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半空,银光昏暗萎靡。
几缕细长的灰烟从林中涌出,宛如夜半的鬼魅,扭动没有双足的蛇体四处飘散着。
森林中早已尸横遍野,鲜血裹树。
脑浆爆裂,手臂成残,眼珠尽碎……火苗炙烧着尸体、皮囊、毛发、骨骼,发出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火苗四处流窜,烧灼参天的老树,繁密的藤葛,厚脂的血浆,令人作呕的气味流溢整个森林。
焦木林中,人声已淡,但杀气依然浓烈。
宋军基本已全军覆没,但光头铁甲兵也死伤惨重,战斗力大减。
王朝、马汉保护着仁宗及几位大人,其余人与赵承启等人苦苦厮杀着。
白玉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头道:“王朝、马汉,带皇上他们从后面走!我拖住赵承启!”
说着,白玉堂甩动双足,凌空飞起,剑气直杀劲敌赵承启。
白色的光影幻如电闪,画影在空中鸣叫,剑势变化多端且诡异无比。赵承启眼光一愣,不由得侧动双肩,往后避闪。
紫衣女子见赵承启连退数步,急忙飞震金钗,晃开与她急斗的张龙、赵虎,转身扑到赵承启身边。
“你走开!不能让白玉堂困住我们两个人!”赵承启怒喝道,随即一掌将紫衣女子推开。
白玉堂目光凌厉,振臂挑直剑锋,直直向赵承启刺去。
赵承启目光一动,飞速撤开身子,后背一软到底,单手着地,整个人撑出了一个拱形,避开了白玉堂的剑锋。
赵承启急速贴靠一老树,目光横扫四周。“紫儿,你快去拦住皇帝!”他厉声道。
仁宗等人急声后退着,八贤王和包拯尾随其后,不时查看着身后的情况。
紫衣女子双臂一振,凌空飞身而起,左右手攀抓着树身,转眼间便飞到了仁宗身后,蓦地她撩开纤长的十指,直抓仁宗后颈。
紫影飞过包拯眼边,站在仁宗左侧的包拯急忙将仁宗推开。
“大人!”王朝、马汉高声喊道。
只见紫衣女子的十指死死扣往了包拯的咽喉。
白玉堂一惊,止住了剑势,飞身贴近了紫衣女子。
“公子,是杀是留?”女子一边冷冷地盯着白玉堂,一边柔声询问着赵承启。
“杀!”赵承启未加思索道。
女子长长的指甲深深扣进了包拯黝黑的皮肤中,几滴血丝瞬间溢出。包拯的咽喉中发出阵阵“格吱”声,黑色的血管时隐时现。
白玉堂狠狠抓捏着画影,一股沸腾的气流走遍全身,脚尖已悄然离开了地面。
“住手!”一道响彻天际的呵斥声震碎了众人紧绷的神经。
一道红影窜过橙色的火把,稳步站定在紫衣女子跟前。
这人正是展昭。
紫衣女子望了一眼赵承启,她十分好奇,此时赵承启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赵承启冷漠地盯着展昭,那一刻,他眼中包含的绝对是恨意,甚至冒着几缕杀气。曾经的疼惜、爱护,如今想来竟都成了天大的笑话。赵承启实在无法接受展昭的出卖。
“放了包大人!赵承启,不,应该叫你李承启!”展昭扫了一眼赵承启。
“展昭,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利用我,出卖我!”赵承启怒道。
“敌我之间,何谈出卖!”展昭冷冷道。
赵承启心头一阵冰凉,仇恨的眼神刺得众人不敢多喘一口气。
白玉堂见展昭来到,着实心疼。“展昭,你违背了你的誓言。”
展昭微微转头,浅浅对着白玉堂笑了笑,“我没有破誓!当夜子时一过,我的誓言就对我没有任何作用了。”
白玉堂赞叹展昭的机敏,更心疼展昭的一身伤痛。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赵承启身上。
“李承启!今天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展昭道。
“什么意思?”
“你自己听听。”展昭笑道。
马蹄声时断时续地从林外传来……
“后有追兵三千,不知是否能将你生擒活捉呢?”展昭仍是笑着。赵承启气得牙齿横磨,真想大口一张,将展昭生吞进自己的腹中。马蹄声越来越急促,时而还传来阵阵马啸声……
赵承启再无法保持镇定,转头道:“紫儿,撤!”话音刚落,右手拽起包拯,腾空而逃。光头铁甲兵随即四散逃去。
展昭微微舒了口气,转身令道:“你们快护送皇上出林子!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八贤王惊道:“身后不是有援兵吗?”
“展昭待罪之身,又无皇上圣旨,如何能调得动这三千兵士呢?展昭只是在马场租了几百匹马而已!”展昭道。
众人在惊讶之余,更佩服展昭的才智。
展昭继续道:“所以,趁赵承启尚未识破,你们赶快走!我去救大人!”
“展护卫保重!”仁宗感激地道。
“嗯!”展昭微微点头。右手一甩袍摆,急蹬双腿,凌空而起。
白玉堂随即飞身紧跟。
圆月的光很亮,也很凉,林中雾气越来越重。一红一白轻点着林梢,飞跃于丛林中。
林子很大,再加上雾气浓重,竟连展昭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猫,你不要担心,包大人那么胖,赵承启带着他跑不了多远的!”白玉堂试图安慰展昭。
“我不担心!因为赵承启就是为了引我去,才带着大人走的!”展昭平静地道。
白玉堂心里有些空荡,总觉得今夜自己会失去些什么。
突然,有一缕银光冲破浓雾一闪而出,展昭飞转身姿,朝着那一抹银光落定。果然,在一小池塘边上,赫然站定着三个人。
紫衣女子的十指依旧紧紧捏着包大人的咽喉。
“你们终于来了!”赵承启咬牙道。
“放了包大人!”展昭道。
赵承启邪邪一笑,道:“好!不过……”
赵承启的言语未断,就听展昭道:“一命换一命!”随手提起巨阙,抽出剑身,右臂飞转剑锋,刹那间剑刃儿直贴颈脖。
“不……”白玉堂见此情景,急忙飞速上前,两手紧紧抓住展昭的手。
“猫,你干什么?”白玉堂吼道。
赵承启也已惊得脸色煞白,愣愣地盯着展昭。他根本不忍心看到展昭自绝性命,什么仇恨,什么计谋,都比不上展昭在他心里的地位。
包拯伤神地摇了摇手,看了看眼前的红衣人,一时竟老泪纵横。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动着,风儿一缕一缕地轻拂着。
展昭的双唇已泛起点点灰白色,刚劲的手指紧紧捏着巨阙,急促的血液却早已悄悄在全身各大经脉奔走。展昭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了……
白玉堂心下关切,暗念道:“昭,你的武功?”他似乎能感觉到展昭身体里的真气正在慢慢消散。
展昭避开白玉堂的目光,压了压长长的睫毛,叹了一口气。突然猛地将白玉堂推倒在地,即而扬起剑锋,直切上颈。
“本王说要你的命了吗?”赵承启连声急道。
展昭缓缓放下巨阙,低声道:“那你想干什么?”
“跟本王离开大宋……”赵承启扬眉道。
“好,只要你放了包大人,展昭随你发落。”展昭正声道。
白玉堂的咽喉干涸了,那种不祥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展昭回头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始终没有露出一个字。也许他是有太多的话想跟白玉堂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曾经的打闹时光在此时成了奢侈的冀望,白玉堂真想上前阻拦展昭,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展昭所做的每一步都有他的理由。
江湖岁月几时休,莫道长路漫漫无绝处,如今竟是生死别。
***
几天后,赵承启一行人来到了西夏与宋境交界的一个山头上。
云气在山谷中收敛成一团神秘的白雾,幽幽弥漫在整座山峰。远处的群山在云气中若隐若现,犹如东岛蓬莱。
暖红的夕阳透过厚实的墨云,吝啬地点洒在山峰的一角。山峰不大,却相当陡峭,嶙峋的褐色山石布满整座山峰,湛青的苔藓厚实地包裹着每一块山石。
山峰的尽头,一位白袍老翁如鹤般高立于一布满青苔的玄武岩石之上目光遥望着前方的那一片云海。宽大的衣袖灌满了野风,长长的白须胡乱地飞刮在两鬓。
“老先生。”赵承启站定,躬身道。
老者没有回头,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高昂的头颈突然低落了下来。
“老先生。”赵承启再次唤道。
一旁的紫衣女子飘了飘血红的眸子,伸长着纤细的十指,上下翻腾着,时而扭起蛇腰,不屑地瞟着不远处的白须老者。
天际的最后一点微红消失了,山峰的空气越来越寒冷,剌得众人竟有点颤抖。
“承启!这是老夫三十年的心血啊!你……”老者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赵承启的身上,而是盯住了赵承启身后的红衣人。灰白色的眸子间翻着火光,双手紧紧地拽着,不时发出“格格”的骨骼磨擦声。
“承启!今日的失败只怨怪一人!老夫不能容他!”老者冷冷道。
赵承启嘴角一抽,“老先生,展昭现在武功全废,还望老先生能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是吗?”老者的目光利如钢刀,扎得赵承启浑身不对劲。
“图老先生!”展昭蓦地开口道:“展昭毁了你几十年的心血,确实是该死了,只是展某就这么死了,恐怕死也难瞑目!”
老者一愣,既而阴笑道:“看来展护卫此行,是另有目的?”
展昭一笑,道:“不错!展昭尚有一疑问在脑中,苦思不得其解。我想,只有老先生才能给展昭一个答案。”
山间一片寂静,黑压压的乌云顿时将整座山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图先生,如果展某没有猜错,你就是杀静池方丈的真凶!”展昭一字一句地道。
图一年没有作声,额上的皱纹却微微下弯着。黑色的长影顺着深深的鼻沟,硬生生将一张枯黄的脸割成了两半,长长的枯纹在人中两侧割裂开去。
展昭目不转睛地看着犹如恶鬼的图一年,硬声接语道:“也就是静池方丈的师父,静清太师!”
图一年长眉微微抽动,干瘪的唇皮不由得抖动了起来。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年轻人,竟然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分。
“展某记得静池方丈曾说过,静清方丈曾在游历途中获得一佛眼,为避免众人的争夺,而毁黑石之避众人耳目,将真佛眼藏于千年老松皮之下,并派山字辈僧人重守老松。而静清方丈将衣钵传于静池后,便从此消失了。”展昭道。
“这与我何干?”老者开口道。
“展某记得静池方止当日衣冠整齐,着装十分讲究,据弟子猜测,静池可能见了一位他生平非常敬重的人,而这个人,不喜檀香。因为在静池方丈的禅房内,香炉微热,却并未续香,而静池方丈平日尤喜焚檀香,香尽之后必续之,为何当日却没有这样做?”
展昭看了一眼图一年,继续道:“原因是方丈尊重来访者,知其不喜檀香,故而烬香后并没有续香。”
老者蓦地背过了身子,灰色的瞳孔悄悄张大着。
展昭微微笑了笑,继续道:“那日展昭被困王府,无意间发现王爷的小筑中,香炉之内留着几根捻断的檀香。平日王爷小筑内亦是檀香不断,为何突然要捻断檀香?原因只有一个,王爷在小筑内见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同样不喜檀香!”
“哈,展昭,这最多只能推测此二人可能是同一人,却不能证明我就是当年的静清。”老者道。
“不错,光这些,的确无法证明你就是当年的静清!可是,你是这个阴谋的幕后真正主谋,却已是不争的事实!”
展昭顿了顿,“而所谓的佛眼案,从头到尾都只是静池的一面之词!可是静池大师并没有说谎,但他说的一切却都是假的!因为有人故意在静池方丈面前演了一出‘佛眼’戏!这个人,便是这场阴谋的真正主谋……静清大师,也就是你,图先生!”
“你凭什么说静清是主谋?”老者问道。
“静池方丈曾无意说道,‘若不是佛眼已失,老纳是不可能对施主说这么多的,这是师父的嘱托。’为何静清要如此郑重其事告诫弟子?若佛眼丢失,便可将诸事告与他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原因只有一个,佛眼丢失,惊动官府,便可以启动另一个计谋,从而一步一步嫁祸给八贤王和几位边关大将,以此除掉大宋的栋梁!”
展昭看了看图一年,“静池大师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他师父的工具!这也便可以解释,为何当年静清大师要将衣钵传于悟性不高的静池,因为只有静池,才会毫不怀疑地执行你事先安排的每一步棋!”
“图先生,展某推测得是否准确?”展昭问道。
低沉的黑云间,翻滚起丝丝电光。山头的雾气急速地流动着,空气似乎越来越单薄了。
“展昭真是高才!老夫由衷的佩服!”老者慢慢走近展昭,“只是静池比你想象的还要笨,他是心甘情愿死在老夫剑下的!”
展昭一愣,“你们毕竟师徒一场,老先生难道真的连半点情义都不顾?”
“图一年心中没有情义二字!”老者继续道:“展昭,你是不是还有话要问?”
“展某确实还有一个疑问,这也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展昭缓口气,接着问道:“图先生擅设连环计,而佛眼只是启动后一计的关节,那么,前一计又是什么呢?老松之下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者笑道:“哈哈,不就是一颗佛眼吗?”
“老松底下根本没有佛眼!”展昭道。
老者眼光蓦地横扫展昭,一道光白的闪电在老者双眸间晃过,瞳孔蓦地张大了一圈。
“按照老先生当年的计谋,佛眼中应该藏有一张写着大宋边关将领名字的纸条,可是老先生虽然神通,却也无法推算三十年后的今天,谁会是边关的重将!所以,佛眼中并没有藏纸条。”
“从头到尾,松下有佛眼纯粹就是一个骗局!你骗了静池方丈整整三十年!”展昭厉声指责。
“那是他蠢!”老者恶声道。
“既然松下根本没有佛眼,老先生又何必派众人守着那棵老松?所以展某肯定,老松皮下肯定藏有其他什么东西!只是……既然老先生害怕有人来抢松下之物,又为何不索性将其取出呢?展昭著实想不透。”展昭紧紧锁着眉头。
“展昭,这个问题老夫绝对不会给你解释,你也永远找不到答案!”老者道。
展昭紧紧闭着双唇,眉宇间的疑云越积越多。
厉目的巨鹰飞展着长翅,在雷电中孤独地穿行着……
“展昭,一个人太聪明,有时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老者道。
一道惊雷骤然在云间翻过,山峰的野风越来越劲,吹得满山的雾气失去了踪影。展昭轻轻扬起眸子,笑看着老者,一旁的赵承启却已脸色苍白。
“承启,你过来。”老者的眼神变得很慈祥。
“老先生!”赵承启小心翼翼地看着图一年。
老者不紧不慢地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只褐色瓷瓶,乳白色的百合细细纹着瓶身。
赵承启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眼神近乎凄凉,“先生!”
“承启,把它灌进展昭的嘴里!”老者悠悠道。
厚实的云层堆积成了一座巨山,黑压压地拥立在众人的天顶。电光不时地闪耀着,将整个天空切割成了一张雷厉的电网。
细长的鱼尾纹越陷越深,犹如刀刻般。老者的神情异常地宁静,一双灰白的眸子祥和地看着眼前的赵承启。
赵承启只觉浑身冷气散遍,心头一阵绞痛,紧握瓷瓶的右手异常地寒冷。“老先生,这是何必?”
“承启!老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为了你!”
老者的长袖蓦地在赵承启的眼前散开,扭转了瘦削的背脊。深深的眼光中竟有几点暖阳的光泽,一行透明的泪水沿着左侧的鼻沟流下,滴沿在长长的白须之上,既而渗进了苍老的肌肤中,不留半点痕迹。
“承启,你可了解你的兄长,我们西夏的国主李元昊?”老者高昂了头道。
赵承启缓缓抬起了头,莫名地看着老者的身影。
“你不了解,因为你们从未见过面!但是老夫了解,即便老夫身在中原三十年!”老者的声线高亢中略带沙哑。
一道刺人的光犹如旋风般,猛地射进赵承启的眼睛,一个单薄的身影赫然站立在赵承启的面上。灰色眸子犹如草原上的雄鹰那般尖锐凌厉!一双干枯的手掌紧紧捏着赵承启的两肩,“承启,老夫今日定下最后一计,希望你能依计而行!”
老者的左手蓦地抓住了赵承启的右手,惨黄色的指甲深深抠进了赵承启的掌心,“第一步,把这药灌进展昭的嘴里!”
老者的眼神犹如夜半的鬼魂,揪得赶承启寒星直冒。
“先生,这是何道理?”赵承启挤出了一句话。
“你不用问这么多,到时你便知道!”老者道:“承启,这是老夫最后所能为你做的!”
老者突然推开赵承启,脚步向后狂退数步。一道电光刺破重云,炸出一抹冰冷的白光,骤然影射在山顶。
一时间,老者飞袖舞动,刀气横流,一个个细长的黑色人影从老者的脚底抽出,影子越来越密,越来越黑,空气中慢慢透出了一股血腥味,影子,终于在山崖边的断石上折成了两截。
“老先生!”赵承启狂吼声,飞身揽住了几欲坠地的图一年。
紫衣女子顿时唇角一片雪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横躺在赵承启陌中的图一年。
展昭眼角一抽,面色越加难看。
一缕缕鲜红的血液,顺着质地光润的白袍四处划散着,微弱的眼光紧紧抓着眼前的赵承启,“承启,你……你和你父亲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可惜,可惜,你没有你父亲那样阴狠……你,哥哥却……比他父亲……更狠……”
“老先生何必要这样做!”赵承启的噪音变得很低沉。
黑色的飓风从崖底涌涌而出,直卷云霄。
轻袅的白袍随风飘动,犹如一团即将湮灭的白烟。干白的手掌紧紧扭捏着赵承启的衣袖,开裂的唇角划出了一道血丝。抖动的目光静静地移到了紫衣女子的身上,“紫儿,过来……到,爷爷这儿来……”
紫儿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整个人呆立于风中,任凭乱作一团的秀发胡乱吹刮着自己的脸庞。
“紫儿,过来!”赵承启蓦地吼道。
紫儿的眼神近乎神经质,瞳孔越放越大,眼眶几乎都要被眼球挤爆了。
“紫儿,其实爷爷早……就知道,你才是杀高丽太子的真正凶手,爷爷一直没有揭穿你,爷爷不想你步你父亲的后尘……”
“只是,紫儿,你不该瞒着爷爷,太子与展昭的那层……关系,若爷爷早知这,死也……不会让承启靠近展昭……老夫长计三十载,功亏一篑啊!”
老者的眼神再一次晃到了赵承启的脸上,“天意啊!天意!”
一道道惊闪在紫儿的脸上划过,无尽的山风吹得她竟摇晃了起来。
紫儿的脚步缓缓移动了起来,猛地飞扑到老者的身边,微微张启的双唇不停颤抖着,只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老者的手掌轻轻盖在了紫儿的手臂上,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满足,灰白的瞳孔终于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光华。
“爷爷!”
雷声此起彼伏,倾盆的雨骤然泻下。
黑黑的山顶上,几个黑黑的人影呆立着……
雨水顺着红色的官缨缕缕滴落了下来,一双深邃的眸子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头竟然有一点酸……
怜悯一个敌人,还是同情一个老人,或是有感于老者的一番用心良苦?
也许只有展昭才真正明白,图一年为什么要选择死亡!
图一年,就像是一根火烛,一生都在为别人燃烧自己,即使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点火星,他也要撒入篱草,纵烧整个草原。死前的最后一计,具体的内容是什么,展昭并不知道,但隐隐间,展昭又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零乱的鬓丝密密地贴着青白色的脸颊之上,墨色的眼珠直盯赵承启,紫儿大叫:“把药给我!”
赵承启呆呆蹲站在老者的尸首边上,没有半点反应。
“给我!”紫儿扯着喉咙道。
紫儿的脸颊突然一抽动,猛地从赵承启的手中夺过了瓷瓶。细长的凤眼顿时冒起点点骇人的阴气,直直地射向展昭。身子犹如水蛇般瞬间钻到了展昭身旁,飞起左掌直直劈在展昭的右脸。
猛烈的雨水急急而下,山顶一时间水气萦绕,山石间的泥浆一股股地流淌着,沾满了血红色的官袖。展昭急促地呼吸着,眼睛却一点也睁不开。
“紫儿,你干什么!”赵承启应声吼道。
“你说呢?”紫儿回道。
紫儿跨步上前,一把揪起展昭的衣襟,“都是你害的!”她咬牙切齿道。
细长的五指苍白却有力,狠狠捏开了展昭的牙关。白色的瓶口撬开展昭的牙门,缕缕褐色的液体和着嘴角殷红的血滴,统统灌进了展昭的嘴里。
顿时间,展昭只觉一股热气遍布整个咽喉。
“展昭!”赵承启箭步上前,抱住了展昭的身体。
强劲的药性折磨得展昭冷汗涔涔,咽喉一阵阵地麻疼,他极力想喊出声,可怎么也做不到了。
赵承启看着痛苦挣扎的展昭,道:“咱们一起回西夏吧!”
望着眼前一片茫茫景象,展昭只觉得自己已如断翅苍鹰,再无力量展翅高飞。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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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道影(上) 第九章 他乡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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