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爱情:受挫一次,她对生活的理解便加深了一层;失误一次,她对人生的醒悟便增添一分。
先前,她小说中的爱情可以写得像康德的哲学一样深奥玄妙,可以写得像铜管乐器一样悦耳动听,像泰戈尔散文诗一样优美浪漫。她幻想着营造一个美好的家庭氛围。闲暇时,夫妻举案齐眉,共同谈文学,谈音乐,谈绘画,然后她再相夫教子,做好那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而今,她已经现实多了。很多看过她作品的人都很难将她与她的作品联系起来。她实际上并不浪漫,是个很注重实际并且性格内向的女人。但是,她的情感世界又是相当丰富的,像波涛汹涌的大海,奔腾不息。梦的碎片飘落了,她为追求爱情的完美而不能实现痛苦万分。此时此刻,她欲哭无泪。她甚至想到了死。
夜幕下,她走上阳台,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她的脸。站在世纪花园7号公寓的十六楼上,鸟瞰这座百万人口的大都市,拔地而起的楼群像一座座峭壁高耸着。层层叠叠的小格子里闪着晶莹的灯火。那意味着温暖、和睦的光泽将浓郁的生活气流送上茫茫空间,融入夜色中。而她身处在这样的氛围中,又显得很不协调。她不禁想,其实,死也是挺容易的一桩事。从这阳台纵身一跳而已。
转瞬间,她又觉得这个念头荒谬而可笑。莫非就为了与韩强同居过两年,就为了那个虚无飘渺的爱情?爱情的尴尬之处就在于:当你爱我的时候,我不爱你,而我开始爱你的时候,你却走了。事情就是这般简单,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让虚幻的爱情见鬼去吧!”她自嘲地想,转身走回卧室。
她打开床头柜的子母灯,在黯淡的灯光下,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放在床上,再把卫生间的灯打开,进到里面洗澡。这几天来,她脑子里还是摆脱不了韩强的影子。此时,莲头喷出的水雾在她眼前迷漫着,居然也出现了韩强的幻影。毕竟共同度过了耳鬓厮磨的难忘日子,爱是不能忘记的。
一年多以前,韩强已从市工商银行的科长,晋升到行长助理的位置上。平日里西装革履,颐指气使,很风光的样子。随着地位的提高,他的应酬也日益见多,常常很晚才回来,还弄得一身的烟酒味。南妮很不愿意见到韩强这个样子,嘴上便免不了说上两句。
紫湘也私下说:“表姐,你就听我一句忠告:女人可以选择一个男人,但不要培养一个男人。我看你已经把韩强给惯坏了。”
南妮眼里闪现出难以察觉的苦笑,说:“我们在一起生活不是挺好的吗?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结婚。”
紫湘咯咯笑了起来说:“我送你句格言:当女人走投无路时,她会和一个男人结婚;当男人走投无路的时,一个女人会和他离婚。你不会已走投无路了吧?”
“你这个死丫头,舌头尖上长刀子了,那么尖刻。”
“岂敢,岂敢,大作家门下,岂敢弄斧。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不愿让你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南妮听了这话,内心好一阵凄楚。
其实,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但凡有精神需求的正常人,都渴望一生中能与异性遭遇铬心刻骨的恋情,以“激活”彼此之间对生活和事业的热情、智慧和成功。对于作家来说,这点尤为重要。文学创作的来源是生活。爱情能激发创作的灵感,这是不争的事实。与韩强相恋五年中,她已出版了五部长篇小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可近来,她愈发觉得创作灵感的退化和才思的枯竭。在书房的电脑前,她常常发呆,以至于整个一上午都写不出几个字。脑子里总萦绕着那些烦心的事。这种现象是从未曾有过的。她留恋与韩强在一起的最初日子。他们共同拥有一间温馨的卧室,房间的布局和格调是她设计的。墙上挂着西方抽象绘画大师的作品。靠近墙壁的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床头有粉色的床头灯和乳白色的电话机。
她喜欢台湾三毛的作品,也喜欢她的浪漫情怀。三毛与荷西的恋情曾让她感叹不已,她也向往有一天能与韩强一道去非洲的撒哈拉大沙漠,去流浪,去浪漫,去做爱……
水雾均匀地散落在她那女神般的胴体上,项的优美、乳的丰满,胯的光滑,条的修长,都曾让韩强着迷,也让自己陶醉。共同的兴趣和爱好,很容易使异性之间产生美妙的情感。这种美妙可以让世间一切美妙都黯然失色。它与友情相比多了一份来自异性的吸引力和魅力,其如痴如醉的意蕴和感觉都是单纯的友情所不可同日而语的。
同居的第一天,他俩一整天都没有迈出卧室一步。他们拔掉了电话机的插头,关闭了手机、BB机,相拥在那张大床上。他们都不说话,却都让对方感受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幸福。他们疯狂地做爱,直到大汗淋漓,精疲力竭,才瘫软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南妮知道她的身体很美,每个部位都展示着醉人的诱惑力。她的肌肤光洁白皙,她的身段柔软似水。难怪韩强会如此迷恋她,像个馋猫似的。
“我真想天天都和你这样地躺着,搂着你。”他将脸贴在她的酥胸上,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芳泽。
“没出息。”南妮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呀,就知道干那种事,你要是个皇帝,还不得从此不早朝。我们可不是行尸走肉。”
“谁让你这样迷人呢。我就是唐明皇,你就是杨贵妃。”
南妮脸色陡变,一把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推开,不高兴地说:“没想到你还挺有帝王情结呢,别臭美了。”
韩强以为南妮真的生气了,连忙表白说:“亲爱的,我是个男人,我知道男人的责任。
你放心,我在事业上会成功的。我会让你幸福的。”
“一个真正的女人是不会把自己的幸福系于一个男人的身上的,”她瞥了他一眼,薄薄的嘴唇露出几分讥诮的神情,“再说,我也并没有答应和你结婚。”
韩强叹了一口气,说:“女人更多的时候是男人的谜。”
这是南妮长篇小说《女人空间》中的一句话。
南妮扑哧笑了,补充道:“男人更多的时候,是女人的谜。”
韩强从南妮的脸上得到了鼓舞,便进一步卖弄说:“幸福能使女人美丽。”
南妮意犹未尽地接下去说:“成功能使男人年轻。”
“怎么样,我这个忠实读者够格吧。”他颇为得意地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南妮陶醉了,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韩强伸出手臂,将她揽了过来,她脸色红润,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舍难分的狂吻。……
南妮恍然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身边有这样一位深爱自己的男人,创作的灵感又泉涌般的喷发出来。一个女人向往的爱情、事业都如愿而至,她已经十二分的满足了。
她作为市作协的专业作家是可以不坐班的,所以她的日程表是这样安排的:上午和下午各抽出两个小时搞写作,余下的时间,或看书,或参加一些社会活动,会会文朋好友。
韩强上班的路途远,午餐一般是在机关食堂吃的。所以,晚上的时间,她便都给了韩强。她每天都要做她喷香的饭菜,然后解下围裙企盼着他下班回家。
当那熟悉的脚步在耳边响起来时,她会像小鸟似的扑向门边,只要他的脚一跨进门槛,她便会伸出双臂和他紧紧地拥抱,亲吻之后,他们会勾肩搭背地走进餐厅,共进晚餐。
同居之后,他们的这种关系持续了一年之久。虽没有结婚,南妮却是以妻子的身份来尽妻子的义务的。最初的日子里,他们是那般相亲相爱,出双入对的,以至于住在这座公寓的人没有怀疑过他们是不是夫妻。
这是一座百万人口的大都市,都市的人们都在忙忙碌碌地干着各自不同的事情,很少有人关心他人隐私的,就连市作协的领导对此事也一无所知。有一天李主席居然还将她叫进办公室,说是要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
南妮婉言谢绝了。
南妮当时并不打算结婚。她希望像台湾女作家三毛那样的生活,注重爱情的质量而不注重爱情的形式。在这方面,表妹紫湘和她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不同的是,她对爱情是专一的,而紫湘的爱情观则有着浓厚的功利意识。按南妮的评价,紫湘是她小说中的另类女孩形象。
紫湘毕业于北京舞蹈学院,曾是省歌舞团的台柱子,在巴黎国际舞大赛上获过银奖,只因不愿受单位的束缚,而辞去了公职,从事个体演出职业。她自诩长着一张巩俐的脸蛋,一心要打进影视圈,便经常游荡于省城与北京之间,渴望能有第二个张艺谋来发现她,但却屡屡失败。于是乎便开始怨天尤人了。
她只有21岁,却有种时不我待的危机感。按照她的理论,女人的青春标志着一种价值,如果不充分施展,便是一种资源的浪费。
这两年,她的男朋友像走马灯似的换了一又一个。她理想的男人应该是“灰色一族”,即有钱、有车、有貌。她说,男人不必有丰满的胸脯,但必须有丰满的腰包;男人不必有直线硬朗的身材,但必须有直线上升的身份。她对表姐与韩强的关系很不以为然,说,她太便宜那个小子了。
南妮却不这样看。她一度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少女时代,多愁善感的她便渴望有一缕爱的阳光。她甘愿成为一片承接温情的绿叶,让风儿掠过她的秀发,化为慰藉心灵的温馨。
她默默地期待了好多年,才寻觅到一个爱情的港湾。她不想轻易失去它。对此,她与紫湘没少有过唇枪舌战,可每一次都闹得不欢而散。
紫湘曾万般无奈地说:“我说服不了你,可我认为,女人不应当相信爱情。我见过几次韩强,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预感,他不是一个你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你有什么样依据?”
“这还需要什么依据吗?凭我的直觉就足够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多奇谈怪论,当心你以后找不到婆家。”
紫湘咯咯笑了起来:“笑话,像我这样的美女都找不到婆家,那这世界岂不要退化到原始社会去了。”
南妮也憋不住笑了,说:“好啦,我们不要争论了。大路朝天,你我各走半边。不过,我也要劝你一句,世界上的优秀男人有的是,千万别挑花了眼。”
南妮拧上了淋浴的喷头,拿起一块浴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迷雾中的镜子里隐隐约约地现出一个漂亮的女人。韩强不止一次地说,她是个性感的女人,比那些用身体写作的“美女作家”美丽多了。
这种性感是天然的和美丽的。她有一张漂亮女人都拥有的椭圆形脸庞。此时她的肌肤在浴室灯光的辉映下非常白净光洁,还有那出浴后越发饱满红润的嘴唇和又大又黑的眸子,显得楚楚动人。
她侧过身恍然发现,从雪白的脖颈到修长的秀腿形成一条优美的曲线。这恰恰是女人的魅力之所在。这是种赤裸裸的美丽,至今为止,她还只对韩强一个男人展示过,这种美丽曾吸引过他炽热而疯狂的目光。而今,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情地过去了,包括他的那些甜言蜜语。
一想到这儿,她便感到忧伤和郁闷,两滴泪水不觉滚出了眼眶,沿着滚烫的面颊滑进嘴
里,咸咸的,涩涩的。
韩强和刘莎莎好了快一年了,她居然还一无所知地蒙在鼓里。她自嘲自己真是傻得可以。这种情变是潜移默化的。随着他回家吃饭的时候越来越少,她也生出几分疑心,但随即给又他的解释化解了。
韩强自从做了行长助理之后,在外边的应酬便多了。她常常刚刚把饭菜做好,他便打来电话说晚饭不回家吃了。最初几次,她还能够忍受,可久而久之,她便产生了一种被冷落的感觉。所以,他半夜回来时,她便忍不住唠叨上几句,有几次,她还赌气将门反锁上了,让他在外边蹲了好久。
渐渐地,她已经没了同居之初时的那种感觉,连做爱都成了“例行公事”。
晚上一个人呆在寂寞的卧室里,也只能孤坐在电脑前拨号上网,百无聊赖地在聊天室里闲逛。
南妮已经发觉他们的爱情危机四伏了,但还是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韩强繁忙的事务性工作。她极力想利用女性的柔情来弥补爱情的裂痕。不管紫湘怎么说,她都不愿意承认横在她和韩强之间的离心力。于是,她便想到了结婚。
记得同居不久,韩强就提出过这个问题,可她回绝了。
“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她笑着说,“不管结婚与否,重要的是,是否拥有真情。我们早已拥有了,难道你还会在乎那个形式吗?”
“可我担心有一天我会失去你。”
“你真是一个大孩子,一纸婚姻如果能拴住一颗心的话,这世界上就不会出现这样高的离婚率了。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韩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总觉得没有婚姻的爱情会落下终身遗憾的。”
“你想到哪儿去了,”她忍俊不禁地说,“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会结婚的,我会为你生儿育女,可现在不行,我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写出一部能传世之作来,让整个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
“可是爱情和事业并不矛盾啊。”他不以为然。
“可是婚姻并不等于爱情。我们已经拥有了爱情,我们还要拥有事业。”她说着将脸贴到他的嘴唇上。
他机械地亲吻了一下,算是作了应答。
南妮仔细回想这两年来她和韩强共同走过的相恋之路。蓦然感悟到,问题可能就出在婚姻的问题上。
“你这个韩强呀,太让人琢磨不透了,我们之间结婚和不结婚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她迷惑不解地想。
于是,她决定妥协了。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等待他回来,偏偏他又打回电话,说是要陪深圳工商银行的客人。
她忍了又忍,才没在电话里冲他发火。只是让他宴会后早点回来。她有话要对他说。
这天晚上,她换上了一身银白色的丝绸睡衣,睡衣的领口很宽松,袒露出一片白皙的脖颈和酥胸。这是韩强去年随团去法国考察,在超级市场给她买回来的。当时曾让她兴奋不已。她倚在客厅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按动着遥控器,搜寻着还能值得一看的电视节目。
眼下几家电视台正在热播着一部连续剧《桔子红了》。据说,是根据一位台湾作家的小说改编的。导演是以唯美主义色调见长的大陆女导演李少红。片子以江南桔乡为背景,演绎了一段凄楚、悲凉的爱情故事。
剧情以三个女人围绕在老爷和少爷之间的恩恩怨怨,诉说了一个遥远的爱情童话。尤其是那个周迅扮演的三太太又可爱又可怜,还真抓住了不少观众的心。不过,南妮只看了几分钟便换台了,她觉得剧情太虚假,只会骗取某些观众廉价的眼泪。
她又搜寻了好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可以静下心来观赏的电视节目。古装戏的打打杀杀,现代戏的缠缠绵绵,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大同小异早已倒了她的胃口。综艺节目又大都办得千篇一律,缺乏特色,只是靠主持人漂亮的脸蛋招揽观众。如此这般,还能提高收视率,简直是笑话。
于是,她索性将电视机关掉,随手抓起一本《女人时尚》杂志翻了起来。这是一本在都市白领女性很流行的期刊。她虽然没有订阅,但偶尔也会在街上买回来一本,闲暇时,随手翻翻而已。
这本杂志的印刷质量和装璜都是一流的,内容也不错,美中不足是各类广告多了一些,尤其是又多又杂的征婚类广告。对此,她一向是不屑一顾的。那是嫁不出去的女人,娶不到老婆的男人关注的事情,永远也不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的。
她翻了几页,给一篇《小议婚姻理论》的随笔吸引住了。文章罗列了许多不同专家的理论。其中“道理派”认为,因夫妻不和而离婚不一定能寻找到幸福,但至少找到一条通往幸福之路;“缺憾派”则认为,失去的都是宝贵的,谁都不能保证未来的伴侣在任何地方都胜过原来的恋人,即使新的伴侣有一点点缺憾,都将是痛苦的源泉。由此而得出如下结论:男女在一起可以生出三样东西;第一是爱情,第二是孩子,第三是烦恼。爱情只有一个,孩子可以生出几个,烦恼可能有无数个。谁弄明白了这个道理,婚姻形式的任何理论都可能只是一纸空文。
她看到这里不禁一笑,心说,这一理论套用在同居关系上是否适用呢?既然是同居,孩子是万万不可有的,可烦恼有无数个却是不争的事实。看起来,结婚比同居更多了几分责任,还是件挺可怕的事情呢。
南妮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韩强回来了,脸喝得红朴朴的。南妮迎上前去接过他脱下来的西服,又给他放好了洗澡水,回过身来,见他一脸倦容地倚在沙发上,禁不住关切地问:“
怎么,不舒服?”
韩强淡漠地摇摇头,毫无表情地说:“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
“先洗个澡吧,水已经给你放好了。”她心里掠过一丝不快,但还是耐着性子说。
他没有言语,站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南妮的心里一阵发冷。两年前,他们经常是一同洗浴的,而且是他抱着她走进去。这种感觉早已荡然无存了,在她身上,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激情。
南妮郁郁寡欢地走回卧室,一头栽在床上想着心事。她在想着还要不要再和他说结婚的事。她不禁又想起紫湘送她的格言:“当女人走投无路时,她会同一个男人结婚。”
如今,卧室依旧,但感觉却大不相同了。她想到此,眼里已不觉噙满了泪花。
虚掩的门给推开了,韩强穿着睡衣走了进来。他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凝视着她好一会儿,然后俯下身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南妮不禁抽搐一下,两滴泪珠便从眼角滚落下来。
“你怎么哭了?”他深感意外,神情有些不安。
她勉强地笑了笑,说:“我也说不清为了什么,就是想哭。”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伤心了。”
他颇为小心地说:“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受冷落了,可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落泪和你没关系。小时候,我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哭鼻子。”
“原来你还是林黛玉啊,我怎么先前就没看出来呢?”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说。
她转而破涕为笑地说:“你就会拿话哄人,可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韩强的脸上有些发烧,自觉有些对不住南妮,但仍然表白说:“这段日子我对你的关心是少了些,可你也要体谅我的苦衷,官身不由己,哪像你们当作家的这样自在。”
“我指得不是这些,”她的脸红了,“我需要的是那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韩强身上不觉一阵燥热。他一把将她从床上拦腰抱起,开始去脱她的睡衣。她紧闭双眼,顺从地听任着他的摆布。
他只是在她光滑的身子上不停地摩挲着。似乎在寻找先前的那种感觉。
“强,我们结婚吧,”她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声音柔柔的说。
他听了这句话,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浑身战栗了一下,动作也停了下来。他仿佛不认识了似的注视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会提这个问题,这对我实在是太突然了。”
她心里直发冷,便转过身去生闷气。
韩强见状,又凑了过来,好言哄她。
今晚,韩强是和刘莎莎在一起的。两人喝了不少长城干红葡萄酒。不知为什么,喝着喝着,莎莎便落泪了,坦言对不住南妮。
她其实是通过南妮才认识韩强的。她也弄不清为什么会爱上了韩强。恋情就是这般奇怪,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一什人,想甩都甩不掉。
“你说,我是不是坏女人?”她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不关你的事,我真正喜欢的是你。”他一把攥住她的手,动情地说:“再说,我又没有结婚,我有重新选择爱情的权利。”
“可你们都好那么长时间了,又住在了一起,我总感到有‘第三者’的感觉。再说南妮对我又那样好,搞得我都不敢和她打照面了,这日后的关系可乍处啊。”
“莎莎,这件事由我来处理,找个适当的机会,我就把这张窗户纸捅破了。”
“可你一边和我好,又一边和她同居,这是不道德的。”
“我们已经有好长时间不那个了。她经常跟我生闷气,真让我受不了。”
她叹了口气,说:“唉,我为什么会爱上了你。爱情可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我现在就已背上了精神的十字架了,也许一生都不得安宁的。”
她泪眼涟涟,十分伤感。
韩强这些日子也是在焦躁不安中度过的。他先前只是和莎莎一般的接触,谁想,时间一长竟产生了割舍不去的感情。他现在已深深地爱上了莎莎,居然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他也曾试图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一连几天,不给她打电话,也不见面,可这种煎熬是撕心裂肺的,搞得他整日里精神恍惚。私下里,他也骂过自己是“花心”的无耻小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找莎莎。他明白他是深深陷入了爱的泥潭,已无法自拔了。
他内心深处也知道对不住南妮,有种深深的愧疚感,可事已至此,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南妮,后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买了台联想笔记本电脑,最新型的,CPU是奔4的,就放在我办公室里,今晚有应酬,我就没带来。”
“谢谢你还能想到我的生日,可我并不稀罕。”她神情木然地说,还在为刚才的事生着气。
“南妮,最近我们为什么总是吵架,闹得谁都不愉快,我可真有点受不了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都怪我吗?你一个大男人尽到自己责任了吗?”她气不打一处来地说,“这两年,我为这个没有法律保护的家付出了全部,可你呢,你都给了我什么?你先前的殷勤和甜言蜜语都跑到哪里去了!”
“好了,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如果说你觉得我对不住你,我们可以分开嘛。”
“好了,原来你早就存心不良,告诉我,你是不是又有别的女人了。”南妮勃然大怒,厉声质问道。
韩强心里一惊,辩解到:“请你不要用写小说的思维编故事好不好。你再这样下去,非把我逼走不可。”
“韩强,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个样子,你太让我寒心了。”她心灰意冷地说,“我当初怎么偏偏爱上了你。”
“也许我们相识就是一种错误,”他也不甘示弱地说,“好离好散,对谁都是一种解脱。”
“你真无耻!”南妮气急败坏地跳下床,抱起行李去了客厅,泪水禁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南妮的生日就是在这样一种郁闷的气氛中度过的。没有鲜花,没有祝福,只有一台手提电脑冰冷地放在写字台上。
那天晚上,韩强没有回来,只是留下一张纸条,说是去厦门出差了。
南妮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台手提电脑发呆,眼角涌出两滴泪珠。她真想把这台电脑砸了,尽管她早就盼望着有一台手提电脑。
忽而,她又笑了,是那种凄楚苦涩的笑。
她想到了一位女作家的话:爱是不能忘记的。可此时,她却想说:一只梦鸟既然从自己的天空飞走了,那么,忘却也不失为一种美丽。
过后,南妮才知道韩强说是出差,其实是和刘莎莎去南方旅游了。
他从南方回来,便将她约到了蓝梦咖啡厅,宣布了他的决定。
南妮坐在梳妆镜前理着湿漉漉的头发。此时她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坐姿,抑郁的神情反而增添了几分冷峻的美。吸顶灯照着她靠里边的那一半脸,将另一半脸的线条轮廓分明地勾勒出来,如同一幅刚刚出浴的仕女图。
她自我欣赏着自己的容颜,苦涩地想,“‘自古红颜多薄命’,莫非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再次的失恋,让她处于极度的烦恼之中,她好像对爱情彻底绝望了,甚至不再相信男人。
这时,床头柜上的电话机骤响,她心烦意乱地抄起电话,冷冷地说:“谁呀,这么晚还来电话。”
对方显然有些意外,迟疑片刻才说:“对不起,打扰了。南妮姐,我是海风出版社的汪国立呀。“
南妮一愣,恍然想起那个彬彬有礼的小伙子。他是出版社的文学编辑,曾经编过她的两部长篇小说。小伙子留给她的印象颇佳,他们还在一起吃过饭。
“哎呀,真不好意思,国立,我没想到是你打的电话。”
“没关系的。这几天我一直想飞过来拜访您,但有点小事耽搁了。我们张总今天还跟我发了火,让我务必在明天赶到您这儿。我怕您不在家,才打的电话。”
“什么事,值得你还亲自跑过来,电话里说说就行了呗。”
“南妮姐,我们出版社策划出版一套大众浪漫小说丛书,版税初步定在10%,不过还可以商量。”
南妮急了,连忙说:“我已经不准备再写爱情小说了。我看你就用不着来了。”
小任也急了,恳切地说:“我可是诚心诚意地请您出山呀,您可千万不能拒绝,您就再帮我一把吧。机票我都买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出版合同飞过来,拜托了。”
南妮再三推辞,可小汪执意飞过来,弄得她毫无办法。她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心想:让爱情小说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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