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放心不下,说什么也要回去看看。小姨没有反对,理所当然地送我进城。她先带我去西客站买票,再把我送回家去收拾东西。要不是晚上还有事情,小姨甚至想把我一直送上火车。
火车是十八点四十五分的特快。我给鸽子打了个电话,不到五点半就出门。这时临近下班,路上挤得水泄不通,幸好北京有地铁。几经辗转,终于在六点半赶到了西客站。这时候候车室几乎没人了。
我拉着小行李箱朝月台快步赶去,一边走一边想,为什么老妈说老爸没什么大事,可设计院的人却正好相反。人家不认识我,没理由蒙我,剩下只有一种可能,是老妈在骗我。她骗我倒说得过去,因为怕我担心,怕我着急。可要照这么看,我老爸就不是没什么大事,而一定有什么大事,事情大到了非要瞒着我的地步。
这么一来顿时慌了神,马上责怪自己。老爸那天打来电话,只要稍微多想一下就会有所察觉,因为那天他想说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爸爸无论如何一定去参加你的婚礼。他是我亲爹,参加女儿的婚礼理所当然,况且全部日程都安排好了,又何必特意重申呢?当然是出现了什么阻挠他出席婚礼的问题。可我对这些丝毫没有在意,我想的都是自己跟方立民的恩怨,一想到这一点,我懊恼不已。
一边看票一边寻找车厢,好容易走到列车尾部,后面还有比我晚到的人正跑步奔来。我将车票递给列车员,拿着行李正要上车,就听有人喘着气说,恬恬!你等等。啊……总算赶上了。
我急忙回头,方立民就在身后。这太让人惊讶了,我惊讶得简直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
是鸽子告诉我的。
我忙把车票从列车员手里拿了回来,跟方立民走到旁边。不管怎么说,他能赶到车站来相送,我非常感激。但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过于激动,微笑了一下说,谢谢!谢谢你来送我!
这是应该的。
听鸽子说你去找过我了。昨天晚上我是去我小姨家……
方立民马上说,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你安心回去看你爸吧,咱俩的事不着急,等你回来再谈。
我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上车吧。说着自然而然地接过我手里的小行李箱,径直朝车厢门口走去。
我跟在后面,忽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馨,似乎我们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过去那种相亲相爱的时候。
方立民帮我把行李拿上车放到行李架上,还帮我找到座位,全部安顿完毕,他看了看表说,那我先下去吧。
不知怎么我心里有些不舍,因为还有七、八分钟呢。可我们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不愉快,还不好立刻跟他撒娇,只好应了一声,将他送到车厢门口。
临下车前,他突然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说,这个你先拿着。我不知道你已经辞职了。那……我先走了啊。说着跳下车去。
匆匆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有一叠钱。看样子有两千左右。我的眼睛立刻湿润了。两千块钱并不算多,但在这种时候绝对是雪中送炭。我的心一下就乱了,也许他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悲观,纯粹是因为对将来没有把握才决定推迟结婚的,我甚至都同意小姨所说的观点,他是因为慎重。谁又敢保证将来会怎么样呢。
我追了下车,刚要喊他,就看见他背对着我朝远处招手,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浅灰套裙的都市小白领拎着两个大纸袋朝他奔来。
小白领跑到方立民面前,将纸袋交给他。方立民又跟她说了句什么,接过纸袋就走。他一眼看见我站在车门外,急忙跑过来将手中的纸袋递给我说,这是给爸买的,我的一点心意。今天知道得太晚了,尽顾着往车站赶,这些都是托小王帮着买的。
谁?
哦,对了,我还没有给你介绍呢。方立民回头,她叫王薇,我的德语教师。
我一下子愣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跟在方立民身后的都市小白领微笑着走过来,主动伸手跟我打招呼,你好!
就像被暗棒一棍子打懵,半天我才缓过神来,心里不由得连连叫苦。这小妖精虽然显得比我大一点,也不见得怎么漂亮,却是明眸皓齿,身形苗条。仅最后一点,我自惭形秽。
王薇见我不肯握手也不生气,接着向我道歉,真不好意思,上次在电话里让你误会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说明一下,方立民真的只是跟我在学德语。
我憋得喘不上气来。
本来我对方立民的送行充满感激,甚至都以为我们又重新开始和好如初了,王薇的出现就像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花盆,眼睁睁地看着它把一切都砸碎了。她越解释我越别扭,就像猫爪在心口挠一样。我真不明白方立民为什么要让她在这种时刻出现。他明明知道我恨王薇。我终于发现找书呆子的后果有多严重,像这样弄巧成拙的蠢事也只有方立民这种人能干得出来吧。
站台铃声响了。
突然听到自己对方立民说,谢谢你买的东西!谢谢你特地来车站送我。东西我代我爸收下了,这个还给你。再见!说完将信封一把塞回方立民手里,转身上车。
恬恬,你——
我头也不回地朝车厢大步走去,刚走到盥洗间,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人真是脆弱的动物,一念之差,感激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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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不爱飞 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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