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
杜衡和苏汶〔2〕先生在今年揭破了文坛上的两种秘密,也是坏风气:一种是批评家的圈子,一种是文人的化名。但他还保留着没有说出的秘密——圈子中还有一种书店编辑用的橡皮圈子,能大能小,能方能圆,只要是这一家书店出版的书籍,这边一套,“行”,那边一套,也“行”。
化名则不但可以变成别一个人,还可以化为一个“社”。这个“社”还能够选文,作论,说道只有某人的作品,“行”,某人的创作,也“行”。
例如“中国文艺年鉴社”所编的《中国文艺年鉴》〔3〕前面的“鸟瞰”。据它的“瞰”法,是:苏汶先生的议论,“行”,杜衡先生的创作,也“行”。
但我们在实际上再也寻不着这一个“社”。
查查这“年鉴”的总发行所:现代书局;看看《现代》〔4〕杂志末一页上的编辑者:施蛰存,杜衡。
Oho!
孙行者神通广大,不单会变鸟兽虫鱼,也会变庙宇,眼睛变窗户,嘴巴变庙门,只有尾巴没处安放,就变了一枝旗竿,竖在庙后面。〔5〕但那有只竖一枝旗竿的庙宇的呢?它的被二郎神看出来的破绽就在此。
“除了万不得已之外”,“我希望”一个文人也不要化为“社”,倘使只为了自吹自捧,那真是“就近又有点卑劣了”。〔6〕
五月十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五月十三日《中华日报·动向》。
〔2〕杜衡即苏汶。他所说“批评家的圈子”,参看本卷第429页注〔2〕。他所说“文人的化名”,见一九三四年五月《现代》月刊第五卷第一期他所发表的《谈文人的假名》。
〔3〕《中国文艺年鉴》指一九三二年上海现代书局出版的《中国文艺年鉴》,杜衡、施蛰存编辑。年鉴卷首的《一九三二年中国文坛鸟瞰》一文,为苏汶鼓吹的“文艺自由论”辩护,同时吹捧杜衡在创作方面对现实主义文学“给了最大的供献”。鲁迅在一九三四年四月十一日致日本增田涉信中曾说:“所谓‘文艺年鉴社’,实际并不存在,是现代书局的变名。写那篇《鸟瞰》的人是杜衡,一名苏汶,……在那篇《鸟瞰》中,只要与现代书局刊物有关的人,都写得很好,其他的人则多被抹杀。而且还假冒别人文章来吹捧自己。”〔4〕《现代》文艺月刊,施蛰存、杜衡编辑,上海现代书局出版,一九三二年五月创刊,一九三五年三月改为综合性月刊,汪馥泉编辑,同年五月出至第六卷第四期停刊。
〔5〕孙行者和二郎神斗法,尾巴变成旗竿的故事,见明代吴承恩《西游记》第六回。
〔6〕苏汶在《谈文人的假名》中曾说:“用笔名无可反对,但我希望除了万不得已之外,每人是用着固定的笔名为妥……”又说:“有一种是为的逃避文责,就近又有点卑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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