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就直接告诉你们好了……”
操课的第一天,上的是基本教练,我趁着我的班兵做立正和稍息时,跟他们做个初步认识……
“……其实你们分配到我这一班,算是你们倒霉,因为我并不是干训班出身,只是被叫来这里滥竽充数的文书士,对于带兵,不用说当然是一窍不通。所以说,你们在我身上能学到的会很有限!”
“我想,我会尽量的教,也希望你们能尽量的学;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会尽可能地把答案找给你们。要是你们不屑问我,我也不介意你们去找其他的班长。”
“唯一有件事你们一定要注意,就是不准给我违纪犯规,因为我不想被你们拖下水,就算是在其他人面前做做样子也无所谓。我希望你们能了解我话中的意思,那这十个星期的入伍训练,让你们一定会过得比别人都好。”
“另外再补充一点,你们要是不清楚你们想做的事会不会很白目,最好是先来问我,了解吗?”
“了解。”
“嗯!很好。不过你们要记得,如果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人不是我,或是有其他长官刚好经过这里,这种苍蝇般的回答是会害死我的!希望你们做事能像个大人,自己要管好自己,自己也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千万不要捅了娄子还要我来替你们擦屁股,知道吗?”
“知道。”
他们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声音不但没改进,还参差不齐,因为这里就只有我!
我心想若要我摆出一副闪神恶煞的样子来管他们,我实在做不来,所以只好实行自我约束的政策,希望他们不要太白目才好。
***
自从预官来了之后,一切都还蛮顺利的,或许,是因为目前的操课都还是一些基本的科目吧!
但是,当我一想到战斗教练和五百障碍,我的头就开始痛起来了……
“唉!还是别想太多,最起码现在我不必跟着队伍做晨跑,也不必在晚点名之后带体能。’
我想,我已经成功的征服了大多数的其他士官,因为他们都叫我在一旁看看有谁偷懒就好,不用跟著作体能;不过他们也有可能是怕我在预官面前丢脸,导致他们无法抬起头来去做领导的工作吧!但我才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只要我可以打茫,而他们又没有流露出鄙弃我的态度就好了。
“周明信!你呢?”
“……”我呆呆地看着连长,‘完了,连长到底是在问我什么?我怎么又在士官团会议中想得出神,真是该死!’
“连长,阿信说他这几天都没有热水可以洗澡。”
一个对我不错的士官——许宗庸,他好心的替我解围。不过大家听了这番话都笑了,而我在还没搞清楚状况之下也只能傻笑不发一语。
“怎么会没有热水?”连长急忙地问,看起来似乎很关心我。
“报告连长,每天都有烧热水啊!”负责烧热水的阿宝连忙用撇清关系的方式回答。
“连长,因为阿信都不跟我们一起洗,他都是等大家洗完之后才去洗。”
许宗庸用揶揄的口吻让讨论继续下去,而我则是还在想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下次没热水就来我房间洗好了,我的是电热水器,不怕没有热水,只是水压会比较小而已。”
我怀疑连长对我说这些话带有很浓厚的他意,刚刚到底是在问我什么,已经完全不重耍了。重要的是,我居然没有办法好好回应他一个甜甜的谢意;因为周围的眼光让我很不自在。
这时他似乎也觉得不对劲,忙着说些敷衍大家的话……
“……现在晚上天气都会转凉,你们不要感冒了,如果感冒了,其他人就得去分担你个人的工作,到时候大家都累。所以,要是洗澡没有热水,就来敲我的门,不过别太晚 。”
对!他说的这些话完全没有错。
台南十月的天气,真的温差很大,白天可以热到已经打赤膊了,汗还是直流。而晚上则是冷到门窗都关起来了,还得盖棉被。
不过他这些话似乎说得太晚,大家诡异的眼神还是不肯离开我的身上,认为连长是对我一个人说的!
“连长,那我以后都到你这里洗好了。”这时林排居然敢不要脸的说。
“没有问题,”连长见有人回应他的敷衍,马上豪爽的答应。
“阿信,你以后也到连长室洗好了。”许宗庸冷不防的杀了我一着。
我看着许宗庸,实在是说不出话来,而连长和其他人似乎也都在等我的回答,除了那个不要脸的林排之外。
“不然你下次要洗澡前,跟我讲一声,我再帮你烧热水。”
“好!”
我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转向阿宝,用感激的眼神在答谢他的出手相救。
散会之后,我细细的回想刚刚的情景……
‘他到底是出于关心还是有意?如果是我多心,那其他人干嘛那样看我……难道,他们也都看出来事有蹊跷吗?换句话说,他要我去他房里洗澡,到底是安什么心眼?是想近水楼台呢?还是想霸王硬上弓……我到底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此时我内心的交战无法抹去一个人对我的威胁,那就是林排……
‘……那个死林排,我就觉得他有鬼;果然,露馅了吧!听他这么不要脸的搭腔,我更肯定他绝对有鬼。想不到这么快我的对手就出现了,如果他最后选择的是林排,那我一定会去撞墙!’
这个第三排排长,不仅仅是身材像猪,就连长相也跟猪神似,平常就会阿谀谄媚。
“……真不知道我的连长会不会被他给近水楼台……抑或被他霸王硬上弓……早知道我也要答应去连长室洗澡,可恶!’
***
真是衰,就因为我菜我就得先留守,带了整整一个星期的预官,累都累死了,难得到了放假日却不能回家!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也留守……
‘都已经十点多了还没见到他,吃早餐的时候也没出现,到底是在干什么!’我好奇的一直往连长室瞄……
“班长!班长!这是我姐从家里带来的咖啡机煮的咖啡,我特别拿来请你喝的。”一个我班上的可爱班兵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嗯……谢谢!啊你可不可以再多给我一包糖?”
事实上我讨厌咖啡的苦,但又不想拒绝别人的好意,所以只好再多要一包糖来掩盖它的苦味。
“好,没有问题!班长你等一下,我马上拿来。”
我看着黑黑的咖啡冒着阵阵的热气,坐在连集合场的入口处,无聊的发着呆。其实大部分的家属都已经来了。只剩下几只小猫没有人来探望,而我却还是得坐在这个服务处上等。
此时的太阳已经高挂半空,无论它再怎么使劲的激射它耀眼的光芒,我的心情始终像眼前的这杯咖啡一样,黯然、消沉、没有色彩。
“喝咖啡啊!”
他又这么出其不意的出现了,而且还一屁股的和我坐在同一张板凳上。
“……”我轻轻的吸一口气,不想让他看出我的惊慌失措,故作沉静的回答:“……其实我讨厌咖啡,这是我的一个班兵拿来的。”
“咖啡很香耶,为什么你不喜欢?”
“……”此时我可爱的班兵带着一包糖跑了过来,我马上顺势的说:“……嘿!你倒杯咖啡给连长!”
“是!马上来。连长要几包糖,”我被这个问题搞得两眼瞪火……
这死小孩,问这什么问题!’
“……”连长看了一下我桌上的两包糖。淡淡的回答:“……一包就够了。”
我的班兵看看我,带着诡异的笑跑掉。
“你不觉得咖啡又苦又难喝,喝了皮肤还会越来越黑吗?”我回答着刚刚未完的问题,然后把两包糖和奶球加进我的那杯咖啡里。
“像我这么黑吗?”
“对呀!你好黑喔……”我难得近距离的瞄了一眼他的黑,再看自己的手臂,“……我最近也越来越黑了,这里的太阳真的太洒了!”
“其实你已经很白了!像我是天生就这么黑,我也没有办法。”
“准叫你这么爱喝咖啡。”
“这跟喝咖啡没有关系好不好。”
这时我们的四眼相接,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晓得我下一句该接什么话。
尴尬之余,我竟然闻到了咖啡传来的阵阵香气,这香气似乎是要吞没了我一样,而我没有抵抗,也没有办法抵抗。原来这就是咖啡的味道,好浓,好纯,好香……
“报告连长,你的咖啡来了。”
这死小孩,就这样硬生生的打断我生平第一次品尝咖啡的幸福味道。
“谢……谢谢。”他和我相接的眼神似乎也被打乱而显得不自在。
我的班兵走后,我们变得沉默起来,各自呆了一分钟吧!他盯着他的那杯咖啡,冷不防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帮我服务一下?”
“喔!”
突然间我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因为我完全可以了解他要我做什么,几乎是在同一秒钟,我便自动的帮他把糖和奶精加进他的咖啡里。
在搅拌的同时,我又再度闻到了咖啡的香气,这令我如痴如醉的气味,是他那杯咖啡的味道……
下午,在享受过班兵们呈上来的贡品之后,我的心仍然在蓝蓝的天空中伴随着朵朵的白云四处飘扬,突然……
‘那是谁?为什么他没敲门就走进连长室!’
一个皮肤白白、身材高高、比我还瘦、戴个眼镜的男人,就从我眼前直接进入了连长室。
我不晓得我怎么会又晃到这附近,可能是心里还温存着早上那杯咖啡的香气吧!但这个男人的出现,让我毫不考虑的步步逼近连长室,好奇心驱使着我的耳朵张大般的仔细听着里的一举一动……
时间就像是停在我的世界里一样,我完全听不到周边嘈杂的声音,只隐隐约约听到连长室里传来塞塞牵率的谈话声和几声笑。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但是这个不知名的笑声绝对有问题,因为正常男人是不会有这种笑声的……
‘我一定要看清楚这个男人到底长怎样!’
几分钟之后,这个谜一般的男人走出了连长室,他和我互瞄了一眼,彼此透露出敌意……
‘不过是个少尉而已,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干嘛用那种眼看我,靠!’
接着我把注意力再度转回到连长室的里面,里头一片死寂,我不甘愿的继续站在那儿,直到里头传出了打呼声,才漫步上楼回寝室……
‘他到底是谁?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我想太多了还是……”
***
说来就倒霉,由于我在原单位是情报士,所以我并不是拿导士官的军饷:但现在我必须做和领导士官一样的事,却领比别人少钱。说实在的,这的确很不公平!可是,我并没有去反应这样的事,而营长却莫名其妙的因为这档事被骂,最后导致换人。
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我,而我却找不出罪魁祸首来反驳,只有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还好,当我表示我是无辜的时候,他的反应告诉我他是相信我的,而平常和我比较好的士官也都尽量避免谈论这件事。
“营长来了!营长来了!”王排边喊边跑过来。
“快快快!林排,你去里面看着,让学生继续操课,要他们确实戴好防毒面具,有不舒服的马上带出来。其他人带好自己的班兵在这边排好,准备进去毒气室。”
其实大家原本就在各自的岗位上,但连长好像很怕在新营长面前黑掉似的,四处嚷嚷着。
‘还真快!旧的才刚走,新的就到了……’我无精打采的蹲在原地,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讲墨镜什么的……
‘墨镜!’我慌张的抬起头来,‘我的天啊!还真的是他!’
“训九连连长,你们现在在上什么?”
“报告营长,今天上防毒面具实地演练。”
连长战战兢兢的中气十足,眼睛注视正前方,就像是刚到部队的菜鸟新兵一样,是我想都想不到的样子。
“那是不是都有正常操课?”
“报告,是!”
“好,留两个士官下来,其他的士官、排长和辅导长,都先到旁边来集合一下,”
‘好烦喔!他到底要集合干嘛?好讨厌的人喔!’
我们依照指示在一旁围着营长半个多弧形坐下,然后营长就开始演讲起来……
“这个,你们必须了解一件事,就是你们现在带的不是一般的阿兵哥,而是预官……”
‘还不都是这些废话,又要我们教得好,又不能凶,又怕被申诉,这根本就是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嘛!’
我真是受够了这种千篇一律的说词,因此我把原本就低低的头再侧到一旁去,不想听。
“……嘿!那不是小情报士吗?!”
‘完蛋了,被认出来了……’我缓缓抬起头来,大家的眼光投注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怎么那么衰啊,难道就不能让我装死一下吗?!’我没说话,勉强的挤出一点笑容来应付这个在我原单位的营长。
“怎么样,你来这里好不好?”营长接着问。而其他人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不好!”这两个字的声调充分表现出我的不满,因为当初就是他让我来这里受折磨的。
营长苦苦的笑了一下,低声下气的又接着问……
“为什么不好?”
“就是不好!”
我才不管其他人给我的异样眼光,就是坚持用刁蛮的态度和他说话,因为我以前就敢这个样子。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唉!当初要你来这里支援,也是不得已的……”他见我没有反应,接着又说:“……我记得你在五营的时候,你的假好像还没有休完。告诉我,我让你在这里把假休完。”
他这一招对我果然管用,因为我马上就原谅他了,而且还兴奋的随口胡说:“报告营长,我还有七天假。”
“好!连长,你记住小情报士的这七天假,让他在预官结训前休完。”
营长的这一番话让其他人把眼睛撑得更大了,看得出来他们心中都浮出了许多问号。另外,他们当然都还掺杂着羡慕的神情看着我可以有七天的假。
突然间,我好想看看连长现在是什么表情。当我慢慢瞄上去的时候,只见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回答完营长之后,就没再把脸转过来了,让我觉得奇怪、不解!
下午,讨厌的刺枪课登场了!在做过整体示范之后,各个班长就各自带开练习了。
依照我的惯例,我解释了一下各个动作的要领和小秘决。当然,我也亲自做了近距离的示范,只是做得很好笑而已。
但好笑也就算了,接着我还得用我小鸟依人的声音大声叫喊着:“前进突刺——刺——刺!”的口令,简直是难堪极了。不过我的班兵们还算识相,不但没有在我鬼叫春的时候笑场,还直说我剌枪术刺得很不错。
我带着他们练习,远远的瞄到他来了!心想从早上那件事之后,我就没有再和他对上眼过,虽然我真心渴望和他有所交集,但绝不是这个时候。
当他踏进我的练习场地时,我索性停止喊口令,假装去调整班兵们的姿势,为的就是不想让他听见我那鬼叫的声音。
时间已经越拖越长,他还是一直徘徊不走,而我的班兵们一个个都快支持不住了,但此时的我还是没有勇气喊下一个口令。
就在这时,他留下了一句令人难过的话才走……
“周明信,赶快继续啊!你在干什么?”他这句话讲得非常冷模,我的心就像遭到电击一样,整个人都焦透了。
***
最近的心情一直很差,来了营长,却没了连长,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跟我的距离会越来越远,在班兵面前不理我就算了,私底下也避开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营长吗?他不就是对我好点、讲话暧昧点、给我假多点,为什么我得忍受这种不公平的怀疑?’
我好生气,因为我还主动制造一些话题想和他沟通,但都被他拒在门外。
‘这……这到底算什么啊!一开始,也是他先来招惹我的……对了,我可不能在战争还没开打前就自己先败阵下来,而且……我也没有必要把他放在心上啊!也许我的姊妹们说得对,不过就是些臭男人罢了,千万别想和他们认真、搏感情。’
无论我怎么劝阻自己别掉进痛苦的深渊里,我的情绪就是不听使唤的偏往里头钻,让我变得越来越怪、孤僻和讨人厌。
之后我常常一个人低头、不说话,眼神呆滞、空洞,行动缓慢、没有精神。而这种种的现象却让我没有时间注意到,自己已经是大多数人口中“狐群媚党”的一员了。
“班长班长,早点名了。”
我可爱的班兵把我从睡梦中摇醒,我无力的翻开蚊帐下床,连床都没整理,就直接下去连集合场集合了。
等点完名,大伙一散开来做运动,我就带着半闭的双眼又回到寝室继续睡,直到我的班兵又来吵我……
“班长班长,要打扫了。”
“嗯……”我慢慢掀开盖到双眼的棉被,眼睛也没打开,“……乖,你们要打扫干净一点。”接着我又盖上棉被。
又过了好一阵子……
“班长班长,要进餐厅吃早餐了。”
“嗯……”我又慢慢掀开棉被,“……帮班长拿两瓶鲜奶回来。”
我的生活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副德性,等大家都走光了,我才缓缓的起床折棉被、梳洗、换装,然后时间刚好衔接上我可爱的班兵带着两瓶鲜奶从餐厅冲回来。喝了牛奶之后,抽根烟,我新的一天才真正开始。
“小情报士……小情报士……”
“喂!营长在叫你。”
江学顺,一个不管我怎么无理取闹也不会对我生气的士官。他推推我,一边耳语的说。当我回神发现是营长时,我的火气无法被控制,因为都是他害的……
“干嘛?”
大伙此时正在上《战时地形地物利用》的课程,因为我一句充满火药味的“干嘛”使得大家顿时都为我捏把冷汗。
“……怎么啦!心情不好啊?来,我们去走走。”
营长的体贴着实让我红了眼眶,让我觉得我的情绪有了出口……
十几分钟过后我回到连上的训练场地,哭红的双眼和未干的泪痕,把大家吓得一起忽略我的存在。
我独自走到场地边边的一颗大石头坐下,想着营长刚刚对我安抚的那一串话……
“阿信,你好一点没有?”徐政浩突然跑过来问我。
“我没事!”
“那你怎么在哭?”
“我哪有哭!”我仍然无法摆脱那情绪的阴影,态度依然很拗。
“喔……其实是连长要我过来问你怎么了。”
徐政浩的话一说完,我的眼睛就和连长对上了,我狠狠地瞪着他。一会,却无法招架他的柔情电波。
因为我的心软似乎又让我多心了,总觉得他的眼里充满着愧疚和歉意。
我和连长这短短的交集,完完全全看在徐政浩的眼里,我想他应该在猜测些什么吧!他默默的抬了一下眉,一边嘴角微微上扬,拍拍我的肩走了,留下了我和他单独无语的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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