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袁正啸一干武林盟首脑的焦虑无关,七月十八日,一向比白道人到得略迟的黑道绿林道也陆续抵达。
洞庭、漕帮、盐帮、四方楼等大帮首脑先后手持请帖来到王家。
因为这次武林大会特殊,除了竞争盟主之位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目的就是讨论如何对付如今的武林公敌留燕谷,故袁正啸为首的武林盟众人丝毫不敢怠慢这些黑道大豪、绿林好汉,平时就算有些恩怨,如今也全部收了起来。
缺水搜遍周址园也未查出留燕谷落脚的痕迹,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个不知真假的留燕谷藏匿处禀告了其父。
刚说完自己认为那处荒园最为可疑,就见王宇父子带着雷火堂堂主等人找上门来。
「你说什么?!大量火器、暗器失踪?」袁正啸脸色大变。
「不光如此,」雷堂主闭上眼睛,三十几岁的人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连制造火器的秘方也一并失窃。而这些都是我雷火堂不传之秘!」
缺水站在父亲身边,看到父亲的双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雷火堂,可以说是袁家一手扶出来的门派,武功不精,却因制得一手强大的火器和精妙的暗器,而成为袁家的开路先锋。
当初灭天行教,雷火堂的火器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要知道再怎样精妙的机关、再坚固的石墙,也禁不住火药轰炸啊!火器遗失,方子被窃,就在保泰、青城悲剧之后,这能说只是巧合吗?
「我想,这些秘方雷堂主必定是贴身隐藏的了?」
「是。」
「如果雷堂主不介意的话,那么能不能麻烦雷堂主把今日去的地方、见的人,与在下详述一番?」袁正啸不愧稳坐盟主之位近二十年的人,片刻之间已经恢复镇定。
雷堂主连道当然,一边回忆一边述说。
缺水用崇敬的目光,眼看耳听父亲有条不紊的处理如此棘手之事,在父亲稳如泰山的态度之下,原本焦急万分的雷堂主也慢慢平静下来,显然这个男人相信自己的父亲,相信他一定能解决这件事情!王宇父子自始至终没有插话,看向父亲的眼光也是充满敬佩及折服。
如果是自己来处理这件事的话……缺水在心中苦笑,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和父亲的差距有多么巨大!
「王兄,也要麻烦你立刻吩咐一批可靠的人手,与雷堂主高徒一起巡视王家一遍。」
王宇立刻明白袁正啸的意思,他在担心有人会利用雷火堂的利器,来对付王家内的武林人士。
如果那三箱火器被布置到王家各处……王宇脸色微变,当下吩咐其子王清竹亲自带人,随同雷火堂等人一起去办此事。
「盟主考虑周全,小弟自愧不如。」王宇抱拳叹息。
袁正啸表情不变,走上前扶住王宇。
「王兄,你是在说笑话吗?堂堂大学士文武双修,又怎是我这个莽夫可以比的!这次武林大会可要王兄多为担待了。」
「应当的。盟主在荆州城内调查多日,可曾发现留燕谷妖众行踪?」
袁正啸摇头,「王兄乃是荆州城地头蛇,如果王兄都查不出什么……唉!」
缺水愣了一愣,自己明明才刚禀告过对周址园的猜疑,为什么父亲会对王大侠说没有任何头绪?是不相信他的调查,还是……
待王宇等人离去,缺水大着胆子把胸中疑问问出。
袁正啸看了儿子一眼,这孩子的能力他这个父亲最为清楚。
出事以来,任是地头蛇的王宇怎么调查,任是武林盟一干人怎么翻腾,都没有得到关于留燕谷的蛛丝马迹。而他这个能力中庸的儿子却在短短几日内,不但有了怀疑对象,更指出荆州城内留燕谷藏匿最为可能的地点。
常三失踪已经可以证实缺水的猜测正确,如果周址园也真的如他所疑……是他轻估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另有人帮助他呢?
「缺水,我应该教过你,凡事没有确定就不要随便开口,越是大事越是要谨慎。除非你真的掌握了证据拿住了关键,并想好各种结果的应对,否则就不要轻易说出。
「尤其你身为我的儿子,你的言行不但代表了我,甚至也代表了整个武林白道,如果你的怀疑是真还好,如果是假,别人就会说你信口开河,严重的甚至会怪你贻误战机,你明白了吗?」
「是,孩儿受教。」缺水垂头。
「去吧,如果你能找到留燕谷行踪,也不枉是我袁正啸的儿子!」
***
七月十九日,北方黑道之魁飞鹰社大魁首燕无过,偕同社中两位堂主、两位护法翩翩而至。
荆州城内气氛越来越紧张。
因为据可靠消息,留燕谷主邪鬼一行也已秘密进入城中。
更有人传说,虽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在案发地留下留燕谷标志,但这几日发生的血案,绝对跟留燕谷有关。
黑白两道众首脑同聚王家,除了为二十年一更的盟主之位外,更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商讨如何携手对付两道共同的敌人留燕谷。
听说要对付留燕谷,虽是做黑道买卖,但帮众多为普通百姓集结的漕帮、盐帮已有退意,据点在扬州的四方楼直接说不沾这滩浑水;两相争说下,弄得白道群雄极为不快,会议开到一半四方楼楼主率手下退出。
而洞庭联盟的盟主表态不明,仍在犹豫。
「燕大魁首你意下如何?」袁正啸看向对面,面若晶玉身如青木翩翩一如佳公子的黑道大豪。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自己张口介绍说他就是燕无过,见到他的人绝对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文弱的佳公子,会是掌控北方所有黑道买卖的飞鹰社大魁首!
燕无过抬头笑了笑。
这一笑,让在场很多人都想到一笑倾人国这句话,甚至有人想:不知道武林第一美人和这黑道枭雄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燕无过道:「黑白两道,分来分去分的也不过是生财之道。仁义礼德孝仍在两道心中。但如留燕谷这般完全不顾道义、泯灭人性的帮派已不在黑白道之列,应属邪教下流,这样的帮派存在江湖,无论是对武林中人还是普通百姓都非幸事。
「唇亡齿寒,我飞鹰社虽力量微薄,也已决心助武林同盟,不惜代价除掉这个恶瘤!重还江湖平静武林安生。」
「说得好!」三茅宫宫主三茅老道拍案大叫,一下子就对这个看似文弱的黑道魁首产生了好感。
「燕老弟,就连白道上现在也很少有像你这样讲道义的人啦!怪不得你飞鹰社能在短短五、六年内发展成北方第一大帮派,确实要得!」
燕无过颔首礼对,「宫主过奖。道亦有道,在下只是不想坏了道上的规矩。」
燕无过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笑容,「黑白仍有区别,宫主可千万不要把无过当作好人看。」
「哈哈!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就是喜欢你这份爽快!不像有些人明明关起门来鸡鸣狗盗不是个玩意儿,还非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样!老道我看了就想吐!」三茅老道斜眼看向雷火堂的方向,眼中有着深深的鄙视。
雷火堂堂主像是没有看到他的眼光,转头低声与属下商讨着什么。
但无人看到的是他藏在衣袖中的双手已紧捏成拳。
袁正啸担心引起争吵场面,连忙打圆场道:「多谢燕大魁首,燕大魁首胸襟广大尊规重道,实在令人感佩。得飞鹰社相助,实乃我武林之福。」
武林盟众首脑一阵附和。
少林方丈无尽大师与王宇互看一眼,微笑不语。
洞庭盟主孟得第见黑道第一大帮已经表态,自己再犹豫似已不美,也开口表示洞庭三十六联盟随时听候大盟主吩咐。
缺水自从进入大厅看到燕无过的那一刻起,眼神就一直在他身上打转。
他是谁?为什么他看起来和那个假燕无过如此像?易容真的可以让两个人像到这种程度么?面貌、身材无一不符。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就是那份气质了。
现在面前的燕无过,气质一如大家公子少爷,态度也恭谦有礼进退合宜,言谈之间如春风拂面毫无不快之感。
那自称燕无过的邪鬼则人如其号,邪恶狂妄、恶毒狠辣至极,面目也冷若冰霜。
人还未近前,那股子阴寒之气已经袭体而至。
对了!阴绝功!这个真燕无过脸色没有练阴绝功时,那种特有的、他在邪鬼脸上已经看惯的苍白。
那么,此人应该和那邪鬼没有关系了,也许真的只是那邪鬼易容术高超罢了……想到此处,缺水稍稍安下心来。
就在此时,燕无过忽然向缺水这边看来。
咚!
「咳,缺水,你还未正式拜见诸位前辈及当家魁首们吧,难得有此机会黑白两道首脑同聚一堂,还不过来拜见!」
心脏猛地一跳,心神不宁中突然听到父亲呼唤,缺水一惊,连忙站起拱手。
「在下袁缺水,见过诸位前辈、当家。此次奉父之命也是想为武林尽一己之薄力,故不自量力前来参加此次武林大会,小辈不懂之事甚多,还请诸位前辈不吝指教多多鞭策。」
在场众人的眼光齐齐聚集到缺水身上,尤以燕无过目光最辣!缺水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承受众人上下打量。
前面虽然已经和众多首脑见过面,今天才算是正式拜见,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父亲已经认可他,并同意让自己的继承人出来亮相了?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原因,众人打量他的眼光也比往日复杂许多。
「虎父无犬子,袁少侠也不必过于自谦,袁少侠未出江湖就已名满天下,如果我记得不错,大半年前留燕谷主可是悬赏十万两白银寻找你的下落。不知袁少侠和那邪鬼有何恩怨?竟让那只进不出的邪鬼愿出下此等大手笔!」丐帮首席长老九指神丐挖着鼻孔笑嘻嘻的问道。
缺水尴尬之下还未回答,就听有人已经接口:「我道前段时间丐帮弟子怎么狗洞、老鼠洞到处钻,平时看不见乞丐的乡村山野,竟然到处都是叫花子在转,原来是为了赚那十万两银子啊!」
「你丐帮当真是什么钱都敢赚!留燕谷的钱也敢拿,你就不怕引起武林同道围攻?就算你丐帮帮大人多,总也得卖袁大盟主三分面子吧?」
「嘿嘿,世人皆知我丐帮人穷帮也穷,十万两雪花银不知可以养活多少帮众,袁大盟主心胸广大,怎么会责怪我丐帮为生财而寻找他儿子?袁大盟主你说是不是?何况袁少侠精于隐匿,我丐帮出尽人手不也没找到他?三茅老道你在此出言挑拨又为何意?」九指神丐弹弹手指,皮笑肉不笑。
袁正啸似乎丝毫不把二人对话放在心上,脸上一直保持了大度的笑容。
坐在九指神丐对面一身雪白无瑕的雪山派掌门,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的挥了挥袍袖,似乎在挥去什么脏物。
见袁正啸完全没有反应,九指神丐瞄了瞄雪山掌门,瞅瞅自己指甲里的黑灰,嘿嘿笑了两声。
「对啊,我也很好奇。不知留燕谷那邪鬼为了何事,竟发下十万两的悬赏寻找袁少侠下落?袁少侠不知可否为在场诸人解惑一二?」王清竹作为第二个有资格在此的小辈,笑着问道。
「哈哈,不瞒诸位,小儿会被那邪鬼悬赏,无非是那邪鬼想得到我袁家绝学九阳真功练功之法!小儿那时自认还不是那邪鬼对手,故而避开其行踪闭关练功,就连老夫当时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如今他既已出关……」
「如今他既已出关,想必是已有了对付那邪鬼的功力和手段是么?嘿嘿,果然不愧是袁家人啊!如果所料不错,这届武林盟主的头衔说不定又是落在袁家呢!王当家你说可是?」九指神丐打断袁正啸话头,转把锋头指向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宇。
王宇微笑,并没有因为九指神丐把话锋转向他而显出不快。
「当然。袁少侠两眼炯炯有神,太阳穴却平坦如故,想见神功已有所成。袁盟主的儿子自然是不会错的了,在下这次也看好袁少侠夺魁。」
袁正啸心中愉快,嘴上道着客气。
目光扫向王宇之子,只见王清竹面上没任何不满之情漏出。
袁正啸心中一凛,暗道此子不可轻视!
袁缺水连道不敢,坐下后也不敢抬头去看众人,只觉得满厅各含其意的目光投在他身上,如芒在背,不到片刻已汗湿重衣。
袁正啸见儿子魄力不够,心中不快却不好当堂斥责。同时也越发觉得王清竹会是儿子最大的对手!
陈默立于缺水身后静观厅中群豪,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当他注意到飞鹰社大魁首燕无过,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用眼神扫着缺水全身,眼光不由自主寒了一寒。
武林盟众首脑头一天聚会就已经暗中波涛汹涌,这之后……
排尽万难,袁大盟主还是达到了他最初的目的。
有黑道最大的枭雄燕无过的首肯,加上少林方丈无尽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一张有武林二十六位大人物签署的对留燕谷书诞生了。
武林大会还有九天,王家后山上的擂台已经搭好,观众席也已准备妥当。
这几天荆州城内几家青楼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因为城中气氛太紧张,比武前的压力过重,这些江湖大老爷们九成九跑这解压消气来了。
七月二十一日,华山齐秀峰为首的几个年轻人跑来找缺水,说想大家一起出去逛逛,由地头蛇的王清竹带路。
那时缺水正忙着要出城查那些弃尸的身分,推了又推,好不容易才拒绝掉。
收拾了些东西,正在想要不要叫上陈默——陈默这两天老是被父亲叫去做别的事。
房门被推开,一阵热风滚进。
缺水以为是齐秀峰他们不死心还想拖他出门,无奈转头笑道:「抱歉,还是下次……是你?」
「你认得我?」来人扬起眉毛。
缺水呆住,不晓得如何应对。
他是认得这个人,精确的说是认得这张脸。
「燕大当家说笑了,在下见过燕大当家多次,自然识得。适才一时惊讶说话无礼,还请燕大当家莫要责怪。」
缺水拱手施礼。
燕无过笑了。
缺水已经对这张脸免疫,任是对方笑的动人也不为所动。
只是一想到那个有同样面孔的邪鬼,自然也对这个男子有了些不自在。
「你要出去?」
「是。敢问燕大当家找在下何事?」
「没什么重要的事。」
燕无过不请自入,甚感兴趣的在房内绕了一圈。
缺水更不自在。
他本身就对这个大魁首的身分有点怀疑,前晚会议上他看他的那一眼,难受的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两天见他庄重严肃一如其它帮派的首脑,这才把不安稍稍按下。
可如今又见他如此轻佻的态度……
「对不起,在下有些事要出门办理,如果燕大当家没有事情吩咐,那么……」
「呵,你怕我?」燕无过在他身边站定。
缺水想退又怕对方瞧他不起,硬是忍住没动。
「恕在下不明白燕大当家的意思。」
燕无过点点头,面色似笑非笑,「你让你身边的侍从调查我?」
「调查?燕大当家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而且陈默也不是我的侍从。」
缺水开始紧张,因为怀疑燕无过的身分,他确实有请陈默帮他留意此人。
「这样吧,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重新约个地方,你有什么疑问不妨当我面问出。我必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缺水觉得不舒服极了。
这黑道魁首看他的眼光太异样!那种目光……哪有人这样看人的!
「今夜亥正,周址园见。」
周址园?!缺水心中一惊,再抬头就看到燕无过的身影已经跨出大门。
去找陈默,陈默不在,想是父亲又交代了他什么事情。
想把燕无过约他在周址园相见的事告诉父亲,又觉得没有事实证据,说给父亲听只怕他也不信,何况燕无过的身分也不同。
去,还是不去?你在怕什么?缺水问自己。
你不是正愁找不到留燕谷的蛛丝马迹吗?你不是想帮父亲做些事减少他的负担吗?你不是已在心中发誓,定要帮助陈默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吗?以你现在的功力,就算那个燕无过有问题也不可能轻松把你拿下。
如果想离开,拼了命总能逃出吧?你在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你还是不是男人?!挺起胸膛来!你是袁缺水!武林大盟主袁正啸的儿子!双手一击掌,青年做下决定。
吃过晚饭,缺水找借口溜出王家。
燕无过只说周址园见,但没说到底在周址园什么地方见。
这周址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听说是某京官下放后买来的藏娇园,却因不慎口舌被今帝派人封口,事过十几载,娇人她去,周址园缺人照顾也就这样荒废了。
奇怪的是,荒芜多年没有主人的园子按理应该由官府接管,或卖或拆,为什么荆州官府会任它一直荒芜置之不理呢?占地三十亩的周址园虽杂草丛生,所幸还未破落到不能住人的地步。
缺水在亥初到达,因为多日在此勘查,他对周址园的地形已经非常熟悉,穿过几个园中园没看到有人,看看眼前一排黑漆漆的厢房,缺水决定一间一间找过去。
他不想等着让燕无过来找他,他希望自己能掌握主动,如果发现不对,也可以及时退出。
夏季草长萤飞,虫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今夜无月星也稀疏,一阵风吹过,周址园内响起一片悦耳的铁马声。
缺水抬头看看屋檐,小巧的铁马在风中打着转,与清凉的晚风嬉戏着。
缺水的面容柔和了许多。
自己真是太紧张了。
一定要打败他!迟早一天一定要打败那个恶魔!缺水在心中发誓。
他真的不想被那些梦魇纠缠一辈子。
他不敢跟陈默说,如果陈默不在他身边,他晚上甚至不敢合眼。
一闭上眼睛,他似乎就能感觉到那地牢中的阴冷正一点点向他袭来。
右手第四间厢房透出了朦胧的烛光。
什么时候被点燃的?人又是什么时候进去的?缺水盯着那间厢房思绪百转。
一步步,小心翼翼向那间厢房接近。
厢房内似乎没有人的气息,太安静了。
他手按在门上轻轻一推。
屋内果然没人,一根红烛在床头小柜上发出荧荧之光。
这是一间卧房。
红色的床帐被两边挂起,一抹流苏从帐顶垂下。
大红的被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崭新的竹席还能闻到竹子特有的清香。
缺水眨眨眼睛,想笑又笑不出来。
这间房他刚才看过,那时这房里除了一张沉重的木床、一个床头柜外,连把椅子都没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刚才进来的时候这里明明到处落满了灰尘,他用鞋子踩下去都能踩出脚印,而如今却干净的就像刚被四、五个勤快的仆人打扫过。
他甚至还能闻到花香味。
花香?身体一软,缺水痛骂着自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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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中)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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