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情人 第九章

  这场婚礼“简单”到让人不敢相信,未免横生枝节,怀聿禁止任何人对外张扬,也就是说,这场婚礼是“秘密”进行的,而白子仅便成了“唯一”的宾客,带着满心的祝福来观礼。
  柔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似的。事实上她确实很担心,担心凌云仙子又会突然出现,把一场美好的婚礼搞砸,就像上次那样。
  也许她应该相信白子仅的话,相信他已经将凌云仙子给“摆平”了;但是,为什么她总觉得恙怎不安,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很多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似的让她感到难受。
  也许是她太杞人忧天,因为这场婚礼是“秘密”进行的,除了寒水阁里的人,就只有白子仅知道这件事,也就是说,除非白子仅说出去,要不然这场婚礼一定会顺利完成。
  天啊!她的眼皮怎么一直跳个不停,而且愈跳愈厉害!
  “新娘子出来了!”大伙儿拍手鼓噪着,把大厅里的气氛弄得好不热闹。
  呵!真的是她太多心了,瞧,这会儿礼都行完了呢,虽然尚未完成进洞房的仪式,但他们已经正式成为夫妻了。
  柔儿一颗念怎的心终于稍稍松懈了下来,但怪的是,眼皮却愈跳愈烈,再度挑起她的不安。
  “送入洞房——”
  如雷的拍手声再度响彻云霄,震动着整座寒水阁,喧闹的气氛达到最高点,但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吗?柔儿的眼皮似乎跳个不停。
  果然……
  怀聿一脸容光焕发、喜气洋洋的搀扶着新娘子朝洞房方向移步,那伟岸的英姿煞是迷人;而新娘子,由于头上盖着喜帕因此看不见任何表情,但每个人都怀想着她正泛着甜蜜的笑容。
  一名守大门的侍卫行色匆勿的奔了进来,大喊一声:“不好了!”霎时将厅内的气氛整个凝住。
  怀聿与柔儿停下脚步,前者镇静的回头,而后者则倒抽气息,一颗心提至了喉头。怀聿正要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但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一大队御林军已经震天响地的冲了进来,将他重重包围。
  柔儿掀开头巾一角,看见一大群武装侍卫正包围着他们,脑袋一阵轰隆,整个人差点昏厥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怀聿挡在柔儿身前,冷凝的脸色掩盖着内心的惊慌。
  一名穿着比较奇特,应该是将领之类的人物大步从人群中走出来,手持阎罗令,面无表情地喝道:
  “天子有令,要我前来拘捕左护法,谁敢违抗,格杀勿论。”
  白子仅整个脸色都白了。他不是已经将凌云仙子打昏了吗?天啊!还是他刚才出手不够重……
  他站了出来,用从没有过的严肃口气问:“谁要拘捕左护法,什么理由?”
  “有人密告,说左护法扰乱时空之序,将人界的人带回咱们国中。”那名将领一样没有表情,但声音很重,完全不容拖延的下了一声口令:“拿下。”
  瞬间,场面混乱不堪,御林军冲向怀聿,但却被寒水阁的下人阻挠。他们有恩报恩,不管左护法是否真的触犯法律,他们都有义务保护他们的主子,反正他们这些人的命都是左护法救回来的,为了主子,绝对在所不惜。
  但天子的御令是谁敢违抗就格杀勿论,御林军只负责行命,可不管这些人的命到底值不值钱,因此拔出配剑,见有人阻挠就杀头,一下子便让喜气的大厅变成腥风血雨的地狱。
  “不准杀人!”白子仅嘶声大吼,冲过去挡开御林军没有人性的杀戮。
  “住——手——”怀聿惊慌大喊,冲过去抱住老管家往血泊里倒下的身躯,控制不住的大吼:“通通给我住手!”
  这一声好比雷响,震动了整座寒水阁,也几乎震聋了所有人的耳朵,更让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像一具具僵硬的尸体,动也不动。
  “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怀聿抱着老管家血流如注的身子,怒吼的声音带着痛苦的沙哑。
  老管家勉强牵动唇角,“我这条老命是你……救的,就等这么一天……报答……报答你……”语毕,奄奄一息的倒在怀聿怀里。
  “老——管——家——”怀聿悲恸嘶喊,泪水无法控制地滚下脸庞。
  谁说他不重视生命?他只是从来都没表现出来而已。事实上,任何一个人的命对他来说都比自己的命重要。
  柔儿整个瘫软地跌坐在地上,看着一具具的尸体横躺在血泊之中,惨白的脸色逐渐发青,急促的呼吸显示着她快要昏倒了。
  一大票人几乎都被坏事留下的泪给震撼住了,每个人都怔忡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唯独那名将领,那是个真正的冷血动物,他根本不用这场面有多悲凄,一这命令再次下达,就将怀聿架走了。
  柔儿眼见怀聿身影逐渐消失,整个人才回过神来,一古脑的拔腿冲了过去,“放开他,放开他——”她像疯了似的大吼大叫,胡乱的扯着御林军抓着怀聿的手,但嬴弱的身子才被那么轻轻一堆就摔倒在地上了。
  怀聿看了跌倒在地上的柔儿一眼,那眼神深得像要把她的样子刻进脑子里,浑厚低沉的说了句:“你要保重。”便被御林军往大门外拖了出去。
  没有人看见他的泪像溃堤的洪水般在眼眶泛滥。
  “怀——聿——”柔儿摇晃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追过去,但却被白子仅扯住了手臂。
  “不要再追了,柔儿姑娘。”白子仅拉住她。
  “怀——聿——怀聿——”一声声凄厉的呼喊伴随着满眶的热泪,惊天动地。
  “柔儿姑娘。”白子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放手,我要去找怀聿,放手,放——”她愤怒地转过头来,赫见拉着她的人是白子仅时,泪眸顿时转为犀利,直直的射入他的眼底。
  她那种充满“恨”的眼神让白子仅猛然揪紧了心,骇然地松了手。
  “啪!”一个清脆,但对他来说却不痛不痒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他错愕地睁大眼眸,不明就里的瞠着满眼忿然的柔儿,“你……”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口口声声说怀聿是你的好兄弟,可是你却出卖了他,你不是人,你连那些下人都不如。”柔儿绝情痛喝,恨不得一刀杀死这个狼心狗肺的伪君子。
  白子仅连退数步,揪紧的心像被狠狠刺了一刀,痛得他无力说话。
  她竟然认为密告的那个人是他?他白子仅一生光明磊落,在她的眼里居然是个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他为了她跟怀聿,牺牲自己的幸福,请天子颁下阎罗令,决定由自己来收拾凌云仙子那个烂滩子,可是,他的付出却在这一刻变得毫无价值。他痛苦的掩面,强力忍住直在眼眶打转的泪水。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像怀聿那么冷酷刚强的男人也会掉眼泪,因为一个人在无法承受痛苦时,它就会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柔儿逼近他,尖刻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勇敢象征,“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值得交心的朋友,我和怀聿更把你当成是自己的亲人,可是……你却出卖了怀聿,出卖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白子仅激动的大吼:“我没有、我没有,相信我,绝对不是我。”他承受不起她对他的刻薄,那种感觉得想死掉。
  “这场婚礼不对外,你是我们唯一宴请的宾客,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柔儿咬牙切齿的说,一对翦水眸子瞪得斗大。
  “是……”他说不出口,虽然他知道,除了凌云仙子没有别人会做这种缺德事,但是一个丈夫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妻子,他怎能把她掀出来,更何况他就是说出来了柔儿也未必会相信,因为在婚礼前他就已经信誓旦旦的对她表示,他已经“摆平”凌云汕子了,现在说出来,她说不定还会认为他在推卸责任,那将有损于他的男子气概。
  “还会有谁你说啊?难道你要说是凌云仙子吗?你不是告诉我,你已经将她‘摆平’了,她根本不会是这场婚礼的阻碍,可为什么事情却变成这样?你说啊,为什么?”柔儿激烈的喷吼,泪水还在脸上爬着。
  他又退了一步。他猜得可真准,就算地说出来了她也不会相信。他冷哼一声,唇边的肌肉因痛苦而灵搐。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低声丢下一句:“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怀聿的。”便一路跌撞的出了寒水阁大门,留下再也无法假装坚强的柔儿瘫倒在地上。
  *  *  *
  柔儿几乎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没有怀聿她几乎没有了生趣,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一切像是都失去了意义。
  怀聿……
  她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听说天子最恨人家触犯他的禁忌,怀聿这次犯的是死罪,绝无活命机会。
  她到现在还没死就是为了等那一天的到来。听说犯了死罪的人在处死前都会被拉去游街,然后当众处死以彻效尤,她现在就在等那一刻,等着跟他一块儿死,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心愿了。
  爹,娘,原谅女儿不孝,无法再回去跟你们团圆,你们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她潸然落泪,晦暗的眸子充满了椎心之痛。
  外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她的泪没有停止,却眨着眼睛看向门外,气若游丝地问身边的丫环:“外头……
  为什么这么……吵?”
  丫环含泪垂眼,“是……是左护法被拉出来游街了。”
  柔儿先是一愣,然后淡然一笑,自言自语着:“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主母。”丫环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
  “不要哭。我终于要完成心愿了,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才对啊!”柔儿低声说,含笑的眼眸带着凄楚的泪光。
  “为什么老天爷这么没长眼睛——”丫环的怨声被柔儿阻断。
  “嘘,不可以骂老天爷,那会遭天谴的。”柔儿低声警告,柔弱的说:“扶我出去。”
  丫环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将只剩下意识在强撑生命的柔儿扶下床,这时,一名下人匆匆跑了进来,手上握着一张信函。
  “主母,右护法交代我将这信函交给您,他要您马上拆开来看。”
  “我不看。”柔儿对他的恨依然存在,赌气的说。
  “不行啊,右护法说这关系到您跟左护法的前景,非要您马上看不可。”那名下人焦急地说。
  关系到怀聿?“给我。”她几乎“抢”过信函,快速拆开——
  柔儿姑娘:
  我在门口安排了两名侍卫,你快跟他们走,他们会带你到时空之门去,我救了怀聿之后会马上带他赶过去,你快出发吧!
  柔儿震惊的全身发抖,白子仅他……天啊!他竟然要劫人犯?那可也是死罪啊!万一……万一出了差错……老天!
  她是不是真的误会白子仅了?
  丫环扶住柔儿摇摇欲坠的身子,“主母!”
  “快扶我出去。”她虚弱地说,在丫发的搀扶下步出寒水阁。
  果然,门口有两名暖月居的侍卫站在混乱的人群里,见到柔儿立即以严肃的口吻在她耳边说:“咱们快走。”立即搀扶着她快速往时空之门飞奔。
  *  *  *
  他们已经在时空之门前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可是却仍不见白子仅与怀聿的踪影。
  柔儿担心死了,深怕有个万一。她本来是想跟怀聿一起死的,谁知道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万一……万一连累了白子仅,她大概就是死也不会安心。
  天啊!她着急担心得头发都快白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来呢?正当她急得控制不住想去找他们时,却见一大票御林军正追赶着身受重伤的怀聿与白子仅往这方向奔来。
  “怀聿……”她低呼出击,眼里被怀聿披头散发伤痕累累的狼狈样震慑住。
  她看不清他身上有多少的伤……只看见他正摇摇欲坠的被白子仅半背半扶着往这里跑过来;而白子仅,他几乎满身是血,但却依然死命的保护着怀聿。
  他的狼狈不输给怀聿,他是在用生命保护他的好兄弟。
  感动激昂的泪溃堤而出,她对白子仅的愧疚让她无颜以对。
  “啊——”柔儿掩着自己尖叫出声的嘴巴,只见白子仅撑不住的扑倒在地,背上的怀聿滚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按着胸口,满脸扭曲的承受着莫大的疼痛。
  “怀聿——”柔儿奔上前的脚步被身边的两名侍卫拖住,“你不能过去,那只会去添麻烦。”
  柔儿痛苦的跌坐在地,无助的仰天哀鸣。“天啊!您发发慈悲救救他们吧!”
  白子仅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剑挡开御林军对怀聿的攻击,但不幸的自己背上却中了一刀,一声惨叫,整个跪在地上。
  “子仅!”怀聿真恨自己连累了他,脸上痛苦万分。
  眼见御林军的剑直往怀聿再度攻来,白子仅已经不顾一切,身子往怀聿扑过去,数支利剑就这样狠狠的刺入他的身体里。
  “白子仅——”柔儿吓呆了,呼叫声卡在喉咙就是发不出来,只有眼泪遵不停的落,落在她的裙子上,湿了一大片。
  突然闪出的一把剑横阻了御林军的气势,柔儿更加惊呆,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凌云仙子。
  凌云仙子回头对柔儿身边的两名侍卫大喊:“快过来扶他们走。”然后一人力敌众人,气势却凌驾在御林军之上。
  两名侍卫立即冲过去将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白子仅紧从地上扶起来,而此时,怀聿则飞掠身子冲至柔儿身边。
  “怀聿——”柔儿激动抱住怀聿,泪水淹没她消瘦的小脸。
  “柔儿。”怀聿紧紧拥住她娇小的身子,重逢的喜悦温暖,他冰冷的心。
  白子仅疼痛的拧着眉毛,唇边却泛着温馨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从天子那儿偷来的“时空之钥”交至怀聿手中,道:“快走吧!”
  “白子仅——”柔儿愧疚的眼神教人心碎的流溢着。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快走吧!”白子仅已经快没力气支撑了。
  “要走一起走。”怀聿说。
  白子仅摇头,“我就是走了也没命了,你们快走吧! ”
  “不——”怀聿跟柔儿的声音被白子仅生气的打断。
  “快走,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瞥了已经挡不住御林军气势的凌云仙子一眼紧张的说,身子几乎倒在两名侍卫身上。
  “子仅!”怀聿挤下眉睫,高举起时空之钥,只见时空之钥发出让人刺眼的强烈光芒,而天空顿时敞开一扇门。
  “快走!”白子仅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吼道。
  “子仅……你保重。”怀聿闭上眼,搂柔儿的纤腰往上飞冲。
  白子仅笑着看他们离开,泪水居然在此刻淹没他的眼,而就在他的眼皮撑不住的闭上时,一股强悍的力道猛然拦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往上提起,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怀聿一手搂着柔儿,一手抱着白子仅,像火箭般的身子冲出了时空之门……
  要走就得一起走——怀聿跟柔儿谁也不忍心留下白子仅。
  在世代的轮回,时空交替中,他们又将到哪个世界飘零?无论如何转换,有情人必能创造出一番有情天地,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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