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在中国的东北方,有一座长白山。长白山的主峰,高高地插入天际。
从长白山发源的四条大河,图门江往东流入日本海,鸭绿江往南流进西朝鲜湾,牡丹江往北流入松花江,而松花江又与黑龙江合流,注入鄂霍次克海。
长白山有许多的温泉和巨大的火山口,形成大小不一、众多的火山口湖。湖里波光粼粼,一碧万顷,水鸟翔集,景色迷人。
每当春夏来临,在悬崖峭壁,高峰林立之间,草木繁茂,松杉错落,林木苔藓,郁郁葱葱,环山兽居,百鸟歇鸣,空气馨冽,风光奇丽,一向被誉为塞北的江南。
若在秋冬季节,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上崖下,白雪皑皑,处处银妆素裹,茫茫冰雪世界,一派北国风光。
迷人的白山绿水,又迎来了一个明媚的春日。
艳阳高照,百鸟和鸣,突然之间,一串莺啼似的笑声,从婆娑的树丛后面传了过来。随着迷人的笑声,林子里飞出了三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三位妙龄女郎:一个着绿装,一个着红装,一个着白装。她们骑在马上,相互嬉戏调笑着。
这三位骑马的女孩子,正是布库里山的女真族少女,布尔胡里寨寨主干木尔的三个宝贝女儿。这三个女孩子是布尔胡里最美丽的少女,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马背上着绿装的姑娘是大姐,名叫恩库伦,不久前,她才出嫁。那个着红妆的女孩,是二姐,名叫曾库伦,婆家已说定,尚待字闺中。穿一身白色衣服,生得最俏丽的,是三姑娘佛库伦。
这佛库伦是父母的心头肉,她长得面似桃花,皮肤白得细腻如玉,两眼秋波流慧,一张樱桃小口,全身上下光彩照人。布尔胡里寨的人们,都说她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一样”。
这一天,三姐妹趁着明媚的春光,骑马在林子里玩耍,听着那百鸟在枝头歌唱,嗅着芬芳清冽的野花香气,心旷神怡。
不一会儿,她们走到一泓清水池边。大姐恩库伦欢跳着,喊道:“多好的池水!咱们下去玩水吧!”
二姐曾库伦大声应道:“好啊,我要下去洗个冷水澡!”
说完以后,她拉着恩库伦脱下衣衫,如蝴蝶一般,“扑通”一声,一齐跳下池中。
两姊妹在水中扑打着白色浪花,相互甩着手水,一捧捧,一掬掬,尽情地嬉戏,开心地说笑,引来不少蜂蝶,绕着她们飞舞。
玩耍了不久,二姐突然尖声喊道:“三妹呢?”
“是啊,三妹怎么未下水?”
大姐恩库伦边说边向水池周围扫寻。两个姐姐的目光同时落在一棵大树下边,她们果见三妹佛库伦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玉手托着香腮,正呆呆地想着心思哩。
二人跳上岸来,慌忙披上衣服,齐向三妹跑去。而三妹佛库伦仍然坐在那里,对两个姐姐的言行浑然不觉,口中还在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乌拉特……乌拉特……”
恩库伦和二妹刚来到三妹身边,猛然听到“乌拉特”这个名字时,像被雷电击了似的。
乌拉特是布尔胡里寨主、三姐妹的父亲干木儿的仇人之子。乌拉特的父亲,是梨皮峪寨的寨主猛哥,因为两个寨子有世仇,经常发生械斗。尽管起因多是些小事,但生性勇猛好斗,往往一点纠纷也能酿成大战。十多年来,仇怨越积越深,终于闹到兵戎相见,誓不两立的地步。每次械斗,两个寨子都要伤亡许多人。自从乌拉特成人后,梨皮峪寨子力量大增。
因为乌拉特生得虎臂熊腰,力大无比,他从小学得一身武功,能飞檐走壁,窜墙跳沟,马上百步穿杨,水上行走如飞。布尔胡里寨子里的人,听到“乌拉特”的名字,都吓得两腿打颤,东躲西藏。
这时刻,恩库伦一听到三妹嘴里吐出了“乌拉特”的名字时,不由得急着问道:“乌拉特这个恶魔在哪里?”
二姐曾库伦也急忙向三妹说:“快告诉我,是这坏蛋欺侮了你?”
看着两个姐姐着急的样子,佛库伦才如梦方醒似地,使劲摆着手,摇着头,惊诧地瞪着两只杏眼,大声地重复着:“不!不!不是他欺侮我。”
“那你说这坏蛋的名字做什么?”
“不!乌拉特不是坏人。”
三妹话音虽不大,两个姐姐都听得真切,但还是不相信三妹会说出这话。
这时候,恩库伦抬头看了看二妹,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盯着佛库伦说道:
“我的好三妹,你说实话,快向姐姐说实话,你和乌拉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佛库伦道:“没……没发生什么,我,我……”
恩库伦双手搂着佛库伦,又亲切地说道:
“我的好妹妹,你要对姐姐说实话,也许,我和你二姐还能帮你什么忙呢!”
听了大姐的话,佛库伦双肩一颤,想了一下,又使劲摇头道出一句话来:“你们帮不了我。”
恩库伦听后,伸手拉着二妹的手,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地说:“走!二妹,我们去找乌拉特!”
佛库伦一听,立刻站起来,双手拦住两个姐姐,流着泪,抽抽噎噎地说:“姐姐,你们不能去…找他,我一我肚子里已经有……”
此时,已经出嫁的恩库伦,心中已经全明白了,上去搂着佛库伦细声问道:“跟我说实话,是他强迫了你么?”
佛库伦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没有,他没有。”
“那是你爱上他了?”
“嗯。”
听了大姐和三妹的对话,曾库伦不由得气愤地道:“三妹!你好糊涂!乌拉特可是我们的仇人啊!”佛库伦低声向两个姐姐道:“这事不能怪他,那天,我……”
于是佛库伦当着两个姐姐,娓娓讲出她与乌拉特那次邂逅并相爱的往事……
四个月前,佛库伦一个人骑上马,到林子里去打猎。
她打了几只野兔和山鸡后,看天已近午,正准备勒马回寨,猛然看到一只黑熊拦住道路。
当时,佛库伦倒没有惊慌失措,她早就听父亲说过:
“在一般情况下,熊闻到人的气味以后,立刻就一逃了之,到底它是怕人的呀。”
这时的佛库伦不动声色地骑在马上,两眼瞅着黑熊,等它从一旁过去。那黑熊未逃走,反径直地向佛库伦一步一步逼近,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黑熊越走越近,她的马被惊得直打响鼻,若不是缰绳被她拉得紧,或许早吓跑了。
眼看黑熊不走,佛库伦的心里打起了小鼓,精神一紧张,更加没有了底。那黑熊两眼露着凶光,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不好!这畜牲想吃掉我。”
佛库伦脑子里闪出了这个念头,一股恐惧的感受像一阵狂涛在心中荡起,两条腿禁不住微微发抖来。
突然,那头熊两只前爪站起,怒吼一声,喘着粗气,扑向佛库伦的马前。
黑熊猛然扑过来,佛库伦的马吓坏了,只见它惊叫一声,前蹄踡起,直立起来,将佛库伦甩了好远,马头一昂,跑向林子里了。
那头熊被马一惊,也停了下来,坐在路上,瞪着被摔在地上的佛库伦。马跑了,看着黑熊两眼的凶光,佛库伦心里想:我不能就这样让那畜性吃了!我得逃!
佛库伦忍着被摔的疼痛,匆忙站起来,朝四周张望。在离佛库伦十来丈远的地上,有一棵碗口粗的小枫树,尽管长得歪歪斜斜,还长出一枝嫩绿的丫叉。
佛库伦像箭一般,奔到那棵小枫树跟前,迅速地爬上树干。
那只黑熊一见,也呼地一声冲了过来,追到小枫树前,站直身子,伸头咬住佛库伦的裤腿,使劲往下拉。眼看黑熊咬着佛库伦的裤腿往下拉的时候,她拼命将裤管从熊口中挣脱,又抓住树枝,爬上了弯弯的枝头。
未曾想,那黑熊也用腿抱住树干,跟着往上爬。迫于无奈,佛库伦只得硬着头皮,再往枝头上爬。其实,上边的枝干已经很细,被她压得向下弯着,发出“轧轧”的声音,眼看就可能要断了下来。
凶恶而又狡猾的黑熊见咬不到佛库伦,立刻暴躁起来,大吼一声,两眼喷着火,开始用它那锋利的牙齿,咬起树干来了。
眼看树干就会被那畜牲咬断,佛库伦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一时急得浑身冒火,不祥的思绪又一次在脑海中像雷电一般闪过:“我将要葬身熊口了!”
树干“喀嚓”一声脆响,她的身子随着折断的树干,一起坠落下来。
她心里一急,只觉头脑一懵,便晕了过去。
当时,佛库伦一跤跌倒,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声断喝:“呔!你这畜性吃我一刀!”
以后,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抱里,眼睛怎么也睁不开,那人一次次地亲着她,还有一只手在她的胸脯上。
后来,她终于苏醒过来,睁眼一看,抱着自己的,竟是一个男人!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立刻挣脱出来,他不是别人,却是仇人--乌拉特!
忽听乌拉特对她说:“别害怕,我的小美人,那黑熊已经被我杀死了!”
乌拉特说着,用手向前边一指,笑眯眯地望着佛库伦。
她顺着乌拉特手指,往前一看,那头凶猛的黑熊倒在血泊中,真的死了。
佛库伦头脑里闪过了--救命、恩人、仇人等想法,终于说道:“谢谢你,你救了我--”
她说完之后,一方面大方地对乌拉特微微一笑,一方面迅速地想离开那地方。
乌拉特走过来,站在她对面,说道:
“俗话说得好:仇恨宜解不宜结。我们两个寨子间的结怨,是长辈们的过失,我们年轻人应该摒弃前嫌。”
说到这里,乌拉特顿了一顿,又继续道:
“今天的事,我不能见死不救,何况你又是我朝思暮想、日夜思念的人!”
听了乌拉特的话,佛库伦情不自禁地向他注视着。
乌拉特的红脸盘上有着一对又大又亮的眼睛,双肩又宽又厚,站在那里活像铁塔一般。
对乌拉特刚才说的话,她相信是对的。不过,他乌拉特毕竟是她们家以至整个布尔胡里寨的仇人啊!可是,乌拉特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佛库伦一时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了。
乌拉特见佛库伦低头沉思,默默不语,以为他刚才的话已起了作用,胆子便大了。又见到佛库伦那如花似玉的脸庞,想到不久前他自己曾趁她昏迷时,抱着她几番轻薄她的情景,乌拉特不觉欲火上升,热血在体内膨胀。
乌拉特急忙走到佛库伦身边,伸出双臂,将她拦腰抱起。佛库伦浑身一软,仿佛身子浮起来了,渐渐地离开了地面,升到空中,直至浮云之上,缥缥缈缈……
说来也怪,仅是那一次野合,佛库伦红潮无讯,已暗结珠胎了!而且自己的小腹已是渐隆起,逐日变粗的腰肢,再也不能掩人耳目了。
“我的好姐姐呀!你们要帮我,让我度过这一难关!”
佛库伦双膝跪在两个姐姐面前,珠泪滚滚落下,顷刻间,那粉面桃花变成了雨打梨花,
实是令人怜惜!
姐妹三人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编造了一个神奇美丽的故事,向她们的父母娓娓说道:
有一天,姐妹三人相约到布尔胡里山涧里去洗澡。
那是一个春日。布尔胡里山涧的水啊,清澈见底,水平如镜。涧水边上,长满绿茸茸的野草,衬托着娇美吐艳的野花,时时吸引着翩翩起舞的蜂蝶。
姐妹三人在美的魅力诱惑下,忘情地脱下衣服,跳进澄碧的涧水中。正当她们洗得高兴的时候,倏然间,从白云蓝天之外,翩然飞来一只喜鹊。那鸟儿嘴里叼着一颗红色的果子,飞到涧水上方盘桓良久,不忍离去。突然,那喜鹊将翅儿一踅,轻轻飘飘,飞临涧水上方,嘴巴一张,那红果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三姑娘佛库伦穿的白色连衣裙上面。
等到姑娘们洗完澡,跳上涧边穿衣服时,佛库伦一眼就看到了那颗红果。当时,佛库伦把红果捡起来,那一股幽幽的特别芳香,顿时扑入鼻孔。
佛库伦顺手就将那红果含到了口里,咽到肚里。不料,吞下这红果后,当即觉得腹部沉重。
更没有想到,从此以后佛库伦珠胎暗结,已怀下了身孕。
她们的父母干木儿老俩口听了这段十分离奇、近于荒诞的故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也不信这是真的。可是,活生生的现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只得在迷信中默认了。
不久之后,原来体形十分苗条的佛库伦,逐渐变成一位行动不变、大腹便便的妇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佛库伦怀胎十月期满,她已临盆、要生产了。
那一天,一阵风雨过后,艳阳高照,忽然从山外飞来一群喜鹊,叽叽喳喳,齐集干木儿的大堂之上。
佛库伦在一阵剧烈疼痛之后,只听“呱呱”数声,产下一个男孩子。
干木儿夫妇亲眼目睹自己的女儿是无夫而孕,孩子出世时刻,又有那么多的喜鹊汇聚堂上,他们认为这一定是大吉大利了!这个天生的孩子,被全家人看为天物下凡,长大之后必成大器。这位布库里寨主干木儿哪里知道,那个所谓“天生”的孩子,竟是他世代仇人的真种!
佛库伦产下的那个“天生”的男孩子,也真令人喜欢。
孩子落地能言,身高体壮,啼声宏大,食量惊人。
不久,佛库伦向儿子讲述了这段离奇的身世,命其以爱新觉罗为姓,名为布库里雍顺。
又过不久,佛库伦郑重地嘱咐儿子说:
“上天生你,以定乱国,终有一天你要前往治之。”
说完之后,佛库伦便背着父母,瞒着两个姐姐,丢下孩子,私自进山里去寻找他丈夫乌拉特去了。
从此以后,佛库伦音信全无。
布库里雍顺在外祖父母的关怀下,渐渐长大,他的外貌、体形、性格等,都活像其父乌拉特。
女真族是个游牧民族,无论男女,都是自小学会骑马射箭。
由于狩猎要求,人人都会使枪弄棒,以至尚武之风十分盛行。
布库里雍顺长到十五、六岁时,由于他平日勤学苦练,谦虚好学,马上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他经常带领一帮小朋友,在山林里面斩木为兵,揭竿作旗,喊杀之声,山鸣谷应,气势甚为壮观。
有一天,布库里雍顺正与一群孩子玩乐,忽然来了一位白胡子老爷爷。
看到孩子们玩得有趣,尤其是看到布库里雍顺这个孩子们的“头目”,带着小朋友表演得有声有色,不由地赞叹道:“别看这孩子人小,志向倒不小哇!”
那位老爷爷告诉他们说:“这条河的下游,有一个三姓地方,那里不光是好玩,还欢迎你们去治乱呢!”
听了老人的话,小朋友们都嚷嚷着要去。
“怎么去呢?”
孩子们都不吭声了,大家都注视着他们的头儿--布库里雍顺。布库里雍顺也默不作声,他一边想着老爷爷的话,一边隐隐约约地回忆起来一件事:
小时候,母亲离家前曾嘱咐过他说:“上天生你,以定乱国,终有一天你要前往治之……”
想到这里,布库里雍顺计议已定,他决心去那三姓地方,干一番事业。看着那些朝夕相伴的小朋友,布库里雍顺说道:“三姓地方在这河的那一头,我们又没有船,现在自己动手,做个筏子吧!”
小朋友们听了,十分高兴,大家七手八脚,一齐动手干了起来。有的到林子里去砍树,有的将树扛到河边。布库里雍顺回家拿来了绳子,指挥大家把树枝捆起来,并且堆成一排排,一层层。
不到一天功夫,一只结结实实的筏子,编建成功了。
在布库里一声命令之下,大家将筏子推入河里。小朋友们胆子小,看那筏子在水上摇摇晃晃,都不敢上筏子。布库里雍顺从岸上一个纵身,很轻快地跳到筏子上去。
那些小朋友也跃跃欲试,准备往筏子上跳。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刮过来,紧接着猛风大作,河水被大风吹得浪花翻腾。再看那筏子,已被风吹着,顺着河水的流向,被滔滔翻滚的河水,往下游冲去。布库里雍顺在筏子上又紧张,又害怕。
这时,岸上那些小朋友,还有些看热闹的大人们,看到布库里雍顺坐在筏子上,被河水载着,眨眼之间,已被吹得无影无踪。
布库里雍顺在筏子上面,被吹得头晕目眩,连续三天三夜,一惊二饿三害怕,他昏迷过去了。
后来,风息了,浪也平了,河水流的也不急了。那小筏子被河水冲到山涧的一个转弯处,终于靠岸、停下了。
布库里雍顺在昏迷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眼前一亮,发觉自己睡在床上的被窝中。他不禁张眼四望,发觉房中布置雅洁,像是女人的卧室。
他回想昏迷前的情景,知是被人救了,心中无限感激。
忽听得有个女孩子说道:“这下好了,他醒过来了!”
布库里雍顺寻声看去,见到一个大眼睛的少女立在面前。
那少女脸色微黑,浓浓的眉毛下面,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显得聪明机灵。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随着话音,进来一个个子不高,身板结实的白胡子老头。
布库里雍顺急忙从床上坐起来,跳下地,双膝跪在老人面前,道:“感谢老人家救命之恩。”
“快快起来。”
那老人弯腰扶起布库里雍顺,笑道:“别客气,别客气,救你的人倒不是我,该谢的人在那呢。”
老人说着,笑眯眯地指着门边站着的那少女。
听老人这么说,那姑娘脸上一红,随即大大方方地说道:“谁能见死不救呢!”
布库里雍顺也就走到姑娘面前,“扑咚”一声向下跪去。
那姑娘阻拦不及,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双手托着布库里雍顺的两臂,笑道:“这是小事一桩,没什么。”
说完后,对那老人说道:“爹,你在这里说话,我去做些饭给他吃。”
说罢,只见她伸手关上房门,一闪身,走出去了。
老人自我介绍道:“我叫白哩,是这三姓地方的寨主,我老伴早已过世,家中只有这一个女儿。”
说到这,老人向外一指,道:“是她救了你,别看我女儿生在这深山沟里,她却能通达事理,聪慧能干哩!”
老人见他沉默不语,又问道:“你是何方人?怎么一个人坐那筏子。”
布库里雍顺回答老人道:
“我是布库里山布尔胡里寨子的人,我母亲生我是因为她吃了仙果怀孕的,我生下来就未见过父亲。”
“那你是一个‘天生’的人喽!”
那姑娘突然打断布库里雍顺的答话,又笑着问道:“你坐筏子去做什么呀?”
布库里雍顺连忙说道:
“我与小朋友坐筏子玩耍的,未想到被大风刮到这儿来了。”
听了布库里雍顺的答话,白哩笑着说道:“这是老天爷把你送到我这儿来,你就在我这里住下来罢!”
说完之后,白哩又对女儿道:“博喜,你去把后院那间厢房打扫一下,给这孩子住。”
姑娘答应一声,朝布库里雍顺深情地看了一眼,一转身,向后院走去。
三姓本是百户人家的小镇,原名叫斡朵里。
布库里雍顺是从布尔胡里寨子附近--位置是在牡丹江上游,登上筏子,借着风势,顺流而下。在牡丹江与松花江的汇合点,也就是三姓地方--斡朵里,那筏子随着风的停息,也就靠岸了。由于这三姓地方交通闭塞,加上这些女真人以狩猎游牧为生,形成了生性好斗的性格。同时,他们也具备刚直不阿、热情好客、待人真诚不苟的美德。
这斡朵里住着三个姓氏的人家,他们为了争当头人,原始仇杀的遗风,使村寨笼罩在一片杀气中。
白哩为人忠厚,待人真诚,处事公道,被三姓的首领推为寨主。
布库里雍顺的到来,成为斡朵里的一大新闻,大家争着传诵:“寨主家里来了一个‘天生’的人!”
于是,三三两两,一阵阵,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到白哩家来看那个“天生”的人!
布库里雍顺人长得膀大腰圆,浓眉大眼,本是个大富大贵的形象。这些山里的女真人,一下子把寨主家围得水泄不通,大家奔走相告:“这‘天生’的人,就是与众不同!”
为了庆贺布库里雍顺的到来,白哩一面接待到家的客人,一面派人杀猪宰羊,让人准备酒菜。
到了晚上,白哩将三姓地方的头面人物都请来,共摆下三桌酒席。酒席开始,白哩向大家介绍了布库里雍顺的情况,希望各位客人开怀畅饮。
酒桌上,大家万分喜悦,有说有笑,各人推杯换盏,猜拳行令,热闹非凡。
布库里雍顺住在白哩寨里,白天陪着博喜去山下牧放羊牛,晚上回来伴着她唱歌弹琴,有时练拳棒,舞刀剑,日子过得自由随意,不知不觉一月有余。
一天晚上,他一觉醒来,发现窗外月亮皎洁,亮如白昼。布库里雍顺遂披衣出门,来到院子里。
他正想借着月色,从头打一套太白长拳,忽听附近有轻轻的说话声。
他当即寻声走去,桂花树下有一人双膝跪在地上,面对银辉闪闪的满月,小声地祈祷着说:
“祈求月亮婆婆玉成小女博喜和布库里雍顺的婚姻,我将月月磕头,年年进香,一生一世,永志不忘!”
布库里雍顺听后,心中暗自高兴,遂悄悄走到博喜身后,也双膝跪下,面对着银盆似的月亮,也小声地和着博喜祈祷。
博喜猛然转过身来,见是布库里雍顺,他也在向月亮婆婆祈求,顿时臊得羞红了脸庞。
二人互相离得那么近,目光传递着两人的心思,还犹豫什么?
布库里雍顺刚把双臂张开,博喜便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从这一晚以后,二人常常在一块说笑,相互倾吐内心深处的话语。
白哩看到两人的身影常常合在一起,心里也全明白了。过了几天,白哩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找来寨子里三姓的老人,将女儿嫁给了布库里雍顺。
办喜事那天,白哩办了五桌酒席,热闹非凡,全寨子的人都来贺喜。喜事办过没有几天的功夫,更大的喜事又降临到布库里雍顺的头上。这斡朵里的三姓头儿们,经过共同协商,大家一致推举布库里雍顺为新的寨主。尽管布库里雍顺多次推辞,三姓人还是交手为轿,抬着他到寨中,将他奉为寨主,以后又称为贝勒,称博喜为福晋。
布库里雍顺当了贝勒之后,对自己要求甚严,处处起带头作用。他召集三姓的头人,共同制定寨规民约,对违犯者及时惩治,决不手软。
布库里雍顺提倡耕种,带领寨民兴修水利,奖励勤劳致富的人。每到农闲时节,布库里雍顺把青年男子组织起来,操练军事,防备外敌入侵。
他让博喜带领年轻妇女上山采药、挖参,医治病痛,减少死亡。经过治理,这三姓地方很快富庶起来。
为了施展自己的雄心壮志,布库里雍顺又同三姓地方的老百姓商量,计划在三面靠山、一面临水的斡朵里修建一座新城。
在全体百姓支持下,他亲自设计图样,带头开山打石,花了一年时间,终于建成了一座方圆数十里的新城。
新的斡朵里城,有高大的城墙,威武的四座城门。
在城内,有宽敞的贝勒府,平整的练兵场。城内街道纵横,商店林立,一排排居民住宅,非常适用美观。
不久,三姓地方的老百姓全部搬进新居,家家欢乐,人人满意,齐声赞颂这位“天生”的人--布库里雍顺。
这样一来,布库里雍顺的名声更大,也更响了。
在斡朵里周围的几个小部落,都自动来投靠,请求保护。
也有少数不大明智的,布库里雍顺便带领人马,在他们寨子周围演习了一下。不久,这些人也就老老实实地前来归顺。
从此,布库里雍顺的大名,正如高山上打鼓--传得很远很远。
斡朵里也自然成为周围弱小部落朝拜的中心了。
又过了许多年之后,布库里雍顺贝勒和博喜福晋,已相继去世,由他们的子孙相继担任贝勒,一代一代传下去。
父死子继,这在华夏大地上已推行了两千余年的宗法制度,不仅成就了一姓单传的家天下,连尚存部落遗风的女真人也躬行不悖。
当猛哥帖木儿继任斡朵里城的贝勒时,更加强盛。
明朝的永乐皇帝得知这一情况,担心他们生事作乱,便把斡朵里改为建州卫,改封贝勒为“都督”。都督的子孙就可以世代承袭。
这个猛哥帖木儿便成为建州卫的第一代都督,也是后来记入史书的“肇祖原皇帝”。后来,猛哥帖木儿死后,传位于福满;福满年老,传位于董山;以后又传位给觉昌安。
这时,都督府已从斡朵里迁移到赫图阿拉。
赫图阿拉,原是一个座落在群山之中的小小山寨,发源于长白山西麓的苏子河就从这寨子下面流过。依山面水的自然环境,使赫图阿拉成为女真人渔猎、耕作的摇篮,那些广阔的山林,更是慷慨地赐给他们各种飞禽走兽、珍宝和人参……
当时,赫图阿拉被建成一座坚固的城池,以后,又把它改名为新京。
觉昌安当建州卫都督时,势力很强大。
这是因为他有五个儿子,个个都有不挡之勇。
他的大儿子礼登巴图鲁,两膀有千钧之力,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二儿子额尔衮,手使一杆二百斤重的大枪,临阵挥舞起来无人能敌。三儿子国介堪,不光武艺超群,还能行走如飞,外号叫“飞毛腿”。四儿子塔克世,是有名的智多星,能文能武,善用谋略取胜于人。五儿子塔克偏右,能力举千斤,曾经力劈两只猛虎,威名赫赫。
当时,建州卫附近的大小部落,全被他们父子征服了,在苏克素浒河以西二百余里的地方,全部归建州卫所管辖。
不久,明朝皇帝为了笼络他,又封觉昌安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使。
觉昌安这个都指挥使的官职,是满人六祖中惟一受到明朝封职的人。几年以后,觉昌安年已老迈,大儿子礼登巴图鲁、二儿子额尔衮也相继去世。觉昌安便把建州左卫都指挥使的职位传给了较有谋略的四儿子塔克世。
这时候,建州卫另一个指挥使名叫王杲的人又开始强大起来。明朝统治者对女真族的政策,历来是采取分而治之,希望各部之间“力足以自立,势足以对抗,互不统属,各自通觉,不得纠合”。
在万历初年,势力逐渐强大起来的王杲,自以为羽毛丰满,野心扩大,觉得能调动建州各部兵力,可以与明朝抗衡了。
于是,王杲无视朝廷边将的禁令,经常指使军队扰乱边境,制造麻烦。当时,明朝派驻抚顺的总兵官李成梁,多次接见王杲,谈及其军队扰边之事,但王杲两耳不闻,坚持不改。
李成梁又让觉昌安去做王杲的工作。
因为王杲的义女额穆齐是塔克世之妻,一向傲慢自大的王杲,哪把这位亲家放在眼里,对明边的侵扰变本加厉。
这个王杲不仅政治上有野心,而且生性残暴,淫乱成癖。平日,仗着自己有几千军队,四处打家劫舍,奸淫掳掠,干尽坏事。更令人生愤的,是他尤其贪恋处女,对已婚女子从不染指。
王杲所驻扎的土埒城内外,方圆百十里地,凡是婚嫁迎娶,必须让他王杲享受“初夜权”。
那些年轻稍有姿色的新娘子,被他强暴之后,顺其意的,还可以让其生还;王杲稍感不随意的,他就赏给一般士兵,任其轮流奸淫,毫不在意。
因其如此恶行,王杲在建州的名声特坏,百姓们恨得咬牙切齿。他的亲家觉昌安又多次对王杲直言规劝,王杲仍然一意孤行,继续胡作非为。
在王杲的淫威下,不甘受屈辱的老百姓,去建州卫塔克世那里诉说无用,便到抚顺总兵衙门里去告状。一时之间,李成梁总兵应接不暇,他见成群结队的老百姓来控诉王杲的罪行,不由得怒火中烧,便决心为民除害。
那时女真势力较为强大的,还有海西哈达部的王台,李成梁遵循“以女真治女真”的策略,向王台施加压力,让其诱捕王杲。
王台接受李成梁的指使,派人到王杲处说:
“李成梁总兵准备攻杀阁下,请立即到哈达部商议对策。”
王杲信以为真,遂来到哈达府,当即被捆缚起来,送往李成梁处。王杲被装入槛车,由李成梁派兵押送北京。
不久,朝廷刑部以王杲屡犯边境的谋反罪判处死刑。
万历三年,明朝皇帝亲自登上午门城楼,宣旨将王杲枭首于北京菜市口。
哈达部王台诱杀王杲有功,总兵李成梁写表申奏明朝皇帝,后来,万历皇帝发下圣旨,封王台为龙虎将军。
为了笼络建州都督觉昌安、塔克世父子,李成梁将王杲的属地全部拨给建州都督府管理。又见塔克世年轻有为,对明朝统治者比较忠顺,遂正式任命塔克世继承其父觉昌安的都督职位。
塔克世继任建州都督之后,决心整顿军政事务,干一番事业,每天早起晚息,在都督府里与部下议论公事,又经常到演兵场去察看训练情况。
一天,忽有探马来报告说:
“哈达部王台担心王杲的儿子找他报仇,去联络总兵李成梁,联合出兵攻打古埒城。”
经确实,塔克世便带着来人,急忙回府与父亲商议对策。
父子二人正在议论间,又有探马来报:
“李成梁与王台联合起来,不仅攻打古埒城,又派兵攻打建州卫的宁右塔部落,并拉拢图伦城主尼堪外兰,要他背叛建州卫,共同派兵围攻古埒城。”
这消息传来,简直是火上加油,觉昌安气得白胡子都翘起来了。
原来,王杲的儿子阿太章京又是塔克世大哥礼登巴图鲁的女婿。
在这种情况下,塔克世觉得李成梁与王台欺人太甚,再不出兵实难立身于世,于是安排五弟塔克偏右守城,自己遂披挂整齐,与父亲觉昌安一道,去教场点齐了兵马,带领全体将士,急奔古埒城而去。
再说这次出兵攻打古埒城,李成梁与王台二人互有心思,各怀鬼胎。王台诱捕王杲之后,担心其子阿太章京嫉恨于他,将来一定找他报父仇。建州卫都督塔克世既是王杲的女婿,又是阿太章京的叔丈人。有了这亲上加亲的关系,塔克世也定会恼恨于他王台,将来也会找他麻烦,或是帮助阿太章京报复他。
抚顺关的总兵李成梁秉承明朝皇帝“以女真人治女真人”的政策,总是希望王台、建州卫之间互相征讨,来达到削弱力量的目的。当王台向李成梁提出攻打古埒城时,这位总兵大人自然乐于答应、求之不得了。
图伦城主尼堪外兰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十年前,叶赫部落攻破图伦城,杀死他的父亲,并将尼堪外兰及其家小全部掠走时,觉昌安带五个儿子杀进叶赫军队,解救出尼堪外兰,并让他继承其父职位,担任图伦城主。
这次,王台拉拢他背叛建州卫,他居然毫不犹豫地投向王台怀抱。觉昌安父子领着兵马,星夜直奔古埒城而去。
阿太章京所驻守的古埒城,乃弹丸之地,城里兵少将寡,且都是老弱残兵。他父亲王杲活着时,本有几千人马,后来他一死,那些人见主人没了便如鸟兽散。
阿太章京虽然年轻,但他从未带过兵,打过仗,一听说李成梁与王台的军队要来攻城,他便吓得坐在板凳上站不起来了。情急之下,他便派人到建州卫请救兵。
不一会儿,只听城外炮响震天,还有喊杀声,军马嘶鸣声,混在一起,惊天动地。
阿太章京急忙跳起来,向城门楼跑去。
站在城头,果见在建州卫的大道上,尘土飞扬,炮声阵阵,那建州的兵马如潮水一样,往城下冲来。
那老都督觉昌安,由于胸口闷着一股愤恨之气,又救人心切,一见王台、尼堪外兰的军队,便手挥大刀,见人就杀。
那王台老谋深算,尼堪外兰狡诈阴险,他们早有准备,先将老弱残兵布署外面,精锐之师置于二线。
建州卫的兵马一路上人不停步,马不下鞍,早已是人困马乏,开始冲锋来势迅猛,但不久之后便锐气大减,士气低落了。
王台与尼堪外兰一见对方攻势减弱,立即拉出二线的精兵强将,对建州兵马反冲过去。建州的军队再也无力抵挡,一下子垮下来了,如洪水决堤,一泄千里。
在一阵乱杀当中,塔克世若不是马好,跑得快些,便难保活命了。
后来,觉昌安让塔克世清点兵马,这一仗已损失了一半以上。
白天打完仗收兵后,李成梁、王台及尼堪外兰一起计议,让尼堪外兰向觉昌安父子来假道歉,假献计,引诱他们上钩,将其一网打尽。
觉昌安父子听信了尼堪外兰的谎言,对此也毫无防备。晚间,李成梁等人带兵杀入城人,杀了觉昌安、塔克世等众多人马。
于是,古埒城中所有金银财物,被掳掠干净。那些年轻的姑娘,也被集中起来,准备带回图伦城去。
对建州卫被俘获的兵士、器械、马匹全部清点后,充实在自己的军队中,都换上“尼堪外兰”的旗帜,全归自己统领。
正当尼堪外兰高唱着凯歌,得胜回城之时,忽然探马前来报告说:“建州卫老都督觉昌安的孙子、新都督塔克世的大儿子--努尔哈赤带领兵马,沿途高喊要报父祖之仇,他已攻破了图伦城,军队正往这里杀来!”
尼堪外兰一听,顿时想起来了--
对这个努尔哈赤的情况,自己早有耳闻。
他曾经到九鼎山找七星老人学艺三年,武艺超群,有万夫不当之勇。后来在铁刹山亲手摔死猛虎,两膀有千钧之力。传说他脚心长有七颗红痦子,这是大富大贵的福相!
想到这里,尼堪外兰感到脑后凉风嗖嗖,脊背上冷汗直流,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道:“今天,我遇到这个野猪皮(在满语里“努尔哈赤”就是“野猪皮”的意思),恐怕小命难保了。与其死在他手里,不如……”
狡猾阴险的尼堪外兰立刻调转马头,丢下军队,单枪匹马,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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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私秘生活全记录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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