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朕并不是天天上她那里。”
“还哄人?臣妾早已查过《起居注》了,这十来天,你天天去萧妃处。”
“朕去了是有事。”
“去了当然有事了!”王皇后刚想发火,复又制止了自己,“臣妾知道自己,怎么也抗不过那萧狐狸。”
“别再说了,喏,中宫到了,朕这不是来了吗。”李治扶一把王皇后,并肩走进了寝宫。
“您吃饭了没有?”王皇后问李治。
“吃了,在车里随便吃些点心。”
“什么事这么急?一国之君,富有四海,能随便吃些点心充饥。”
“也没什么急事。中午吃得太饱了,所以晚饭不想多吃什么,防止积食,”李治催促说,“快叫人打水来,洗洗睡觉吧,朕实在疲劳了。”
王皇后先脱光了衣服,幸福地爬上了寝床,等待着宫女给李治脱衣服,等李治上床后,屏退了宫女,开始施展手法,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费尽心机一点一点地给他推拿按摩。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李治还是一点也不起兴,王皇后疑心大起。“皇上,您刚才和……和女人睡过觉了吗?”
“没有啊。朕不是微服私访去了吗。”李治装得还挺像,“可能是累的,朕从街东到街西,整整步行了七八里路。”
“那……那您吃点补药吧。”
“什么药?有就吃,没有也别费劲去找了。”李治伸了伸酸疼的胳膊,觉得实在太累了,不想再玩什么花招了。
“是太医给您配的那一种,您还给它起了名字叫‘青春之火’,您忘了吗?”王皇后说着,光着身子跳下床,从旁边的小厨里翻出个琉璃瓶。
“没忘没忘,”李治不得已,接过王皇后拿过来的鲜红膏滑的药丸,连水都没喝,一扬脖子咽了下去。
事情有些勉强,但还算说得过去。王皇后望着精疲力尽的皇上,心中又气又急,她恨透了那夺走她秉受雨露的女人。
过了初一是初二,过了初二是初三,连着过了四五天,皇上一去不复返。王皇后禁不住又恨得咬牙切齿。她在中宫里无缘无故地打着转,踢板凳、骂丫环。
独孤及来了。王皇后看见他,冷冷地问:“你来中宫干什么?”
“皇上让老奴来问娘娘一件事。”
“皇上有什么事好问我的?我倒问你,皇上这几天都在哪睡觉的?”
“回娘娘,在西宫萧妃处。”
独孤及又磨蹭了一下,才说清来意,“娘娘,大大前天,皇上是不是丢了一件东西在您这儿?”
“什么东西?”
“一张纸。”
“什么纸?圣旨还是草纸?”
“娘娘真会开玩笑,是一张写着字的纸。皇上说可能丢你这儿了,叫老奴来看看。”
“没有!”王皇后气哼哼地说。
话音没落,旁边一个侍女说:“娘娘,是有那么一张纸笺,我给夹在小书橱上的一本书里面了。”
“你在哪发现的?”王皇后问。
“早上在床边地上看见的,可能晚上给皇上脱衣服的时候,掉下来的。”
“拿给本宫看看。”
纸笺很快地拿来了,王皇后一看,是一首情诗,什么‘憔悴支离为忆君’、‘开箱验取石榴裙’,作者叫武媚。
“独孤及,这是谁写给皇上的诗?谁叫武媚?”
“回娘娘,老奴不知道。”
“你整天跟随着皇上,形影不离,你敢说你不知道?又想受罚了不是?”
“娘娘,您打死我,我也说不知道。”
“那么说你知道了,不想告诉本宫?”王皇后嘿嘿地笑了笑,抖抖手中的纸笺,本宫早已调查清楚了,这事骗了别人,还能骗了我娘娘?左右,给我重打二十大棍,打死为止。”王皇后连蒙带吓地吼道。
几个粗壮的侍女从后房找来两根木棍,一脚踹向独孤及,抡棍就打。
“哎哟!”独孤及一个狗啃泥栽倒在地,心说,还真打呀,我这身皮包骨头,能禁得起打吗?光棍不吃眼前亏,说吧,说了,皇上也不会打我,皇上比皇后仁慈。
“别打了,我说,我说--”独孤及手捂着头,往前弹跳了一下,急忙招道:“是感业寺的尼姑武媚写的。武媚下放前是先帝的才人。皇上为太子时,两人就情投意合了。”
“皇上去找过她几回了?”
“没去多少次,也就三回两回的。”王皇后沉吟了一下,对独孤及说:“你去吧,叫皇上自己来拿。”
“这--”
“本宫不要这张小纸,皇上一来我就给他。你就这样给皇上说就行了。”
独孤及无奈,只好怏怏地走了。
晚上,李治来了,还带来了好酒好菜。
“皇后,朕来了,”李治陪着笑脸说,“朕今晚上陪你喝一杯。”
“哟,皇上是稀客临门哪,找臣妾有事啊?”
“没事,没事。朕好几天没来了,也该来看你了。”
宫女、太监们在桌子上摆好了酒菜。李治拉着扭扭捏捏的王皇后入了座。他满满地端上一杯酒给她,说:“皇后,你辛苦了。”
“臣妾辛什么苦?”王皇后扑哧一笑,心说,这是哪来的话。接过李治递来的酒杯,一口干了,用绢巾沾了沾嘴唇,说:“皇上,您来拿那张纸的吧?”
“朕今晚主要来看望你。”
王皇后从袖里掏出那张纸,抖了抖,斜着眼看着李治说:“想不到你这个老实人,还能把先皇的才人用了。”
“哪里,她是先皇生前赐朕的。”李治辩说着。
“先皇赐你的,臣妾怎会不知道,皇上别再唬人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为。”王皇后偎上去,摩挲着李治的脸,“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整天像偷儿一样,摸摸索索地,夜里出宫幽会,一不体面,二不安全。臣妾以为--”
王皇后说着,立起手掌,做了一个砍瓜切菜的动作,“把她给--”
“皇后,您千万不能杀她,只要留了她,朕以后就夜夜宿在中宫,保证不耽误你的事。”李治惊慌地说。
王皇后笑了,连干了两杯酒,才接着说那句话:“臣妾是要把她给--召回宫里。皇上想哪儿去了。臣妾再惹皇上不高兴,也不敢当一名刽子手杀皇上的意中人。”
李治擦了擦额上的细汗,道:“皇后真有如此高风亮节,以后,朕一个月分出二十天宿在中宫。”
“臣妾也不指望什么了,更不敢再相信您的金口玉言。臣妾只是不愿看那个萧蹄子夜夜专宠,一副得意满足的风骚样。”王皇后几杯酒下肚,备觉无限地伤感,心里话也掏出来了。
李治仿佛这才懂得女人的心,他伸出胳膊,揽住王皇后,把她搂到自己的腿上。
“皇后,其实,你要不是整天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跟朕生气,朕还是喜爱你的。”
“皇上,别说了,”王皇后抹着眼泪,啜泣着,“臣妾的性子也不好,从小任性,容不得别人,这才失宠于皇上。”
“皇后,别说了,咱俩以后都改一改脾气,就行了!”李治夹了一块“花酿驴蒸”塞到王皇后的嘴里,王皇后才止住了哭声。
吃完了嘴里的那块驴蒸,王皇后心情好了些,问李治:“皇上,武妹妹长得怎么样?”
李治想了想,说:“额头宽宽的,脸大大的,还有……”
王皇后接上话头说:“还有脑袋光光的。”
“嘿……嘿嘿。”李治笑着。
“嘿嘿啥,还不赶快让她蓄发还宫?”王皇后说。
“再等几个月,等为先帝守孝三年期满,再接她进宫不迟。”
“看不出你还是个孝子呢。”王皇后说,“那也得先让她把头发蓄起来,到时候弄个光头进宫,像什么样子?”
“对对,还是皇后想事周到。不过,这事还是你出面为好,你下个懿旨。如果由朕下圣旨,恐怕朝臣们得议论。”
“行,臣妾知您是一个敢做不敢为的主。”王皇后并起兰花指,戳了李治一指头。实际上,皇后就准备由自己下懿旨。她计划要联络起这位媚人的“尼姑妹妹”,借力打力,借钟馗打鬼,彻底消灭掉萧淑妃的嚣张气焰。最终达到夺回皇上宠爱、左右后宫的目的。
“等那武媚人来了,您可要让她听臣妾的话。不然,臣妾照样可以把她赶回去。”王皇后的嘴凑到李治的耳朵边说。
“那是,那是。她不归你节制,归谁节制?再说,武媚这人也不错,温顺有礼,善解人意。朕和她处了好几年了,从没见过她争风吃醋、发过脾气。”
王皇后点点头:“臣妾明天就下懿旨,派专人去,再赏赐给她一些衣物、食品。”
“皇后,你真好。”李治搂着王皇后谄笑着,“皇后,朕今晚好好陪你,决不让你失望。”李治拍着胸脯说。
“走,赶快睡觉吧。”王皇后从李治的腿上下来,指挥众宫婢立即侍寝。
这次,高宗李治下了老本,竭尽全力,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兴奋得王皇后身在浮云,魂飞半天。王皇后感到从未有过的舒服,简直如饮醇酒,如吮甘露,内心感慨着:“这‘武妹妹’还真是一个幸运星,人还未宣进宫,就带给我这么多的幸福和快乐。”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在禅舍的最北边,有一个比较偏僻的安静地方,它靠着小池塘。武则天常常到这里读书散步。将近三年的感业寺生活,也是武则天孤独慎思的生活。她的思想正像她二十八岁成熟的肉体一样,历经一番火坑、一番苦海的磨难,早已脱尽了稚气。在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到昨日那个任性、娇气小姑娘的影子。她真正的成熟了,不再怨恨命运的不济,也不再焦虑未来的日子。她要一步一步、深思熟虑,向中断多年的理想目标挺进……
秋天,绚烂的秋天,她的金色和紫色闪现在最后的绿色里,她将产下自己的果实。人们在领略春天俏丽、欢乐的风格以后,还必将感受到金秋的成熟与丰饶。
武则天坐在池塘边的草地上,看了一会书,又仰面躺下来,欣赏着太阳慢慢地落到了西墙头上,又慢慢地变成了一团血色的红晕。这时,突然从升平殿的方向传来浑厚的钟声。武则天侧耳细听,疑惑起来,晨钟暮鼓,不年不节,傍黑天敲钟干什么?一定是有重大的事发生。难道是皇上驾临,他这会来干什么?武则天未及细想,急忙起身,弹了弹衣服,往回走。刚走到一个小路口,迎面碰上了寺里的执法,两个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快,快,慧通,快去前院接皇后的懿旨。”执法气喘吁吁地说。“接什么懿旨?皇后又给寺里赐斋了?”
武则天边走边问。“不年不节,赐什么斋,是专门给你的懿旨。”
“我的?”武则天感到浑身一颤,放慢了脚步。难道我跟皇上的私情,皇后都知道了,派人来处置我?也不太可能,后宫佳丽成百上千,她犯不上跑这儿吃我的醋。
“快点走,慧通。接旨的事能磨蹭吗?”执法催促道。
“走!”武则天迈开了步子,心想,谅也没有什么大事。皇后要问罪我一个小尼姑,只需派两个人暗暗就做了,何须下个懿旨,弄得上下都知道怎么一回事。
武则天赶到祥房。宣旨的太监和几个宫婢正坐着喝茶聊天,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武媚接旨!”一个领队的太监站起来,展开懿旨,开读:懿令感业寺武媚蓄发。
懿旨简单明了,就一句话,却让武则天一时摸不透真正的意图。没容她细想,又有几个宫婢、太监,抬过一个食盒和一箱子衣服,放在她面前,打头的太监指着说:“喏,这都是皇后赏赐的。”
太监办完事,立刻就走了。武则天爬起来挪坐在祥房的围椅上,看着食盒和箱子,陷入了沉思。皇后令她重新蓄发又是为何?蓄发自然意味着重新以女人的身份回到红尘中来,然而,皇后要把她这个“还俗”的尼姑打发到红尘的哪一个角落呢?懿旨里没有说明白。可毕竟没有问罪、处置她,而且还有诸多赏赐,看样子通往皇宫的大门快要打开了,压抑已久的武媚就要有出头之日了。
秋尽冬来,冬去春至。在先帝李世民崩逝三周年忌日的这一天,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大早,感业寺的气氛就非同寻常,门前的西大街上开过来一队队羽林军,迅速地布满全寺,实施戒严。住持临时得到通知,皇上马上要来拈香,务必迅速布置好一切。感业寺里,立即忙乱起来,扫地的扫地、设案的设案。而后全体比丘尼一起到大门口,等候接驾。独独一个武则天不去。她正在禅舍里,精心地打扮自己。
她兑上了一盆温水,把脸浸在了里面,稍稍停顿了一下,温水给皮肤的刺激,使她在舒适之中,感到一种没有心事的恬静。她用柔软的绢巾,轻轻地拭干脸上的水渍,然后在脖颈处、面颊上,扑上上等的珍珠粉,再用一种散发着异香的红鲎植物油,轻轻地涂抹一遍。
她揽过镜子,就着从窗户纸射进来的晨光,仔细地打量着自己,镜子里,面颊红润润的,印堂、额头亮得发光,长长的睫毛,放射出喜悦的光芒。两只眼睛朗若晨星,一股成熟的、动人的青春活力,从里面透出来。
她笑了,和三年前相比,她依然皮肤白皙,显得更加高贵和秀美。头发虽然还不够很长,仅盖住耳朵,但飒飒青丝,却别有一番英武的魅力。
寺里的钟声响了,寺门外传来人马的喧闹声和鼓乐声。她知道,是他来了。接着他还要去大雄宝殿,进行一番官样的拈香仪式。她在幽暗的禅舍内,静静地谛听着,她不平静的心在静静地等待着。一个半时辰以后,禅舍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轻轻命令“退下”。
门,被有礼貌地、轻轻地敲响。
“谁呀!”她憋住笑,故作不知。“是朕,大唐的高宗皇帝。”
门开了,武则天望见冠带飘摇的大唐天子背后,有黑压压的文武百官和侍卫。她立即屈膝跪倒在地:“臣妾武媚恭迎吾皇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李治伸出一只手,扶起了她。
“你怎么带这么多人来?”她小声地问。
“今天是你回宫的日子。怎么,你不愿随朕进宫?”李治爽朗地说着。
“现在?”她有些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真的。她渴望进宫,她知道自己也快进宫了。但当这些突然到来的时候,反而手足无措了。
“当然是真的了,”李治抿着嘴唇,微笑着,显示男子汉的决断和魅力,“马上回宫。”
“好吧。”短短的一瞬间,她醒悟过来,脑子里有了分寸,她冲着后面的独孤及说:“传比丘尼永智。”
“永智是谁?”李治问。“臣妾的一个小姐妹,臣妾要带她一同回宫。”
转眼的功夫,永智被带了过来,她望着气势非凡的高宗皇帝,茫然失措,跪地参见。
“永智,咱们进宫去,”武则天拉起了永智,“这床上有衣服,你马上换上一套。再给你留两名内侍,你监押他们整理一下房间,把可以带走的东西带上。”
“武姐姐,我--”永智激动中,仿佛未听清武则天的吩咐。
“就这样了,我先随皇上走了,你随后进宫。”
武则天说完,挽起李治就走。从禅舍前到大门口,内侍们排列着,低头躬身,感业寺的比丘尼们,伏在甬道两旁的地上,送他们走过。寺门外,更是气派非凡。乐队奏着乐、打着鼓。羽林军挺胸凸肚,擎旗的擎旗,拿戟的拿戟,端的是仪仗森严。
李治携着武则天的手登上一辆高贵华丽的御马车。随着太监们悠长的首尾相传的“起驾”喊声,长长的车队开始向皇宫进发。武则天一手握着李治的手,一手握着横杠。她玩味着刚才的场景,脑海里翻腾起来,深深感到权力的威严与力量。不知不觉中,她轻轻地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
“你在想什么?”李治手伸过来,搂住她的腰。
“什么也不想。”武则天拿过李治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自己滚烫的面颊。
武则天睫毛低垂,嘴唇红艳艳,一副羞涩的样子。李治看得眼热,手就往她的怀里伸,嘴唇往上凑。
“皇上!”武则天轻轻地打了他一下,“这是御车,马上要到皇宫,你一时也等不得。”
“武姐姐,谁让你这么迷人的。”李治不依不饶,手还在动作。
“往后,不要叫我武姐姐,我也不叫你阿治。宫闱有宫闱的规矩。随便这样昵称,我会遭人嫉恨的。”
“那朕叫你什么?”李治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称呼,忙问。“那就看你了,你封我什么就叫我什么。”
“封你为妃子,好不好?”李治问。
“妃子……”武则天想了一下,摇摇头,“目前还不能封我为妃,我初来宫中,根基未稳,一定会遭朝臣反对,遭后宫妃嫔的妒恨。先给我一个‘昭仪’的名号吧。”
“那就委屈你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李治又搂住了武则天,“名头事小,我们俩的快乐才是真正的。”
“昭仪姐姐,你想住在宫里的哪个地方?”
“叫我武昭仪。”武则天轻轻地扭了一下李治的鼻头,“住翠微宫吧。那里能唤起皇上的回忆。”武则天满脸通红的笑着。
“好你个武昭仪!”李治兴奋地压了过去,“让御车直接驶往翠微宫,朕下午不上朝了,沉住气地陪你乐乐。”
“不行,该上朝的还得上朝,不能因色误国,再者,臣妾进宫后要先拜见皇后娘娘。晚上,我自己一个人住翠微宫,皇上去陪皇后才是正理。”武则天坚决地说。
“什么正理,朕有好几个月没碰你了。”
“忍得一时,快乐终日。人都来了,还在乎这一回两回。”武则天亲着李治的脸,哄劝道,“皇上,你就听臣妾的话吧,这也是为臣妾着想啊。”
“好,好。还是你虑事周详。不过明晚一定在一起睡。”
“行啊,明天床上见。”武则天一边说笑着,一边撩起车帷,打量着外面的风景。
前面快要到皇宫。黄瓦覆盖的红色宫墙已然在目。垛楼上跨刀持戟的军士往来巡逻,庶民百姓望见宫城敬而远之。这就是大唐王朝的权力中心,它统治着辽阔的万里海疆。进了它的里面,就意味着你已经接近了最高权力的顶巅。
王皇后正在中宫里打扮着自己。这几天,她心情舒畅,特别高兴,皇上的阳光雨露,让他仿佛找回了丢失的鲜嫩。她嘴里哼着歌子,对着镜子,不停地摩弄着眼角隐约可见的皱纹。她还总结出一条经验,只要让皇上高兴,皇上就会投桃报李,让她也高兴。
“启禀皇后娘娘,武昭仪跪在门口求见。”一个太监来到王皇后的跟前,叉手禀奏。
“哪一个武昭仪?”王皇后拉长了娘娘腔问太监。
“就是皇上刚从感业寺带回来的。这事娘娘不是知道吗?”
王皇后“嗯”了一声,又把脸转到镜子前,又抹了几下鱼尾纹,对那个太监说,“你去到门口,看看她跪的姿势怎么样,再禀告于本宫。”
“是。”太监答应着出去了。王皇后接过宫婢递来的人参茶,慢慢地啜饮着,鼻子里哼哼着,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王皇后要恩威并施,牢牢地擒住这个媚人的小尼姑,让她当自己的先锋官,跃马持枪打头阵,在后宫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把萧淑妃一类的狐狸精,彻底的打个落花流水。
“娘娘,”那太监从外面走进来,趴在地上,汇报说,“这武昭仪跪得还不错,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
“传武才人觐见。”王皇后命令道。
“武才人?送她来的独孤及公公说,皇上已封她为昭仪了。”太监好心地提醒着王皇后。
“狗奴才,这么多的废话。叫你怎么传你就怎么传。”王皇后抬腿就给了这个太监一脚。
大概这温柔一脚踹人不疼,太监也习惯了,故该太监嘿嘿地笑着,爬起来向大门口亮开了嗓子:“传武才人觐见!”
武则天一听叫她武才人,心里明白了许多。她暗自冷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掸了掸裙摆上的尘土,向殿里走去。“臣妾武媚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皇后没吱声,而是仔细察看跪在地上的武媚人。眼前的这女子年近三十,虽说人长得不错,保养得也很好,但已失去了少女那特有的鲜嫩的色彩,穿着也朴素一般。她比皇上大了几岁,人说色衰爱弛,她这个样子在美女如云的皇宫内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了。于是,王皇后用傲慢的口吻问:
“武氏,先帝在世的时候,你侍候过先帝?”
“回娘娘,臣妾曾做过先帝的才人。”
这话还真弄得王皇后一愣,她原以为这个武媚定会对那一段历史支支吾吾,袆而不谈,没想到她却直言不袆,痛痛快快地承认了。王皇后心想,这个武媚也是个没有脑子的人,话怎么套,她就怎么说。
“武氏,你为先皇的才人,应该知道宫廷的成例,先皇的嫔妃是不可以--”王皇后说着,端起盖碗,借故喝一口参茶,打住了话头。
武则天忍住心头的不快,趴在地上嗑了个响头,奏道:“臣妾深知娘娘的恩典。就是这会穿着的衣服,也是娘娘赏赐的。臣妾在感业寺接到娘娘令臣妾蓄发的懿旨后,常常为娘娘的大恩大德而感动得流泪,日日在佛前祷告,求佛祖保佑娘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所以臣妾一进宫,就直奔中宫来觐见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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