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魑心 第四章

  回到清影居内之后,琥珀这才趁著无人的时候向唐炎慈问道。
  「王爷真的已经明白上官落夜的病因了吗?」那么紊乱的脉象,而且据他本人所说的现象,也是他闻所未闻,当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虽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唐炎慈的才能,可是仍然不免感到吃惊。
  「嗯,大概吧。」他说。「但是我还没有办法确定,只能试试看。」
  「然而我们真的有时间那么做吗?」恐怕再过几天,安世清就已经要按捺不住了。琥珀显得一脸耽忧,「雪落崖的事,王爷是怎么想的?已经有头绪了吗?」
  唐炎慈只是摇头,「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可是到现在为止,却还不能完全将这些事全部贯通起来,为什么安世清将我们引到,又如何能分辨出来呢?」
  「不止那么简单而已,」唐炎慈皱著好看的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我观察过他那些手下的表情,在安世清说到雪落崖的故事时,有不少的人脸上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们呆在雪落山庄的日子绝对不会短,如果事情只是编造出来的,就不可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演到这么的逼真的地步,如果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安世清在利用雪落崖这个故事吧。」
  「利用……?」琥珀有些费解的重复著。
  「方才跑来向安世清禀报的人,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喽罗而已,据他所说他是亲眼看见那个舞姬掉下断崖的,如果他是在说谎的话,只要随便拷问几句就会暴露,安世清不会将事做得这么冒失。」唐炎慈久久地看著清影居外的一小片竹林,然后放慢语调口气坚定的说,「雪落崖里一定还有著什么秘密,不止这样,连这个清影居,这个雪落山庄都是一样,只要能将这些内幕贯通起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
  「那么……,王爷现在到底知道了多少呢?」琥珀听过他的推测后,不但没有将事情弄个明白,反而却感觉掉入了更深的谜团之中。
  唐炎慈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然后说出一句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
  「这场雪崩,可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时间哦。」
  房间内一片黑暗,上官影月靠在窗边在淡淡的月光之中坐著沉默,一身纯白色的长衫,衬出很是平静的画面。
  唐炎慈可以治好上官落夜的事情,在他的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如果那是真的,他又该怎么办呢?
  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因为紧张而手指习惯性地十指交错著,用力地缩紧,直到最后关节全被自己勒到发白。有点痛,但这提醒了他。
  门被推开了,唐炎慈手里拿著一盏点著的灯走进来。
  「从摘星馆回来后你去哪里了?」他问,「我一直没有看到你。」
  「不用你管。」他转过脸看著外面。
  「心里矛盾吗?」唐炎慈走到旁边问他,桔色的宫灯发出柔和的光线,上官影月那充满中性味道的美丽轮廓,也隐约在片桔色的光线之中。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尽管他的声音听来这么轻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男人在嘲笑自己。
  「没什么。」唐炎慈仍旧只是笑,站在他的旁边也往外看去,「今天晚上的天空很晴朗嘛,跟白天的阴沈天气不同,可以看到不少的星星。」
  「那又如何?」
  「星星可以告诉我们人类很多的事情,」唐炎慈眼睛望著遥远的地方,声音开始变得悠静起来,「在我们看起来星空似乎是每天重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其实星星的位置是不断在变化著的。这样的变化有一定的规律,只要你能够找到这种规律,那么就可以看得到在星空之中,所预示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观星之术。」
  大概是被他的声音吸引到了,上官影月听得有些入神,平静深幽的眸子里有些茫然,直到许久之后才说出了一句,颇为符合他个性特色的话,「那……又跟我没有关系。」
  「如果我说连你刚才去做了什么,可能从星空中看到呢?这跟你有关系吗?」唐炎慈突然又这么说著。
  「怎么可能?」他浑身一震,失声说道。
  看著他的反应唐炎慈觉得有趣,嘴里说著不可能,其实紧张得连自己的手指都快要捏断了,于是他突然忍不住放声笑出来,「啊,是不可能,不过你还真是好骗。」
  上官影月被他这么一笑,心里顿时恼怒了起来,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容易上当,「不要把别人当作是你的玩具!」
  「难道你就不是吗?」他仍在笑著,语气却一转尖锐起来,「安世清可是将你送来给我享用的。」
  上官影月强压下想要一剑将他捅穿的怒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身就往外走。
  「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比较的好,现在走出去的话,交得了差吗?」唐炎慈好心地提醒他,那温柔的笑脸,此刻看起来也开始显得危险了起来。
  看著他慢慢地向自己靠近,上官影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紧张,他也找不到任何话可以说出口来反驳。他这么反感甚至是憎恨唐炎慈所说的话,可笑的是那却偏偏是事实。
  这个人总是在提醒著他的所为,绝对不容反驳,天生尊贵的优越感,让他惯于有凌驾别人的欲望,所以一但受到拒绝时,就会与平时的温和变得大不相同。
  他的态度越是冰冷就越令他感到刺激。
  可如果真的要上官影月去忍受那样的屈辱,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唐炎慈有脚步在离他仅仅寸许的距离停下,将手中的宫灯放在了桌台上,然后轻轻的把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上。
  下一刻上官影月如同被火烫到一般迅速将手抽走,很本能地,他讨厌任何人的靠近。
  「不要逼我。」他的声音冷得降到了冰点。
  「你的手好冷。」他皱著眉,实在太冰冷了,在触摸到他的手时,唐炎慈的心里只有这样的一个念头。难道他自己都没有感觉的吗?仍然穿得那么单薄。
  上官影月听后一愣,然后就这么面对面地与他僵持著。突然之间思绪变得模糊起来,一些平常不可能去想的问题,不断地涌向他的脑海。
  你的手好冷。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他到底是什么居心?
  这种时而尖刻,时而温柔的态度,竟然让他变得有些焦躁不堪。
  想著想著,他觉得自己眼前也慢慢地跟著模糊了起来,头也跟著越来越重。
  「差不多时间该到了吧。」唐炎慈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好像还有些得意的口气。
  上官影月心中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又点了那种薰香?……可是……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他艰难地努力维持著自己那最后一点清醒,不可能啊,从刚才他就一直看著他,而他也根本没有机会做出什么动作。
  「你是说这个吗?」唐炎慈将桌台上的宫灯又提了起来,笑著说得一脸理所当然,「从刚才它就在里面一直燃著,不过很抱歉这次我将气味消去了。」
  上官影月扶著桌子想要抗拒那种强烈的睡意,他倔强地咬紧自己的嘴唇,用力得几乎快要渗出血丝来。这怎么可能,他竟然连续两次都让他得逞!他居然大意到了这种地步!
  与一般的迷香不同,唐炎慈的薰香闻过之后,会让人不由自主之间,开始变得放松,很安详的只想要睡去,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身体的疲惫慢慢走远,强烈美好的感觉,此时吸引著他的靠近。
  他抓著桌台,终于身子慢慢地坠下,唐炎慈上前一步将他接了住,他就这么安静地倒在他的怀里睡著了。
  伸出手指轻轻抚上他完美精致的脸,从眉毛,眼睛,到诱惑柔软的嘴唇。早就想要这么做了,可是这时候却是觉得,连他的脸上怎么也这么冷呢?
  抱著他冰凉身体的手慢慢地收紧,那种从骨子里的寒冷,让他的胸膛微微泛起了疼痛的感觉,然而也是因为这种寒冷,第一次让他觉得他是如此真实的在自己的旁边,他觉得他至少抓住他了,这一刻心里被巨大的陌生的感情给填满。
  「做个好梦吧。」他看著他安静的睡颜,淡淡地说。
  不知怎么地,上官影月明明觉得自己已经睡著了,可是竟然像是听到了他说的这句话,虽然感觉是那般的遥远,遥远得如同隔了好几个世界。真的是个不错的梦,还是很小的时候,在破晓之前他一口气跑上了山头,撒腿奔跑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好,风从远处迎面撞了过来,一切都像是抛到了身后,整片的山林都好像是他一个人的,那么的自由广阔。
  云渐渐地让风给吹散了,原来沉静昏暗的世界一点一滴地亮了起来,灰蓝的天空被撕开了一条裂缝,然后阳光就透了出来,橙色的,很温暖,在他的眼前慢慢扩大,直到满天都是这种鲜艳的温暖。
  他伸手去挡,刺眼的阳光仍然从指缝中穿过照在他的脸上,灼热得让他觉得深深藏在自己眼睛里的一块寒冰融化了,全部化作水然后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怎么都无法停止。
  「醒了啊……」意识虽然还很模糊,但紧接著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从耳边飘荡而来时,上官影月也就在那一刻忽然被真的唤醒了,他张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感到脸上是湿的。于是他立即坐了起来,伸手去擦了擦,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脸上全都交错著泪痕。
  眼泪……,难道说他哭了?有些不置信地看著自己手指上的水珠,他久久作不出反应。
  唐炎慈果然还是坐在一旁看著他,少见的专注神情。
  上官影月伸手用力地将脸上的泪痕全部抹掉。被他看得心里又是觉得怒气又是窘迫,只得抬头瞪著他一言不发。
  「我……可以当作没看到。」过了半响,唐炎慈终于找著话说。
  睡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他就一直哭,让他在一旁不知所措起来,又不忍心把他叫醒,最后只有干坐著等他自己醒过来。
  倔强地别过脸,上官影月推开他就下了床。唐炎慈伸手就想要拉他,却被他轻易地一闪而过。唐炎慈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他就已经完全换了个位置站著。
  「厉害嘛,」他看著他,笑得有些奸诈,「你现在应该已经无力走路了才对,昨天闻到的薰香,跟上次的可不一样哦。」
  「你说什么?」上官影月果然听到后顿时心里一凉,脚步也呆了在原地。
  果然如此……果然……
  还没等到他想出个果然什么来,唐炎慈就突然从身侧扑了过来,迎而将他搂得紧紧地,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奸诈,就像在抱著一只难以接受的野猫。
  「骗你的。」他故意趴在他耳边说,「我的薰香全是经过我亲手精心提制的,对身体有益无害。」
  上官影月被他气得脸一阵发红,这个可恶的男人,他到底想要把他耍到什么时候为止?看著他一脸得意地抱著自己,从未有过的恼怒的情绪,这时直往他脑里涌去,不经多想他伸手就一掌向他脸上劈去,唐炎慈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前摔,这时候他不但没松手,反而将他搂得更紧了,如此一来两个人都倒在地上滚作一团。
  而上官影月的那一掌,也就此打在了墙壁旁的一个木桌腿上,立即将它打作两截。桌子应声而倒,搁在木桌上的东西也全都跟著「砰砰铛铛」地全部往地上掉。
  「好险……」唐炎慈抬起头看著满地的狼籍,作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刚才要是真让你打中就惨了。」
  可恨的是,他的眼里竟然还是满满的笑意,一点受到教训的样子也没有。
  上官影月这时候终于明白了,自己越是越生气,只会让他越发得意而已!强忍著心里的怒气,冷冷地看了看他后,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正想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紧接著琥珀有些焦急的声音,从门外带著传到了里面,
  「王爷,有些奇怪……」
  声音顿住,琥珀立在门口看到他们衣衫不整地在地上抱作一团,脸色也随之突变。他连忙往后退好几步退到门外,呆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
  房间内唐炎慈刚从地上坐起,而上官影月就已经站得远远地,而且还是离他最远的那个墙壁角落里,用戒备的眼神紧盯著他。
  「我终于放心了,」控制不了唇角浮出的笑容,他突然说著,「你抱起来感觉比昨天要暖和多了,看来还是可以像平常人一样体温的。」
  上官影月闻言心里一颤,然后静看著他对自己笑过后,走出去的身影。屋子里突然之间变得空了,一股凉意也趁著此时第一次从空气中侵袭到他的身体,从来没有过的寒冷感觉,从指尖慢慢开始扩散。他不由得缩紧自己的手指,十指交错地紧握,生怕一个不小心手就会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地面上狼籍满地,摔破的花瓶四分五裂地摆在他的面前,空寂一片。他将手越握越紧,手指几乎是扭曲地绞在了一起,他用这种痛来提醒自己。「怎么回事?」走出门外,唐炎慈看著一脸不安的琥珀。
  「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看到何九了,刚才我也叫月龙跟周天豪去找过,但是找遍了雪落山庄也不见他的人影。」琥珀的语气显得有些急切,「他到底去哪了?」
  何九是唐炎慈的心腹待卫之一,已经追随他多年,行事向来谨慎稳重,没有经过允许他绝不会擅自离开。更何况,他也根本不可能离得开这里的,想必琥珀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会显得如此紧张。
  雪落山庄三面环山而建,唯一可以下山的一条路上也布置著八卦阵,然而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平空消失呢?
  唐炎慈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心里猛地一沉。忙向他吩咐道,
  「一定是出事了。你现在就找人去告诉安世清,请他也派人一起去找。」
  「知道了,我马上去。」琥珀说著就已经要走开,可是刚没走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来问,「连王爷也觉得是出事了吗?」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黯然,轻轻叹道,「你等下陪我去一个地方吧,我想他或许就在那里。」
  琥珀呆了一呆,心里像被人重重地锤了一记,沉重地痛了起来。唐炎慈那样的表情,无疑已经给何九判了死刑。是雪落崖。
  琥珀眼看著唐炎慈一步步地向断崖处走近,心里回想起关于这个地方不好的传言,于是紧张地想要阻止。
  如同在光滑的石壁上硬空出来的一道缝隙,原本被山壁遮挡的蓝色天空,也在这一线天地间露出了颜色。美得叫人叹为观止的景致,偏偏却在这个时候,让人恐惧得抬不动脚。
  唐炎慈一直走到了断崖的边缘往下看去,果然正如安世清所说,这里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断崖,因为下面还有一个丈许高的谷地,而谷地后面仍然被石壁所包围著。这地方上上下下全种著梅花,从谷地里到上面,整个山腰都是。
  突然,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目光尖锐地停留在某处。琥珀见状赶紧跑过来,也一起向同一个地方望了去……
  他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竟然真的是何九。他满身是血地倒在谷地一块巨大的石头旁边,已经死了。尸体被数不清的梅花覆盖著,只露出四肢与头部。琥珀无法确定他的表情,因为此时他的脸上竟已完全血肉模糊成作一片,景状凄惨诡异得无法形容。
  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之中漫延,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琥珀只能呆呆地看著唐炎慈沉默的背影。
  这时候身边突然也出现了响声,张月龙等人已经跟著安世清一同赶来,当他们看到何九死去的惨像时,顿时惊慌地叫了起来,「琥珀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同都在王府里呆了那么多年,可谓情同手足。然而却在毫无一点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看到这样的场面,自然觉得承受不了。
  琥珀的心里也乱得一团糟,他只有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唐炎慈仍然站在断崖的边缘继续沉默。
  「老夫不是已经警示过了千万不能靠近这里的吗?」安世清赶了过来,却不敢走近。只是站在梅林之外叹著气,一脸痛心的模样,「为什么又发生这种事?」
  一时之间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先把他带上来吧。」唐炎慈终于开口,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
  周天豪听后第一个纵身跳了下去,其次是唐炎慈的另一外待卫,这不过丈许的高度,他们两人抬著何九的尸体轻易地又踩著石块跃了几次就已经上来,然后将他放在了地面。
  近看起来何九的脸部更是显得惨不忍睹,鼻梁跟眼珠都已经碎掉,血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在面上与破烂的皮肉混在一起,已经干涸的血肉上,还有几朵梅花沾在上面。
  「琥珀。」唐炎慈声音平淡地叫著他的名字,然后看了看尸体,示意他去检查。
  琥珀点了点头然后蹲了下来,勉强压下心里翻涌的呕吐感。抖索著手在在何九的尸体开始上检查起来。他从怀里取出几根细小的银针插入何九的身体,然后仔细看著他脸上的伤痕。
  他见过无数的尸体,可是从没有过像这样的惨状。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手下。
  「怎么样?」过了一会儿,安世清就忍不住问起来,看起来也非常的紧张。
  琥珀将银针从尸体上拔了出来,仔细地看过后回答道。
  「身体上没有别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现象。致命伤在脸上。而且很明显是被硬物所撞伤的,……没有错的话,是从这上面掉下,正面是撞在那块石头上而受伤。」
  「撞伤?你的意思是说摔死的吗?」周天豪听后立即大声叫著,「别笑死人了,凭这种高度就能摔死人吗?」
  「如果是没有武功的人就可能。」唐炎慈突然插进来说。「如果何九在那个时候突然失去了抵抗力,被摔死的话是完全能理解的。」
  周天豪当然显得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显得心服,只是即使心迸而再悲痛愤怒,也不敢跟主人出口争执,于是咬著牙退下了。
  「血迹现在几乎已经完全干了,以这种天气看来,他应该在昨天就已经死了。」琥珀说著站了起来,只是仍然低头一动不动地看著何九的尸体,他心里的愤怒绝对不低于周天豪。
  「这地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地发生这种事了,可是因为实在太过邪门,老夫又不敢冒然将它填了。」安世清在一旁叹著气,「没想到却竟然让王爷受惊,真是惭愧。」
  「北平王不必这么说,你已有忠告在先,谁也想不到仍然会有人不听劝告。」唐炎慈的嘴里倒是客气,脸上的表情却仍然凝重。「雪落崖本来就是禁地,他不该擅自靠近的。」
  他言下之意倒是指责何九自己不知轻重,即使是在安世清面前客套的也好,这也让琥珀听后心里更觉得难以接受。
  安世清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这个地方不宜呆得太久,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说吧。」
  唐炎慈点了点头,与他一起走著离开雪落崖。「他的遗体我想要带回圣京厚葬,这还要劳烦北平王作一些准备。」
  「啊,这是当然。」他立即说道,「老夫这就马上派人去做。」
  「那我先在这里谢过了。」
  「只是不知王爷究竟打算何时离开呢?」他竟然有意地问道。「说实在的,若不是因为山路被堵,老夫真的一刻也不想再停留在这地方了!」
  「越快越好。等道路一旦清理完之后我就立刻动身。」唐炎慈回答,有些急切的样子。安世清听后得意地眉角一抬,知道他心里已经生出惧意。
  「知道了,老夫会早些为王爷准备好的。」他这么说著,在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残忍笑意。
  唐炎慈从安世清那里回到清影居的时候,琥珀就在庭院的门口站著等他。
  「他们现在呢?」唐炎慈先开口问著。
  「大家好像都比较能接受何九是被雪落崖的怨鬼害死的,所以现在心里都觉得比较恐慌。」他回答道,「只是周天豪却不肯这么相信,他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我已经叫月龙好好看著他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你下令过去,现在任何人最好都不要擅自离开清影居。」
  「王爷为什么要瞒著大家?」琥珀一脸的不解,「他们追随在王爷的身后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足以信任吗?眼看自己的同伴冤死,却让他们不知道真相,这太残忍了。更何况危险随时都在身后!安世清心里仍然顾忌到皇上,所以才编造出雪落崖的怨鬼之说。王爷其实开始就知道了吧,所以当何九失踪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了雪落崖。」
  「你错了,我也是后来才将这两件事想到一起的。」唐炎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相不相信雪落崖的传言已经无关紧要了,安世清绝不会放过我,他这么做并不是想瞒过皇兄,只不过是在向朝廷挑衅而已。毕竟他是一方的北平王,没有真凭实据的话,就算是皇兄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难道说我们就应该在这里等死吗?」琥珀握紧拳头显得很激动。
  「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唐炎慈看著他不由皱眉。「这不是你一向的作风,琥珀。」
  「昨天傍晚,他曾有一段时间不知去哪了,对吧。」琥珀的目光直直地对视著唐炎慈,「从那以后,何九也没有再回来过。」
  不用想也知道他所说的人是谁,琥珀的语气明显是在针对上官影月。唐炎慈看著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怀疑到他?」
  「至少从时间上来看是完全符合的。」琥珀继续说著,语气也跟著越来越肯定,「何九的功夫不弱,而且又没有中毒,要让他毫无抵抗力的被杀,这不是简单能办到的。可是,如果是上官影月的话,就一定做得到!」
  「够了。」唐炎慈打断他,「我不喜欢听到毫无根据的推断。」
  「王爷是这么地想要袒护他吗?」他不甘心地追问了下去。
  「注意你的语气。」唐炎慈扬起剑眉,黑眸轻轻眯了起来,明显透露著相当的不悦,「你刚才所说的话已经完全逾越了你的职所范围,这是警告,要是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不要让我再重复同样的话,你最好记住了。」
  这么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只留下琥珀一人站在庭院中央一动不动。
  他追随了他十年,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对自己动怒了。而且……仅仅是为了一个与他们处于敌对立场的少年。想到这里,被背叛与被抛弃的痛苦强烈地撕扯著他的理智。让他觉得一阵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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