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把飞雪的电脑搬到自己宿舍,不眠不休地坐在电脑前工作。
早两个月,路由器交给我一叠图纸,要我有时间画一画,如今一天一个电话过来,催命一样。64张图翻一下都要两分钟,叠起来差不多有五厘米高,一个星期画完,开什么玩笑,可惜不是开玩笑。接到通知的时候,离交图的最后期限还有五天。
CAD大三的时候学过,考试还不错,得了80多分。可是大学里最不可以信的就是考试成绩。准备画图的时候,发现自己除了会安装CAD程序以外,其他好像都不会。面对这种情况,我不得不向猛男请教。猛男一听说我要请教他,就放下手中的鼠标,无耻地发出长达五分钟的狂笑声,“没想到啊,主席大人也要请教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学习好,我什么都可以忍受。
开始的时候,猛男还很有职业道德,放下鼠标跑过来,认真指点一二;后来,猛男就开始手握鼠标打星际不挪窝,口头回答我的提问;再后来,原形毕露,开始回答我一句提问,讲两句粗口;再再后来,就咆哮:“把图拿过来,我来帮你画。”
很快我就把刘备发展进来了,有三个人,进度快多了。如果不是没时间培训,我还想把会计专业的雷风也发展进来。还有两天,数数还有20张图纸,我很是发愁。这几天陪飞雪看看电影的时间都没有,得再想想办法。我打电话问了问小组其他成员的情况,除了曹总,其他人都已经画完了。曹总说他还有5张,我大吃一惊。
中午我约了刘硕吃饭,很顺利地推销出去4张。可没想到的是,我单独约女生吃一次饭,也造成了恶劣影响。下午飞雪满脸通红地跑到我宿舍兴师问罪,气势咄咄逼人。
“残剑,你中午去干什么啦?跟哪个女生去吃饭了?”
我保持沉默。
“还跟我说有什么重要事情做!你说话啊。”
“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你好啊,居然敢说话,翅膀长硬了是吧,居然红杏出墙!你这家伙……”飞雪觉得口头批评不过瘾,拿起床上的枕头开始武力惩戒。
争吵的时候,男人跟女人的区别就是步枪和机关枪的区别。
我已经半小时没和飞雪说话了,因为我还没找到机会打断她。但我不能承受不白之冤,事实终究胜于雄辩。第二天,我如约去刘硕那里拿软盘,把飞雪也带去了。
虽然在一个学校,可因为种种原因,刘硕和飞雪之前并未见过面,至少在我面前没有见过,所以在飞雪仔细打量刘硕的时候,我赶紧相互介绍。
女人好像是天生的外交家。本来我怕她们初次见面会有些拘谨,可没想到她们居然很快打得火热,一方说你的小辫子很漂亮,一方说你的书包很有个性,我根本插不上嘴。
回来的路上,飞雪温柔地说:“剑哥哥,以后你跟她约会,我没有意见,真的没有意见!”是啊,你是没有意见,我有意见,有天大的意见!
对于刘硕的总体评价,只能说她是个好人。夸奖女人呢,如果她不漂亮,就要夸她性感;如果她也不性感呢,就要夸她有气质;如果她连气质也没有呢,只好说她是好人了啦!不过上帝是公平的,如果他没有给一个女孩天使的面容,就一定会给她魔鬼的身材;如果没有魔鬼的身材,就一定会给她高雅的气质;如果没有高雅的气质,就一定会给她一个灵活的大脑。刘硕长期霸占着学院专业成绩的头把交椅,头脑不可谓不灵活。飞雪呢,刚好相反,长着个猪一样的脑袋,并且我告诉她,她还很不服气。
明天要交图了,还有3张,我想今天晚上再咬咬牙。下午曹总火急火急地跑到我宿舍,把一大把图纸和一张软盘交给我,“残剑,我明天要去广州,你帮我交一下图纸。”我问他:“去广州做什么?”曹总说:“一两句讲不清楚,我工作的事情可能有麻烦了,回来再跟你说。”
本以为第二天小组要开会,路由器说邢副院长出差了,过几天才开。这两天闲着没事,我就拖着飞雪在学校周围的马路上溜。广东人把这种省钱省心的行为叫轧马路。这天傍晚吃饭后,我和飞雪又去轧马路。
牵手的时候,我向飞雪伸过去一个小拇指,飞雪看见不乐意了,嘟哝“怎么就给我一个小手指啊!”我就跟她解释:“一般来说,两个人感情的深浅是可以从两个人牵手的动作上反映出来的。那些五指交叉手臂紧靠的情侣一般一个月后就要分手,因为感情不够深厚,所以要靠肢体语言来补充;而感情真正深厚的情侣,走在外面一般都是若即若离,牵手一般只牵一个小手指!”飞雪想了想,就伸出手紧紧握着我的小拇指。
2.
刘备说很佩服我的魄力,只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做出了人生的一个重大决定。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把眼镜摔到地上,模模糊糊地从床上爬下来,一肚子的无名火。我异常坚决地要去做眼睛激光手术,要彻底和近视分手。
论证的过程比较简单。我打电话问飞雪,“我如果瞎了,你还会不会跟我在一起?”得到肯定回答后,就打电话给吴帅哥要了眼科医院的电话,并咨询了一下,要6000块钱。然后打电话给老爸老妈讲了一下。得到强大的经济支援后,第二天飞雪就陪着我去眼科医院检查。漂亮的护士小姐说我的眼角膜非常好,很适合做手术。交了钱,手术安排在星期天。
星期天的清早,飞雪就来到我宿舍,非常不安,一次又一次问我:“剑哥哥,不会有事吧?”我说:“会有什么事呢?顶多瞎了,以后你就牵着我走路。”飞雪拉着我的手,用力掐我,“不许你胡说八道。如果你真的瞎了,我就牵你一辈子,永远做你的眼睛。”
一切顺利。手术医生把一个仪器罩在我的头上,让我聚精会神地盯着仪器上方的一个绿色发光点。手术比我想象得复杂,我闻到皮肉烧糊的味道。我想完了,眼睛被灼伤了。还好,手术医生安慰我说:“这是正常现象。”我松了口气,右眼动了一下,“坏了,要重做。”手术医生紧张地说。完了,我的右眼完了!
我的右眼手术整整做了一分钟,手术医生说没事了。我想怎么会没有事呢?刚才明明动了一下。出手术室的时候,感觉眼睛特别亮,但是眼前的物品都是模模糊糊的。我躺在床上输液,刚才给我做手术的李医生过来跟我说:“最多14天,你的眼睛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14天就是两个星期,对人生来讲是很短暂的,对我来讲,可是痛苦不堪。前几天,做手术的兴奋还没有退去,模模糊糊地看东西,还能够忍受。飞雪还是怕我闷,每天缺课来陪我。因为我的眼睛需要每半个小时滴一次眼药水,飞雪就调好闹钟,准时给我滴眼药水。
一个星期过去了,视力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跟刚做完手术差不多。我开始忧虑,飞雪就牵着我去眼科医院复查。李医生检查完以后,说恢复得很好。可为什么我看不到呢?很快就12天了,这两天我情绪特别恶劣,看什么东西也不顺眼,我都搞不清是因为我看不见才不顺眼,还是因为不顺眼才看不见。
第12天的时候,我又去复查,检查完以后,李医生还是说恢复得很好。我回宿舍以后,情绪低落到极点,飞雪让我冷静,我就咆哮着:“我都看不清,还说恢复得很好,完了,被庸医害了,我要告他!一定要告他!”第13天吃过早饭,飞雪拿了张卡片送给我,“剑哥哥,这是我昨天晚上做的,送给你。希望你能早日亲自看到它。”我努力辨认着,依稀看见上面贴着一张照片,好像是我们在石林同心结树边拍的,字却一个也看不清楚。
随着时间地推移,我越来越不相信医生,晚上又莫名奇妙地发了飞雪一次脾气,飞雪气哭了,然后就跑回去了。刘备说我太过分了,猛男问我“你还是不是人?”想了想,我就从床上起来,摸索着走到飞雪的宿舍。路上好像有人跟我打招呼,但我一个也看不清,朦胧中发现飞雪坐在床上生气,我只好站在飞雪床前。飞雪看见我就笑了,我很纳闷,其他什么都看不清,为什么可以清晰地看见飞雪的笑呢?想了想,我发现我原来是用心在看。
最后还是飞雪把我送回宿舍。我现在是病人。
今天是第14天,也是李医生给我的最后时间。如果今天还看不清,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我这一辈子难道因为一次手术的失败就完了。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梦中只觉得眼睛像火一样难受,我努力想睁开却睁不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刘备贴在写字台上的海报,上面写着“黑客帝国”。我慢慢地从床上下来,感觉很不正常。
我看见飞雪在写字台上做作业,就问她:“雪雪,我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哦,你怎么会看我的《青年文摘》?”“随便看看!啊!你能看得清了。”飞雪一下子跳起来,难怪刚才觉得不正常,原来我能看清了。我贪婪地跑到窗户边,向远处眺望,天边的云远处的山,在我眼中越来越清晰。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好。
飞雪的卡片放在电脑旁,我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了。这是一张蓝色的手工制作卡片,从制作的水准来看,毫无疑问是飞雪自己做的。卡片中间贴的果然是同心结的照片,蓝色的我和粉红的飞雪,卡片中间写着:
剑/人们在拥有平静时渴望刺激/在刺激时寻求平静/人们在被人瞩目时渴望有自己的秘密/在独处时又渴望被人关注/人们渴望风平浪静/却又渴望波澜起伏/人们在挑起责任时也在下意识地逃避/在逃避时也不停地背负内疚/人们在光明的时候渴望一点黑暗的影子/在黑暗的地方更渴望一丝曙光/所以/我想对你说/当一切如9月珊瑚礁上的潮水纷纷退去/伴着你的是永恒的自信/永远支持你的是我/雪
卡的背面还有两句诗:
ourloveislikethemissingsuninthemorningshininguponyourandme!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半个月,飞雪就像一个温柔的天使,体贴我,照顾我,支持我,每天陪我十二个小时以上,又是买饭又是念报纸,搞得猛男在背后嘟噜,“残剑,你真是好命,有个这么好的女朋友。”说得我心里一阵阵的甜蜜。
3.
五一前夕,飞雪老爸来了,据说是带领浦东一个高级别考察团来云南观光考察。飞雪老爸莅临学校的时候,碰巧我不在。我回来的时候,飞雪却不在了。夜里飞雪打电话给我:“剑哥哥,爸爸让我明天跟他们一起去大理丽江,你说我要不要去?”我慷慨地说:“该去啊!你应该多陪陪爸爸……虽然我现在眼睛还没好,但我想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飞雪听后非常感动,第二天清早就回到了我的身边。
一个星期的假期,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这个假期很珍贵,因为飞雪平时是要上课的。仔细想想,这也是我毕业前能跟飞雪一起过的唯一一个大假了。
于是我就开始和飞雪讨论五一节的活动安排,讨论了半天,决定先去拉王那里吃饭。吃饭的时候,凤凰问我:“残剑,你有没有去过昆明的‘天下第一汤’?”昆明怎么会有我没去过的地方,我夹起一条火腿,肯定地回答:“当然去过,不过请问什么叫‘天下第一汤’?”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天下第一汤”,我和飞雪决定跟拉王凤凰去昆明安宁县。凤凰是本地人,很自然她做我们的向导。从学校出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就看见道路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牌坊,上书“天下第一汤”。热情的司机告诉我:“安宁是温泉之乡,这字是乾隆皇帝写的。”欺负我没读书啊,乾隆就没来过昆明。不管怎么样,我们找了一家有室内室外两个游泳池的度假村住下。
中午在室外游泳池教飞雪游泳。飞雪死死地抱着我的脖子,游了半个小时,真累!坐在岸上我很庆幸,这种教法没有客死他乡算我命大。我和拉王躺在太阳椅上,拉王喃喃地说:“我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带游泳池的后花园啊!”我鼓励他说:“快了,你睡一下就有了。” 在游泳池整整泡了三个小时,本来就很白的飞雪,现在整个一褪毛漂白猪。
吃饭还早,我们就出外溜达。山边的石崖上苍劲有力地刻着四个大字:“一往情深”。来的时候没想到有这么个好地方,只好破费找专业人士照了一张,看拉王和凤凰的粘乎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热恋呢!书上说,爱情过了一年的保鲜期就会寡然无味,我觉得是屁话,任何事情都要看人,不能一概而论。
晚上没什么搞头,飞雪想去跳舞,被我拒绝了。我自私地想,那种地方不是飞雪该去的。我们待在房间里,没什么电视看,飞雪就去泡澡。五分钟后,她光溜溜的跑出来,把我扯了进去。这个度假村环境还不错,每间房子都有个巨大的浴缸,洗鸳鸯浴很合适。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们就坐车去玉龙湾。去玉龙湾的路上,我们换了马车。碰到山坡的时候,我和拉王就要下来推车,飞雪和凤凰无意中享受了一次高规格待遇。
玉龙湾是个国家级的森林公园,山环水绕,植被丰茂,绝壁高耸,花香四季。里面有庄严辉煌的泰庙金塔、喧闹繁华的缅甸商业街、老挝民居和越式茶楼。一路上说说笑笑,我时不时地摘几朵野花,像英国骑士一样蹲着献给飞雪。
走了很久,我们感觉累了,就靠在山坡上相互依偎着休息。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微风袭来,说不出的惬意。拉王开始在凤凰怀里打呼噜,惹得飞雪频频侧目。不知坐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扯我耳朵,“我们去划船吧!”飞雪大声宣布。
跑到湖边,租了一条手划船,因为没有经验,船很快就划到湖中心了。划着划着,飞雪就说:“好像我们离出发的地点越来越远了哦!”我眺望了一下码头,果然有一段距离,为了在吃中饭以前赶回去,我和拉王拼命地划,划了半天,发现船几乎没动。仔细观察,原来我和拉王使的是一对平衡力,做的是无用功。
玉龙湾有一个蹦极点,在悬崖上。拉王知道后,跃跃欲试,但是想法一说出来,凤凰就死命地拖着拉王,不准拉王上去,还把报纸上蹦极跳死人的事情说出来,说拉王去跳必死无疑。拉王还是固执地想去体验生活,凤凰就要哭了。
我也想去跳,但眼科医院的李医生说,激光手术半年以内不能做剧烈运动。我倒不怕死,怕的是我瞎了,飞雪怎么办。飞雪胆子小,我逗她:“雪雪,你去跳吧!”飞雪就死命地抱着我的手,人已经飞快地躲到我身后。
中午的太阳渐渐毒了起来,我们坐在茶楼上,稻草的屋顶遮住了火辣辣的阳光。我摸着飞雪的手,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对视着,什么也不用想,不用想未来怎么样,不用想将来在一起的困难会多大。这个时候,我想我是幸福的。
回来的车上,飞雪依偎在我怀里,没有像上次从石林回来的时候,躺着酣睡,只是仰着头深情地看着我。我受不了那种温情的眼光,把眼光投向窗外,嘴里说:“雪雪,看什么?”飞雪喃喃地说:“剑哥哥,我要把你的样子一笔一划地铭刻在我心里。”
长假很快就过去了,飞雪意犹未尽,可我很满足。这几天的东奔西跑,虽然辛劳,但给我一生中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忆。蓝天、鲜花、温泉、湖水,还有我深爱的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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