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定疆与白浪分手後,随即装出一脸沮丧的返回,一口气扯了七、八个藉口之後,才与三老返回大军,部队发现来人居然是两位供奉以及「北域王」刘群池,自然是十分意外,而陈东立发现自己外公受了重伤,更是大惊小怪的东问西问,只不过一时之间,徐定疆与两位供奉都懒得理他。
隔了好一阵子,该安顿的安顿好,该解答的解答了,才终於提到三人南来的目的。
「我们本是送刘王爷来,没想到遇到了那个反覆无常的白家馀孽。」刘尉达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他提著从刘群池背上取下的乾坤剑说:「算算时间,部队该可以在三、四天内赶到都城吧?」
徐定疆眨了眨眼没直接回答,反而一脸惊讶的说:「供奉爷爷与刘王爷都离开了都城,都城高手岂不是只留下廷公?」
「守城靠的不是一人之力,短时间内不会有大问题。」刘尉达沈声说:「而且叛军之中的高手其实也不多……除了那个小子。」
徐定疆既然装著没追杀到白浪,自然不能把白浪已经脱离北军的事情说出来,他耸耸肩说:「我想刘王爷也是一时轻敌,否则以王爷的功力来说,就算无法取胜,也不至於这麽快就身受重伤。」
这话两老倒是认同,白浪的内力虽然深不可测,但除了那一招之外,身法移位等相关的迅疾度未必多高明,只要预先提防,想闪过那一击并非不可能,只不过他若当真能打个不停,能闪多久就十分难说了。
刘尉莽不想再讨论白浪的功夫,他沈著睑说:「北域王此来本是为了与你配合领军、往援部城,我们则必须立即赶回……现在变成这样,倒是有点难办。」
这时在场的人并不多。赵才、南苏等人是徐定疆自己封的龙将,若两老问到,可能有些尴尬,只好避开;陈东立又去陪著刘群池、归勇与白玫各有不同的因素不适合与两老碰面,而两个姓徐的小丫头,更是躲得远远的,深怕突然被抓回去。所以现在除了徐定疆与两位供奉之外,只有徐牙一人。
徐牙听见两老的话,他目光自然而然望著徐定疆,两老这麽一来,徐定疆刚刚的分配岂不是得全部作废?却不知他要如何回答?
徐定疆想的却不是这件事,他心里正隐隐感到一丝不妥……刘然怕自己突然变卦并不奇怪,但派了这三人来却不大合理,彷佛是打算以武力迫使自己交出兵权,现在刘群池受伤,两老更是见识了自己的功力,自然不敢再提此事,不过……刘然怎会不信任自己到这种程度?
这一刹那,徐定疆突然想起行程延迟的母亲,心里一惊,脸上的神色再也装不出轻松,但明知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他咬著牙,一时不知该如何发言。
徐定疆向来嘻嘻哈哈,凡事轻松以对,这麽突然间神色大变,在场三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气氛立即怪异起来。连两位供奉都颇不自在,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刘尉达说:「徐小子,你怎麽了?」
徐定疆心念电转,料想刘然再怎麽没大脑,最多也只敢囚禁自己母亲,总不会下辣手吧?问题是……据归大叔所说,母亲身怀足够份量的迷药,她真要出城,谁能留得住她?除非……徐定疆猛然想到那次在都玉山,周广、埳山老人与刘冥及众尊者的大战,只有修练「幻灵大法」的人不怕迷药,这该是唯一的可能,但却又不可能……
徐定疆混乱的心情勉强定了定,这才有些僵硬的一笑说:「没什麽,忽然想到芳华早已到了都城,她现在功力应该也突飞猛进,不弱於我,难怪两老这麽放心的出城。」
这话一说,两老的表情都有些尴尬,迷昏刘芳华其实是两老的主张;虽说刘然对「幻灵大法」也十分顾忌,但刘芳华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是在他的主观之下,两老一敲边鼓,刘芳华就只好被关,所以见徐定疆提到刘芳华,两老的表情都显出了不自然。
徐定疆何等精明?立即发现连刘芳华也出了状况……虽然他心中发急,但方寸不乱,从两老的表情来看,事情已经大大不妙,自己非去一趟都城不可,但这两个老头到底回不回去?不明白此点不好计划,徐定疆当即一转话题,开门见山的说:「无论如何,刘王爷已经受伤,两老是要赶回都城,还是陪著部队北上?」
两老对这件事本就颇为迟疑,徐定疆的心事谁也搞不清楚,更何况他还娶了白氏女子为妻?可是两人若不回去,都城还当真人手不足,兄弟俩一直没空商量,这时更是难以作答。还好徐定疆也没等两人回答,只一笑说:「这样吧,小子年轻识浅,部队乾脆交由两老率领,定疆就先一步赶到都城协防,还可以拜见一下家母。」
这自然是万万不可,刘尉达马上说:「这不妥……」不妥什麽却接不下去。
「我们不擅带兵。」刘尉莽连忙接著说:「还是由你领军吧。」
「正是。」刘尉达也想通了,徐定疆既然愿意把部队交给两人,自然没有贰心,他点头说:「还是我们回去协防。」
「事不宜迟。」刘尉莽望向刘尉达说:「我们这就走吧?」两人打徐定疆还小就认识他,早知道想瞒他事情十分不容易,还是早点离开方为上策。
「走。」刘尉达点点头,两人心意相通,不再交代,见徐定疆没有意见,两人当即展开身法,向著北面飞掠而去。
以两人的速度,不到两天就能赶回,徐定疆望著很快就变成两个小点的两老,脸色再度沈了下来。
「小王爷……」徐牙自然也察觉徐定疆的态度有些奇怪,忍不住上前询问。
「徐叔。」徐定疆一转过头说:「我们的计画依旧,传令部队,十五分锺後急行军,目标落星湖。」反正没有十天半个月刘群池不能说话,不用担心他影响部队。
「是。」徐牙施了礼,正要转身离去时,徐定疆突然又开口说:「等等……」
「小王爷还有何事吩咐?」徐牙愣了愣。
「如果……」徐定疆压低了声音,在徐牙耳边低声交代了一串话。
徐牙一面听,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是惊疑,等徐定疆一说完,徐牙立即猛摇头说:「这怎麽可能?」
「除此之外,别无他途。」徐定疆微微一笑说:「只有她们我才放心。」
「可是……」徐牙的老脸有此慌乱:「小王爷不可能会有……」
「噤声。」徐定疆四面望了望说:「无论如何收场,这次大战之後人族必元气大伤,南角城一城孤悬南方,想抵御外族,除自强之外,别无他途。」
徐牙脸微微一沈说:「无论如何,末将万万不能同意此事。」
「我明白。」徐定疆一笑说:「不过若是安伯同意,徐叔可能就会同意了。」
「安大哥怎麽会同意?」徐牙只差没叫起来,这几天努力抑制本性,差点功亏一篑。
「徐叔就把这个口讯传给安伯吧。」徐定疆微笑说。
「那……」徐牙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看徐定疆的口气,似乎安赐满一定会同意?他张大嘴愣了愣说:「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万一,那夫人怎麽办?」
「小玫?」徐定疆目光中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摇头说:「我正要去和她们说,而她们姊妹应该在小玫身旁……至於玳姿她们,就托徐叔转告安伯费心了。」
「这……」徐牙不甘愿的说:「那……都城这边呢?」
「安伯会有办法的。」徐定疆皱眉说:「徐叔,时间不多了,快去传命吧。」
徐牙又顿了顿,这才满睑疑惑的转身离开。
徐定疆毫不停留,转身向部队奔,绕过一部分土兵、接近中军的时候,远远便见到白玫与徐氏姊妹立在一起,徐氏姊妹正满脸担心,看来是深怕突然间被抓回去。徐定疆见状,还没奔到就先一步说:「放心啦,两老走了。」
「真的?」徐昙如高兴的跳了起来,拉著姐姐徐杏如说:「真好,还能打仗。」
「你们走远些。」徐定疆挥著手赶人,一面大剌剌的说:「大哥要跟老婆谈情说爱。」
这话说得徐昙如本有三分幽怨的小脸更多了抹凄苦,徐杏如见到,她瞪了徐定疆一眼,拉著徐昙如就走,一面说:「什麽了不起,只有你会谈情说爱?本姑娘早晚会找一个。」
这丫头倒是人小鬼大,徐定疆哈哈一笑说:「别跑远了,大哥等会儿还有秘密跟你们说。」
这话又引得两人起了兴趣,两个小丫头被徐定疆逗得不知该生气好还是该高兴好,只能看著徐定疆拉著白玫往外走,却不知该做何反应。
「小玫。」两人走到部队之间的空地,徐定疆正色说:「我将与徐叔的部队转向都城,你就留在部……」
「我随你去。」白玫先一步抢著说。
徐定疆眉头微皱,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沈重,白玫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的说:「既然愿意带我来,就别撇下我……难道你不愿意我伴著你?」
「我当然希望能与你在一起。」徐定疆目光凝注著白玫的双目,缓缓的说:「但我希望能长久的有你在身旁,不是短短的一瞬间。」
白玫心中一震,隔了片刻才说.!「为什麽这麽说……我这次陪著你,与是不是能长久有什麽关系?」
「也许没有。」徐定疆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你坚持要去,那就一起走吧。」徐定疆索然的转过身,目光搜寻著徐氏姊妹。
「定疆。」白玫突然间一阵脆弱的说:「你为什麽不乾脆……」
「怎麽?」徐定疆回过头来,目光中露出几许期待。
「没什麽。」白玫在这一瞬间,强忍住不应该的冲动,她咬咬下唇低声说:「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的。」
「当然啦。」徐定疆轻抚了抚白玫娇嫩的面颊,深情的说:「傻丫头,你到现在才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更确定了些。」白玫的笑容中透著一丝的凄苦,她举起手,轻握著徐定疆抚著自己的大手,两人目光相对著,不知多少言语,在这一瞬间藉著目光穿过了彼此的心灵。
就这样过了片刻,白玫才放下手说:「你要找她们姊妹?」白玫眼角馀光见到两个小丫头正在不远处探头探脑,总不好意思再温存下去了。
「我去与她们谈谈。」徐定疆收回了手,叹了一声说:「你……你再想想吧。」
天下间除了白玫,只怕没有人懂徐定疆这话在说些什麽,而更没有人知道……白玫多麽不想听懂这句话。
牧固图纪元一二0二年二月一日
部队分成两边,一路急行往落星湖,徐定疆这一路,却是曲曲折折的绕向都城,目的是让陈东立那一面吸引住敌军的注意力,而这一路部队却能在敌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抵达都城。
这时徐定疆部队已经距都城不到十公里,部队正隐在西面的密林中,不敢随便探出头来。
派出的探子禀告探得的敌情,叛军围困都城已经超过七日,人族部队与熊族部队分成两面攻城,加上都城的一面,三方面现在都有损失,但都城总算还守得住。
徐定疆了解状况之後,倒是忍不住失笑,都城全力防守自然十分正常,但根据战况报告,叛军与熊族部队根本没有全力攻击,他们在等自己来吗?
假设他们不知道自己这批部队,现在想必已经发觉南角城大军到了落星湖布阵,而且已经停留了近三天,不知道他们会做何反应?
徐定疆思索著自己这数日的疑问,低声自语说:「刘礼啊刘礼,现在该是时候了吧?」
徐牙见到徐定疆脸上的笑容,他忍不住问:「小王爷,我们不去援救都城吗?」
「现在去就倒楣了。」徐定疆一笑说:「他们非把我宰了不可,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徐定疆说的是实话,面对著十馀万大军以及两万熊族,这两万人根本是点心。
「这……」徐牙糊涂了:「我们就等在这里?」
「对啊,看他们能撑几天。」徐定疆一笑说:「徐叔,你率领部队,我进一趟都城。」
「什麽?」徐牙一惊之後便即释然,他也看过几次徐定疆飞行,想来必是用这种方法入城,徐牙有些钦羡的说:「我明白了,小王爷要飞进去?」
「嗯。」徐定疆点点头说:「要不被发觉,还得飞高一些。」
「小王爷一切小心。」徐牙说:「若是有任何状况,我们该如何应变?」
「若是叛军退兵,部队就距离百公里外隐踪追蹑,等落星湖战役开始,再视情况攻击他们後路。」徐定疆一笑说。
「他们不会预防吗?」徐牙一怔说。
「皇上不会派部队相援。」徐定疆一笑说:「所以只有来自这个方位的援军,他们才会忽略。」
「原来如此。」徐牙一直弄不清部队跑来做什麽,现在才算明白。
「总而言之,不要打援救都城的主意。」徐定疆面色一正说:「就算都城被攻破也一样。」
徐牙又吃一惊:「都城会破吗?」徐定疆明明说过不会,莫非……莫非徐定疆真的相信刘礼会立刘縯为帝?
「一切都很难说。」徐定疆古古怪怪的笑了笑,跟著露出苦笑说:「不过,我应该会在那之前返回,如果没有……徐叔便依计行事,之後的状况,就由徐叔自己判断了。」
这话说的很明白:如果没回来,就是在都城中出了意外。徐牙连忙说:「小王爷一定能顺利回来的。」至於叛军若不退兵甚至攻破都城又该如何,徐牙却不是十分在意。
「希望如此。」徐定疆点点头,再与主动避在一旁的白玫交代了几句,这才提气拔身,往上空直飞穿出去。
一转眼间,徐定疆飞出了数百公尺,依然毫不止歇,继续往上冲,打算飞到数千公尺的高空中再转向。
可是这麽一飞,升到约莫两千公尺高处,徐定疆突然一愣,在半空中凝了下来。他身形一转,突然一喝说:「别动!」
在百公尺外二道光影停顿了顿,终於逐渐的清晰,却是大尊者。
「你……一直跟著?」徐定疆没料想到这件事,若非今日突然上冲,谁会知道上方有人观察著自己?
「这……是皇上派我来的。」大尊者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们受刘然密令,在两位供奉与刘群池到达之前,已经在南角城部队的上空监视,徐定疆与白浪两人功夫都已胜过供奉之事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何况徐定疆还会飞?所以一被徐定疆看破形迹,他连逃都不敢逃了。
徐定疆心念电转,不知道对方是什麽时候开始监视的,若是连自己与白浪的交谈都被他们看在眼中,自己可要倒大楣了。徐定疆想了想说:「谁跟著另一支部队?」
「老二。」大尊者想想这没什麽重要性,实话实说。
好啊,在部队分开之前就跟上了,八成一切过程都看清楚了。徐定疆一句话就问出了重点,心知不妙,接著又问:「这麽说来,由其他几人负责传递消息?」
他小子该还不知道老五死在他娘手里,大尊者压抑住情绪说:「正是。」
都城已经知道部队到这儿了。这样的变故还真是徐定疆原先无法料想的,毕竟这种事情太不熟悉,虽然自己也能飞……徐定疆顾不得後悔,沈声说:「现在我要去都城,你要留在这里还是陪我去?」
这可真难倒大尊者了,怎样回答才能保证安全?想到徐定疆的「火红乱拳大餐」与「怪力人形」,由不得他不仔细思量,过了片刻,大尊者才决定说:「在下还是在这里等皇上的指示吧。」算来算去,只有这麽做比较安全。
徐定疆沈默片刻,大尊者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等了许久,才听徐定疆突然沈声说:「那件事,难道是皇上指使的?」
「什……什麽事?」大尊者只差没流冷汗了。
「你们这麽对付我娘,以为我会怎麽办?」徐定疆目中突现厉光,全身蓦然爆出红色经脉,庞大的气势向著四面激散,四面的空气无端端产生旋动,籍著外来能量飘浮的大尊者,身形几乎都要无法凝止。
这家夥还是知道了?怎麽可能!明明已经监视了许多天,明明没见到埳山老人出现……他怎麽可能知道?
眼看大尊者不知该如何回答,徐定疆一举拳,沈声说:「你还有什麽遗言?」
徐定疆若一出拳,自己气劲一散,马上就得摔下数千公尺远的地面,非当场摔死不可,大尊者慌张的说:「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是……是皇上指示的。」
徐定疆心一沈,没想到真如自己所担心的……他刚刚只是姑且一试,没想到却是真的,徐定疆沈著脸说:「你把详细情形说一遍,不准有任何隐瞒……这样的话,我也许会考虑留你一命。」
大尊者还真的松了一口气,就算徐定疆真的曾见到埳山老人,他也不可能知道是自己授意放火的,还得好好想办法推诿责任,只要今日逃得性命,真是有多麽远就逃多麽远。
大尊者断断续续的说完追踪陈晶露的一切,除了尽量把自己的行为美化成不由自主之外,更把大部分的责任都推给了刘然与放火的三尊者,其他的部分,倒是大多实话实说,毕竟若埳山老人真与徐定疆碰了面,他可是大部分的事情都看在眼里,而且那时向陈晶露动手的确实是老二与老三,自己对付的可是埳山老人。
从头听到尾,徐定疆的脸色倒不是十分难看,大尊者也就越说有信心,一面还不断惋惜陈晶露的不幸,总算他唠唠叨叨的说完,望著徐定疆,有些忐忑的说:「这……徐小王爷,我们的性命掌握在芳华公主手中,芳华公主自然是听皇上的话,我们也就身不由己了,皇上说什麽,我们也只好照办。」他知道徐定疆与刘芳华交情不错,说到後面再加两句。
不过徐定疆似乎没听到一般,目光凝注在远方的都城,一句话也不说。大尊者想了想,接著又说:「不过小王爷若是怪罪我们,我们也能体会,毕竟王妃是这麽好的一个人……当老三下手放火之际,我只在一旁观看,没能劝阻他,实在是我的错……如果小王爷能让我有机会补偿的话,我一定尽力而为。」
大尊者可以说几十年来没一次说过这麽多话,今日为了求生,不得不破例一次。不过费了这麽多唇舌,徐定疆怎麽老是一副无动於衷的模样,莫非他与陈晶露的母子感情也并不是十分好,所以其实也不大在意?
可是该说的都说了,实在找不出更妥当的理由,大尊者最後终於闭上了嘴,等候徐定疆发落。
徐定疆表面上平静,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滔骇浪,他本以为母亲最多被囚禁,没想到居然是陷身火海之中,这样的死法有多麽痛苦……徐定疆强咬著牙,深怕自己只要微有动作,会忍不住一拳就劈死了对方,听漏了重要的事情。
当初父亲徐靖过世,徐定疆虽然悲痛,但他生性豁达,对生死比较看得开,想到徐靖这麽在一瞬间碎尸万段,虽然看来悲惨了些,从受罪的角度来说,倒是比一般人幸福许多,至少他可能连痛苦都来不及,所以徐定疆虽然也曾陷入情绪的低潮,总算还能比较理性的看待此事。
但这时知道母亲在重伤之下被活活烧死,那是怎麽样的一种折磨?这样的悲痛几乎使他无法承受,好不容易忍到大尊者说完话,徐定疆目光转过去,眼中露出的凶光直让大尊者不寒而栗。
只见徐定疆极慢极慢的点了点头,嘶哑著嗓音说:「你虽然谎话不少,却也让我了解了很多……就给你个痛快。」
什麽痛快?大尊者一怔间,只见一道炫目的红色光影猛然扩大,一瞬间一股爆裂的气劲直撞到自己面门,他只觉头胸同时一阵剧痛,整个人在一瞬间丧失了神智,浑浑噩噩的向下翻滚,他这一生最後的一刹那,连思考都来不及。
不久前,徐牙等人见徐定疆一忽儿就飞出密林、穿入云霄,由於上方林木遮掩,徐牙望了望看不出所以然来,也就没再观望,只下令部队各自安静休息,没想到过了一阵子,突然前方传出砰的一声巨响,还带著穿枝过林的乱响,似乎是什麽东西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莫非是小王爷?徐牙大吃一惊,也等不及士兵回报,马上弹起查看,奔过去一望,徐牙虽然皱了皱眉,却也放了心,此人死得虽然十分难看,头脸模糊的认不出是何许人物,不过看衣著与身材也知道不是徐定疆……但这人怎麽会这麽出现?
这时白玫也满脸骇然的奔到,一看不是徐定疆,她提起的心突然一松,蓦然间全身无力,砰的一下跌坐在地上。
不知此人从何而来?莫名其妙的徐牙正仰头向天,却见另一个人影倏然飘落:这次可真是徐定疆了,徐牙瞠目结舌之馀,不知该如何开口问话。
「埋了。」徐定疆对围观的士兵们吩咐,跟著走向徐牙,脸色十分难看的说:「徐叔……计画有变,埋好此人後,部队立即北行十公里,要藉密林隐蔽形迹……空中有人查看。」
空中?徐牙愕然说:「是那几个尊者……?」
「我娘……」徐定疆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一字字咬牙说道:「我娘死在他们手里……」
这恍如雷震般的消息大大震撼了徐牙的身心,一刹那间,徐牙几乎是完全无法思考。白玫也大感震惊,不过她与陈晶露的感情毕竟不深厚,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她走到徐定疆身旁,无言的牵起徐定疆的手,垂著头一句话也没说……这个时候,除了让他别感到孤单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倏然间,徐定疆手一紧,捏得白玫差点痛呼出声,她抬头一望,却见徐定疆发红的虎目蓦然间滚下一串泪珠,只听徐定疆哽咽的低声说:「她……她是被烧死的……」
这怎麽可能……难道是真的?看著徐定疆这麽悲伤,白玫心都痛了……而与徐定疆这时的心痛相比,自己这点痛又算什麽?
隔了好一会,在震惊中的徐牙才向手下吩咐妥当,待部队随时可以移动之後,苍白著脸色的徐牙才回到徐定疆身旁,但看见徐定疆的神色,谁又忍心在这时候打扰他?
「我现在不去都城了。」徐定疆终於说话了,他抬起头来,缓缓的说:「这些该死的家夥,其中一个……可能在落星湖,我现在就过去一趟。」
「小王爷!」徐牙顿了顿才说:「我会依著刚刚的计画行动。」
徐定疆点了点头,他这时已经无法思考这样做对不对了,他正要离开,却发觉白玫依然紧抓著自己的手,徐定疆转过头,只见白玫凝望著自己,轻声的说:「要记得……还有我陪著你,你一定要回来。」
徐定疆闻言,在痛苦中感到一丝温馨,他吃力的点了点头,放开白玫的手,运足全身功力向著空中直飞而去。
当大尊者在一瞬间毙命之时,落星湖的上空、落星湖与都城之间的空中、都城之中,分别有一人突然大惊失色,心中涌出了怀疑与错愕的感觉……大尊者……死了?谁杀了他?怎麽杀的?
落星湖的那人,正如大尊者死前所说,是个性较为刚愎的二尊者,她脸色一变,顾不得继续监视落星湖部队,转个方向向著西方飞掠,要弄清楚发生了什麽事情。
落星湖距都城不过五百公里,这还是地面上的距离,对空中飞腾的他们来说,要赶到事故发生的地点,不用花上半天。
不过二尊者飞到半途,便突然缓了下来,只见她面前倏忽间出现另一个身影,却是有些慌张的三尊者。
二尊者才刚离开,便发觉人在途中的三尊者与都城的四尊者都正向著自己赶来,二尊者转过念头,确实与他们先见个面比较好,於是稍偏方向,先与三尊者会合。
两人一见面,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这件事,彼此都知道已经发生,但又谁也没目睹,隔了一会,三尊者才说:「二姐,老大……」他看起来可比二尊者还老,却不知他们的称呼是怎麽决定的?
「还有什麽好说的。」二尊者脸色一冷说:「一定被姓徐的小子杀了。」
「这……」想到徐定疆现在的功力,三尊者打了个寒噤说:「你不是要去报仇吧?」
二尊者一开始确实只有这个念头,不过被三尊者这麽一问,她却也知道这麽做毫无胜算,二尊者冷冷一哼说:「你说呢?」
「我们还是不该管这麽多。」三尊者说:「老四说的没错,我们还是该乾脆躲得远远的。」
二尊者脸上看不出表情,隔了片刻才说:「若徐小子向芳华丫头问呢?」
「这……」三尊者回答不出来了,毕竟只要刘芳华活著一天,三人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若真要逃。」二尊者脸色一厉说:「先杀了芳华公主。」
「我们怎麽杀得了她?」三尊者愕然说:「五个人联手都打不过,现在……」
「就像对付刘冥一样。」二尊者截出说:「找人帮忙。」
找人帮忙?三尊者脑海中转来转去,想不出还有谁能帮这个忙。
「与徐苞谈一次条件。」二尊者冷哼道:「若是徐苞愿意出手,我们仍有机会……」
「找刘礼谈?」三尊者不大有把握的说:「我们已经叛离他一次了……」
「不是刘礼。」二尊者沈著脸说:「我说的是徐苞。」
三尊者没听出不同处,顿了顿只能狐疑的说:「徐苞打得过芳华公主吗?」
「别被他的外貌骗了。」二尊者沈著脸说:「大家都以为徐苞是诸王中功力最差的,其实连刘冥死鬼在内,两位供奉、陈康、刘方廷等都城高手都不相信他这麽差……否则你以为当初徐苞怎麽与朝廷交恶的?」
「他功力与交恶有何关联?」三尊者本来也未必多有兴趣,不过他感到四尊者正迅速的接近,正好藉著往事多拖二尊者一段时间。
「还在白氏皇朝的时候,徐苞就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二尊者回忆的说:「刘氏建国前,习回河城是当时消息传递的中枢,在起事前夕,被当时的习回河王发觉不对,刘氏建国之役,就是从徐苞与习回河王一战开始的。」
「我也听说过当时习回河城提早发动的事。」三尊者讶然说:「那时我们几个已经被派到东极城偷皇族至宝……对了,你是留在习回河城。」
二尊者回想起五十年前的往事,脸上有著一丝迷惘,她缓缓的说:「当时习回河城军权虽已被徐苞掌握,但却还来不及派军合围习回河王,眼见事机败露,徐苞先发制人,计诱当时的习回河王出城一战,那一场仗打得昏天暗地,直打了五个小时,徐苞才硬生生的打死了对方,凭藉一人之力,取下习回河城。」
「原来是这样……」三尊者说:「那为什麽还会有这样的传言?」
「那场仗之後,各处也开始依计行事。」二尊者说:「而合围都城的部队,本计画由北方四城统合的部队南下,那时四城的主事者,除徐苞外,刀轮城是那两个老头、宿月城是先皇父子、北域城则是刘群池与刘方廷,大军汇集的时候,徐苞才说他与习回河王一战受了重伤,无法支援……後来更说自己功力无法复原,只存原有七成。」
「难怪众人怀疑。」三尊者点头应和。
「宿月城的先皇父子三人倒不怎麽怀疑。」二尊者冷笑说:「因为整个计画中徐苞出了大力,而东极陈克、南角徐靖、都城陈康又都是经他联系而成,就算後来攻击都城时没能出现,天下还是有一大半是他打下来的。所以後来论功行赏,人族中最重要的城地还是交给了他,不过从此徐苞与其他几名出自北方的重臣,关系就好不起来了。」
「他说的当真是假话?」三尊者颇有些担心。
「当然。」二尊者嗤了一声说:「当年他可能不只计划如何让刘氏一族称皇,还一直规划到今天的情势,这个天下……刘氏一族八成坐不久了。」
「原来……若他功力无损,定可打得过徐定疆、白浪两人?」三尊者这才明白二尊者为什麽说找的是徐苞而不是刘礼,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徐苞的功力倒底有多高,若真的十分高强,直接请他对付徐定疆不也是办法?
二尊者脸上颇有些迟疑,隔了片刻才说:「不,当年他虽号称高手,还不如两位供奉,这也许是他隐忍五十年的原因,谁知到了现在两老还不死?不过在诸王之中,恐怕只有人称奇才的徐靖才能与他相较。」
「那还是未必杀得了芳华公主。」三尊者不乐观的说:「她的功力比刘冥还高,可能比得过诸王。」上次那场大战,刘芳华无穷无尽的功力,早让五人吃尽苦头。
「我也明白这一点。」二尊者说:「不过那丫头若非失去反抗的能力,岂会这麽老实的被关著?你难道没察觉,这几天,芳华丫头移动的范围从未超过二十公尺?八成是被什麽东西困住了,她既然被困著,除『幻灵大法』之外,其他的功夫必然大打折扣……而『幻灵大法』,对诸王来说毕竟没有大用。」
确实有道理,如果真能杀了刘芳华,谁还需要这麽受人使唤?三尊者大起敬服之意的说:「原来二姐也这麽多智。」
「也不是我聪明。」二尊者颇有几分自知之明,她目光一冷,不带一丝感情的说:「这些事情,大多是刘冥死鬼说的。」
三尊者心里有数,大、二尊者比自己还早数年跟随刘冥,听说还没练「幻灵大法」之前,二尊者还与刘冥有些暧昧,只不过後来自然只能落个无疾而终。刘冥告诉她这麽多事,八成还是众人心态尚未完全变化之前聊起的……也难怪到了後来,二尊者是众人中最恨刘冥的。
眼看三尊者不说话,二尊者面色一冷,说:「你想什麽?」
「没什麽。」三尊者不吃眼前亏,转过头说:「老四快到了。」
「我们迎上去吧。」二尊者冷然说:「北军也是在那个方位。」
两人同时间运起「幻灵大法」,在一片蒙胧的光影之下,人影渐渐隐没,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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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传说 第一百二八章 突闻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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