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船的舱面,冷剑周晃已和夜游神交上手,双剑各展绝学抢攻。舱面不够宽阔,施展不升,只能凭真才实学硬拼硬架,谁的修为深厚谁使占便宜。
终于,夜游神被逼在舷角,完全落在下风。
“铮!”剑鸣震耳,夜游神的剑被架出偏门,冷剑周晃的剑尖取得中宫绝对优势,锋尖排空直入,点在夜游神的心坎上,冷笑问:“阁下,你愿意说了么?”
夜游神心胆俱寒,说:“你杀了我也是白费劲,这几年来,谁也不知他躲在何处享福去了。”
“你们是连襟,他是你的襟兄。”
“周兄,不要说是连襟,亲如父子,江湖人各顾各,你难以获知对方的行踪。”
“他的家小呢?”
“多年未通音讯,谁知道呢?”
冷剑转首向女郎用目光询问,女郎说:“他不说,废了他。”
夜游神大惊,惊怖地叫:“且慢下手,我说。”
“在下听着。”冷剑冷冷地说。
“前年,听说他在大洪山……”
“呸!咱们在大洪山扑了个空。”
“那……在下便不知道了。”夜游神绝望他说。
邻船的公孙和笑道:“诸位是不是问鬼见愁呼延百禄的下落?”
追魂使者高明一跃而渡,抱拳笑道:“咱们正要打听他的下落,尚请见告。在下高明,老弟台……”
“在下公孙和。”
“久仰久仰。老弟暗器霸道,多蒙相助,感激不尽,不知老弟……”
“在下听说过鬼见愁的下落。”
“谢谢指引。”
“去年岁抄,在下听说他曾在黄州府附近现身。”
“哦!时过境迁,目下不知老贼躲到何处去了。”
“总算也是一条线索,是么?”
“对,谢谢。”
“高兄曾听说过一指擎天与三眼阎罗其人么?”
“哦!听说过……”
“一指擎天是火眼狻猊的好友,也是鬼见愁的早年同道,遁隐黄州多年,他与一笔勾消且是生死知交呢。”
岸上的女郎欣然问:“公孙爷知道这些人的下落么?”
“哦知道,姑娘是……”
迫魂使者笑道:“她是在下一位故友之女,姓甘。”
“甘站娘问这些宇内凶魔,有何用意?”
“呵呵!老弟最好不要问……”
公孙和神色一正,冷冷地说:“在下不与那些邪魔的朋友套交情。”
义正词严,追魂使者为之动容,笑道:“老弟定然是初出道不久的人,因此不知往昔的江湖恩怨,咱们是邪魔们的死对头。”
“哦!甘姑娘气质超绝,风华绝代。高兄一代豪杰,器宇不凡。在下双目不盲,但竟小看诸位了,得罪得罪。”公孙和改容陪不是,把两人捧得直上三十三天。
“好说好说,老弟过奖了。”追魂使者客气地答。
公孙和义形于色地说:“上月在下接到敝友发自黄州的书信,说他看见三眼阎罗在黄州隐居。三眼阎罗与一指擎天相偕遁隐,只消去找三眼阎罗,还怕一指擎天飞上天去?还怕他不招出鬼见愁的下落。”
“哦!对,老弟……”
“至于火眼狻猊,目下正筹组九阴教,曾经致书九华谷,邀请人妖帅徒入伙,可惜在下套不出九尾狐的口风,不知他的秘密香坛设在何处。”
“咦!老弟知道九尾狐的行踪?仍在九华谷么?”追魂使者惊喜地问。
公孙和摇头道:“九华谷已是人去谷空。至于龙尾狐,目前在下曾在荆州见到她,她与九指头陀下武昌去了。咱们只消找出九尾狐,定可查出火眼狻猊的下落。”
“老弟……”
“没问题,在下愿助甘姑娘一臂之力,找出这些邪魔的下落来。
至于一笔勾消走了几天啦,去向也是武昌。”公孙和兴奋地说。
“哦!那老魔不是已失踪多年了么?”
“他又出来了,被一个后生小辈追得上天无路,早些天逃至二圣洲,供给乘风破浪一些消息,然后乘船仓惶逃掉了。”
甘姑娘接口问道:“公孙爷,那位后生小辈是何来路?”
公孙和摇头道:“不知道,听说……听说他是个初出道的无名小辈,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的意思……”
“只要是与那些凶残邪魔有过节的人,小女子皆希望与他联手。”甘姑娘不假思索地说。
“在下愿无条件助姑娘一臂之力。”
“小女子感激不尽。”
“姑娘如果有便,请乘坐在下的船,咱们明早便直放武昌,结伴同行,姑娘意下如何?”
追魂者笑问:“老弟一个人么?”
“是的,船尽可安顿诸位……”
“不必了。”追魂使者向第三艘轻舟一指,又道:“那就是在下的船,咱们早到片刻,在村中借宿,算定夜游神今晚将在此泊舟,果然等到他了。”
“哦!这……”
“明晨一同下航,在下列岳州之后,便可打发船只返航了。”
“也好,在岳州甘姑娘恐要停留三两口呢。”
公孙和心中大喜,他可以不必抛弃左婷了,笑道:“一言为定,明晨咱们同时启航,在岳州再与诸位同船下放,与诸位亲近请益。哦!这两位仁兄怎办?”
追魂使者沉吟片刻,说:“放了他们,冤有头债有主……”
“这怎么可以?”公孙和叫,摇头又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要让他们走漏消息,麻烦大了。诸位如果不便,交给在下处理好了。”
“这……”
“在下将了无痕迹地替他们办理善后。”
甘姑娘摇头道:“算了,反正他们已经逃掉了一个。高叔放掉他们,牵连太广对咱们不利。”
受伤的中年人在生死关头,怎肯错过活命的机会?赶忙说:“在下与夜游神井兄,只是结伴同行的朋友而已,冤有头债有主^^”
“住口!”公孙和沉叱。
中年人深深吸入一口气,咬牙道:“你如果不是出其不意用暗器乘人之危,在下并不怕你。”
“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算了,在下的右肩受伤,你那淬毒的透骨钉在下栽了,日后咱们山不转路转……”
公孙和一掌劈出,却被追魂使者挡住了,笑道:“公孙老弟,放他一马算了。”又转向中年人冷笑道:“阁下,这笔账记在高某账上好了,快滚!”
公孙和眼中涌起杀机,冷笑道:“朋友,咱们后会有期。”
中年人下船,扭头道:“一言为定,不见不散。”说完,回到自己的轻舟,与释回的夜游神说:“井允,咱们到村中借宿,今晚在船上风险太大,谁知道他们是否真肯放手?万一他们心血来潮,咱们全完了。”
夜游神一头钻入舱中,说:“不行,咱们叫船夫开船,早走早好。”
“对,开船。”
岸上,甘姑娘一群人已经进村去了。
船夫开始解缆,夜游神两人躲在舱内。夜色苍茫,舱内点起了烛。
船尚未离开码头,舱门响起叩击声。
“谁呀?”夜游神问。
“小的船夫李大。”
“有事么?”
“即将开船,请并爷示下。”
夜游神拉开舱门,一阵冷风及体,心坎一震,浑身发软,狂叫道:“你……你…”
“砰!”人摔倒在舱中。
“啊……”里面的同伴也厉叫,人向侧倒,打翻了烛台,舱中一暗。
门外站着一名水夫,身旁是公孙和,一把将水夫拖入,沉声道:“你听清了,今晚的事,不许你们任何人透露半个字,不然在下必定毁你们的船行,谁也休想活命。”
水夫已脸无人色,颤抖着说:“小……小的会……会约……约束他们,决……决不让他们吐……吐露半……半个字。”
“你们如果吐露,即使在下不杀你们,你们也得打人命官司。”
“是……是的,小的……”
公孙和拔回暗器,出船而去。
回到船上,他召来了翻江鲤,神色冷厉地说:“派两个人在水中,跟上那条船。记住:
不许有半个活口,要做得干净利落。”
“是,保证干净利落。”翻江鲤拍胸膛说。
“最好你自己去走一趟。””
“好,小的这就跟上去。”
两个人从船侧悄悄溜入水中。
船尾也滑下一个人,是印珮。
夜游神的船已驶出百步外,帆刚刚升上。
翻江鲤与一名同伴加快前泳,一面游一面说:“赶快些,驶出河湾咱们便追不上了。”
听不到回音,扭头一看,脑门便挨了一击,无声无息向下沉。
印珮解决了两个水贼,悄然回船。
先前派至村中治酒菜的两名水夫,将酒菜送入舱内,公孙和极感不耐地问:“怎么,翻江鲤还没回来?”
“没有。”一名水夫据实答。
“他们怎么啦?”
“小的不知道。”
“去去,你就是不知道。翻江鲤回来以后,叫他在舱门上叩四下便可,叫他不必进来禀告。”
“是的。”
“你们出去,没经招呼。不许任何人进来。”
掩上舱门,他将酒菜撤至内间,叫道:“起来,陪太爷喝酒取乐。”
左婷用装裹住全身,咬牙切齿地说:“畜生!你……你太过份了,快还我的衣裙来,你这……”
“哈哈哈…··要衣裙?你不穿衣裙更美更动人,穿了衣裙反而……”
“畜生!你这猪狗不如的……”
公孙和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拖出,剥掉她掩体的薄衾。狞笑道:“你少给我发横,太爷就喜欢这样……”
“救命……”左婷尖叫。
“啪”一声响,公孙和给了她一耳光,怒声道:“你叫吧,叫得太爷火起,把船夫全叫进来看你裸体陪酒,看你与太爷颠鸾倒凤……”
“畜生!你……”
公孙和大怒,仰手便抓向她的玉乳……
内间门未掩,人影似幽灵般出现。
是印珮,悄然抓起一盘菜,叫随:“令狐楚!”
公孙和大惊,放掉左婷猛地转身。
公孙和就是追魂浪子令狐楚,绰号与造魂使者高明只差两个字;一个是浪子,一个称使者。
令狐楚闻声知警,倏然回身应变,却慢了一步,“噗”一声响,一盆菜盖在脸上,菜肴汤汁盖了一头一脸,大吃苦头。
淫贼相当机警,左手疾指,以攻击自卫,阻止对方进一步袭击。
“得得得”三声脆响,三枚伴毒透骨钉穿透舱壁,飞落水中去了。
接着,人向侧滚,右手拭抹脸上的菜汁,左手再抬,打出了一把牛毛毒针,用的是满天花雨手法,向朦胧的人影射去。
仍然劳而无功,印珮发活了:“你这淫贼太过份了,幸好在下没将你看成朋友。”
“哦!是你?”
“是我,我没死,你感到奇怪么?哦!你何时改名换姓,叫起公孙和来了?”
令狐楚心中一定,笑道:“是我自告奋勇替乘风破浪消灾的。”
“你倒很够朋友。”
“笑话,在下本来就够朋友。一笔勾消到二圣洲通风报信,在下就反对乘风破浪时你不利,因此……”
“因此你想混水摸鱼,准备暗中用毒药暗算我,是么?”
令狐楚的左手,悄悄向腰带移,一面叫冤道:“天地良心,你说话太不够意思,相反地,在下想找机会暗助你一臂之力呢,在荆门州时,你与雷少堡主恶斗受伤,在下与九尾狐尽全力找你相助
印珮苦笑道:“在下好像听出是你的声音,你不是替雷少堡主搜寻我的?”
“笑话!咱们是朋友……”
“你这种朋友,算了吧,再被你出卖一次,在下将死无葬身之地了……且慢,老兄,你再发暗器,在下可能要杀你,你不是在下的敌手。”
令狐楚的手僵住了,好笑道:“印兄,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疑心太重,不是待友之道。”
“对你这种一而再出卖朋友的人……”
“老天,你仍然不相信我?”
“我敢相信你么?”
“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九尾狐。”
“算了吧,在下与那淫妇总有一天好好算算账。姑且相信你在荆门州对在下那份心意,因此你虽然犯下这为世人所不齿的罪行,在下仍然放你一马。”
“印兄,咱们俩……”
“你是你,我是我。”
“咱们联手对付雷少堡主,大有可为。”
“哼!免了,一次经验,一次教训,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在下怕你的暗算。”
“你……”
“带了你的行囊,你给我滚!”
“什么?”
“你如果不滚,在下就不客气了。”
令狐楚不敢不遵,舱内地方太小,想逃也无处可逃,暗器又不可恃,形势不利,逞强不得,切齿道:“在下不会忘了你这恩将仇报的朋友。”
“你忘了把在下击倒,出卖给雷少堡主的事了?到底是谁恩将仇报?”
“好,在下认栽。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对,下次你最好小心了。”
令狐楚愤然抬掇行囊,佩上剑,然后伸手想抱已躲入衾内的左婷。
“你干什么?”印珮厉声问。
“这女人是我的,我要带走。”令狐楚理直气壮地说,毫不脸红。
印珮冷笑道:“你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认为在下会任你胡作非为么?”
“你……”
“你要带人走不难,但你必须毙了在下。”
“这女人是我花了不少心血弄来的……”
“你这人无耻已极,在下不屑与你废话。除非你能将在下毙了,不然休想将人带走。”
令狐楚心中大恨,愈想愈不甘心,猛地左手疾场,打出了一把透骨针。
岂知印珮早有提防,对方手动他已先动,醉里乾坤步一极之下,在钉两旁反切而入,扭腰出腿反击。
“噗!”一脚扫在令狐楚的胁肋下。
“砰!”令狐楚撞倒在舱壁下。
印珮快逾狂风,俯身又是一掌,劈在令狐楚的左锁骨上,右手同时叉住对方的咽喉,冷笑道:“你想死,在下成全你……”
“印兄,饶……饶命……”令狐楚嘎声叫,脸无人色。
印珮放手,顺手摘下对方的百宝囊,喝道:“滚!在我转念之前,你最好逃出视线外,逃得愈远愈好。”
令狐楚看到他眼中的杀机,怎敢再逞强?抓起包裹狼狈地奔出舱外,在外叫:“姓印的,咱们誓不两立,不杀你誓不为人。”
印珮抢出,大叫道:“好,在下且斩草除根……”
令狐楚发狂般奔上码头,奔向村庄,一面狂叫:“你答应放我一马的,你……你不能食言,求你不要追来……”
印珮不住摇头,颇感意外地说:“想不到这家伙如此怕死,无耻已极。”
他先解开赵奎与江百里,苦笑道:“两位受惊了。你们实力不足,不该前往二圣洲自投死路的。”
赵奎活动着手脚,惨然道:“没料到乘风破浪如此不讲道义,咱们是两世为人,老弟……”
“赵爷,乘风破浪一代枭雄,讲什么道义?你们未免太天真了。”
江百里咬牙切齿地说:“公孙和也未免太过份了,在下……”
“他不是公孙和。”印珮接口。
“什么?”
“公孙和是二圣洲的一名舵主而已,虎父犬儿,那小子没出息,武艺平常得很。”
“那……这人……”
“这人是大荒毒叟于寒的门人,叫追魂浪子令狐楚。乘风破浪身为盐枭帮主脑,他怎肯与你们决斗?”
“老天!他是大荒毒叟的门人?”江百里骇然叫。
“不错,大荒毒叟有三位门人,令狐楚排行第二。这人阴险诡诈,心狠手辣,好色无耻,日后你们得小心提防他报复。”
印珮说完,取出百宝囊中一瓶药散,又道:“快去救在姑娘,在下去招呼船夫。”
赵奎脸有难色,期期艾艾地说:“印老弟,还……还是有劳你走……走一趟吧,救人须救彻……”
“咦!你……”
“在下是姑娘的长辈,深……深恐不便。”
印珮摇摇头,说:“好吧,两位好好歇息。”
左婷躲在衾内,成了个泪人儿,闭上凤目任由印珮替她取针,悲不可抑地说:“印爷,不……不要救我,我……不想活了,我……我好命苦……”
印珮也一阵惨然,苦笑道:“废话!你并未受到凌辱,依然玉洁冰清,为何存此拙见?”
“印爷,我……我跳在大江里也洗不清……”
“我一直就潜藏在船上,什么事也瞒不了我。”
“印爷!……”
“姑娘,闯荡江湖,如为名节两字所束缚,前途委实可悲。你死了不要紧,亲痛仇快,岂不便宜了仇家?姑娘,不要胡思乱想,振作起来。人活着,只要问心无愧,便可活得心安。记住:人是为自己而活,不是活着为了别人;别人希望你死,你必须坚强地活下去。些少挫折,你必须勇敢地承受,不然,就乖乖地退出江湖去吧。”
“可是,我……父仇不报……”
“左姑娘,如果令等真是公平决斗而死,而对方也有人死亡,冤冤相报如何了局?你知道真正的公孙和,目下如何想法?”
左婷不哭了,颤声说:“印爷,谢谢你的开导。”
他取出毒针,给她服下两颗丹九,笑道:“不要谢我,人是应该互相帮助的。”
“印爷……”
“你助我盘缠,我助你脱险,咱们大家扯平,谁也不欠谁的,可好?”
“我没齿难忘……”
“呵呵!等到你老得掉了牙,成了个老太婆,恐怕你已记不起今晚的事了。快穿上衣裙,我去叫船伙计将食物送来。”
印珮一面说,一面将酒菜向外搬。
左婷深情地目送他出舱,深深地叹息。
外间的江百里接过酒菜摆好,低声问:“印老弟,船夫靠得住么?”
他呵呵笑,说:“已经死了三名主脑人物,他们不怕死?我答应不难为他们,要他们平安送咱们到武昌。但如果你们想回荆州,使得另觅船只了。”
赵奎苦笑道:“左姑娘不能回荆州了,乘风破浪那恶贼不会罢手的,早晚他要派人前往灭口,而我和江老弟又不能陪伴左姑娘一辈子。”
“哪……我们……”
“我打算送左姑娘至朋友处安顿。”
“很好,快给她找婆家,女孩子一旦嫁夫生子,便不想在江湖飘荡了。
“咱们能平安到达武昌么?”
“很难说,乘风破浪可能要赶尽杀绝,而在下的仇家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印珮一面说,一面出舱而去。
不久,船夫送来了饮食。
左姑娘已出舱,羞态可掬,目光一直不敢与印珮相对。
印珮心地光明,毫无杂念,赶走船夫说:“左姑娘如感不适,可在内间进食。在下一生除酒之外,别无所好,须与赵、江两位爷喝两杯解馋。”
左婷感激地瞥了他一眼,告退入内去了。
酒至半酣,码头上脚步声人耳,有人叫:“姓印的,你出来。”
印珮一怔,低声道:“好像是冷剑周晃,定然是令狐楚唆使他们出头找场面了。
他抓起一把剑,钻出舱外。
赵江两人也抓起兵刃,随后钻出。
左婷芳心一紧,也跟出舱外。
码头黑暗无光,可看到三个人影,依稀可分辨出是冷剑周晃、追魂使者高明,和姓甘的女郎。
冷剑哼了一声,点手叫:“姓印的,上来,咱们交你这位朋友。”
印珮本来心平气和,傍晚他已听到令狐楚与追魂使者打交道,猜出甘姑娘一群人,必定是火眼狻猊、一笔勾消、鬼见愁一群凶魔的死对头。
而他自己也正要找这群凶应算账,该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但冷剑冷傲的话立即勾起他的怒火。
自经过莫家庄的刺激后,他的性情在逐渐改变,伏下了争雄夺霸的念头,碰上有人触发潜在的意识,立即一发不可收拾。
同时,他也想试试对方的实力,看这些人是否具有与凶魔们一争短长的真才实学。
对方冷傲的态度语气,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飞跃登岸。豪笑道:“哈哈,你们是替那恶贼来卖命的?真是愚不可及,有眼无珠……”
冷剑周晃绰号叫冷剑,不问可知也是目无余子的人物。愈是自命不凡的人。愈看不顺眼更狂做对手,大喝一声,抢出劈面就是一耳光煽到。
印识左手连鞘长剑一拂,剑把的云头挑向对方的脉门。喝道:“慢来,说清楚再……”
冷剑心中一懔,火速收掌,飞脚猛挑他的下阴,快逾电光石火。
他更快,剑把一沉,点向对方的迎面骨,奇准奇急。
冷剑收腿斜跃,愤怒地拔剑逼进叫:“剑上见真章。”
他缓缓撤剑,冷笑道:“有何不可?你请。”
冷剑一声低叱,抢制机先进招,剑发“射星逸虹”,无畏地抢攻,走中宫深入。
人影一晃即已移位,一招走空,剑气已迫左胁,印珮的叱声震耳:“转身,老兄!”
“铮!”冷剑转身崩开袭胁的一剑,火星直冒,乘机切入,把发“灵蛇吐信”。
人影突然消失,剑虹直迫左胁,仍是印珮低喝:“这一剑够冷!”
冷剑飞退八尺,毛骨悚然,左胁凉凉地,有血沁出,骏然惊叫:“这小子身法有鬼!”
甘姑娘突然从中切入,挡在中间叫道:“周叔退,侄女挡他一挡。”
印珮胆气更壮,豪迈地说:“凭你们这点本事,也配找鬼见愁与火眼狻猊?真是寿星公上吊……”
这一叫,叫出麻烦来了。甘姑娘以为他是鬼见愁派来跟踪的人,凤目中涌起重重杀机。
人影似电,她扑上了。
同一瞬间,追魂使者奔出叫:“老夫有事找你……”
追魂使者先一刹那到达,印珮以为对方先下手为强,一剑点出叫:“你找错人了……”
甘姑娘的剑,突然长驱直入。
他一惊,成名人物追魂使者,怎么竟然倚多为胜?忙中撒剑招架。
糟了!甘姑娘用的是绝壁穿铜,无坚不摧的宝剑。
一声剑啸,他感到手上一轻。便知要糟,但已来不及了,只觉有胁一凉。半身如遭电殛。
临危自救,他扭身一晃,脱出剑尖斜挪八尺,身着一挫,摇摇欲倒。
“哎呀!”左婷尖叫,飞抢而出。
赵奎从中插入,扬剑低喝:“快抱上船。”
追魂使者怔在当地。
江百里山到了,冷笑道:“大名鼎鼎的追魂使者,以二打一,无耻。”
追魂使者呆如木鸡,喃喃地说:“我……我并未动手……”
“退!”赵奎叫。
左停抱起印珮,飞跃登船。
江百里断后,向船夫叫:“开船,快!”
冷剑周晃苦笑道:“甘姑娘,走吧。”
三人徐徐向村口走,追魂使者背着手,似在沉思。
甘姑娘突然说:“高叔,原谅我,我不知高叔也抢出……”
追魂使者听若未闻,沉思入神。
船夫们一阵忙乱,船迅速地向湾外驶去。
到了村口,追魂使者突然说:“我想起来了。”
“高叔,想起什么?”甘姑娘问。
“他的身法。”
“身法怎么啦?”
“象是酒狂醉里的乾坤步。对,这是酒狂的盖世绝学,也称九宫大挪移身法,他定是酒狂的弟子。至于他登岸的奇妙身法,却是九龙现云绝技,是九现云龙欧阳天的不传之秘,难道他也是九现云龙的门人?真是令人迷惑,不可能的,那两位高人,决不会同收一人为弟子。”追魂使者象是自语,也象是说给甘姑娘听的。
“哎呀!”甘姑娘惊叫。
“你怎么啦?”追魂使者定神问。
“天!如果他是九现云龙的弟子……”
“那又怎样?”
“海叔,六年前,家祖遭毒手……”
“哦!对,九现云龙也与九幽鬼判同归于尽……”
“高叔,九现云龙老前辈,随行有一位姓印的门人,他……他……”甘姑娘惶然叫,扭头飞奔。
追魂使者一惊,急叫道:“甘姑娘,你怎么啦?”
“侄女去问问他。”甘姑娘叫。
船已驶出江湾,只看到隐约的船影扬帆疾驶。
三人站在码头发怔。甘姑娘跳下自己的船,叫道:“船家,开船,开船,快开……
船……”
追魂使者跃上,苦笑道:“追不上了,算了吧。”
甘姑娘掩面尖叫道:“天哪!如果他是那可敬的九现云龙的门人,我……天!我不是成了恩将仇报的人么?我……”
追魂使者苦笑道:“姑娘,不要苦了自己,我们并不知道他是不是九现云龙的弟子呢。”
“海叔,是他,一定是他……”姑娘尖叫。
“不会的,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这样吧,回村舍问问公孙和便知其详了。”
“好,走。”
村舍中,大厅内灯光不明,众人正陪令狐楚纵论江湖形势,谈得津津有味。令狐楚话锋一转,向另一位阴阳怪气的中年人问:“胡前辈,甘姑娘此去有把握么?”
胡前辈冷冷一笑,毫无表情地说:“甘姑娘继承三家绝学,复有宝剑助威,连火眼狻猊也休想胜得了她。再有高兄一同前往,万无一失,你小看咱们么?”
“晚辈岂敢?”令狐楚讪讪他说。
脚步声急促,甘姑娘脸色苍白首先抢入,死盯着站起相迎的令狐楚。
令狐楚心中一虚,脸色变了。
“你说他姓印?”甘姑娘问。
令狐楚心中一宽,点头道:“是呀!在下不是说明了么?”
“他的大名是……”
“在下不知道,只知他是九尾狐的拼头,与一笔勾消回至二圣洲通风报信,不知怎地却出现在船上,船上有一位美女,在下被他们赶出来了。”
令狐楚信口雌黄胡扯。甘姑娘来去甚快,他断定姑娘必定不曾与印珮用言词打交道,因此有恃无恐。
他并不怕甘姑娘问罪,更不怕印佩分辨,因为船上确有一位受伤的美女左婷,印珮有理说不清,一个自命不凡的少女,最见不得这种事;而甘姑娘就是个自命不凡的少女,怎肯容许印珮分辩?
察颜观色,他已知甘姑娘并未盘问印珮。
甘姑娘仍不死心,追问道:“你知道他的师承门派出身么?”
令狐楚更是放心,摇头道:“不知道,只知他与汉中彭家寨交情不薄,曾与玉芙蓉同行,为了这件事,与西安雷家堡的雷少堡主争风吃醋结怨,其他皆不知其详。”
追魂使者接口道:“甘姑娘,算了,与一笔勾消狼狈为奸的好色之徒,怎会是九现云龙的弟子,是愚叔走了眼,看错啦!”
“高叔,侄女仍然难以释怀。”甘姑娘苦笑道。
“怎么回事?”令狐楚问。
甘姑娘摇头道:“他象是九现云龙的弟子,可惜……”
“他人呢?何不叫来问问?”令狐楚不放心地问。
“我刺了他一剑,他走了。”
令狐楚义形于色地说:“快去追他,九现云龙是武林极受尊崇的前辈高人,他的弟子该受人尊敬,咱们问他……”
“他的船已走了多时,追不上了。”追魂使者说,又向令狐楚道:“咱们来谈谈九尾狐的事,公孙老弟尚请详告。”
“在下知无不言。”令狐楚拍着胸膛说。
目下,他仍是公孙和的身份。
船向下急驶,夜已朦胧。
舱内,左婷含泪替印珮裹伤。胁下一剑伤及内腑,印珮已感到浑身发虚,已开始发烧,伤势沉重。
左婷细心地替他裹创,垂泪道:“赵叔,找们得替他找个郎中,他…·”
印珮虎目发赤,大叫道:“令狐楚那猪狗!我……我必定杀他……”
左婷抱住了他,惶然叫:“印爷求求你,求你安静下来,不然伤势崩裂,你会吃亏的……”
“不,我要去找他……”
“印爷,你需要……”
“你走开,我不需要人怜悯,找……”
左婷泣道:“印爷,求求你……”
“你……你谁?”他停止挣扎,朦胧地问。
左婷惊惶地叫:“赵叔,他……他要昏……昏迷了。”
“来,给他喝口水。”江百里说。
印珮已陷入昏迷境界,含糊地低叫:“容若!容,你……你不……不要折磨我,我……
确是爱你的,你……”
他的手,紧握住左婷的手。
左婷感到他的手热不可耐,吃惊地向赵奎说:“赵叔,他……他在说些什么?”
赵奎苦笑道:“好象是向他的知心人倾诉,可惜听不真切。”
“出许是向他的妻子说话呢,说得好温柔。”江百里叹息着说。
左婷脸上一红,惶然道:“赵叔,无论如何,我们得替他找个郎中。”
“恐怕已来不及了,目下……”
“不,我要救他,我宁可被乘风破浪追及,我宁可死一千次,但我一定要救他。”左婷疯狂似的尖叫,又抱着印珮叫:“印爷,你……你不能死,我愿……”
印珮已失去知觉,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赵奎断然地说:“咱们在最近的镇市靠岸,我去找船夫商量。”
船靠上马坊镇的码头,送走了客人,船立即掉头,连夜上航。
好不容易敲开一座镇口的大宅大门,出来一个老农打扮的人,高举着灯明,看到这三位抱了人,携带了不少行囊的男女,吃了一惊,感然惊问:“咦!诸位是怎么啦?半夜三更的……”
赵奎放下行囊,陪笑道:“大叔,打扰了,在下有同伴患了急病,想找地方歇脚安顿,但镇口栅门已关,只好打扰大叔。镇内可有客店?能请到金创郎中么?”
老农直摇头,说:“客官,这里只是江边一座小镇,哪来的客店?我们这里生病的人,只求菩萨保佑,抓把香灰做灵丹,要不就请端公撵鬼,从没听说找郎中治病的。”
“哎呀!船夫说你们马访是大镇,有几间客店,有惠民局有郎中……”
“哦!客官可以自己去看看,全镇只有三十四户人家,算得是大镇么?”
赵奎心中叫苦,上当了,心中大骂船夫该死,悔不该救人心切匆匆忙忙登岸,这可糟了。
“这附近有大镇么?”他仍满怀希冀地问。
“没有,要到大镇,必须到永兴场。”
“有多远?”
“走小路四五十里,再一二十里就可到县城。”
赵奎凉了半截,硬着头皮说:“大叔能否容在下暂宿一宵?自当重谢。”
“进来吧,西院有空房,我家人不少,只怕客官住不惯。”老农客气地说。
“谢谢。在下姓赵,请教大叔尊姓?”
“小老儿姓陈,快进来吧。”
宅院甚大,三栋五进,但只住了陈老人夫妻俩,据说儿女们都到县城谋生去了,丢下老夫妻俩守着这栋大宅享清福,看格局,便知是全镇的首富,宅在外镇,显得与众不同。
这一夜,印珮因高烧而昏厥两次。
赵奎与江百里久走江湖,对伤科颇有经验,但只限于跌打损伤的一些小毛病,碰上剑贯内腑的严重损伤,却毫无办法,只凭一些只能救急的金创药,无济于事。
三个人都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陈老人善意地建议,要他们到镇内的灵宫庙求神,请些香次来医治,但左婷却坚决地拒绝了。
整夜,姑娘不顾自己的伤势,替印珮用冷水敷额、擦身,备极辛劳,毫无怨尤。她不明白,何以自己竟然是没感到疲倦?
折腾了一夜,天终于亮了。
两人不能再移动,江百里天不亮就动身到县城访即中。小径弯弯曲曲,逐村绕走,因此,显得路途特别漫长。他展开脚程,奋力狂奔。
一个半时辰,终于赶到石首县城。
可是,郎中一听要走四五十里,坚决地拒绝前往诊治,任何条件皆不肯接受,甚至奉上一百两黄金,也为对方严词拒绝。
最后,郎中不得不说明拒绝的理由。原来马坊镇地处江滨,原是三不管地带,那儿的人迷信鬼巫,而经常有水贼出没。
听说那附近的荒野,有几处鬼怪横行,是洞庭湖水寇的旱窝,官兵剿除湖寇的消息传出,湖寇侵四散隐忧,一些头领人物,远走马坊镇旱窝子进风头。
那儿近大江,上下方便,中间隔了一座华容县,官兵决不会前来追寻搜捕,等风声过后再回湖盘据。如果在路上碰上强盗,黄金固然重要,命更重要得多,谁敢拿自己的老命来开玩笑?
江百里无奈,只好听郎中安排,带回一些药物和合丹九散赶回,一切只好听天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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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花印珮 第二十七章 殚精竭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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