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伊藤忍再次给靖彦打电话,仍然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伊藤忍非常恼火,原想大发一通脾气,但想到即将见到上官伟雄,此刻如果发了脾气,脸色一定会非常难看,只得忍了下来。
在酒店大堂,伊藤忍给上官伟雄打电话:“是我上来,还是你下来?”
伊藤忍一直在执行自己的训练计划,尤其是这个计划得到了上官紫绪的肯定和支持,他的劲头更足了。但是,对于计划的一些细节,仍然无法按照他的意愿进行。他原想今天去踢一场足球,射击也不错,比打网球更适合培养汉子气,便答应下来。
“当然是你上来。”上官伟雄在电话中说。“我叫了早餐,有你的一份,不吃的话太浪费了。”
伊藤忍于是乘电梯到了顶楼。
管理员打开门后,伊藤忍直接走进了大客厅。今天,大客厅与他前几次来有些不同,他认真看了一下,才知道是因为少了许多的鲜花。他知道上官紫绪已经不在这里,所以,就让花店停止了往这里送花。他没有送花,但并不等于房间里就没有花,至少还有一束,应该是那个神秘送花人送来的。
伊藤忍突然想,靖彦查不到上官紫绪的行踪,除了她所说的两大原因之外,是否与这束每天都到的红玫瑰有着关系?这个送花人被上官紫绪给甩掉了吗?还是她根本就没有离开东京?
他正在胡思乱想时,上官紫绪走了出来。
当然是上官紫绪,而不是上官伟雄。她穿着女性服装,戴着一顶非常女性化的帽子,薄施粉黛,娇媚十足,看得伊藤忍一时呆住了。
上官紫绪先是扔给他一个能令满堂生辉的微笑,然后轻移莲步,边向他走来边说:“忍,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伊藤忍差点就昏倒过去。天啦,她太美了,太迷人了,他简直就要为她疯狂。可是,他那性别障碍又在这时跑了出来,有些结结巴巴地问:“回来了!”
一句莫明其妙的话,既不是疑问句,也不像是陈述句,仅仅只是三个字,似乎可以作出一千种理解。
上官紫绪心中一酸,暗想,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但是,她是个轻易不肯言败的人,昨天,她已经将自己的计划重新修订了一遍,此刻,她就是在按照新的计划在进行。不,你不能绝望,你还没有试一试,怎么能肯定他没救了呢?她不断这样告诫自己,于是又增加了许多的信心和豪气。她走到伊藤忍身边坐了下来。
这间客厅非常大,沙发也非常多,有单人的,有双人的,也有多人的,此刻,伊藤忍所坐的沙发,就可以容纳至少八个以上的人。上官紫绪坐在这上面,完全可以与他保持足够的距离。但是,她却没有这样做,似乎是有意一般,是挨着他坐下的,身体的某些部位,似乎与他有过浅层次的接触。
她离自己实在是太近了,近得伊藤忍心中充满了恐惧。他有一种感觉,她的身体似乎燃烧着火,使得他全身都膨胀起来,特别是她身上那种十分特殊的香味,让伊藤忍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变得紧张不安。
他不断告诫自己说:忍,你不能逃开,你要适应这一切。不仅如此,你必须适应更近距离地与她接触,甚至是直接的接触,否则,你就永远完蛋了,永远再也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他没有逃开,并不等于他就没有了惊恐和慌乱。
上官紫绪当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因为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往后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你怎么了?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怕我吃了你吗?”
伊藤忍哪里痛,她偏要往那地方捅。
“我……紧张……”伊藤忍说。
这又是一句不可理解的话,或者可以理解成他承认自己非常紧张,但上官紫绪知道,他绝对不会是想表达这种意思。
当然不能让他的紧张一直继续下去,得慢慢改变他。上官紫绪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拉住了他的手,对他说:“走,我们吃早餐去吧。”
伊藤忍非常机械地站了起来,但上官紫绪感到,他的身子在发抖。
人的心理真是太奇怪了,昨天和前天,他是那么主动地挽住自己的肩膀,那里竟然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今天,自己只不过是拉住了他的手,他却变成了这样。昨天和今天,同样是她,只不过前一天她是以男人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今天又还原成了女人身而已。
她像是恶作剧一般,将自己头上的帽子取下来,戴在了他的头上,然后用另一种声音对他说:“我的老姐说你有性别障碍,我还不相信,今天一试,你真让我吓了一大跳。”
伊藤忍看了一眼她那男人头,整个人顿时一震,挥起手,便向她的头上拍来:“你这家伙,搞什么鬼,你有病呀?”
上官紫绪暗想,他自己有病,还说别人有病,这病可真是不轻。现在,自己又摇身一变成了男人,他的病立即就不药而愈,这种病,也真是太神奇了。
他们在小餐厅里坐下来,她便按照自己的计划进一步发挥下去。
“你昨天不是告诉我,我老姐不一样吗?我记得你说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出色的女人,可是,你为什么会那样?”
“我告诉你,你能保证不告诉你姐妹吗?”伊藤忍满怀期望地看着她。
上官紫绪的心猛一阵跳动,她担心自己如果说话,可能会失态,便只是点了点头,算是作了肯定回答。
“我的整个童年、少年及青年时代,都是在一种极其压抑的环境中长大的。”他用低沉而且忧郁的声音说道,“我一直都是别人捉弄取笑的对象,其中有几个女人,我最初以为她们对我非常好,有意想亲近我,因此,我也就开始接受她们,谁知道,后来我才发现,她们接近我,是因为她们觉得我就像一只狗那么可爱那么令她们兴奋,当我希望能做一个正常人那样拥有她们的感情时,她们却表现得一个人对狗的憎恶,渐渐地,我就不再接近女人,尤其是有一次,那个被我称作母亲的人,她被另一个应该被我称作父亲的人玩弄并且残酷地抛弃之后,竟然还带着我去找那个人,并且在他面前做出种种令人恶心的姿态。从那时起,我对女人彻底失去了兴趣。”
上官紫绪感到一种锤心的疼痛,她真想将他搂在怀里,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呵护他、温暖他。可是,她不能那样做,至少目前不能那样做,那会将他吓坏的。可怜的人,没想到,他的情感创伤竟然如此的深重。
“所以,我对女人不再感兴趣,我也不断这样告诉自己,我甚至认为,我应该对男人感兴趣。我真的那样做过,有一段时间,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我想得到他,他后来发现了我对他的感情,因而悄悄地离开了我。我花了几年时间找他,甚至不惜以打击他最要好的朋友,想用这种办法将他留在我的身边。为了他的那些朋友,他不得不与我作了妥协,同意跟我一起在琉球岛我的一个私人岛屿上生活了几个月时间。当然,那几个月,我们是以朋友的身份在一起生活,而不是情人的身份,也就是那几个月,他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他只可能是我的朋友,永远也不会成为我的情人。不久以后,他再一次结婚了,娶了一个他深爱着而且也深爱着他的女人,我是以很久以后再见到他们的,当时,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们生活得非常幸福和满足。如果他成为了我的情人,我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有那样的幸福存在。或许是从那里开始,我有了一些变化,但这种变化极其缓慢,我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直到你的姐姐出现。”
“我的姐姐出现?”上官紫绪沉浸在他的述说中,角色又一次归位了,忘了她此时是上官伟雄,而认定了自己上官紫绪的身份,因此,才会惊讶于他说她的姐姐出现之类的话。
伊藤忍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是的,你的姐姐上官紫绪。”他说,“那次是在台北,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朋友遇到了一些麻烦,他通过网络想找到解决这一麻烦的办法,靖彦的人发现了这一点,便报告给了我,于是,我带了人赶去帮他。就在他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你的姐姐。我真不知该怎样说才好,我对你的姐姐是一见钟情,当时,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知道我已经爱上了她,我一定要娶她为妻。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什么时候改变了对女人的看法,竟然想到要娶一个女人为妻了。但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后来,他们的那件麻烦事解决了,我们在太平洋中我的游艇上告别,他们准备乘直升机回台北,而我当然应该返航回日本。因为没有最后见你姐姐一面,我有些情不自禁,跟着他们到了台北(详见《浪漫少年心》)。”
“这件事,我听我姐姐说过。”上官紫绪说道,“但是,他告诉我,当时,你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她说她只是觉得你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因此才会在遇到玫瑰使者那种麻烦时,自然而然地想到你,从来都没有提过,你对她一见钟情这件事。”
“她可能至今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你提起?”伊藤忍颇有些伤感地说,“别说是她,就是我身边的人,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上官紫绪的心急促地跳动着,好快噢,她怀疑自己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可能会从口中跳出来。她的猜测果然没错,他是真的爱上了自己。“可是,你既然那么深地爱着她,为什么见了她不对她说明?她是个未婚女人,你是个未婚男人,你向她示爱,应该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呀!”
伊藤忍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来。那头似乎异常的沉重,他因此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那模样,显得极端的伤感,也让人爱怜。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追问着。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语气给人一种英雄气短的感觉。“我爱上了你的姐姐,但是,我却没能改变自己对女人的恐惧,哪怕她是我发疯地爱着的人,那天,我在琉球岛上接到家里的电话,知道她要来找我。我兴奋不已,当即作了一系列安排,然后乘私人飞机赶回来见她。我以为我那种病因为她的出现不药而愈了,至少,在她面前是那样,所以,我想我在见到她以后,应该直接告诉她一切,请求她接受我的爱,可是,当我走进这里,意识到我将单独面对她时,我又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当时,我就坐在这里,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萎缩,一直缩得很小很小,以至于她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你说你当时坐在这里是因为恐惧?”上官紫绪感到极大的震惊。
“当时,我并不认为那时恐惧。”他说,“我知道我爱她,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她,而且,我也知道这次来日本,我是那么的兴奋那么的激动,所以,我以为我那里只不过是因为太激动、太兴奋,又担心期望过高,会被她拒绝,所以感到胆怯,我太害怕自己会失去她了。但是,当我真正见到她以后,马上就知道,我摆脱不了心理上的恐惧,真的摆脱不了。这可恶的恐惧,可能是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我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的了。”
“但是,你离开她的时候,又忍不住想她,是这样吗?”
他沉重地点点头。“我是真的爱上了她。这种爱,太让我痛苦了,如果不能成为一个正常人,我就根本不配爱她,可是,我偏偏成不了正常人,又无法摆脱对她的爱。”
“你考虑过可能有某种方式可以改变这一切吗?”
伊藤忍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说:“你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不对?刚才,我装扮成我姐姐,你那种病又发作了。可是,当我还原成我自己时,你的病立即就好了。这说明什么,你想过吗?”
他仍然是瞪着茫然的双眼,不解地摆了摆头,在这方面,他就像个还未发育成熟的孩子。
“这说明你的恐惧并非建立在性别上,而是一种心理识别上。我们现在来一个假设,假设我姐姐在你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化装成个男人,你会对她产生那种恐惧吗?”
这个问题,伊藤忍无法找到答案,因为他没有试过,所以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看着她。
“你不知道答案,那是因为你没有信心。但是,当一个男人穿上女人的衣服,戴上女人的帽子,在身上洒了女人用的香水,以及用女人的声音说话时,你的那种病立即就发作了。这说明,你并非真的恐惧女人,而是恐惧一种性别识别方式。相反,我现在穿的也是女人的衣服,戴的也是女人的帽子,搽的也是女人用的香水,还可以用女人的声音对你说话,你却不会再有那种恐惧,那是因为你已经完成了这种性别识别,在你的心理上,性别识别太简单,也太强烈了。”
“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这些对我有什么作用?”
上官紫绪说:“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说不定能淡化你这种性别识别的办法,最后不再用以前的方式来对性别进行识别,至少我想在我老姐身上,可能会有一定效果。”
“真的?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好办法?”他眼中射出兴奋的光来。
她故意装着略想了想,然后对他说:“如果你同意的话,就暂时停止对我的训练计划,由我开始对你进行训练。我的想法是,让我和我老姐不断地以完全不同的性别在你面前出现,比如说,现在出现的是我,性别识别方式是男性,明天出现的可能也是我,但性别识别方式却是女性。就像现在一样,你可能接受我的存在,因为我是男性,但是,你却不一定能接受我老姐的存在,因为她是女性。然而,我却不会告诉你这一切,也可能一个时候,我会悄悄地消失,而代替我出现在你面前的,却是我的老姐,她也同样以不同的两种性别出现在你面前。至于在某一个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究竟是我还是我的老姐,我不会向你说明这一点。你认为这样经历了一段时间之后,你会慢慢地接受女性,或者说能够接受我老姐吗?”
伊藤忍想了想,对此并无信心,但也觉得可以一试。
“可是,你姐姐会同意吗?”
“这个你放心,由我去做她的工作。”
伊藤忍还有一层忧虑。“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将我告诉你的事全部告诉她?她会怎样看待我呢?”
上官紫绪故意装着认真思考的样子。
伊藤忍见她半天没吭声,以为没有希望了,心中大急起来。
就在这时,她说道:“你的忧虑有道理,我们不能说明一切,只能说一部分。至于你对她的感情,就需要你把握时机向她表达了。可是,你千万注意,说不定,接受你表达的那个人不是我老姐,而是我,那你就完全的表错情了。”
伊藤忍忧心忡忡地说:“只要能改变过来,表错情并不是问题,让我表达一千次一万次,至少有五百次五千次由她听到了。问题是我有没有那样的勇气,现在还完全是个未知数。”
连伊藤忍本人都对此没有太大信心,这对上官紫绪来说,的确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那就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至少,她自己知道,他此刻面对的是女性而不是男人,他不是非常正常吗?说不定,时间一长,他会淡化那种简单的性别识别,真正接受她呢?
“这些,我们以后再讨论,计划执行时遇到什么问题,我们再想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是你一定要树立信心,我们一起努力。OK?”
伊藤忍非常坚决地点了头。
上官紫绪于是对他说:“那么,我们今天的射击就不去了,改为明天上午。今天,我想办法跟我老姐联系一下,你要留神噢,说不准,明天跟你一起参加射击的就是我老姐耶。”
“她在什么地方都神不知鬼不觉,你能联系到她吗?”
上官紫绪得意地一笑,“我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络方法,你就放心好了,这件事就由我来办。反正,你自己小心,从今往后,出现在你面前的,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我姐,不管是我还是我老姐,我们都不会像今天这样,自动向你说明身份的。”
一路上,伊藤忍都在想着一个问题,今天与自己见面的,到底是上官紫绪还是上官伟雄呢?应该是上官伟雄,上官紫绪还在香港,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
来到酒店大堂时,上官紫绪已经在那里等他。
今天,她穿的是完全中性的服装,从一个角度看,她像是女人,从另一个角度看,她又像是男人。区别男人和女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看他们的服装,既然服装上无法区别,就要看其他的部分,第二个特别明显的特征应该是胸前。为了弄清楚面前到底是上官伟雄还是上官紫绪,伊藤忍竟非常大胆地向那里看去,看到上官紫绪的脸猛地架起了红云。
这一看,就让伊藤忍猛地吃了一惊。她的胸脯与女人相比,似乎显得平了些,但与男人相比,又似乎显得高耸了一些。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认真观察过上官紫绪这一部位,也没有认真观察过上官伟雄的这一部位。作为男人,他不会刻意去注意一个男人的胸部,同时,他又不好意思去注意一个女人的这一部位,因此,他在此时根本就无法判断这个胸脯应该是属于上官伟雄的,还是属于上官伟雄的。他当然知道,女人中,也有胸脯比较平坦一些的,而男人由于胸部肌肉发达,也有比较高耸一些的,凭着这个特征,完全无法认定他的性别。
“你到底是伟雄还是紫绪?”他试探地问。
“这并不重要,对不对?”她说。
“是,是,这并不重要。”他有些机械地说。
上官紫绪主动挽起了他的手,说道:“我还从来没有打过枪呢,你要让着我一点,不许赢得太狠。”
伊藤忍心中又有些不自在起来,从这个挽手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属于女人的专利,男人哪有向男人讨饶的?相反,女人以这种语气向男人撒娇,却是极其正常,而且是随处可见的。想到她可能是上官紫绪,他心理上的障碍便猛然地冒了出来。
再转过头来想一想,似乎又不是太可能。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就已经想过,上官伟雄要做姐姐的工作,并且,上官紫绪要从香港赶过来需要时间,从这两点来看,是上官紫绪的可能性极小。另外,上官伟雄身上本来就有许多女性特征,例如挽手这样的动作,他一直跟着姐姐在姐姐的朋友堆里混,学会了这个纯女性化的动作,也是可以想象的,语气就更不用说了,自己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一点,甚至还想安排一个训练计划,上官紫绪也证实了这一点。
如此看来,是上官伟雄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到挽着自己的是个男人,他的心理又安定了许多。
两人手挽着手,走向他的汽车,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伊藤忍让上官紫绪先进去,他随后也进去了,坐在她的对面。
上官紫绪拍了拍自己的身边,对他说:“坐那么远干什么?说话费力,坐到这里来吧。”
伊藤忍非常听话地坐了过去,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上官紫绪却向他这边移了移,身子已经挨着了他,并且伸手挽着他的膀子。其实,她真的很想靠到他的身上去,她知道,那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感受,她此刻正需要这种感受。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如果真想得到这种感受的话,就一定得有耐心,不能在一开始就吓坏他,要慢慢来,一切都按照计划,循序渐进,绝对不能操之过急。
“忍,我真搞不明白,你在工作也要接触女人,为什么就没有恐惧症?难道你在工作上从不与女性接触?”
“我与她们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他说。
“距离在两米以上,你就不会有那种症状吗?”
“还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我不想到一些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你是指什么事?”
“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而不是工作上的事。”
“就是说,你从来没有对女人产生那种感觉?”
对这句话,伊藤忍立刻警惕起来。她所说的对女人从来没有那种感觉,当然是指爱意,或者由爱意引出的更进一步的深层次接触。如果面前的人是上官伟雄,他应该知道自己曾经有过那样的感觉,那感觉正是针对上官紫绪的,如果是上官紫绪,她当然就不应该知道此事。
“你……紫绪?”他问。
“别这么紧张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并不重要,对不对?”
我们说好了,跟谁说好了?当然是上官伟雄,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早晨在酒店大堂,他们说过同样的话,那也可认为是一种约定。
面前到底是上官紫绪还是上官伟雄?伊藤忍现在才意识到,这训练计划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他的大脑高度紧张,精神没有一刻松驰的时候,再这样继续下去,他怀疑自己可能会崩溃。
“不,我太紧张了。”他说,“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我觉得我快无法承受了。”
上官紫绪认真地看着他,见他脸上有豆大的汗珠落下来,意识到他所说的是真的。她暗暗吃了一惊,实在没想到这件事会给他造成那么沉重的思想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她绝对不能再给他加压,只能减压。
“老兄,我真搞不懂你,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她换了一种口气说,“我们计划,也是你同意了的,而且,这个计划如果成功了,你就恢复正常了,可以享受正常人的爱情,可以正常地生活。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你有什么好紧张的?再说,如果没有这样的计划,你会一直紧张下去,这就叫长痛不如短痛。对不对?”
听了这话,伊藤忍暗自松了一口气,现在已经明确,他果然是上官伟雄而不是上官紫绪,既然如此,他就再也不必那么紧张了。
“我承认你的计划很有魅力。可是,我毕竟没有接触你的姐姐,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有特别的事情出现,你想,我怎么会不紧张?如果我见了她,根本就不能消除自己的恐惧,现在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感觉到他有一种畏惧心理,甚至想逃避,因此语气严厉了许多,对他说道:“我们不告诉你谁是谁,你又怎么会知道?也许,你接触的是我,也许跟你接触的是我姐姐,即使是我姐姐,你也当成我得了。这有什么不行?你只要以平常心对待,一切不是OK了?”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他喃喃地说。
上官紫绪再次叫起来,“有什么不行的?你现在与我接触,不是很正常吗?我明确告诉你,我是上官紫绪,而不是上官伟雄,他现在还在酒店房间里。”她抓住他的手,作势要往自己胸前拉,一面说:“你想不想证实一下?”
伊藤忍听说此话,恐惧顿时大增,仿佛她要拉去的地方不是一个人身体的某一部分,而是一个可以吞噬人的宇宙黑洞。
“别别别……”他反复只能说出这句话,而且,身体还在发抖。
上官紫绪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急躁冒进的毛病,将他吓坏了。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准会将他吓跑,那样一来,自己这一番心血,岂不是要付诸东流?不行,再不能刺激他了,得想办法安抚他,让他平静下来。至少,不能让他放弃这个计划,只有这样,才会有一线希望。
“想不到你这么不经吓,行了,我再不吓你了。”她说。
有好半天,伊藤忍似乎才缓过气来,说道:“伟雄,算了吧,这不行的,我们还是放弃吧!”
上官紫绪差点又激动起来,话已经到了嘴边,硬是被她咽了回去,而是换了一副语气,对他说:“你想放弃,我是没有意见的。反正,这个计划如果成功,获益的是你而不是我,所以,主动权也在你手中而不是在我手中。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没有机会告诉你。我已经与我老姐通过电话了,她完全同意加入这一计划,忍,你知道不知道我在与老姐通话的时候有一种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他问道。
她故作神秘地说:“我一说,我老姐马上同意了,她还说,她会尽快赶来配合我。她那语气,好像想一步跨过来似的。她为什么这样急?而且,她为什么那样关心你?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有点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他又问了一句。
“明白了她可能对你有点动心了。”
“真的?”伊藤忍又惊又喜,反复问道:“你说,是不是真的?她真的有那种意思吗?”
“我相信我的感觉不会错。”她说,“不过呢,这事的关键还在于你。你想过没有?即使我老姐真的爱上了你,那又怎样?你甚至连碰一下她的手都会吓得发抖,这样的爱情,难道还会有结果吗?”
伊藤忍顿时泄了气,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上官紫绪知道效果来了,进一步说:“你要放弃这一计划也行。不过,我有点为我老姐可惜,她完全是一片真心为你,可是,你却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看来,我得告诉她,趁早别在你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将目光投向别处,找个好男人,早点结婚吧。”
伊藤忍突然大怒道:“你敢!”
上官紫绪故意叫起来:“你该不会是这么自私的人吧?你自己又不能得到我老姐,却又不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可是,我……怎么办?”
上官紫绪感到此时需要从另一个角度去刺他一下,便故作惊讶地说道:“你?怎么办?这个问题你问我没有用,你得问你自己。我告诉你,下次,见了我老姐,你如果有胆量抱着她,并且吻她的话,我就绝对赞成她嫁给你,否则,我将会是个坚决的反对派,你敢不敢?”
伊藤忍情不自禁地向后缩了缩,看情形,别说见了上官紫绪的真实面目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就是想的时候,他都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既然如此,我看你还是死了这个念头,放我老姐自由吧!”她多少有点阴阳怪调地说。
伊藤忍彻底绝望了,经过一番挣扎,似乎又重新鼓起勇气,问她:“我们的计划还有没有效?”
上官紫绪做足了架子,故意平淡地说道:“这件事,你不必问我,要问的话,就问你自己。”
“继续!”他突然大声地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到时候?现在不进行下去了?”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再进行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昨天的射击比赛因为途中发生了变故,没有进行,今天继续。
伊藤忍赶到酒店,与昨天一样,上官紫绪在大堂中等他,她的一身打扮,与昨天一模一样,甚至没有一点改变。
没有改变服装,却不能说没有改变穿服装的人。上官伟雄和上官紫绪这一对姐弟,表面上看上去,有着太多的想像之处,身高身型,皮肤的颜色以及相貌上的特别,如果仔细分辨的话,当然会有一些细微的区别。有一段时间,伊藤忍曾非常认真地想过他们相貌上的这种细微区别,结果发现,上官伟雄的眉毛似乎更略粗一点,脸型也稍削瘦一点,嘴唇显得比上官紫绪薄一些,额头更高一点。
当然,这些特征他未能及时验证,因为他在见到上官伟雄时,上官紫绪已经离开日本去了香港。现在,他知道自己如果想从这些细微差别上试图区分他们姐弟,已经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他们既然是这一计划的执行者,当然会比他更注意这些差别,并且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眉毛多了可以拔一点,额头高低可以通过发型的改变来矫正,嘴唇以及脸型也可以通过化妆来作一些改变。
既然如此,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上官伟雄,还是上官紫绪呢?昨天有个时间因素在帮助他,但今天,这个因素却完全不存在了。
在来酒店的路上,伊藤忍试图通过靖彦证实一下,上官紫绪是否已经回到东京,但是,靖忍给他的答复却令他大失所望。他们已经工作了整整四十个小时,既没有发现上官紫绪离开东京的线索,也没有发现他在其他城市出现的踪迹,更没有发现他再次返回的记录。如果说她前次离开,是通过诸如外交专机一类交通工具的话,那么她也同样可以用这种方式悄悄地返回。她本就是一个有着特异功能,神秘而又能量极大的人。伊藤忍听说龚季云第一次与她相识时,就是在一个阿拉伯国家的首府里,她与那个国家的首脑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像她这样一个神秘而且有着特异功能的人,如果说是一百个国家首脑的座上宾,那是一点都不令人奇怪的。
像昨天一样,不管他同意与否,她非常主动地挽起他的手。
上了车以后,他再一次坐在她对面。同样,她要求他坐到身边来,也同样地靠近他。
这些动作跟昨天一样,一定是上官伟雄,伊藤忍心中暗想。既然是上官伟雄,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到了射击俱乐部以后,他们各自领了一支手枪。
其实,上官紫绪的射击水平很高,但她故意装着什么都不会一般,一连三枪都没有射中靶子,于是,她要求伊藤忍教她。
伊藤忍先告诉她瞄准,然后又把着她的手,告诉她握枪的动作。
就在他抓住她的手时,不经意地朝那只手看了一眼,心中立即起了疑云:这会是上官伟雄的手吗?这双手如此的纤巧,如此的细嫩,如此的白皙,分明是一双女人的手哇。莫非眼前真是上官紫绪?心中起了这层疑虑,心理上就有了一层隔阂,表情上,就不像刚才那般自然了。
这一切,上官紫绪当然看在眼里,却故意不动声色,她装着一切按照伊藤忍所教,对着前面的靶芯开了一枪。看着旁边的电脑记环器,上面清楚地写着个八字。上官紫绪故意大声地叫起来:“耶,我打中了,我打中了耶!”
这整个过程,坐在一旁的伊藤忍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她兴奋地跳起的动作,实在是太女性化了,再加上她的语气,也是完全女性化的。难道,她真的是上官紫绪?刚才,自己还与她有过近距离接触呢。
上官紫绪射了三枪,另外两枪故意射到了靶芯外。
轮到伊藤忍了,这次,他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三枪竟然连一枪都没有击中靶。
回到休息椅上,上官紫绪便糗他:“你这种水平,还当教练。你看我吧,第一次射击,就中了一枪。”
伊藤忍有点心不在焉。
上官紫绪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在想什么心事?能不能让我也分离一下?该不会是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吧?”
伊藤忍越看越觉得她是上官紫绪,心理上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今天的一开始,他还算是比较轻松,尤其是最初一段时间,他竟然忘了与自己在一起的有可能是一个女性这一点,直到他看到她的手,又听到那句话,情况才急转直下,情绪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甚至一直在告诫自己,就算她是上官紫绪又怎样?你不是那么深地爱着她吗?与一个你深爱着的女人在一起,你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如果不能平静地与她相处,那么,你还能指望她在某一天接受你的爱吗?你还想要娶她为妻吗?如果你离她稍近一点都感到恐惧不安,还能给她幸福吗?既然不能给她幸福,你配爱她吗?
想到自己对上官紫绪的爱以及自己那可怕的病症很可能使得这场爱有始无终,他的心里就更加的痛苦起来。
“我们还是回去吧。”他终于忍不住说。
上官紫绪看了他一眼,立即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应该说,今天的进步不小,至少,他们有一段时间相处得不错,这个计划只不过进行了才两天,就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令她非常满意了。
“走吧。”她站起来说。
伊藤忍有些诚惶诚恐,站在一旁不动。
“你怎么了?”她问。
“你是不是对我的表现感到非常失望?”
“至少,你这句话的意思表达得非常完整。”她说。
伊藤忍大吃一惊:“你……紫绪?”
上官紫绪走上前,像个男人一样,伸出一条手臂,挽住他的肩头,继续说:“你是个经不起表扬的学生,今天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希望明天继续努力。”
这是男人的动作和语气,他的心中稍安,于是问她:“明天的安排是什么?能不能先告诉我?”
“不错,你表达意思的能力越来越强了,就冲这一点,我应该奖你一个吻。”她说着,竟真的要吻他一般,将自己的唇向他递过去。
伊藤忍哇地叫了一声,逃一般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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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盐女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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