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不知道是看武叙鈜不顺眼,还是觉得初家宁惹人嫌。人家小俩口好不容易「 达成协议」,安静下来,它老人家深更半夜睡不着就要吵得凡间的红男绿女跟着受罪, 竟然下起气势磅?的大雷雨来,雷声轰隆轰隆的轰得「云岗」无一处洞穴是安静平和的 。
怪哉!雷声这么大,少说比下午还大上数倍,怎么不见那个小讨厌的尖号声?难不 成是睡死了?不会吧?
武叙鈜匪夷所思,突兀地感受到空气中传送过来的诡谲气息,一种被压抑的恐惧… …他忖了忖还是起身,悄声的挨近石台上无声无息的初家宁,愈是靠近石台,空气中那 股令他全身痉挛的诡谲便愈加明显浓郁。
果然是小讨厌散发出来的求援讯号!他下意识的加快脚步。
幸运地,当他走进小讨厌扬言的半径一公尺内的「警戒区域」时,「警铃」并没有 出声作响,他更加箭步如飞的移近她,一直到和石台完全没有距离的贴近,「警铃」依 然没有作响。
反而是在不绝于耳的雷声中,听到了游丝般微弱、抖颤得厉害的低泣声。那低泣声 令他全身血液霎时贲张狂乱,一抹不该有的心痛感觉自内心最深处放肆的窜向他的心口 ,及至全身每一根感觉神经的末梢。
「家宁……」
他失控的自喉咙深处发出热切的低唤。
虽然初家宁没有响应他的呼唤,但是他真的由在黑暗中震动的空气,感受到她确实 因为他的呼唤,有所响应的轻颤了一下。
于是,武叙鈜再一次低喊,「家宁──」语气比上一次又多了几分热切,身体也进 一步靠近她。
初家宁依然没有响应他,可是他却愈发清楚的接收到她害怕的啜泣声。
这令他完全失控的坐到石台上,不顾一切的将她搂进怀中,紧紧的,却极?温柔的 拥抱着,她满面的泪痕趁机浸湿了他的衣襟,传递至他的胸口。
那串串泪珠像有着极具杀伤力的强力硫酸,无情地将他的心口灼烧得好痛好痛,鼻 头没来由的酸热起来,心的最底层霎时萌生一股从来未曾有过的酸楚苦涩。
「小傻瓜……为什么不早点呼唤我?」他轻抚着她细柔的发丝,用指尖来感受藏在 她发丝间的恐惧和无助。
「我……不想吵醒你嘛……」她终于出声说话,声音异常哽咽抖颤。
听得武叙鈜一颗心全揪结成一团,有种窒息般的苦楚,他将她抱得更紧,用更温柔 的声音薄责:你这个小傻瓜……你早该叫我的……没有人会怪你的……小傻瓜……」
那一句句充满爱怜与疼惜之情的小傻瓜,叫得初家宁愈发泪如雨下,但心中的恐惧 无助,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和温柔的轻唤下,倒是像涌退的急流,一下子消褪了不少,「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叫你吗?」
她的语句间充满不安与不确定。
「可以!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的!小傻瓜!」天哪!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止住 她涓流不止、令他心疼的泪水?
此刻,他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就只有这个念头!
初家宁听得泪水更逾矩而肆无忌惮的直直奔腾窜流,但感觉已不再是先前的恐惧无 依,而是后来居上的感动与感激。
「……叙鈜……叙鈜……我好怕啊……」
「乖!好孩子!乖!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的,别怕!」武叙鈜用 自己所能表达的所有温柔与热情,将她团团包裹住,恨不得能一拳揍昏爱整人的老天爷 ,省得它老天爷童心未泯的尽在天边做些惹人嫌的「恶作剧」!
绝对不是初家宁的错觉!她真的感觉到,依偎在他宽阔可靠的胸膛上后,那震得她 魂飞魄散的可怕雷声真的愈来愈远离她了,变得愈来愈小声,反而是武叙鈜柔情似水的 轻唤,在她心中愈扩愈大。真奇怪!他说话的声音明明很轻、很小声,怎么听进她耳里 却却变成足以贯穿全身的天籁,几乎完全盖过了应该震耳欲聋的雷声;而且令她无依悸 惧的心,愈来愈勇敢安适?
唯一不变的是泉涌不止的盈眶热泪。
「……我……是个弃儿……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被人用襁褓包裹着,丢弃在 一个雨势磅?、雷声频鸣的屋檐下……若不是『花间集』的会长丁盼荷夫人正巧路过… …听到婴孩的哭声,动了恻隐之心将我抱回家收养……只怕那一夜早就冻死在雷雨飘摇 的黑暗屋檐下了……」初家宁抽噎得厉害,深吸一口气,让气顺了些才又接着说:「从 小……我就非常害怕雷声和黑暗……夫人说可能是婴儿时被丢弃在雷雨怒号的黑夜中, 所残留的记忆阴影作祟……学者专家不也常说,孩提时的记忆和经验,对其日后的人格 形成和心理发展,具有关键性的影响力吗?……我想,我大概就是那样……只要一个人 独处在黑暗中或雷声中,我就会怕得全身发抖,有种濒临死亡的恐惧……但是我从不曾 向人提起……尤其是夫人──我不要夫人?我牵肠挂肚,她好心的收留我、养育我长大 成人已经是恩同再造了,我不能再让夫人?我忧心……所以,从小我就告诉自己,一定 要坚强,绝对不能在人前示弱,因为我是要保护夫人的,而不是要夫人来保护我……夫 人她本身就是个可怜不幸的女人,被深爱的丈夫?弃,一双宛如心灵支柱的儿女又都不 在身旁……夫人真的好可怜,所以我一定要坚强、我一定要保护她,尽我所能的让夫人 幸福快乐……因此,只要是夫人希望的、想要的,就算得用我的生命去换,我也心甘情 愿……所以我加入夫人一手创办的『花间集』,一个专门在现实生活中当替身演员的代 工组织……凡是夫人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尽力去完成──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能替夫 人做的事……其实一开始,夫人是反对我加入『花间集』的……是我再三的央求,夫人 才允诺我加入的──夫人还亲自?我取了一个代号叫『姬百合』──我……」
「好了……别再说了……睡吧……你累了──」武叙鈜以春风般轻柔的声音哄她, 不要她再往下说。
而她经过一夜的折腾也着实累了、倦了!「这些话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你是第 一个……」
连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把藏在心底十多年的秘密告诉这个认识不到一天 的陌生男人为她只知道,在他强力却不失温柔的臂弯中,以及他深情款款的呵护下,她 的嘴巴便自作主张的动了起来,而她的理智和感情也没有阻止她的嘴巴。
武叙鈜听了她那一番声明,心中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喜悦!「……我知道了…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快睡吧……乖……」
「可是我怕雷声又……」
「你放心,如果雷声胆敢跑来打扰你的睡眠,我一定会打得它鼻青眼肿、踢得它落 荒而逃,所以你安心的睡,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他认真的保证。
「真的?」她破涕?笑,尽管石窟外依旧雷声频鸣,然而,她早已听不见那困扰了 她十多年的可怕雷声;此刻,留在她耳里、停在她心底的就只有他的温柔和他的体贴。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的!」武叙鈜就只差没有指天立誓。
初家宁笑得更甜了,像个小孩子似的,傻里傻气的撒娇:「不可以骗我哦!」
「绝对不会,这是保证!」他缓缓的俯下身,用烫热的唇瓣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保证 的印记。
初家宁直感被他吻过的地方一片烫热,感觉却是奇妙兴奋的,心田更是一片暖烘烘 ,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儿又开始加速猛跳,不过和刚才因害怕而狂跳的感觉迥然不同,她 清楚的知道。
眼皮愈来愈沉重了,重得她再也没有办法支撑,在阖眼之际,她看见了洞口听的闪 电和雷雨,真奇怪!她竟然不会害怕,她明明听到雷声了呀!
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觉,在她十八年的生命中,今夜,是她第一次觉得雷雨交加的黑 夜不可怕,反而有它独到的魅力和可爱的一面,真的是很奇妙的感觉……当然,这也是 她第一次在雷声频频的大雨之夜,恬适安心的睡去!
确定初家宁已经在自己的怀中进入梦乡后,武叙鈜才暗松了一口气。
为了怕她会冷得再度惊醒,他除了将她抱得更紧外,同时还命令银狐元元蜷在她的 怀中,为她取暖。
她像他!她完完全全像他!
那份对养大她的丁盼荷夫人所拥有的深刻崇敬和赤忱,根本就是他对大哥瑞刚的翻 版!
想到这儿,他的心不禁划过一道深沉的痛!深锁眉心、闭上双眸,那一天的情景依 然像昨天才发生过般,清晰可见、历历在目,令他无奈痛苦、悲愤的往事……大哥…… ???
夜雨过后的清晨,总是有一股别致的清新沁凉,连风儿都比平常俏皮而精力旺盛, 淘气的摆脱洞口枝丫的拦阻,跑进来搔扰睡得正香甜的初家宁,挑逗她睡颊两侧的鬓发 ,害它们无力招架的心浮气躁,直抚初家宁的曼?求援。
「别吵,元元,再让我睡一会儿,再吵就把你烤来当早餐。」这个女人连半梦半醒 之间,也一样坏嘴巴。
但是她的咒?并未能阻止两鬓发丝的搔扰,初家宁不耐烦的哑声发出最后通牒,「 死元元,怎么和你主人一样惹人嫌,再搔我痒我就扒你的皮!」
咒?一通后,睡虫也被吓走了泰半,初家宁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清醒过来。
「该死的元元──你好大的胆子,敢搔扰我的睡眠!」初家宁一睁开眼,坐起身便 凶神恶煞的在身子四周搜寻自以为是的罪魁祸首。
咦?怎么不见元元?逃走了不成为这个妄自决断的结论让她又是一连串不满的低咒 :「岂有此事!那小东西竟然和他主人一样胆小如鼠!」
该骂的骂完之后,她的心情明朗许多。
昨夜那一幕幕柔情画面霍然插入她的大脑主机,占据她每个思考细胞,如波涛汹涌 的困窘随即攻占她的心扉,酡红她无力抵抗的双颊。
想起来了……天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初家宁连声咒?自己的无用;然而, 心湖中那一波波愈漾愈大的涟漪,却诉尽无言的温柔和暖意。
他人呢?注意到本应该在她身边宠抱着她的武叙鈜却不见踪影,初家宁的四周顿时 蒙上一层空虚的凉意及一种无端的惊悸。
「叙鈜!叙鈜!你在哪里!?」
她像一阵龙卷风,以最高风速向其它洞穴移动,想以最快的速度寻获口中狂喊着的 男人。
「叙鈜──」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当初家宁席卷过一个个空无一人的洞穴,在一次次的失望中 ,重新振作、重新寻找,如此反反复复失望、振作、寻找不知多少回后,终于在一个距 离她那洞穴极远的一个靠外面的洞穴,寻获了武叙鈜的踪影,元元也和他在一起。
「叙──」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初家宁,正想冲过去高喊他的名字时,脑际霍然 划过的意念,硬是让实时奔泻出口的话踩了煞车。
武叙鈜倚靠的那个洞口,可能是「云岗」对外洞开的洞口
中,唯一未被枝丫覆盖,可将穹苍浮云一览无遗的一个观景处。
不知道是初家宁的眼睛有问题,亦或?生了错觉,她总觉得自那个洞口洒进来的阳 光比较特别,否则驻留在武叙鈜身上,不舍得离去的点点光子,为什么显得格外温柔; 将武叙鈜的四周点缀得格外宁和,彷佛月光般的柔美,但那明明是阳光没错啊!
武叙鈜正用饼干和面包的碎屑,喂食着洞外飞来的飞鸟们,还有元元。
元元温驯听话倒没什么值得初家宁意外之处,反而是那些野生的飞鸟们,居然没有 丝毫戒心的逗留在洞口啄食,甚至栖息在武叙鈜的掌心中,心无旁骛的啄食他手中的面 包屑,一点警戒心也没有,气氛一片宁和,远比奥运开幕时,释放和平鸽以象征祥和还 要宁谧。
最令初家宁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似乎在武叙鈜的背后,看到一双由灿烂光子编织 而成的阳光羽翼。
她不由得用手去揉揉双眼,手肘在蠢动间,一个不留神扯断了攀爬在穴岩上的小树 枝,发出的响声,惊吓了在武叙鈜身边啄食的鸟群,一只只都以惊人的速度振翅飞向穹 苍。
望着那争先恐后飞离武叙鈜的鸟群,初家宁不禁心生歉咎,不过不是因为受惊的鸟 群,而是因为在鸟儿飞向蓝天、穿梭在白云间,自由?翔时,她瞥见了武叙鈜侧脸上, 那抹昙花一现的无奈和羡慕。
「你醒了?你的早餐在昨天的平台上,我没有动,你快去吃吧!」武叙鈜维持着侧 坐的姿势,平淡的说,声音中虽没有欢迎之意,但也不再有昨天的强烈敌意和不友善。
我找你,你就只能想到早餐吗?武叙鈜的话让初家宁萌生一股蠢蠢欲动的怒火,情 随意转间,难听刺耳的话,早比理智先一步冲口而出,「我的早餐最好如你说的,连一 点面包屑也没少,否则你就给我走着瞧!还有你昨夜有没有趁本大小姐睡着后,偷袭本 大小姐啊?」
不是的!她并不想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她急着找他是想?
昨夜的事向他致谢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出口成「骂」的啊!」
初家宁万分懊悔,奈何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要命的是,她那 该死的大嘴,还一个劲儿的在那儿自作主张的耀武扬威,「你一定偷吃我的豆腐,所以 才不敢说话,对不对?元元你一定知道,你作证!」
有生以来,初家宁第一次这么憎恶自己的「能言善道」,这并非她的本意,她想和 他和平共处啊!这下完了,全完了!
武叙鈜却出乎她意料的没有发怒,反而发出一阵低笑。
「这么有精神应该是没事了!」
他的体贴让她全身罩满暖意、一片燥热,心中更有股绝地逢生般的喜悦──太好了 ,他没有生她的气,而且还如此关心她。
好!她就抓住这个机会,重整旗鼓,对他发出友谊之声。
「你少在那儿假惺惺,别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为自己脱罪!
好吧!看在元元的份上,本大小姐就辜且相信你,现在,本大小姐要去洗澡了,不 准你跟过来偷看,否则你就等着叫元元替你收尸!」
天上各路神明啊!小女子是不是曾在哪里得罪过诸位大神而不自知,否则你们何必 这样整我?让我说出一大堆害死自己的违心之论?初家宁真是懊恼沮丧到想一头撞死算 了。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待下去,等待武叙鈜的反击,所以先发制人的早一步逃之夭夭。 不过,碍于不肯吃亏和死要面子的天性使然,她鸣金收兵前,还不忘装腔作势的撂下一 句:「本大小姐不屑与色狼?伍,再警告你一次,不准跟过来偷看我洗澡!」
为了怕令自己难过的怒吼侵入耳朵,初家宁飞也似地逃走时,双手死命的摀住耳朵 ,拒绝「噪音伤害」。
只是……逃了一小段路后,她又不知是哪一根神经不对劲,居然又无法自己的倒退 回武叙鈜所住的洞口,像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害羞小姑娘,攀附在洞口的石岩,探 出头颅,对依然坐在和外界相通的洞口上的武叙鈜,小小声的说了一句:「昨夜……谢 谢你……还有……对不起……」
语毕,她的双颊像极了熟透的蕃茄,酡红满面。然后像支飞箭,以十匹雄壮威武的 马儿也拉不住的神力,「咻」的一声,迅速消失在洞口。
武叙鈜在确定不再有初家宁的气息之后,忍俊不住发出一阵低笑。
这个小讨厌还真是有意思极了!
???初家宁高涨的体温,差一点就把「月光湖」那一池冷泉变成了温泉。
沁凉的冷泉倒真的浇退了不少她全身过高的体温和狂剧的心跳。
从小到大,她唯一没学会的三件事就是:向人示弱、致谢和赔罪。没想到在不到两 天的相处之中,那个男人已经让她被迫学到这三件她最不擅长的事。
初家宁倒不是懊悔或生气,只是感到不自在罢了!
不过,在道谢和赔罪之后,她的心湖倒是踏实许多,也算是一种收获。
他绝对不是个性喜杀戮的杀人狂,不然,那些鸟儿绝对不会毫无戒心的亲近他。人 人都知道,野生的飞鸟,为了在危机四伏的大自然中得以长存,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强烈 警戒心,不轻易和人类接触,除非它们判定安全无虞。
再说说那只老是腻在武叙鈜身旁的稀有银狐,更是有力的证明。据她所知,狐狸这 种动物生性狡猾、警戒心又强、且非常聪明,绝不会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
由此可见,武叙鈜绝对不是什么杀人狂,那个令红门门人?
之胆战心惊的恐怖传闻一定大有文章,她相信!
初家宁用纤细的柔荑拍拍冷泉,又将晶莹剔透的冰凉湖水往自己身上淋泼,感觉舒 畅极了,更有消暑提神之效。
她轻哼起轻快的曲子,相当乐于当一朵出水芙蓉。
倏地,她的身后矗立了一个人,其身影越过她的背,倒映在湖面上。
「哎──呀──色狼──不要脸──」初家宁大惊失色的抓起湖畔的衣裳护住一览 无遗的雪胸,另一只手拚命的拨起四溅的水花,直泼向伫立在湖畔的武叙鈜。
失算!天大的失算!
她看错这个可恶的男人了!原以为他是个君子,没想到他竟然──夫人说得没错, 天下乌鸦果真是一般黑!
初家宁又羞又气又恼的直对武叙鈜展开激烈的「水攻」,然而,武叙鈜依然不?所 动的朝她身上猛瞧,急得她口不择言的怒吼:「你别以为你昨夜帮了我,就可以为所欲 ?的偷看我洗澡,不要脸,快滚开!滚啊!」
被她泼得一身湿的武叙鈜这才冷冷的开口,「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根本看不到你 。」
「你骗三岁小孩子不成为这么近的距离你会看不到?除非你是超级大近视──不! 除非你是瞎子!」对于他的睁眼说瞎话、敢做不敢当,初家宁显得更?震怒。
「我就是瞎子没错,所以你可以放心了,省点力气,别再泼水了!」武叙鈜的声音 比方才更具结冰威力。语毕,他便敛住口,不再多言,兀自蹲下身去,伸出双手去拨水 梳洗。
他……他说什么!为他是瞎子!?怎么可能!?初家宁被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震得连呼吸都几乎忘了。
她很想反驳他,斥责他荒谬至极的谎言,然而,声音却发不出来。而且,在她的脑 海里有个声音,强烈清楚的告诉她,这男人说的是实情……不!不可能的!
初家宁像只最善泳的鱼儿,飞快的自湖心游到武叙鈜面前,不顾一切的用自己的双 手去抓住他的双腕,任由覆盖住酥胸的衣裳沉潜水中,激动的狂吼:「你骗我,你并不 是瞎子,你看得见的,对不对?告诉我,对不对?」
她怎能相信!这么深邃漂亮的黑眸,比世上最美的黑色星石还迷人的黑色瞳眸,竟 然捕捉不到这世间的一景一物!?不!这太残酷了!既然如此,上天又何必赋予他这么 漂亮的一双黑眸来徒留憾恨?
武叙鈜的心,像最不平静的海,激起裂岸惊涛,澎湃不止。但是高傲的自尊心让他 不肯示弱,他猛咬下唇,竭力维持云淡风轻的平静口吻,「你知道我没有说谎,否则你 就不会这么激动。」
「我──」初家宁不觉哑然。鼻头灌进一股酸热的气息,双眸四周紧接着泛起一层 氤氲。「不会的──如果你真的看不见,怎能毫不受阻的行动自如──」她猛摇头,怎 样也不肯相信。
「你难道没发现,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样行动自如?」他以几近自嘲的 语调反问。
初家宁再一次哑然。她才觉得纳闷,他怎能在一片漆黑中自由自在的行动?原来是 因为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白天和夜晚对他完全没有两样之故。
她还是不肯相信,决心放手一搏,出其不意的探出双手,使力捧住他的双颊,将他 的脸拉向自己,踮起湖底的脚尖,献上热情如火的香吻。
武叙鈜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大胆荒谬的举动,惊诧得顿失重心,整个人顺势跌 进湖中,两人身体因而相互贴合,初家宁也遭受波及双脚一滑,双双沉入湖面下。
然而,初家宁并未因而松开吻住他的唇,反而缠抱得更紧,吻得更加浑然忘我。武 叙鈜先是挣扎,稍顷,被煽动的热情,让他从被动变成主动,在清澈见底的沁冷湖水中 ,释放被禁锢于内心深处的炽烈情焰,吞噬了她的嫣红。
初家宁并没有后悔主动献吻,对于他的化被动为主动也无意反抗,只是觉得浑身飘 飘然,愈来愈感受不到自己的体重,是水中的浮力造成的吗?
她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尽管如此,她依然贪恋自武叙鈜
y的身体传递给她的热情,以及霸住她的唇瓣令她目眩神迷的热吻。那使她确实的 感受到,她血液中的氧气正在逐渐流失,意识变本加厉的模糊……慢慢地,她终于在他 的热情中失去了意识。
???初家宁再度自周公那儿取回自己的意识,从一片迷□中醒□
荇氶A第一个攻陷她思考中心的是熟悉的怀抱。
她像只慵懒爱撒娇的小猫,蠕动了一下香躯,小鸟依人的蜷在武叙鈜温柔的臂弯中 ,贪恋他怀抱中的温暖和恬适,舍不得睁开早已清醒的双眸。
「你醒了,小懒猫!」武叙鈜轻抚着她尚存一点湿气的发丝,声音是热烈中透着柔 情的。
初家宁听得芳心悸悸,原本侧埋在他胸膛的脸,翻转了一个角度,改?仰躺,由下 而上直视着他低垂的容?。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近距离和凝睇他的五官。
好一张出类拔萃的面容!两道桀傲不驯的剑眉下,有一双像两潭幽泉般深邃的黑眸 ,黑眸之下则是一个东方人难得一见的好看虎鼻,虎鼻下微?的是两片线条极?性感、 又绽放着倔强的唇瓣。出色的五官嵌在一张刚毅有型的脸上,此外,再配上孤傲中带着 爱恨鲜明的特殊气质,简直是上帝绝佳的艺术品,哪怕是宋玉还魂,也抵不上他的十万 分之一。尤其是那双足以撼动无数女人芳心的瞳眸,绝对有足够的威力教女人失眠销魂 。
如此魅惑人心的黑眸,竟然看不见?想到这儿,初家宁不禁一阵心痛。
这样的人中之龙,竟然被人遗忘在这个荒凉孤寂的「云岗」之上?这个念头更让她 心如刀割。
「你怎么了?我说过我看不见,所以你不必担心春光外泄,我会这样抱着你是因为 我们的衣服都还没干,我又怕你会着凉,我发誓绝对没有占你便宜……」武叙鈜以为她 是在生气外加害羞,于是努力的解释着。
初家宁经他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全身光溜溜的裸躺在一样一丝不挂的武叙鈜身 上,全身顿感燥热,体温迅速窜升好几个刻度。
「家宁?」等不到她的反应,武叙鈜疑惑的轻唤。难道她是气得不想和他说话为他 不禁感到焦急心慌,深怕她真的从此不理他。
真是好笑!在她突兀的闯进「云岗」来之前,他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度过了三个寒暑 吗?怎么才不到两天的光景,他就害怕起孤独、害怕起一个人独处来了?不!他不是害 怕孤独,也不是害怕独处,而是害怕失去怀中这蛮不讲理、口是心非的小讨厌。
虽然他一直不愿、也不想承认,但是他灵魂的最深处,却清楚的知道,早在这个小 讨厌毫不畏惧的冲口直言,说他绝不是杀人狂时,他的心就着着实实的被这个小讨厌挑 动了。
尽管他的双眸看不见她的模样,但是他却从她精力充沛的声音和气死人不偿命的歪 论中得到快乐,从空气中传递过来,属于她特有的活泼气息,感受到她的魅力。
是他的双耳和超人一等的感觉神经,引领着他的心迷恋上这个烦人的小讨厌。
昨夜那撼动他心弦的心音,更加深了他对她的在乎、重视。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份来得如此突兀、荒谬的感情。
确实有人说过「一见钟情」这回事,但是,他根本看不见,又何来一见钟情?应是 「一听钟情」吧!问题是:有「一听钟情」
这种说法吗?
明知道武叙鈜的双眸看不风咫尺怀中的她,初家宁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武叙鈜那 一番解释并无助于消减她的娇羞,但绝非生气,初家宁自己明白。
相反的,她有种悲伤心疼的感觉。悲他的际遇、疼他的双眸。
「家宁?」武叙鈜的轻叹一次比一次更添增几分焦急和心慌。
初家宁不忍心折磨他,以轻快的语调回道:「你放心,我没有生气。」
武叙鈜闻言,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释怀的浅笑,看得初家宁心荒意乱,心中那抹刺 痛也随之剧增。
她轻按住不停摩挲她发丝的大手,仰视着他的双眸,强忍着心酸道:「你知道吗? 我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哦!长及腰间、有点蓬松的金黄色。不过我的眼睛是黑色的,至于 肤色,是比东方人白了一点的雪白,也就是说──「你是个混血儿!」武叙鈜抢先说道 。
「对!中法混血儿!」初家宁粲然一笑,谈笑间,双眸不禁蒙上一层薄薄的泪光, 她赶紧倒抽一口气,不让泪珠滚落,继续维持轻快爽朗的语调道:「我有一百六十五公 分高。」这是事实。「还有一副玲珑有致,稼纤合度的姣好身材。」此话有夸大不实之 嫌。「我的双眼又黑又亮,像极了诗人笔下的秋水;我还有一个比埃及艳后克丽奥佩托 拉还秀挺的鼻子;以及一张性感诱人、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此外,还有一张粉嫩嫩的 鹅蛋脸。」此段话不予置评。
「这么听起来,你应该是个绝世大美人,拥有沉鱼落雁之貌?」从他的语气和表情 判断,多少掺杂着些揶揄的味道。
初家宁自觉牛皮吹得太过了些,连忙加以「修正」,「是谈不上大美人啦!不过小 美人一个倒是不假!」说来说去,就是非得小捧自己一番不可。
「小美人?」武叙鈜调侃的兴味更加浓郁。
初家宁被他问得心虚,再一次「修正」道:「好嘛!是可爱迷人的小小小美人!」 反正她的最低底线就是非要和「美人」沾上点亲戚关系不可。
武叙鈜不由得发出一阵轻笑,是被她那节节败退、又死不肯「弃守美人关」的说法 逗笑的。
「你──」初家宁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想捶人。
幸好武叙鈜早有先见之明,早一拍抓住她捶向他的粉拳,不疾不徐的说:「稍安勿 躁!打人可不是你这位淑女该有的动作,而且动武代表你认为我有该打的理由,你倒是 说说看,你的理由是什么,好让我心服口服啊!」
「你──我──」初家宁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制,一时张口
结舌,找不到话反击。爱说笑!难不成要她说:「谁教你笑我不是美人!」,这岂 不是不打自招为她可是聪明绝顶,才不干那种会被乌龟耻笑的傻事。
「说啊!」武叙鈜好整以暇的催促。
「你……自己知道!」她期期艾艾的搪塞。
「我就是智商不够高、悟性又不足,才要请你大小姐明示□
□」
「你欺负我啦!我不理你了!大坏蛋!坏透了!」她索性耍赖,整个人埋进他的怀 抱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捶打他结实的胸膛,语句间尽是小女儿般的娇态和柔媚。
武叙鈜快意至极的纵声大笑,万般爱怜的呵宠着臂弯里的小宝贝,任由她拳如雨下 的抡上他的胸膛。
稍后,初家宁约莫是捶累了还是气消了,终于不再「练拳」,整个人像只最温驯的 小绵羊,服服帖帖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娇喘着。
武叙鈜也敛去笑意,柔柔的低喃:「你的丁盼荷夫人会将你的『花名』取?『姬百 合』是因为你的发色,对吗?」
初家宁笑?如花。「嗯!因为夫人说,姬百合不但有着百合的清幽和高雅,同时又 有着百合所没有的耀眼金黄色,所以帮我取名『姬百合』,希望我能像百合的花语:『 清纯无邪』一样,永远保有一颗清纯无邪的心。」
「清纯无邪!你吗?」他就是忍不住地促狭。
「难道你有意见?」她十道利爪,分工合作,五五对分的威胁着他的双颊。
「『狗的倒数』告诉我们,当有人掐你的咽喉时,你绝对不可以说实话。」武叙鈜 从容不迫的说。
「狗的倒数?那是什么东西?」初家宁被他的话吸引住。
「就是神的名字!」
「神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有哪个神叫『狗的倒数』?」
「全能之神□!」
「上帝!?你骗人!」
「我哪有骗你,你自己想想看,在英文里,上帝怎么个念法?」
「G﹒O﹒D﹒GOD!」初家宁真的念了一遍。
「倒过来念呢?」
「D﹒O﹒GDOG!啊──!」初家宁顿时大彻大悟。
「是『狗的倒数』没错吧!」武叙鈜一副「我没唬你吧!」
的表情。
初家宁收起利爪,圈住他的颈项,报以热情的亲吻──在双颊上。「真是服了你, 瞎掰功夫一流!」
「好说好说!」他?自己逃过「浩劫」的双颊暗松一口气。
「急中生智」果然是「化险?夷」的妙招。
初家宁笑着笑着,突然悲从中来。
「家宁?」武叙鈜从她的气息改变,感应到她的转变。
「为什么……那么漂亮的眼睛为什么看不到嘛……我多么希望你能亲眼瞧瞧我的模 样、我的头发、我的一颦一笑、我的……」
她话才说一半,便被泉涌的热泪淹没了之后的话语,愈哭愈凶,愈哭愈伤心。
武叙鈜真是百感交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何尝希望如此?
他何尝不想亲眼看看她的模样、她的眼、她的发、她的唇、她的一切一切?奈何造 化弄人,他这一生早已没有重见光明的希望了!
「别哭……家宁……别哭……」他只能轻捧起她的泪?,献上最纯真炽烈的热吻, 吻得她天旋地转。
「告诉我……你为什么失明?好不好……告诉我……」她哽咽着企求。她相信他绝 非天生失明,而是后天的,而且极有可能和他被称?「杀人狂」有所关连。
武叙鈜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倾注如万顷浪涛般的热情,封住她的小嘴,吞噬 她所有的理智,不给她再有思考的空间。
初家宁几乎完全溶化在他火焰般炽烈的情网中,然而,心中那团解不开的疑云,依 然顽强的霸占她的心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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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且留住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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