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舒服多了吧?」她羞不可遏的模样娇媚动人,直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异样。
虽然说她是他过门的妻子,可两人到现在还没同房,顶多只牵过手。
「谢谢你。」满及第细若蚊蚋的回答,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躺着还是坐起来,双颊依然烧红不已。
「小事一桩,我在战场上见过的伤可比这严重几百倍。」杀戮,是丑恶人性最淋漓尽致的表现,周而复始,一个朝代接着一个朝代,将军白发征夫泪,永远没有休止的一天。
堂余幽并不急着走,他慵懒的伸了伸腰,傍着她的身边躺了下来。
感情奥妙无比,一旦确认心底摇摆不定的那份犹豫,就什么都明白了,不用费心猜疑,从今以后,只要一心一意,至死不渝。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感情丰富的人,对男女私情几乎没什么感觉,只有对国家人民沉重的使命感,殚思极虑,为的都是天下苍生。
要是他把对天下百姓的心都放到一个女子身上,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这值得人玩味。
「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满及第侧过身子,一头乌丝散在稻草上有些凌乱,却更显妩媚风情。
「你好大的胆子,不明白我的身世来历还嫁我,不怕嫁给一个庸俗的人?」他细看满及第的轮廓,她没有惊人的美丽,五官不特别吸引人,却有着璞玉般的聪慧,像一杯怎么都喝不厌的水。
「我没什么聪明智慧,但是看人很准,布衣可以拜相,没有人会是永远的贫困,就怕不肯努力。」
「你的想法还真是奇怪,谁不爱眼前的富贵,不过——」他顿了下。「你当初嫁我为的是你几个妹妹,恐怕也没时间让你多想太多吧。」
「是啊,除了幺妹,其他的妹妹们都寻到自己的幸福,我也放心了。」事情终究来到眼前了吗?
「幸福啊幸福,幸福到底长什么样子?」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有心爱的人躺在身边,是不是就是幸福的模样?
堂余幽伸长了胳臂,将满及第捞过来。
见她简单的发髻上簪着那朵小黄花,他温吞的开口,「赶明儿个把长发绾起来吧,你是我的妻,不适合少女的发型了。」
满及第粉颊红润,心跳如擂鼓,他这么说……莫非是承认她了?还是有不一样的意思?
她仿佛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给我听吧,我想知道有关于你的一切。」他眼神温柔的望着她……
雇了轿子,一群人赶在黄昏来到张家渡口。
蒙面黑衣人们感觉得出来,堂余幽跟满及第之间有了微妙的改变,神情间的亲昵多了一分说不出来的柔情,让一些没老婆的单身鲁男子羡慕极了。
一艘大型船泊在码头,旗帜鲜明,随风飘扬,船夫们肤色光亮古铜,浑身充满精神,一看就知道受过训练。
蒙面黑衣人将堂余幽跟满及第送上船后,责任已了,拱手一揖便潇洒离去。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满及第好奇的问,开始打量起四周的一切。
船舱有床有几,还有鲜花水果,以及一架子的书,在船上居然有这般的享受,像做梦一般。
「船会经巫峡下襄阳,取道天目山。」堂余幽说得轻松快意。
她从架上取来郦道元的《水经注》,这本以三国时代《水经》为蓝本写的地理书本,内容记载着一千两百五十二条河川的发源处跟入海口,更详细的述说各山川流域的山岭、草原、城市,甚至有关的历史神话故事与古迹碑文名胜都有纪录。
看了上头所记载的之后,满及第不禁提出疑问,「我们这么走,会绕好大一个圈。」
「别管这个,我记得这条水路风景优美,我带你瞧瞧。」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堂余幽抱着她走出船舱。他们来到船头,见两岸皆险峻山壁,水流湍急,满及第感到十分惧怕,她的衣衫甚至被水溅湿了。
可后来她胆子愈来愈大,反被这么惊险刺激的感觉吸引,一串串笑声传出,引得卖力工作的船夫也露出会心笑靥来。
几天后,满及第在《水经在》的易水篇看见一座一千三百多年的休火山的记载,便缠着堂余幽,嚷着非要一探究竟不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非要好好把握不可。
为了满足佳人的求知欲,堂余幽欣然应允。
于是,宽了浅滩靠岸,两人准备干粮茶水就兴致勃勃的上路了。
因为下过一场雨,从山下往上眺望,云雾弥漫,别说火山口,连山的模样也不清楚。
「好特别的声音。」走在满是火山灰的小径,满及第分不清楚从哪灌来的声音,嗡嗡嗡的融会交错,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然歌声。
「你瞧,风歌唱的秘密在这里。」堂余幽心领神会,握着她的手往另外一条叉路走,几个回转就闻到海水的咸味。
「我们明明在山上啊,怎么会有海的咸味?」满及第感到惊奇的叫着,大自然究竟隐藏着多少神奇啊?
他们继续往前走,路的尽头是一座座洞穴。
「老天,这水是烫的!」蜂窝般的洞穴里光线明亮,一窝窝的水窟啵啵啵的冒着热气,风也不断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洞穴宽度可容一个人过去,他们两个人手脚并用,汗流浃背,小心翼翼的攀爬,一线曙光从洞穴的转折处散射出来,他们欣喜的往光亮处爬去,终于出了洞穴。
刹那间,悠悠荡荡的风声从几百个洞穴里传出来,那种浩大叫人心荡神驰,感动得落泪。
堂余幽交握着满及第的手,衣衫飒飒,尘土满面,但是,天地为证,日月为凭,今天一切的一切证实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携手共度未来的磐石。
天目山下的堂安镇是个平凡的村镇,惟一特殊的是,这个镇上竖立了百年来最多的贞节牌坊。
而十一座牌坊里,有三座是堂府所有。
因为这样,造就了凛然不可侵犯的形象,所有堂安镇的人都以堂家为荣,千方百计想将女儿嫁进堂家,或娶堂姓的女儿为妻。
堂府如今是堂老夫人当家,自从被皇帝册封为三品命妇后,不苟言笑的她更少笑容了,如今一百零九岁的她奄奄一息躺在精致高贵的华帐中等死。
遇九大劫,她知道自己过不了这一关了。
回想她这一生,丈夫早早死去,留下四儿四女,好不容易孩子拉拔大了,四个儿子却悉数战死沙场,留下没有用的女儿们,一个女人家要独自撑起一片天多么的不容易,却没有几人领她这份心,无视她辛苦的付出……她怎会不知道这一屋子里的人都在背后喊她什么——
老鬼婆。
哼,要是家中有男人谁敢这么欺负她?!
「奶奶,喝一口枣泥汤吧。」一个女孩柔声劝慰,一碗甜汤端了好半晌,老人家还是不领情。
「滚边去,我等着堂儿回来。」她看不起身边的家人,从不给好脸色,就算再努力讨好她都是枉然。
瞧了旁边的龙头杖一眼,女孩认命的走到一旁呆立,不敢随便离开。
「我不要看见你的死样子,给我出去!」
女孩一惊,美丽的凤眼漾上水雾。
「只会哭,跟你那没用的娘一个样,看得我心烦!」堂老夫人尖酸刻薄的骂着,一点也不当她是孙女。「你还是爱骂人,家里的人没被你骂得走光真是奇迹。」堂余幽缓缓走进来,只能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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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夫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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