处留诗刻碑,弄得当地官员起早贪黑,疲于应付。四月甲辰,在武则天的一再催促下,高宗终于传令起驾,驾返东都。回到东都,除了应高丽泉男生的请求,派左卫将军薛仁贵等人率兵援之外,天下无大事,有大事也有武则天,高宗有时以身体不适为由一连几天不上朝,军国大事都交由武则天代劳。后殿里,高宗一等武则天上朝后,就急不可待地招来魏国夫人小真真。一番云雨之后,真真鲜嫩的脸颊一片红润,她娇声问道:“圣上,您是真心疼我吗?”
“是,是。”高宗点头应道,揽过真真放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用手指碰着她的鼻子说,“等你进了后宫,你要好好的辅佐朕,慢慢地,朕就把整个后宫都交给你了。”
“嗯,”真真小声地应道,变得小鸟依人躺在高宗的怀里,“皇上,我哥哥贺兰敏之,呆在家里,整日无所事事哩。”
“行,没问题,不过他今年才刚二十岁,朕想先让他当个随常侍,跟在朕身边,锻炼锻炼,等过几年,再授他实职。”
“皇上真好!”贺兰真真搓着高宗的下巴说,接着又眼看着帐顶,无限向往地说:“到时候我在宫内,我哥哥在外为皇上办事,贺兰氏也可以在朝廷里大放异彩了“娘娘到--”
“娘娘到--”
大门口和二道门各传来二声吆喝。高宗火急火燎地推着贺兰真真,满处地给她找衣服,惊慌地说:“快起快起,快躲起来。”
“我不躲,我不怕皇后。”贺兰真真道。
高宗只得手忙脚乱地自己穿衣服,褂子不是穿反了,就是伸错了袖子,忙得不可开交,满头是汗,嘴里咕哝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怎么皇上还没起床?”说话声伴随着脚步声,武则天已来到了寝帐前,高宗又钻进被窝里,蒙上头,不敢喘大气。武则天撩开帐帘,掀开被头,一片瀑布般少女的发丝。
“哟,这是谁呀?”武则天和蔼地问。
“是真真,她自己睡觉害怕,才过来的。”高宗在被筒里嗡声嗡气地说。
“噢,是真真,这孩子,”说着武则天拉过被子,盖在贺兰真真身上,沉默了三、二秒钟,武则天拍拍被子说,“我走了,吃过早膳我还有一些政事需要处理。皇上可不要欺负我侄女儿,你大她小,多照顾她些。”
听着武则天远去的脚步声,李治方掀开被子,长出了一口气,面对真真鲜活的肌肤,也没了兴趣。
不到五更天,武则天就开始早朝视事,忙了四个时辰,饭也没吃一口,回到寝殿就看到了那一幕,她心里有些愤怒,长出一口气,短吸一口气,漫无边际地在皇宫内游走。后边的一大群近侍,知道皇后心情不好,都轻手轻脚,逼着手,小声敛气地在后边跟着。
“你小小年龄,少不更事,更主要的是,你是我姐姐的女儿,我的亲外甥女,我因此不愿意杀你。对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不知天高地厚,蔑视我的权威,还妄想代替我,虽知你不自量力,但不杀你也不足以泄吾恨。……”武则天想到杀人,鼻子里笑了一声,一朵娇嫩的花朵就在眼前,武则天伸出两指,轻巧地把它掐掉,嗅了嗅,眼睛里寒光一闪,一把捏碎花蕾,一扬手,把它随风洒向了远方……
脚步把她引到了偏殿母亲杨氏夫人的住处,推门进屋,说:“母亲,您昨天下午进宫的?”
杨老太太坐在床上不理人,好像在生谁的闷气。武则天走过去,坐在床沿上,坐在母亲的身边,小声问:“怎么啦,谁惹着您了?”
“谁?还不是那个武怀运、武惟良!”杨老太太打开话匣子,说开了,“自从上次以岳牧例集于泰山下他俩,就跟你来京都了,如今大半年了,也不回去任职,成天在京城东游西荡的,四处造舆论,说自己如何、如何。成天到我那嚷嚷,让我来给你说情,想改任京官,你说这两个黄子是那块料吗?这会又认他这个嫂娘了,这会认他这个妹妹了,当初,你爹活着的时候,养活着他们,给他们成家立业,你爹一死,他们就霸占咱的家财,你还记得不,本是我们的一个大院子,他们不让住,撵我们住外屋。大过年的,地租也不给一个,我卖了首饰买了肉包饺子吃,那时,我眼里那个泪呀……哎--没法说。”
“母亲,别难过了,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武则天劝道。
“他们这会儿还跑我那闹干啥,来京城,钱花光了,还死皮赖脸跟我要,我不给他们,听说还出门骂我老不死的。”
“是吗?您听谁说的?”
“门房老张说的,他俩以为老张年纪大耳背,其实人听得一清二楚,早告诉我了。”
“哎,人啊人,”武则天摇了摇头,“您别生气,往后别让门房放他俩进去就行了。”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他俩说等两天请我吃饭,举行个什么家宴。鬼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才不屑吃他们的饭呢!”
“是吗?”武则天说着,手捏着玉佛珠,在屋子里走上两圈,说:“娘,您回去告诉惟良、怀运,就说我明天中午去参加他们的家宴,全家一起去,敏之、真真也去,人多了热闹。”
“去啥?去了他俩还得缠你。我估计了,他俩熬两天没有钱花了,准备打点打点各回始州、淄州任上。”
“没有钱花?听说他俩成天高头大马,花天酒地,怎么没有钱花。”
“还不是以你的名义从别人那里讹来的。”
“就这样定了,明天去他们家,到了以后得好好地训训他们,不能让他们给武家丢人。”
留下口谕以后,武则天转身走了。接着杨老太太就派一名内侍火速赶到武惟良、武怀运家,通知明天皇后娘娘来赴宴的消息。
这天一大早,武府的门前可就热闹了,太监和羽林军穿梭来往,有沿路安排礼节进退的,有检查警卫工作的,五路城防也在各主要路口布上交通岗。大街上,全扫得干干净净。一切准备停当,临近中午,二武早早地等到大门口,往皇宫方向翘首以待,不时焦急地问,怎么还没来?
巳时,街上进行了交通管制,宽阔的大街空无一人,两旁每隔五米,站立着一个羽林兵,不时地有飞骑兵往来巡逻。望着这不平凡的场面,惟良对怀运说:“真没想到武媚如此好运,哎,当初整天欺负她,要对她好一些就好了,也不至于在外地干了这几年刺史。”
“哥,什么话都别说了。快看--”
顺着怀运手指的方向,只见远处的大街上并排缓缓走过来一对高头大马,马上是手持拂尘的净街太监,接着又是一对,一连过去了八对骑马的太监,方见飞骑兵的马队过来。马队后边,一大群宫女太监,所着衣服花花绿绿,花绿丛中,一顶黄罗伞盖高高擎起格外显眼,不用问,伞盖下面准是武皇后。
“哥,来了,来了。”怀运激动地手心攥着一把汗,对惟良说。先到的太监、飞骑兵各按预定的方位站好,所乘马匹早有专人把它们赶到帷幕后边去了。
“接驾--”一个高级太监昂声唱道。
接迎的人们都撩衣跪地,不敢仰视。武惟良、武怀运更是激动的无以复加,趴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地面。“传本宫的口谕,免礼平身。”
“平身--”一个太监应声吆喝着。而后,这一大片跪着的人们才得以站起来。
“臣武惟良、臣武怀运,恭迎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千岁。”二武恭手说道。
没等武则天回话,魏国夫人真真就从人群中站出来,说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真真说得对。”武则天笑着说,然后侧了侧身子,“两位兄长,快见过老太太。”
二武这才看清皇后的背后还站着皇后的娘杨老太太,忙恭手说道:“惟良、怀运见过婶娘。”
“嗯。”杨老太太正眼不瞧他们,只是简单地鼻子里答应了一句。宾主一行往院子里走,来宾们都大模大样,大摇大摆。主人则一脸谄笑,点头哈腰。
“娘娘、老太太、真真、敏之,请--”惟良和怀运站在客厅门口,把人一个个往里面让。
贵客们坐了下来,丫环献上茶,各人抿了两口,惟良又满脸堆笑地请示道:
“天不早了,娘娘,是否开始吃饭?”
“再等一会吧。”武则天说。
“我肚子都快饿扁了。”真真噘着嘴说。
“嘿嘿,真真年轻,饿得快。”怀运附合着说。
“光叫我真真,真真是你叫的么?我是魏国夫人,正二品的官级,比你这个小刺史大三级哩。”真真又撇着嘴说。
“是,是,真真也不是往日的真真了。”惟良说。
“既然真真饿了,那就让他们上菜吧。”武则天说。
武惟良一路小跑,来到了厨房,吆喝着上菜。旁边的几个丫环走过来,正要端案上的冷盘,让宫里来的一个太监给挡住了,他扬手招呼身后的十几个宫女:过来上菜。
“怎么,你们上菜?”惟良问。
“对,”那太监晃着手中的拂尘说,“为安全起见,改由我们的人上菜。”
“那行,有劳公公在这里安排了,我回客厅陪娘娘去。”说着,武惟良又一路小跑,跑回客厅,望着他颠颠的跑姿,那个太监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一时间,冷盘、热盘都上了桌面,琳琅满目。这二武还真费了不少劲。有肉酉咸鼓,爆肉双下角子、莲花肉、油饼骨头、白肉胡饼、群仙炙、太平毕罗(有馅面食称毕罗)、假圆鱼、柰花索粉、假沙鱼、水饭、酉咸鼓、旋鲜瓜姜、看食枣、锢子髓饼、白胡饼、环饼……另外,每人面前,还放一个小食碗,碗里是玉板笋与白兔胎做成的羹,味美色白。
“哇!这么多好菜!”真真睁大眼睛满桌上看,焦急的不行。由于武则天迟迟不下箸,别人也不敢动箸,都在那正襟危坐,没话找话地说着,真真急了,一挽袖子说,“您不吃,我吃。”
她举起筷子这插一下,那插一下,刷刷刷,三筷子已经下去了,有些不像话,别人不敢说她,杨老太太说她了:“真真,皇后还没动箸,你怎么先吃开了?”
“嗯……”真真满嘴塞地都是肉,咕哝着,“早吃晚吃还不都是吃。”
“让她吃吧,小孩子肚子饿得快。”武则天含笑地说着,又对真真说,“快喝些汤,别噎着。”
真真还真噎着了,她端起面前的换舌羹,一口气喝下去半碗,哪知片刻之间,真真突然大睁了恐怖的眼睛,全身痉挛,双手紧抓着胸口,然后一头栽到了席面上。
众人大惊,急忙离座,口说:怎么啦?怎么啦?过来扶起真真。真真挣大眼睛,眼珠动也不动,嘴角沁出一缕黑血,人已经死了。
“我的心肝啊……”杨老太太率先干嚎一声,抱住真真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
“这,这……”惟良和怀运吓得在一旁不知所措。武则天指着他俩,发出母狮般的怒吼:“抓住这两个投毒者!”话音未落,武则天背后窜出三、四个侍卫,二个人捉一个,把惟良和怀运反扭着胳膊,顶在了地上。
“冤枉啊,娘娘--”二武抬起头,眼看着武则天焦急地哭着说。
“把他俩押下去。”武则天命令道,她佯擦着眼泪说:“这两个人本来想毒死本宫,可怜的真真却成了替死的人。”
“我的亲呀,你死得好冤呀……”杨老太太哭诉着,又冲着被架走的武惟良、武怀运跳着脚地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一场喜庆的家宴眨眼间就成了杀人现场。武府里一时间乱成一团。武则天以天热为由命令立即把魏国夫人的尸体收敛掩埋,当即把武惟良、武怀运推到院子里斩首,并将他们改为蝮姓。接着又传谕,为防止其他意外,杨老太太、贺兰敏之马上随她回宫。留下一些太监处理后事,武则天一行在飞骑兵的护送下,打道回宫。到了皇宫,下了车,贺兰敏之就去找皇帝高宗,他知道高宗最喜欢妹妹真真了,尤其是最近朝夕也离不开她,他知道了她的死,一定会大为伤心抹泪的。
高宗已先期知道了魏国夫人的噩耗,正自坐在殿堂上伤心呢,见敏之又来哭诉这事,便捉住敏之的手大放悲声:“早上朕去上朝时,她还是那么活泼可爱,可我退朝时,她就一命休矣,人生无常啊……”
“哇……”贺兰敏之也哭开了,“我娘死了,我妹妹又死了,我两个至亲的人都死了,以后我又靠谁呢……”
“别哭,贤侄,别哭了--”高宗收起眼泪,拍打着敏之劝解着,“你以后就跟着朕,朕就是你的依靠,你的亲人。”
“皇上--”贺兰敏之抱住高宗的腿又痛哭起来。
这时候武则天走进来,手叉着腰喝道,“一国之尊,当众啼哭,成何体统?”
高宗和敏之忙收起眼泪,各撩起褂襟擦着眼泪。武则天又指着贺兰敏之喝斥道:
“还有你,不知道皇上身体不好吗?还惹他哭?”
“可是武惟良和武怀运下的毒?”高宗问武则天。
“是,绝对是。这两个逆贼因先前出言不逊被左迁,一直心怀不满,这次想借家宴谋害我。”
“得把他俩抓起来,流放,流放到海南岛,远远的,一辈子不让他们回来!”高宗恶狠狠地说。
“流放?”武则天淡笑了一下,“当场我就下令割了他俩的人头。”
“武家死的死,亡的亡,也没有几个人了。”高宗说。
“该死的就都让他们死,死不足惜。”武则天恶狠狠地说。没过几天武则天便派人秘密的将贺兰敏之赐死在家中。
武氏家族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武则天的母亲杨氏悲痛不已,不久也撒手人寰。武则天借此来显示她的威信,号令举国哀悼,敕命文武百官在京九品以上者及内外命妇齐赴杨氏国公府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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