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映照在赵容惨白如纸的脸上,花园里漂浮在空气中的香味,和鸟鸣啾啾的嘈杂声响,终于使她苏醒过来。
她稍微移动身子,感觉一波波的酸疼直抵脚趾,全身的肌肉像被人狠狠殴打般疼痛难受。赵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她本想坐起身好检查身上的伤痕,因为许多她未曾了解的羞耻部位都在痛。
房中一片幽静,赵容微弱的呻吟是唯一的声音,她只好静静躺着,等自己的贴身侍女秋月前来。这时,新婚之夜的恐怖景象突然涌现,她立即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回想那残暴的一幕。
赵容咬着下唇,开始想着这个心不甘情不愿娶了她的男人。他有理由恨她,如果说翩翩真是他梦寐以求的妻子,她出于善意的建议无异是棒打鸳鸯,那么他过分严酷的对待就不难理解了。
她该怎么办呢?高戡究竟会如何报复她呢?这一刻,赵容眼底现出强烈的恐惧,惶惶不安的想着。
当她脆弱的泪水即将夺眶而出时,房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一定是秋月。”她安心地喃道,且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见到自己亲近和信赖的人,至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较没有孤立无援的感觉。
房门“咿呀”一声,只见高戡状似慵懒地倚在门柱上,“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女人,都日出三竿了还赖在床上,连晨昏定醒,洒扫应对的礼节都不懂,看来皇家的教养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他冷嘲热讽,尖酸刻薄的话才说完,立时大喝一声:“进来!”
随着冰冷的声音落下,秋月忍着恐惧走入房中,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娇呼响彻整个房间。
“公主……”秋月不顾一切地扑到床沿,抚着主子几已体无完肤、青青紫紫的淤痕,失声痛哭起来。
“别哭了,先服侍我梳洗更衣。”赵容艰难的抬手轻抚着秋月的头安慰,她没忽视高戡先前的严厉指责。
“不!公主,你今天不能下床,必须好好休息静养。”秋月探手制止她,然后转头强逼自己迎视高戡冷硬的眼神,“驸马,求求你……就宽容一天吧!”她有些结巴,骇怕使她声音有掩饰不了的颤抖。
高戡没有回应她的哀求,只是若有所思地睇着赵容。她适才温柔抚慰秋月的画面让他印象深刻,这在一般门阀高第或是皇家并不多见,通常颐指气使和无情无义者居多,几乎没有人在乎过这些低层下人的感受。
他接着瞥向秋月,她虽然惊恐地低泣,却还是勇敢的为主子开口请求,高戡为这主仆情深的突兀场面感到有些气闷。
“在这将军府没有公主只有夫人,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冰冷的话语再次狠狠落下,昂然抬起下巴否认那一闪而逝的困惑,“去服侍夫人吧!”看了眼床上颤抖的身子,自觉有些恶劣的高戡终于让了步。
接着,他伸手一挥,一个侍女捧着药汁缓步走进来。
“把这碗药喝下,然后再休息。”他抬手挥退侍女后,大跨步迈入房中,有着浓浓的监视意味。
赵容有些意外,睁着一双惊喜交集的眼神打量他,“谢谢相公!我只是有点虚弱,休息一天就能复元,不需要补药哩!”也许在他严厉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仁慈之心,她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补药?”高戡闻言,愕然地呆愣一下,随即放声大笑,“老天!谁管你身体虚不虚弱,要不要补药?”他让自己拗口的语调逗得开怀大笑,“这是避胎药。”高戡讽刺且不屑地告诉她,无视于话中明显的伤害,“在这一年内,你没有资格当我孩子的母亲,得等你证实了你的存在价值后再说。”
他抬眼迎上她震惊又现出深沉悲伤的迷蒙视线,为她显露出的痛苦感到一丝快意。
他这话深深伤了赵容,沉默挣扎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困难地开口,“我知道自己不是你心中完美的妻子,但我一定会认真,虚心的去学,直到相公你满意为止。”赵容喉咙发疼,竭力让刺痛的泪水不要滑下脸颊。
她颤抖着将秋月手里的药捧了过来,忍着苦味一饮而尽。
“相公,我喝完了。”赵容脸色发白的扬起头,静静地等着他进一步的指示。
看着她苦涩、挫败的落寞神情,他知道自己又朝目标迈进一步,“很好!那么夫人你就好好的休息吧!”话落,高戡转身大步离开。
过了令人胆战心惊的片刻后,秋月垂头丧气地问道:“公主……我们该怎么办?”她声音颤抖,在赵容的凝视下开始抽抽噎噎地啜泣。
秋月已经从高戡的脸上明显感觉到那充满邪气的恶意,他似乎以钢铁般的意志力在执行某种任务,而这让她为自己主子的未来毛发倒竖,全身哆嗦起来。
“秋月,别担心了,哪件婚姻开头不都是这样?”意识到秋月也吓坏了,赵容只好尽量平稳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先把她给安抚下来再说。“我们才来没多久,难免因为不了解彼此而有所误解,但我相信只要真诚以待、虚心求教,一定很快就会达到相公的要求的。”
她勉力挤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赵容不想告诉秋月,其实她也十分害怕、茫然,但她已无路可逃,只能将所有的担忧骇怕独自承受。
“告诉我,王府有没有消息过来?”赵容突然转变话题,眼底流露出忧虑的神色,跟她下嫁此地的原因比起来,她发现自己的这些磨难不算什么。
她有所求而来,就必须勇敢以赴。
秋月摇摇头,“没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找能安慰人的话,“公王,也许王爷有要事缠身,否则不会连亲妹子的婚礼都不及参加的。”秋月一边服侍她梳洗更衣,一面贴心的用温言软语安慰她。
“或许吧!”赵容苦涩地笑笑,“不过你还是得持续帮我送消息,直到大哥他肯见我一面为止。”
这是她此行最大的目的,所以得不到结果她是不会罢休的。
秋月帮她沭浴更衣后,赵容就一直坐在窗台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到房门再度被打开的声音,直到一声呼唤在她背后响起。
“你就是容儿吧!”
赵容被这陌生的声音吓一大跳,倏地转过身来,“对不起,我没听到你进来的声音。请问你是——”
她见来人虽然衣着素雅,但难掩其高贵雍容的气质,眼若秋水秀丽明澈,虽是美人迟暮,眉眼处也微现皱纹,可还是不难想见年轻时千娇百媚的绝美姿色。
“你很像你母亲。”她先不回答赵容的问话,只定定的凝视她,用着无限温柔慈祥的眼神。
赵容闻言,蓦地灵光一闪,“您是姮姑姑。”接着,她在赵姮未及回应之前,一把拥住了她。
“好孩子,苦了你了。”赵姮任她拥抱,知道她此时最需要的就是亲人的安慰。
“您都知道了?”赵容抬起一双红肿的秀眸,语气悲伤地问道。
“我虽然住在家祠里,但这里发生的事都瞒不过我,秋月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赵姮看着她忧郁悲戚的表情,探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解释。
赵容好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姑姑,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为什么高戡会这么恨我们呢?”
她知道自己在要求揭开一段可能相当不堪的往事,尤其想到造成这件悲剧的人是她自己的亲姑姑时,她就无法自主地感到脊骨生寒,猛打冷颤。
“想必你已经听到不少种说法了,是吗?”赵姮将她的思绪看得一清二楚,不以为意地拉她坐到身边。“不!不是你想的或者听到的那样。这件事因为牵涉到你的幸福,所以我不得不说给你知道,然后再由你自己去决定未来的命运吧!”
当年祥历因高韬的救命之恩而将自己的妹子下嫁,这原本是皇家拢络或犒赏有功将臣的一大美事;不想却使得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因畏惧权势而被迫接受现实。
高戡的亲生母亲此时已怀有身孕,虽然他们因战事还没有举行过任何仪式,但彼此却有了承诺。
就在新婚之夜,周敏华终因无法承受而悬梁自尽,幸好给服侍她的丫头救了下来。但自此之后她就常以此做要胁,逼迫高韬不得与赵姮圆房,因为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会因此而丧失继承人之位。
怀孕之人本来就疑心病重,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变得神经兮兮,易胡思乱想做无谓的担忧。况且她还无意中发现高韬看着赵姮的眼神渐渐充满了怜惜,于是睡眠远离了她,臃肿的身材使她渐生不安,漫长日子所压抑的恐惧终于在一个意外中急遽上升、爆发。
那天,赵姮和高韬讨论完将军府的帐目后,在书房外的庭园巧遇大腹便便、即将临盆的周敏华。
缺乏睡眠使得她脾气暴躁易怒,而且变得特别的神经质,看到赵姮跟丈夫独处一室,疑心病起,禁不住妒火狂燃,忿忿地上前质问。
赵姮了解她生气的原因,想着这只是一场误会,等她心平气和听完解释之后,自会化解她的敌意。
不想已经丧失理智的周敏华在拉扯的过程中重施故技,以投湖做出最大的抗议。虽然她顺利被救起,孩子也安然地生下,但终因长期失眠造成体质虚弱,再加上浸水受寒,结果当然挨不过这一场意外,香消玉殒。
“我曾经在她病榻前指天立誓,这辈子会待戡儿如己所出,而且不会剥夺高韬对她的爱。”虽然这桩婚姻她也是受害人,成为男人权利下的牺牲者,但无可否认的,她也该为周敏华的死负上道义责任。
所以即使周敏华诬陷是她把她推下湖中,赵姮也没开口为自己辩驳,因为让她无牵无挂的离开,最起码是她能做到的事。
“姑姑,造成这种遗憾不是你的错。”赵容噙着热泪啜泣地说,“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相公为什么会这么恨你?”
“在这之后的七年里,可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忆起那段日子,赵姮眼底闪着令人心酸的柔情。
为了让孩子在一个没有阴影的环境下长大,赵姮将周敏华的侍女全部遗散或婚嫁。高韬因周敏华的一席话,将她的死归咎于赵姮,两人至此过着相敬如“冰”的生活,幸好孩子的懂事贴心弥补了她无法赢得丈夫敬重的缺憾。
但这差强人意的日子在周敏华的贴身侍女随夫婿回南京,重返高家的那一刻开始,就此烟消云散。
在她口中赵姮成了十恶不赦、因妒成恨而不择手段将周敏华推入湖中的超级大恶女,加油添醋的结果自是让高戡感到被最亲爱且信任的人背叛了。
经过高韬多年的不谅解和高戡深沉的仇视,终逼得赵姮远离镇国公将军府,选择高家祠堂为隐身之处。
“我不能理解的是,老爷为何会向皇上要求再次联姻,让这个悲剧无限延长而伤害了你?”赵姮睑上现出挫败和倦容,对赵容投以无限同情和爱怜的一眼,然后喟然而叹,“现在这整个恩恩怨怨你都了解了,你有何打算呢?”她将一只手放在赵容的臂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赵容陷入沉默之中,她了解婆婆的痛苦和羞辱,任何女人都无法接受深爱她的男人因无可抗拒的外力而另娶他人。
但即使如此,对姑姑这个同是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苦命人,如果多一点体谅和了解,两人的命运是否会不同呢?
“我不知道。”赵容轻轻摇着头,“但我会尽自己所能做好妻子该尽的本分,至于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沮丧地垂下脸来。
过去发生的事她无法使它消失不见,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更无能为力,从来她都是逆来顺受、没有声音的女人,她的痛苦,恐惧在这世上似乎不是那么重要,这就是现实——而她早就学会随波逐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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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容艰难地适应她的生活,接掌管理将军府的责任并不轻松,高戡袖手旁观,冷眼不理,众管事和婢仆也未曾协助她步上轨道。事实上,这些人只要不竭尽所能地扯她的后腿,她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每天清晨至就寝时刻,她总有忙不完的事要学习,和她的丈夫共同生活一个月后,赵容发现高戡完全没有心肝,对她极度残酷、蛮横,完全不讲道理。
高戡更是她所见过最难相处的男人,他每天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难以预测,逼使她学会看他的脸色,然而最折磨她的是应付高戡无穷无尽的需索。
坦白说,她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认为这是一件快乐的事,对她而言,那简直是一件苦不堪言的差事。任何妻子都很难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尤其是偷走他感情的女人,但她却是唯一的例外。
赵容对此应该感到嫉妒和无助才对,但事实是她非常乐见她们分享他的床,为她避开一场折磨。
为此,她忍受这些女人的恶意攻讦和冷嘲热讽,有好几次她几乎忍不住想对她们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她知道这么做不但于事无补,甚至会为她招来“宽宏大量”的讥讽和更多的麻烦。
而赵容早就发现,毋需她去找,麻烦总是自己送上门。这天黄昏,在书房外的庭园,好巧不巧彼此又狭路相逢。
“哟!这不是高高在上的夫人吗?妾身这厢有礼了。”陪同管媛媛一起的侍妾们听见她语带嘲讽的话,全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媛媛,别这样,我还要赶着到前厅服侍公公呢!”赵容看她挡着自己的去路,尤其是甜如蜜糖却十分扎人的口吻更令她起了戒心,只想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别把时间消磨在阿谀奉承上了,那是没有用的哩!”管媛媛挑衅地瞥了她一眼,嘴角泛着一丝残酷的笑容,“啧!瞧瞧你,才来一个月就已经瘦得像根竹竿,你想爷还会到你的床上多久呢?”她用着恶毒的言语想要激怒赵容。
随着时间的过去,管媛媛仍旧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在她和高戡的初步计划里,原以为如此夜以继日的非人折磨,可引得她爆发骄纵的公主脾气,而高戡便可藉此散播她“妒妇”的名声,好践踏皇家的面子。
不想她的表现总是让人出乎意料之外,对高戡的粗暴她毫无怨言,她们的恶言相向赵容也可隐忍,甚至有时候还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的感激。
高戡对此浑沌的情势发展深感困惑,猜不出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大多数的妻子绝不想和别人分享丈夫,赵容却一副热切鼓励他往外寻找刺激的模样,天杀的!她似乎还非常愿意放弃她的床位呢!
他知道自己深觉这是天大的侮辱,她应该因欲求不满而极度渴望他,但结果不然。这使得高戡的个性变得更阴森鸷冷,每天板着严厉冷漠的脸孔到处吓人。
“对赵容的任何臆测都是多余的,她的反应总是让我不解。”高戡万分懊恼地眯起眼睛,深邃的黑瞳闪着危险的芒光,“媛媛,或许你们应该下更大的药引了。”
于是他下了最后通牒,现在她必须狠着心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
“媛媛,我相信你应该清楚,我从没开口要求相公在我那里过夜,私心里我还乐见他到百花楼由你们来伺候哩!”其实她真的不是很在意,她只希望自己的解释能避开这场看似来意不善的冲突。
“听听你那自大的口气,夫人!别拿欲擒故纵的老招式对付我,也不要想戏弄我,你的把戏和目的骗不了人的。我了解他的个性,你以为他是满意你的服侍而上你的床吗?”管媛媛开始恶意地攻击她,厉声说道:“不!在这一年内,爷说他只是把你当作泄欲的对象,如果你不是皇室公主的身分,他才不会多看你一眼在你身边打转。”
管暖媛最后说的话确实对赵容造成莫大的影响,她脸色苍白的喘息着,带着复杂难堪的心情向后退了一步。虽然她知道这是事实,但她一直认为这是他们夫妻闺房的隐私,现在才了解原来将军府的每个人都在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她被侮辱和践踏。
难怪她偶尔会注意到一些狡猾的眼神,不难猜出这些婢仆在等着看好戏。管媛媛这番残忍又真实的话,使赵容心里涌上超过她自尊所能忍受的羞辱和戏弄。
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但她还没走上两步,管媛媛已伸手抓住她,“我话还没说完,不准你走开。”
凶狠的声音使赵容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全身明显地颤抖着,睁大一双柔弱无助的眼睛看着管媛援,“求求你,放了我吧!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愿当个平凡的老百姓,是命运赋予我如此的身分,不是我巧取豪夺而来。”
她眼底明白地流露出心痛,暗控老天爷为什么不能以一种较仁慈的方式将她带到世上来。
“相公他不是唯一的受害人,但我想他只在乎自己所受的伤害。”她真希望自己能恨高戡,但她做不到,只能流着控诉的泪水看着眼前娇艳动人的美女。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你心知肚明,真要怪、要恨,只能怨你那高高在上、永远不会犯错的父皇。”管媛媛的喉咙一阵疼痛,她真希望这个女人不要老是这样逆来顺受,偶尔也适时的反击,最起码能减轻她心里的愧疚。
但高戡的命令是不允许打折扣的,她继续在赵容的伤口上洒盐巴。
“都是因为你,我的孩子不能平安地来到世上。原本可以让将军府庆贺的消息,却因为你而让我痛失即将为人母的喜悦。”管媛媛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严厉冰冷,眼里更闪着熊熊的怒火瞪视赵容。
老天!她希望自己的演技逼真,至少能够激出赵容的一些反应,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对高戡交代了?
这是她想出来的法子,任何妻子都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不允许她诞育孩子,却让身分卑微的侍妾怀孕生子,这对她的自尊而言无异是踩在脚下,还有什么比这个精神打击能一招命中死穴?
“你怀孕了?”赵容果然仿若冰冻似的愕愣在当场,声音就像她现时的感觉,是那般地苦涩不堪。
好长一段时间,她只能默默看着对方没办法说话。
“你说因为我使得孩子不能平安来到世上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会伤害他吗?”接着,她像是想到什么,深觉被冤枉似的,眨着无辜的眼睛毫不畏缩地面对管媛媛的指控。
“不!我谅你也不敢。但毋庸置疑的你还是一个刽子手,爷说他不要我的孩子沦为侍妾之子,他要我把这个孩子堕下。”管媛媛逼使自己流下痛苦的眼泪,看起来就好像是即将因丧失爱子而崩溃。
“什么?”这番话犹如青天霹雳,赵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不明白高戡怎能让一个正在母体内成长的婴儿因大人的仇恨而无法来到世上?
那并非孩子的错,赵容无法原谅高戡因此而虐杀一个生命,更承受不起这个硬加在自己身上的罪名。她急冲上前,伸手紧抓着管媛媛的臂膀,“媛媛,你不能这样待我,不能——”
“喂!你干什么这样抓着我!很痛耶!”管媛媛看着赵容疯狂的眼神,那里面毫无软弱、畏惧,反而充满一股坚定的力量。
她为这不明的情势感到一阵恐惧,管媛媛向后退了一步,想从赵容的手里挣脱出去。“喂!你们快来帮我拉开她,这个愚蠢的女人竟想要伤害我!”
“夫人,放了媛媛。”众女这时也让赵容吓坏了,纷纷上来想将她拉开,一场混战随即展开。
“不——你们别拉我,我不是想要伤害她,孩子……”当两个侍妾粗暴地要将她拉走时,赵容大声地恳求着,拚命地挣扎。“媛媛,在我话说完之前,不要让她们把我赶走……”她绝望地用力踢脚,内心里为自己的泼辣行径感到惊骇,但只要想到管媛媛悲伤欲绝的画面,心中也不禁悲戚得好想痛哭一场。
赵容知道自己踢到其中一人的足胫,她乘机甩脱箝制,又转过身住回走。“媛媛,孩子是无……”话才说到一半,怒吼声从背后传来。
“该死了!你们吵得将军府都要整个掀开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高戡几乎是用吼的,他眯起眼睛环视众女后,才带着一丝不耐说道:“媛媛,你来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要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爷!”管媛媛纵身扑到高戡的怀里寻找安慰,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般抖颤着,“夫人听到我怀孕,就像得了失心疯似,对我又拉又扯的。”说着,她更贴近他,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我好怕。”
“不!不是这样的。”赵容震惊地张大眼睛,感到胃一阵翻腾,“我只是想要劝她不要伤了孩子。”随后,她喉头窒闷的喃喃自语起来。
尽管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但高戡对赵容如此毫不掩饰地想要伤害无辜的孩子仍然大动肝火,像是火山爆发般,他大发雷霆的转过身欲强烈斥责她。
“你……”当他转身挥手指向她时,赵容也在此时向他奔来。
“啪!”
他的巨掌扫过她的脸颊,令她一跤跌跪在地上。
众人让这一幕给骇得目瞪口呆,不知该做何反应。
“公主……”一声惊呼划破冷冽、肃静的空气。
秋月因在前厅久候难耐,焦急地往后院寻来,刚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画面。
“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她吃力地将赵容扶起,伸手轻轻拍着裙子上的泥土,也顺便帮她检查伤势。
赵容试着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硬逼回去,她感到全身的伤口都在发痛,但伤得最深的还是她的尊严。
高戡低低诅咒一声,他从不出手打女人,只有懦夫才对女人动粗,只要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打的女人竟是他的妻子时,脸上的肌肉明显因怒气而抽动着。
“秋月,带她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离开房门一步。”他冷冷地下着命令,现在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张红肿的脸蛋,那似乎在提醒他有多残忍。
赵容脸色发白始终不发一语,听到高戡的话这才抬眼望往他,半晌后,当她转身走开时,高戡发现她脸上有着复杂难明的表情,那使他感到一股心悸。
管媛媛深吸口气,犹豫地看他一眼,“爷,我们会不会做得太过分了?”她沉默下来,为赵容感到忧伤,也为这种必然的结果感到难过。
闻言,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瞪着赵容纤细柔弱的蹒跚背影,莫名的心头一紧,嘴唇也抿成一线,整个人陷在思绪中……为什么胜利会让他感觉好像战败似的呢?
“公主?公主,我叫你好几声了,你能说话吗?”秋月把手放在赵容脸上仔细地检查伤口。
她右边的面颊已红肿起来,嘴唇也破了,也许那就是她疼痛不能说话的原因吧!
细心的为她敷上伤药后,秋月接着清清喉咙,“公主,你休息一下,我去把晚膳端进来。”她承诺很快会回来,这才悄悄地走向门口。
“秋月,先到前厅服侍老爷用膳,他如果问起来,就说我人不舒服。切记!不可多嘴。”赵容柔声地吩咐着。
当她转身望往窗外的黑暗时,听到一声叹气和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赵容强逼自己将思绪转回到她眼前的处境上,她面临一个事实——她正走上姮姑姑当年走过的道路,甚至比那更艰辛千倍,万倍。
她终于明白姑姑为什么会选择在祠堂隐居了,最起码那是唯一可以保住尊严的生活,然而她的一生也要如此度过吗?
当她想到自己嫁给高戡后的这一个月所经历的事时,她的心再次受到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她无法为当年的事做任何补偿,也不能藉由自己微弱的力量让仇恨消失,赵容将脸埋进双手里,为这个令人心痛又悲哀的事实颤抖起来。
这个婚姻真是一个大惨败,她抬起头将疲惫的身躯靠进椅背里,今天傍晚她确实得到一个有价值的教训。她没有必要尝试以高戡的标准来获得他的尊重,也没有理由要为一条无辜的小生命背负歉疚的心过一辈子。
“从现在起,我要走自己的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赵容站起身来提醒自己,在南京她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她已经花太多时间来赢取高戡的认同。
而他除了仇恨之外什么也没给她,看来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来改变高戡“偏激”的看法,现在该是她全心全力调查大哥的时候了。
她需要拟出一个可行的计划,可以悄悄的离开这里,又能进到王府而没有人发现,有什么方法可以做到呢?
赵容在房间踱起步来,表情专注、皱着眉头拚命思索,许久之后,她灵机一动,脸上的阴霾尽扫,瞬间发亮了起来。
她走到衣柜前,拉开下层的抽屉,想要寻找一个面具。那是两年前单芷芙有鉴于她和翩翩在宫中的日子苦闷,为了增加一点生活乐趣而送的见面礼。
“有了这个面具,不但没人知道她是谁,又能藉此展开调查的工作,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计划了。”赵容站着打量手中的面具,得意地绽出一抹好久不见的笑容。
她毅然走向书案,在椅子上坐下,接着开始振笔疾书,为这一团错误、混乱划下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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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汉索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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