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飞扬 第六章

  同行数日,本以为一场虚惊后可以安稳些,岂料两人一路上都有人追杀,先是武林正派的严天派,再是落鸿山庄,到最后还有无衣门,百毒教这些个邪门歪道,统统矛头指向羁冰月。
  张扬这些时日打杀也算是掌握了不少江湖阅历,这也才知那日行刺之人叫姜自言,是原武林盟主之子,这武林中半边天都与挚月教有仇。况那日姜自言追人不上,便心生一计,将挚月教主练功走火入魔,以至武功休滞的消息放出去,武林群雄闻言蜂起追杀,使得他二人走到哪里都不安稳。
  张扬几次笑对冰月道:「冰月,你这仇家还真呀!」好在后来这些杂碎都不似先前姜自言那般厉害,几次倒是有惊无险。
  再后来张扬也战到精疲力竭,为了行路安全,不得已给冰月换上女装。
  开始冰月死也不愿意,张扬也不强迫,又是几次打杀下来,有意挂了点彩,冰月看得好不揪心,拿著剑跑到张扬面前叫他干脆杀了他,一了百了。
  张扬笑嘻嘻的从包裹里掏出一套女装,「你穿了,我再带你去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咱们包准就没事了。」
  冰月不舍他再受伤,安安份份的把那衣服换了去。张扬趣味横生,说他这般还缺了三分像,又是买来胭脂水粉,迫他妆点,将一张多少还有些男儿气的脸孔,硬是弄得柔情万种,可谓是极尽捉弄。
  现下这一装扮,倒是成了小俩口了。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之处?」
  「哪里有比这里更安全的?」
  两人站在珠玉阁门前面面相觑,张扬见对方面露为难之色,怕他真闹了别扭,就此耗下去。干脆一手抓上他,抓著就大步往里走,心道只要进去了,难不成他还会跑出来。
  冰月只得不情不愿的被拖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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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这不是张公子吗?奴家可等死你了。」
  「你这死没良心的,把我们姐妹抛在这里一个多月了,一点音信也无。」
  「呦,怎么还带了个天仙美女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你这分明来惹姐妹们伤心的嘛。」
  故地重回,张扬顿感仙乐飘飘,迎来的一个个笑靥如花。
  羁冰月冷冷盯著他,心中不知怎么就醋意横生,不禁冷道:「你倒是满风流的。」
  张扬尴尬笑笑,一手拉住他往里边走,道:「我们可是来逃命的,羁大公子就将就点,莫要与我这等小人计较。」
  冰月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发作,闷不作声跟著他走。
  那知没走出几步,大厅一片恩客,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竟是从门里走进来的,十几双盯著冰月贼溜溜的转,几人已是蠢蠢欲动。
  张扬顿感失策,立刻将人往怀里一带,一手遮住他面颊,自己摆出一张罗刹脸。待行到一花盆处,还是放心不下,忙捉了两把土,往冰月脸上抹去。
  冰月一愣一愣的,两人各怀嫉妒,也不管对方做啥。
  楼上绣阁前的凭栏里坐著一位姑娘,旁的都是客人挑姑娘,她却是挑客人的。那姑娘一袭紫衣,纤细高挑,再看那面貌清丽脱俗,眉心一点灵气,饶是惹人赞赏,姑娘本是斜栏偎坐,底下的景色丝毫入不得眼里去,却见了张扬,忽地眼前一亮,赶紧叫身边丫环下楼拦话儿,就说鸣玉今晚没客。
  果然那边收到邀请,这边就上来了。
  鸣玉正欲迎上去,却见张公子身边还有一人。鸣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抖了抖衣襟,淡淡笑著走了过去。见了张扬就跟没看见一样,直绕到羁冰月身边,笑道:「这位姑娘真是生得有如天仙啊。」说著斜眼看看张扬,面带薄怒,「莫不是张大哥以前说的那个思念了六年的美人儿。」
  张扬见鸣玉这是旧帐新翻呢,那日里动情时不经意说溜了的话,鸣玉倒是一点一滴都记在心上了。干脆将错就错,大笑著一把搂过冰月,道:「这是内子。我们夫妻此来是有事相求鸣玉姑娘。」
  鸣玉一听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冷冷朝张扬道:「张公子如今倒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张扬洒然一笑,道:「就知妹子通情达理,舍不得与我发难。」说著回头拉过冰月,指著鸣玉大笑道:「这就是我前些日子对你说的那位红颜知已了。」
  鸣玉听张扬称她为知已,不禁些许高兴,却笑在脸上,凉在心里。
  三人坐下来随便聊聊,其实也只是张扬与鸣玉两人在聊,从开封家乡的雪景聊到这些时日两人都如何念叨著对方。
  冰月在一旁闷不作声,细听之下,方知二人是同乡眷侣,又看他俩郎才女貌眉目传情,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想方才他抓过自己对那鸣玉姑娘道,「这是内子」,虽知这是张扬权宜之计,心下却不免小小萌动一番。现下看他们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玩得甚欢,自己就这般被搁置一旁,心中不知是寂寞还是感伤。
  又见那鸣玉身姿柔软,犹若无骨,胸口随著银玲笑声一起一伏,轻薄的兰花锦缎不掩风情,惹得张扬两眼贼溜,眼神极不安稳。方知这才是男女之情,自己一介男儿,如何能与这鸣玉相提上下。思及此,心中越是惶恐不安,想任性的叫张扬陪他离开,却闻楼下不知哪位客人说了句,「姑娘貌美体贴,大爷自然是喜欢的。」
  冰月骇然一惊,霎时被自己一串想法惊得无地自容,方才那是在瞎想什么啊,如此这般心思,与女人有何二意。
  约莫聊了一个时辰,客人们都搂著姑娘进房了,张扬看看天色已晚,便也起身,拉著鸣玉就准备往房里走。方走了两步,忽地像想起什么,赶紧回头看一眼,就见羁冰月独自坐在桌前,两只眼睛死命的盯著他。
  鸣玉在一旁拿著手帕掩嘴翘笑:「诺?你把夫人给忘了。」
  张扬很不好意思的回去请「夫人」,孰知「夫人」就像在灶堂上的那尊佛,任凭他张扬三请四邀,口水吐尽,也不肯屈尊显灵一下。
  张扬没辄了,咬牙一跺脚,翻手就把人整个扛到肩上。
  冰月焉知在这人群混杂处他举动如此张扬,吓得半声气都不敢吭,被扛著走出数步,远远看到身后站著的鸣玉,那女子眼神竟有一丝刻毒。心道是女人吃起醋来,都是默无声息的。
  待入到鸣玉为两人准备的厢房,张扬将身上人放下,顿感乏力,一阵倦意袭来,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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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意朦胧中,忽觉脸皮一阵生痛,一睁眼却见头顶冰月得意的收手,想是刚才被他给拧了一氢,现下到是有几分清醒了,笑著一咕噜坐起来,将来人搂进怀里:「你何时也学会这勾人的招数了?」
  冰月见他竟如此扭曲,自己还在生他气呢,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想来就委屈,当即没好气道:「这几日与你同寝,也是为了警惕敌袭,既然现下到了安全处,两人何必再挤一张床。」
  张扬摸摸脸颊刚才被揪痛的地方,慎重其事的道:「话说得不错,可我们来这里也是扮夫妻的,人家自然只给我们准备了一张床。」
  冰月脸颊一红,推开他道:「你睡地上。」
  张扬一脸莫名:「我为何要睡地上?」
  「难不成还我睡地上啊?」
  张扬嘻皮笑脸道:「既然你真不愿与我同床,那我也不迫你。可我伤还没好呢,当然是你这四体健全的委屈一下了。」
  冰月这几日来都被他宠著溺著,不料此刻他竟如此揶揄自己,当下震了一震,一手抱起枕被子就向茶几边走去,走到空地上也不再回头看他,迳自铺开被子睡了下去。
  本是看他今日和鸣玉亲密,心中郁结,于是想气气他,现下却变成自己赌气了。
  张扬见状也不出声,房屋里两人冷战,一片安静。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到底还是冰月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张扬早已往床上一倒,犹自呼噜去了,现下睡得正酣呢。冰月把头缩回被子里,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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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里明媚,几缕天光透过绣薄的窗纸射进房内,羁冰月懒懒睁开眼睛,盯著床梁上花花绿绿的锦绸看了半天,好久没睡个安稳觉,这一下子睡舒服了,倒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正欲翻个身子继续睡,脑中豁然一僵,方才那看到的分明是床梁,可昨晚自己不是睡在地上吗?侧眼看向枕边,张扬人呢?是不是已经起来了。
  既然他都起了,干脆自己也起来吧,边想著已经坐了起来,方要下床,却傻眼了。
  只见那张扬一个人躺在地上,就裹了条单被,像只大虫似的缩成一团。
  冰月看看手边的锦被,心知昨晚不知何时被这家伙抱上床去。这秋夜寒湿的,这笨蛋怎连条厚被子都舍不得拿去盖。想到这里更是心痛,这一路上他哪里肯让自己受半点委屈,自己昨晚也忒没良心,明知他心疼自己,还偏要跟他拧著来,他身上那伤还没好呢。
  正犹自懊恼著,却听地上传来两声轻咳,想是张扬也醒了,赶紧跑过去要拉他起来。
  张扬迷迷糊糊的,见人来拉他,就将人往怀里一拖,一个翻身压到身下,撑著两条胳膊对身下的人傻笑。
  冰月躺在地上看著他,眼眶红了红,最终忍不住轻声骂了句,「傻子。」
  这叫什么,这叫骂俏。张扬心里甜丝丝的,两手揉上冰月雪肩,磨蹭了老半天,这才舍得从他身上爬起来,一步三摇的走到窗前,装模作样的动了几下筋骨。明摆了告诉身后这人,昨晚他睡得万分难受。
  然后感到有人伏在他背上,一下接一下的轻提捏他肩膀,那滋味别提有多舒服了。张扬嘴角翘得老高,望著窗外车马人流,情不自禁透出一丝坏笑。
  昨晚为保险起见,点了冰月睡穴,自己根本就是抱著他在一床上睡了一夜。早上再来个这般布景,可不就是为了要让他看著心疼,再来多「体贴体贴」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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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这般无事过了数天,其间和鸣玉三人一起相对的时间颇长,张扬想等这风头一过,便带著冰月去九仙山找那九道仙人。
  这几日来,两人好不容易安稳,整天整天的腻在一起,那冰月越发显得柔情似水,时不时偎进张扬怀里,七尺长的身躯,偏要缩得跟个团似的,就这么坐著,看著张扬侧脸吃吃傻笑。总让张扬想到六年以前,两人在刻章小店里也是这般形影不离,虽说夜夜做那档子事,那少年却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这如今,每次对上他深情款款的眼都不禁心惊,何曾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张扬心下不安,心知这样的日子也持续不了几天了,这一路又是带他去求医,倘使他恢复了记忆,两人还能如现在一般相亲吗?怕是镜花水月,这几经波折,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往昔再现,多情余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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