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的皮鞋在他就要去县里开校长会的前一天断了底,算来只穿了不到十天。
九十多块钱轻轻松松断送了不说,还误了开会时撑面子的大事,吴成气得七窍生烟,把刘国璋叫去好一顿埋怨,说他一定是在小摊上买的Y货。吴国璋赌咒发誓,说是在城里最大的百货商店买的:“不是有发票在你手上么?”吴成说:“发票还不是有假的!”好象刘国璋从中作了手脚的口气。刘国璋有口难辩,只好说下次进城负责拿去修。但又明白保修期只有三个月,等到他再一次进城时,恐怕早就过期了。
不过说着好听而已。吴成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摇头。刘国璋也想争饿气赔他,无奈囊中羞涩,哪里敢逞这个英雄——吴成到底是校长,倒没有提出让他赔的话。
更糟的是给李一中老婆带的女式时装,半个多月一件都没卖掉。李一中老婆不比吴成,她公开叫住刘国璋,哭哭啼啼要他自己去卖掉那些衣服。小本生意人家,男人又关不起工资,如果这次的衣服做亏了,一家人的生活就成问题了:“这可怎么办呀!我家还有两个没成人的娃儿呀!你行行好呀!”李一中站在一边,也不劝。
本来买的时候觉得很不错的衣服,偏偏没有卖运——真是没兴一起来。刘国璋经不起妇人的扭,只好答应帮她卖。
于是刘国璋来到镇上,坐在李一中老婆的服装摊后卖衣服。他记得城里一些小店家卖衣服时喜欢吆喝,他也就试了一试。无奈小镇人烟稀少,喊了一阵,喊拢一小群人,但他们也只是好奇地围着,看把戏一样,并不买。有认得他是中学的老师的,不免又指指戳戳交头接耳怪模怪样,让他感到难堪。卖了几日,依旧卖不动,烦恼苦闷之极。
李一中老婆的服装摊斜对面,也是一家服装摊。摊主是个胖胖的脸色红润的姑娘,几天来,她一直悄悄观察着刘国璋。这一天李一中老婆不在,胖姑娘踅过来,和刘国璋搭起了话。姑娘说,她叫黄丽,曾是中学的学生。听说他是中学里的老师,怎么也卖起了衣服,还是帮别人卖?是不是他和李一中特别好?刘国璋就说了他帮李一中老婆从城里带衣服,带回却不好卖,李一中老婆强要他卖的事。黄丽听了甚是不平。嘴往下一撇,说:“难怪!这个婆娘最小气了,你帮她的忙,帮对了是白帮,帮错了就该‘汤水’。我们同她都合不来的。”还劝刘国璋根本不用理她,她不能把他怎样的。刘国璋说这件事他应该负些责任,再说,反正一天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守守摊子也没关糸。黄丽说:“你倒是个好脾气!”
于是黄丽就拿了一件时装,前前后后仔细看了看,说其实衣服是不错的,也许这里的人只是不喜欢下摆的流苏。把流苏剪了,再镶一道颜色谐调的边,可能就好卖了。
一句话提醒刘国璋,立即就要拿一件去裁缝铺里加工。黄丽说不必拿到裁缝铺去,晚上她拿回家去帮他弄。她家里有缝纫机,她也会裁缝手艺。
第二天,黄丽拿来加工好的两件衣服挂在自己的摊子上,衣服很快就被人买走了,且价格比李一中老婆定的要还要高出五块钱。她把钱如数交给刘国璋。刘国璋以为出现了奇迹,感激不尽,哪里肯要她多的钱?口里直说就是能卖原价也是非常感谢她的了,要去多的他成什么人了呢?多的就算是给她的加工费。黄丽就不再坚持,只说剩下的她全部拿回去加工。刘国璋听了这话,更是喜从天降,哪里还晓得客气,把头如鸡啄米一般乱点了一通。
天擦黑时,收了摊子。刘国璋要和黄丽一起到她家里加工衣服,黄丽答应了。
黄丽的家就在镇上,家里除她以外,还有母亲和哥哥。哥哥已结婚,和嫂子住在外面,家里只有母亲。她母亲见女儿引来一个带眼镜的陌生人,有些吃惊,把刘国璋好一阵端详。黄丽说:“这是中学的刘老师,我帮他加工衣服。”老妇人说:“老师加工这么多衣服干什么?”黄丽说:“妈,你别管那么多。我们饿了,要先消夜。”
刘国璋说他不饿,让黄丽母女俩自吃。黄丽看着刘国璋,很认真地说:“刘老师你客气就不好了,你是不是瞧不起人?”刘国璋赶快说:“我哪里是瞧不起人!好,我吃。只是太打扰你们。”老妇人摆出饭菜,两荤二素,加一个鸡蛋蕃茄汤。热气腾腾又香气扑鼻。刘国璋忍不住悄悄咽一口口水。
黄丽又去拿出酒来,用一个杯子斟了,送到刘国璋面前,说:“刘老师,先喝一点酒!”刘国璋许久没尝过酒的滋味了,见了面前的酒杯,鼻翼早已禁不住扇动了几下。但他还是硬挺着说了一句:“我一个人喝?”黄丽看她母亲一眼,爽脆地说:“好,我陪你喝——可我是不会喝酒的!”刘国璋说:“笑话!女的喝起酒来个个胜过男的。”黄丽笑了笑,又拿出一个杯子,给自己斟了,举起来与刘国璋碰杯。
吃饭时,黄丽慢悠悠和刘国璋说些生意经。刘国璋却有些口齿含糊,因为他的嘴里填满了菜肴。老妇人不时偷瞄刘国璋,好象他的模样特别值得研究。
放下饭碗,刘国璋闭着眼睛打一个嗝儿。酒香肉香从喉咙里直溢上来,令他十分满意。然后他接过黄丽递来的热毛巾,擦一擦油嘴,醺醺然跟黄丽进了里屋。原来是黄丽的卧室。进门就有一股浓重的香水味扑鼻而来,令刘国璋醺醺然之外又有些飘飘然。就是郭玉兰的寝室,也不曾让他产生过这种感觉。一面的墙壁上,从各种不同的角度贴着若干港台影星歌星的画片。星们在上面一齐看着刘国璋微笑。看看床帐和其它小摆设,也甚是光洁可爱。一架缝纫机,摆在靠床很近的地方。边上一只落地台灯,从粉红的灯罩里打出一弧温和的光来。
黄丽叫刘国璋在床上坐了,自己麻利地调好缝纫机,拿一件衣服就开始加工。
刘国璋说他可以帮着铰流苏。黄丽就侧过身来,手把手地教他铰。灯光把黄丽的身影罩了一些在刘国璋脸上,看上去不阴不阳的。刘国璋的鼻子几乎触到黄丽的胸脯了,温热的杂着香水气的十分耐闻的汗味直往他鼻子里溜,这使刘国璋心里产生了一点儿不大好的意识,在这些意识就要膨胀起来时,黄丽便说他已经能铰了。一边称赞他不愧是当老师的,一教就会,然后就转过身去。刘国璋只得回过神来铰流苏。
于是刘国璋负责铰流苏,黄丽找出一些布条来,在缝纫机上镶边。
让刘国璋惊讶的是,衣服改做好了,黄丽还在领下缀一个“中外合资青春服装公司”的商标。她有一大盒这样的商标。她说,昨天的两件就是缀了这种商标的。
他们一边干活一边说话,黄丽不时发出一阵阵响亮的笑声。
黄丽几乎问了刘国璋的一切,问得很天真很直截了当,比如,“你多大啦?你是从什么地方分来的?老家还有什么人?你是觉得读书累还是教书累?你在学校耍女朋友了吗?你一月拿多少工资?校长待你好吗?你在这里习惯吗?冬天冷不冷?
想不想家?”诸如此类,刨根问底的。刘国璋虽然不习惯她的这种问话方式,但还是没多少保留地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因为他觉得她那么明显地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心里很是感动。
她也说自己的事。说她家的人,她家的房子,她家的生意。还说她其实是并不很想做生意的,她是很想读书的——读了书的人斯文,书读得越多越斯文——只是读不上去。但她家的亲戚,有读书读出了头的。她的一个堂兄,就是个大学毕业生,在新疆石油队里当工程师。她的一个隔房的舅舅,是个中专生,在县农机厂当技术员。每次她到县城进衣服,都要去他那里耍。听说厂里就要提他当车间主任了。
慢慢地,夜已很深了。加工好的衣服垒成一大堆,地上满是铰下的流苏,象是铺了一层金色地毯。
忽然觉得夜很静。原来他们已有好一阵不说话了,屋里只有缝纫机轻快悦耳的响声。外面黄丽的母亲也早消失了声响。正是天气有些热的时候,刘国璋在黄丽后面,铰一阵流苏之后,就看一阵黄丽来调剂精神。他透过黄丽的碎花短袖衬衫,看里面乳罩的扣带。那扣带紧绷绷的,扣子斜着,象是要被拉掉的样子,不免为她担心。又发现黄丽淡淡的腋毛在工作中时而被胳膊夹住,时而又露出来,很有节奏,就忍不住去数那腋毛露出的次数。有时眼光又滑向下面,观赏黄丽那条浅色的丝裙。
丝裙罩住她丰满圆滑的臀,汗水将里面的三角小内裤清晰地贴印在裙上。这样看的时候,又想起郭玉兰,竟想不起郭玉兰的内裤是不是这样露脸地贴在裙上的。
刘国璋从侧面递给黄丽铰掉流苏的衣服,看见她胖胖的脸蛋红得象一只熟透的苹果。她的嘴唇略略鼓起,十分地鲜润。上唇一层细细的小茸毛,更使她显得憨态可掬。
黄丽伸手接衣服时,被刘国璋碰着了,两人的手便有意无意地胶住一会儿。
后来,黄丽做着做着,有时会忽然回过头来,不胜娇羞地瞄刘国璋一眼。瞄得刘国璋的心很响地往上一跳。她曾起身上屋后的茅厕,大约离得太近,夜又安宁,澌澌的声音直传进刘国璋的耳里。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他们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他们有时也说话,不过声音是放得很低了。
然后就是每晚照例的停电的那一刻。两人一下落入黑暗中。缝纫机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一时都消失了,仿佛时间就在那一刻突然停住。黑暗既是空间又是时间,黑暗就是一切。黑暗有时让人恐慌,有时却给人勇气。在黑暗中,刘国璋的身体被一只勇敢的手抓住了。紧接着,一个柔软火热的身体滚进他的怀里。刘国璋的脑子也象是一下停了电,完全失去作用。只感到脚底一股奇异的力量升上来,他就抱住那个身体,顺势一拖,就拖到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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