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丽的车滑进自己的停车点时,雪梨刚开始清扫车场。只须一点儿运气,天气不坏,车场就能在11点钟店铺开门前清扫完毕。感谢上帝,商场跟雪梨服务公司签了合同,今早总不用操心这件事了。最近问题可真不少,凌晨才跟J·D一道对付防爆班来着,还有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安德森警官。J·D好不容易才使安德森相信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J·D把警官拽出汽车跟他私下谈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了些啥。说白了,她根本也不在乎,要紧的是这个安德森到底钻进汽车走了。劳丽明白半夜三更才被什么疯子袭击过一次,两天之后又有人朝她窗户扔炸弹,发生这些会使警官对她怎么想。可她讲的全是真话,她绝对不知道到底谁干的,为什么。
J·D自始至终跟她站在一起,听她回答金字塔般高的一堆愚蠢问题。皮特茜时不时掉眼泪,J·D终于说服劳丽叫个人来把心烦意乱的妹妹弄走。
皮特茜当然不愿意去跟蒂芬妮过夜,不过她到底明白了离开家的重要性。有人以为姐姐手里有他要的东西,在警官找到这个人之前,两姐妹都不安全。蒂芬妮的父亲是本城代理法官,仅这点就能减轻劳丽心头的负担。
可皮特茜并不高兴,"我还以为你们说的那些只是恶作剧!"
"肯定是恶作剧,不过我不想冒险。知不知道重新安置一个伶牙俐齿的17岁毛丫头有多么难么?"
"知道,所有17岁的孩子统统伶牙俐齿。"
蒂芬妮的爸爸答应好好关照皮特茜。太阳窥探地平线的时候劳丽才跟妹妹吻别。
J·D真能管闲事。劳丽已看过他简历,原来他在海军陆战队干过。真该继续待在那儿,至少被炸死的话是为国捐躯,而不是为一个女朋友。
商场挺暖和,散发着新鲜饼干和咖啡的香气。香味儿在招手,她没往办公室走,转身去饼干店。要傻瓜饼和巧克力饼时,里克眉毛耸了起来,却知趣地闭着嘴。
亨利和马格丽特坐在店外一张台子前。劳丽发现亨利穿了一套鲜艳的散步装,同样鲜艳的跑鞋。上星期她在打听过一双同样鞋子的价钱,差点儿没晕过去。她懒懒地琢磨亨利打哪儿弄来这笔钱,印象中他收入有限。老头买这双鞋肯定为讨好玛格丽特。劳丽有些窝火,虽说几周前才认识这女人,可一见她就有点起鸡皮疙瘩。她那双黑眼睛老盯着自己每一个动作,真怪。不会为亨利与自己的亲密关系妒火中烧吧?上帝呀,老头做我爷爷都够岁数的!全商场都知道亨利迷上了这个黑发美人。玛格丽特不是美国人,尽管她自称来自东海岸。劳丽明白纽约市内外是个民族大杂烩。也许玛格丽特父母来自意大利或亚洲,但她的口音并不带纽约腔,甚至也没有意大利或亚洲味儿。亨利对她神魂颠倒,劳丽可不想多管闲事。她比谁都更清楚——一个人什么背景不关别人的事。
玛格丽特优雅地喝着咖啡,一见劳丽过来就好像喝的东西变成了醋。跟平时一样,亨利招手要劳丽过来。一副傻样,老头宠爱她,好讨厌。
"听我说说剧院上演的新戏,"亨利盛情难却,为劳丽拉过一把椅子。
"好哇。"为了老头,劳丽尽量对玛格丽特友好些。"要不是亨利随时告诉我本地新闻,我还真不了解周围形势呐。连找个人陪陪我逛街都没本事。"
"说不定哪个新来的警卫会乐意奉陪。"
"你说J·D?"
"亨利告诉我你俩正热乎,"玛格丽特把椅子朝亨利挪挪。
"不,不见得。昨晚我们约会来着,可是糟透了。我想最好别再见他了。"
"哦,别灰心,"玛格丽特抓住劳丽的手,"应该再试试,谁说得准呢?"
亨利拍拍盖在劳丽手上的手,说:"听我说,玛格丽特,别给她鼓劲儿,这个韦斯塔小子没准儿配不上她。"
"可她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嘛,"玛格丽特怪坚决。
"好吧,玛格丽特,我保证再考虑考虑。"她没提只要说到她的名字,J·D说不定就会夜里都乐得大叫。
"劳丽,"里克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招招手,"嘉莉打电话来着,说有个警察在办公室等你。"他口气似乎想知道怎么回事。
"谢谢,"劳丽拿起大衣和钱包,"该去为圣诞老人的光临做好安排了。"
亨利似乎挺满意她的解释。天地良心,劳丽没撒谎,她是得做好一切宣传准备,不过,警察来这儿的原因不详得多。
"没出什么事儿吧?"劳丽走进办公室套房时,嘉莉小声问。
劳丽耸耸肩,拿起一叠粉红色的留言条朝自己屋子走去。
"警官先生,我猜你还有问题要问吧?"把大衣朝架子上一丢,她绕到办公桌后头,然后面对这个面目可憎的家伙。
"是有几个,您不介意的话,"警官往对面椅子里一坐。
"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没告诉您。很清楚,有人以为我手里有什么东西,相信我,我真希望自己知道是什么宝贝。"
"你肯定不知道?"
从他脸上看,他已怀疑她的清白,再跟他多费口舌,他也不会相信。真想骂他一句粗话,"跟你说过了我不知道。"
"说不定联邦调查局的小伙子能提供些情况,"安德森警官盯住她的脸告诉她已召来了调查局的几名特工人员。
"但愿如此。"劳丽动手整理桌上的文件,指望这家伙能明白这暗示,"还有事吗?"
"防爆班的头儿说那玩意儿不是普通自制的爆竹,把这东西装起来的家伙是里手。要是他想要它炸的话,这会儿说不定你妹妹正给你办后事哪。"
劳丽一听背上一阵刺痛。可她不肯让安德森得意洋洋,以为这能败坏她心情。
见她无话可说,警官终于走了,劳丽交待嘉莉接听所有电话。
她溜过与康韦办公室相连的门。怀疑自己的电话遭到窃听,但愿上帝保佑康韦的没有。坐过他的大转椅,她敲敲橡木书桌,觉得好别扭。整个办公室不但非常铺张,还因为他是左撇子,一切设备都挺落后。瞪着电话机,她知道自己的反感很正常。只要拿起话筒,按一下那个几乎遗忘的号码,她的生活就会重新投入五年前险些让她送命的动荡中去。睡眠不足,加上过去几小时的接连打击,头疼欲裂。微微颤抖的手伸了出去,按下号码。
铃响四遍,"请接447分机。"顿一下吸口气,"是劳丽·莫里森。"
再顿一下,再打个寒战,另一个声音。
"该付钱了。"
"听着,劳丽……"
"抱歉,我不想听花言巧语,"她斩钉截铁。
"最近刚对你做了评估,得分很高。"
她讨厌这些暗语及其隐秘的含义,他们干嘛不直话直说,她的安全已检查过了。
"上次评估得多少分我无所谓,今天我请求再做一次评估。我还想听听对下面这些人的意见。"
"你肯定有必要?"那男人厌倦的腔调无法让劳丽放心。"我要这些人的评估,越快越好。弗兰基·冈萨雷斯、嘉莉·巴斯陀、皮特茜·莫里森、威廉·莫里森,还有乔恩·德里·韦斯塔。"
"名单够长的。"
"这事得办好。但愿这次你能比咱们合伙那次干得更漂亮。"劳丽觉得没必要多说就挂上电话。真不想把家人和朋友的安全交给别人来管,但眼下她又没有其它关系能帮上忙。
J·D溜进后门。为保险起见,他呼唤一遍皮特茜和劳丽的名字,肯定家里没人他才敢进。她办公室又花两小时检查过了。他想起漏掉了一样东西——她的家。破窗户上贴的那只垃圾袋在风中作响,这房子远不像24小时前那个温暖快乐的家了。
照他的"间谍"方式,J·D有条有理地开始搜查。爬上顶楼,翻拣一堆这家人的陈年宝藏。从一间屋子溜到另一间屋子,慢慢搜,把整幢房子搜个遍。六小时内要把劳丽生活的角角落落全看清楚。指甲油、唇膏、连袜裤、女用卫生品,比J·D一辈子想看的还要多。翻检劳丽内衣抽屉时他呼吸都变快了。手中这些红的白的小花边使他阵阵冲动。想到从她个人愉悦的身体上剥下这些小玩意儿就心猿意马,忘掉了任务。紫色的丝质连衫裤,白色的吊袜带,害他冲出她房间时险些折断颈子——她干嘛不像皮特茜穿穿棉织品?
面粉、白糖统统筛过一遍,想找到秘密存折、密码本。录音磁带也听过了,想找到秘密情报。得想办法把这些磁带送到实验室进行更复杂的检验。
下到地下室,找找着冷藏柜的烤肉罐里是否塞满了钱。手都冻僵了,脏得要死,可到底值得。角落里,一块松动的煤渣砖后面,他发现了宝藏——一捆用红缎带扎紧的信件。好好看看,第一个示爱的字眼,每一个甜蜜的许诺。这下清楚了,封封信的署名者都是特种部队已确认为恐怖分子的男人。尽管双方年龄差异很大,可这男的答应与"亲爱的"白头赠老。取出一封塞进裤兜作证据,他重新打一个漂亮的结,把信扎好,放回原处。他长叹一声。五内俱焚,从没被人这样骗过。劳丽不但证明是他的大敌人,而且就连从来可靠的本能这一次也让他上了当,现在可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啦。为克利夫顿办完这个案子就远走高飞吧,除了上帝谁也甭想找到他。
车道上有卡车开进来的声音,他从沉思中猛醒,顺着通往后门的阶梯飞快跑出地下室,踩着碎木屑直奔胡同口,他的车停在两个街区外。等钻进汽车,脸都冻木了。
开过劳丽家门时,发现一辆修窗户的车停在车道上,劳丽肯定得到警方允许可以重安窗玻璃了。
朝商场开去时,J·D满腔怒火,至少还有本事对付这种情绪。
弗兰基和劳丽在仓库里。J·D往门框上一靠,目睹她费力地搬一只板条箱。看见他时,她正被弗兰基逗得哈哈大笑。弗兰基是她同谋?他知否这个他所倾心和保护的女人是国际杀手?要是他不小心被她的小秘密摔一跤,可怜的家伙会怎样?
一见他劳丽的笑就卡在喉咙里了,他这副样子好像要杀人,"嗨,你好!"
J·D朝弗兰基挥手打个招呼,漫不经心地走到劳丽面前,"看样子像真正男子汉干的活儿。"
"哦?"劳丽想笑笑。"知不知道上哪儿找呀?"
"机灵,够机灵,"他毫不费力地抱起箱子跟着劳丽走到屋子最远的角落。
"就搁这儿吧。"劳丽也不知道该把箱子搁哪儿,只想走远些,别让弗兰基听见。
J·D直起身,凝视劳丽的眼睛,还从未被任何女人的眼睛这般吸引。
"我想该为昨晚的事儿道个歉。"
"为什么?是你让人朝你家窗户扔的炸弹?"
话是开玩笑,听得出其中尖刻。劳丽畏缩了,"甭开玩笑,J·D。要是那该死的东西是真家伙,你可能已负伤或没命了。"劳丽打住,摇摇头,"太不可思议了,你要受了伤我可应付不了。"
J·D一听笑了,"没错儿,咱们都不想伤着,对吧?"
"对。我挺抱歉,为了一切。"
"别再想它了。不过我要告诉你,那个'不'字是我好久以来听到的最有趣的字。"他逼视着,挑战似地。
忽然乌云露出一线天,劳丽意识到他不是为炸弹生气,而是因为遭到她拒绝。这个自命不凡,自私自利的傻汉子。
"噢,我就是这样,没一刻闲得无聊,"她毫不掩饰地嘲弄。
J·D听出她恼羞成怒,知道她正盘算下一步怎么走。对他的进攻她必须小心对待,不能忘乎所以,不然一气之下很可能泄露天机。
他自己昨晚就忘乎所以,几乎坏了大事。给克利夫顿汇报时,他觉得自己活像个乳臭未干刚刚实习的新手。
"韦斯塔,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摆脱她自己嫌疑的么?清醒点儿,伙计!那个七拼八凑滴答响的玩意儿就是为这个目的放的。这东西的材料半个自由世界都能在拐角的五金店买到,唯一区别在于那种内行的门道,这门道虽不够咱们追踪,可够他们得奖了。"
J·D咕哝几句表示同意,可内心里还是不赞同,一点儿也不,就算发现了那些信件也不。
劳丽的绿眼珠怒火炯炯,他明白自己该闭嘴了。不过若能惹她更生气,说不定她就会失言露马脚,这战术以前用过,挺奏效。
"是呀,还不如你跟你那件漂亮衣裳让人上火呢!"他明知这话不该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手发痒真想拍他一耳光,打掉他那股傲气。
J·D凑近她的脸,"得了吧,宝贝儿,一晚上你都在我跟前扭来扭去,那衣裳够勾引人了,害我花半夜功夫琢磨你里头穿没穿裤子。知不知道这对男人意味着什么?"他哼一声又道,"你当然知道。对不对,宝贝儿?你就是那种专门勾引男人让人家没退路又脚底抹油转身就溜的小妖精,"他觉得自己真像头号下流坯,可又不得不气气她。"说什么男人压迫女人,大概你以为在为这么多年的压迫报仇吧?可惜,总有一天有个男人才不管什么规矩,"他一把抓住她肩膀,把她扭过来,得看看她的脸,让她冲口而出,"你这条母……"
劳丽反抗着,不愿让他看到眼泪正顺着面颊往下淌。他的谴责刀一般刺疼她的心,"住手!放开我!"
"见鬼!"对女人的眼泪他从来无动于衷,这不过是她们做交易的工具而已。弄哭过的女人多啦,可他总是大步走开,毫不悔恨。但不知怎么的,此刻他知道该为劳丽的眼泪负责任。不管她真哭假哭,他都怪罪自己。刚才她还怒火中烧,打算奋起反击,现在却肩膀一塌,认输了。
"对不起,J·D,我没想伤害你,"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可他觉得如雷贯耳。
"伤害我?"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晓得这类事情女人应当更开放,可是我要,不,我需要与众不同。昨晚我真的想跟你做爱,不然就不会听任事情这样发展——"拂开一缕遮住眼睛的秀发,她接着说,"我的确很小心,不让男人放肆。你也许不相信,可你一靠近,我心就乱了。"
"哦,见鬼,"J·D紧紧地抱住她,她把头靠在他胸上,"我知道你不是小妖精,没向你道歉你应当扭断我脖子。"他揉着她的头发,"我又气又累又扫兴,但我真不该拿你出气。"
劳丽抬头笑了,"难道不是因为我你才又气又累又扫兴么?"
"是的,不过我要你知道,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随时就会停下来。"
"话说得多甜。"
"还能怎么说,本人就是甜嘛。"熟悉的傲慢又回到他笑声里,他再一次完全忘记怀抱的是个头号嫌疑犯。再一次!
"那好,甜家伙,有件事跟你说。"劳丽强迫自己离开他怀抱。
"说吧。"
"第一,你要再用这种傲慢腔调跟我说话我就不饶你。要知道你可不是第一个自讨没趣的人。"
"遵命,小姐。"
"第二,你愿意随时停下来我很感激,"她又投入他怀抱,"不过,别让我走得太远。"
"太远?"
"我不想让你难受。"
J·D眉开眼笑要她别担心,他的唇爱抚着她的头发,她再次为自己的矮个子伤心。
"对不起。"
J·D和劳丽连忙分开,嘉莉来了,正站在门口,满面通红。
"哦,嘉莉!我,嗯……我们不过……"她无奈地耸耸肩,说不下去。
J·D朝她挤挤眼,"我一打算亲她,她就没词儿了。"
"闭嘴,"她的威胁苍白无力。
"你是跟我争辩呢还是帮嘉莉摆脱苦难?"
"我刚吃午饭回来,接听电话的服务台说皮特茜刚打电话来着,事情紧急。"嘉莉说着递给劳丽一张粉红色的留言条。
"大概又是巧克力饼干吃完了,"劳丽边说边朝后墙上挂着的电话走去。
认出条子上写的是隔壁邻居的电话号码,她眼睛一眯,粉红色的指甲一下一下点着这个号码,"唉,你这宝贝。"
听完妹妹头一句话,她就浑身一紧,抓紧话筒,目光闪闪。J·D发现她脖子都红了,呼吸急促,"就待在那儿别动,别回家,也别出门。没时间跟你争,照我说的办,我马上就来。"
"出了什么事?"J·D打断她乱糟糟的思绪。
"家给人砸了,我得马上回去。"
"那还站在这干吗?"他抓住她胳膊肘,推着她朝门口走。
"要报警吗?"嘉莉在后头叫。
"要!"J·D大步流星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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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缘 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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