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传说 第八十六章 山林布阵

  过不多久,便见到刘芳华在风紫婷与徐苞的陪伴下走来,随著来的还有守在刘芳华身侧的刘冥。
  刘礼有些意外的说:「冥六叔也来了?」
  「我可不是来帮你的。」刘冥哼了声说。
  「岂敢。」刘礼微笑说:「冥六叔不仅赠刀、帮我带出了徐定疆与芳华侄女,而且手下高足还愿意投入我军,已经帮了太多忙了。」
  「他们不投入也不行。」刘冥哼了一声说:「他们功力不足,不能离都城过久,只好听你使唤……你也不用拐著弯儿提醒我,我知道还欠你一件事。」
  「六叔言重了。」刘礼目光转过刘芳华,点点头说:「芳华,好久不见。」
  刘芳华还没回答,刘冥已经抢著说:「礼老二,我们先前已经讲妥了……」
  「当然。」刘礼抢著说:「若芳华愿意随著六叔,我便不插手。」
  「很好。」刘冥闭上嘴,向後退了两步。
  刘礼再度转向刘芳华,脸上露出苦笑说:「芳华,你一定怪二叔这麽做吧?」
  刘芳华冷著脸,哼了一声没说话,刘礼叹了一口气,苦笑说:「说老实话,若非情势逼人,我也不会这麽做。」
  「别假惺惺了。」刘芳华冷著脸说:「若想要我背叛父皇,那是妄想。」
  「我自然明白。」刘礼点头说:「大哥虽然耳根子软、见事不明,总也不算坏人,何况又是你的生身之父,你对他效忠是正常的事。」
  刘芳华颇想反唇相讥,但刘礼所说的「耳根子软、见事不明」八字,刘芳华却又打从心底同意,以她个性,总不能睁著眼睛说瞎话。刘芳华只能咬咬牙,紧闭上嘴。
  「我找你来,是想与你谈件事。」刘礼功力本深,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他觉得体力渐复,於是勉力坐起身说:「我知道你与白浪感情深厚,只要你愿意撒手不管,我也不会强要你的协助,只要别阻拦白浪助我,我愿玉成你与白浪的好事。」
  刘芳华毕竟脸嫩,听得刘礼这番话,整张脸立即红了起来,她一跺脚,正待转身离开,却听刘礼接著说:「且慢,无论我与大哥关系如何,我毕竟是你二叔,我也希望你好,难道你真的希望修习『幻灵大法』?」
  越说越不像话了,当著自己的面要刘芳华毁诺?刘冥的脸色本就不好看,现在却是更阴阳怪气了,他往前踏步说:「礼老二,你这话……」
  「若芳华愿意,这便是我求六叔的第三件事,这可与刘氏内斗无关。」刘礼打断刘冥的话说:「能让芳华与白龙将终成眷属,不也是一大乐事?」
  刘礼这麽一说,刘冥可就不好说话了,他哼了一声说:「芳华丫头,你若是自己放弃了,日後可别後悔。」
  刘芳华压根也不愿意学那鬼「幻灵大法」,问题是自己真的要嫁给白浪吗?就算自己不插手,白家人加入刘礼部队,日後攻破都城,自己的良心难道过得去?当时会愿意随刘冥脱困,一大半也是因为刘冥表示将远离凡尘,不再涉入刘氏内斗,自己才动了跟随刘冥的念头,否则看著白浪率军攻打自己父亲,自己如何能承受?
  没想到现在刘礼居然提出了这个建议,不但让自己名正言顺摆脱当日与刘冥的承诺,还能嫁给白浪……想到这里,本已红透双颊的刘芳华更是浑身燥热,那时的轻怜蜜爱、海誓山盟,难道还能重现?这是真实,还是幻梦?
  但他们毕竟是父亲的敌人,自己若是真的嫁给了白浪,背个万世骂名还不打紧,但自己难道能原谅自己?想到这里,刘芳华泛起红潮的脸,霎时又白了下来。
  刘芳华心念一转,心里又想,情势已经十分明显了,父亲的败亡已在眼前,自己一个人,是无法扭转这个局面的,那何不……何不索性便听了二叔的话,还能与白浪相守到老?想到这,刘芳华的心蓦然扑通扑通的跳得更快了。
  刘芳华脸色忽白忽红,正怔忡的时候,刘礼也不催促,只低声向风紫婷吩咐了几句话,下了几个调动部队的命令,但他的目光依然望著刘芳华的神色,脸上都是关切的模样。
  刘冥眼见不对,想了想连忙开口说:「芳华丫头,做叔祖的一直没时间向你解释『幻灵大法』的妙用,这就趁便向你说说……『幻灵大法』藉药物与人体的奇异本能,能不藉内息的引注,便能达成与天地能量相通的状态。但不只是引能入体、以内息的模式施用而已,这种与天地能量相通的方式,可说是无中生有、沟通多於利用,能凭藉著天地间大部分能量的协助,做出许多你无法想像的事来。」
  刘芳华这时正心乱如麻,哪里听得下刘冥的自吹自擂?何况刘冥不擅长自我吹嘘,说来也不见得多动听。
  刘冥眼见刘芳华脸色不对,连忙接著又说:「我那几个徒弟功力不足,纵然修练成功,还是不能达到辟谷、服气、长生的境界,但总也达到不老的状态,你现在功力已经如此,叔祖敢保证,你日後的成就当在叔祖之上……」
  当刘冥聒噪不休的时候,四周的人自然而然一面听,一面看著刘芳华,不知道她会不会舍「幻灵大法」而就白浪,又或是做出相反的选择?其中最关心的,自然是相距不远的白家一群人,尤其与刘芳华私交不错的白玟、白敏更想听听刘芳华如何回答。
  白玫见刘芳华难以答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同情,若有人要自己老实回答,自己愿意选择徐定疆或是白家,恐怕也是难以决断吧?白玟望著脸色泛白、昏迷不醒的白浪,蓦然想起了许久未见面的白灵,她脸上露出了苦笑,白灵选择留在东极城地底,不也是一种无奈?浪大哥啊浪大哥,你可明白小灵的心情?
  聪明如白玟,早已察觉白灵对白浪有丝莫名的情系,但除了同属白氏之外,两人辈分差了一辈,更是一大鸿沟。白灵选择离开三个月,是逃避还是决断,白玟也拿捏不定。白灵看来柔顺,但若是拗起来,可是谁也搞不定她,地做了这样的选择,也算是够聪明、够委屈了。
  白玫从刘芳华想到白灵,正神驰东极时,忽听得刘芳华似已决断,缓缓的说:
  「无论白浪或是二叔,对父皇来说,你们都是叛贼……我宁愿随著冥堂叔祖浪迹天下,与草木同腐,也不会屈从事贼。」
  这可是当面骂人,周围的官兵脸色都难看起来,连刚刚对刘芳华颇有回护之意的风紫婷也沉下了脸。
  刘礼面色微沉,还想开口时,刘冥却是少见的哈哈一笑,蓦然带著刘芳华缓缓的往空中飘去,一面大声说:「既然如此,我便把芳华丫头带开,省的你们彼此看了惹厌……」
  话未说完,刘冥周身气流一阵激盪,又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过不多久,两人一起消失在空际,无影无踪。
  牧固图纪元 一二○一年十四月二十日清晨,曙光乍现,数千名脱袍曳甲、狼狈万分的士兵,一面不断的回头张望,一面勉力拖著沉重的脚步,翻过又一座的山头。一路上,只要是草木掩映,雀鸟惊飞,都使得部队人心惶惶,提心吊胆。
  这些士兵,不知为何都没有骑乘著龙马,经过了一整夜的奔驰,想当然速度实在快不起来,眼见又翻过一座山头,下方出现了一片颇为浓密的林地,领头的一个雄壮年轻人回过头说:「传下令,到了林中便休息。」
  他身後有几个指宽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皮肉外翻的口子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轻伤,不过他倒依然颇有精神,回过头,让部队一个个从他身旁穿过。
  「启禀安国使。」浑身伤疤的一个中年汉子走到他身侧,脸上掩不住疲态的说:
  「这里安全吗?」
  「唐管带。」被称做安国使的年轻人摇摇头低声说:「我们虽利用龙马引开对方的追兵,但东方活路只有这一条,他们早晚会追上来。」
  唐管带沉吟片刻,似乎想说什麽又忍了下来,转过头率领著部队上下移动,隐入密林之中。
  安国使与唐管带,正是徐定疆与唐灵两人,徐定疆率队南奔,若是一路顺畅,本无须奔出半日便可返抵都城,但在敌方不断追杀下不得不绕个大圈子的徐定疆部队,移动的速度自然而然延迟下来。而为了阻拦敌军,徐定疆一路上还设了两、三次埋伏,杀退了几次追来的习回河军,到最後眼见敌军汇集的越来越多,徐定疆不得不忍痛弃马,让龙马群诱导追兵错误的方向。
  经过一夜的奔逃,除了原先的唐灵、锺名古、袁业家之外,这批部队还会合了吴平、杜给两人的部队,算算已经汇集了七千馀人,与原有部队相比,到这里的不到十分之一。至於赵才、墨琪、梦羽等人却一直没有见到。
  而身负重伤的池路,在一路仓皇奔驰下,不知何时已经断气,锺名古得知时有如疯了般的想回头冲杀,若非徐定疆阻住,只怕又多赔一命。
  锺名古等四人所带的官兵约莫两千多人,唐灵的则是千馀人,剩下的近四千人则是一路上逐渐汇入而来,将领早已不知去向。
  本来唐灵从东极城只带了五百心腹来,其他的都是都城部队,只不过在出战之前,徐靖已经嘱咐数位管带听从唐灵的领导,这才能有这麽多人跟著唐灵冲出那片乱局。
  所以现在徐定疆的部队中,除了唐灵、锺名古等五人之外,还有三名原属都城的管带,论起经验,虽比锺名古等人丰富,但说到武功,最多是伯仲之间,所以除了徐定疆外,唐灵自然而然的成为第二号人物。
  这一夜,徐定疆领著部队划过一个弧度,先顺著都城东北面起伏的丘陵南奔,直到绕过了整片丘陵地,进入了都玉山北缘密林,这时部队才敢稍作休憩。
  不过是奔了整整一夜,对练武有成的人来说,本是小事一桩,但先经过了数小时的鏖战,再经过一整夜的奔波,除少数的几人之外,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累得不成模样,到了林中,许多人扔下刀剑,整个人瘫在地面躺平,一副累毙了的模样。
  唐灵比徐定疆先进入林中,看到这个情形,他双眉一皱,目光巡了巡。眼见一个颇为粗壮的管带四平八稳的躺在地面,他缓步过去,轻轻踢了那人一下说:「起来!」
  无巧不巧,那人正是满肚子怒火的锺名古,他缓缓睁了睁眼睛,见唐灵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哼了一声说:「少来烦老子。」眼睛又闭上了。
  唐灵脸色一沉,脚上用劲再一踢,一下子把锺名古踢翻了个身,一面加重声音说:「快起来!」
  居然敢踢老子?锺名古哪里受得了这种气,翻了两滚的他蓦然蹦起,拔刀就向著唐灵劈了过去。
  这小子好大的胆子!唐灵微微一怔,他虽然也不过是管带,但在多数官兵的心中,已经把他看的与龙将差不多了,现在一个年纪轻轻的管带居然敢对自己无礼?
  唐灵横身一闪说:「还不住手!你想受军法?」
  唐灵这麽一闪足见功力,锺名古眼看著砍不到对方,加上对自己同僚动刀本是重罪,他红著眼睛怒视著唐灵,破口大骂:「你算什麽东西?」
  唐灵哼了一声说:「要你的部下坐起来。」说一说完,唐灵理也不理锺名古,转身就往回走。
  这般瞧不起自己?锺名古怒吼一声,又要挥刀直劈,但见唐灵背对著自己,举起刀的锺名古愤愤的说:「你给我转过身来。」
  这一下,连唐灵的手下们都看不过去了,立即有几个人奔了过来。唐灵挥手阻住自己手下,脸一沉,身子半转过来,冷望著锺名古。
  锺名古正要挥刀时,一样浑身狼狈的杜给、袁业家两人已经闻声赶来,连忙阻在两人之间,袁业家拉住锺名古,杜给转过身向著唐灵施礼说:「唐灵管带,我们突逢好友过世,失礼莫怪。」
  原来这人便是唐灵,锺名古楞了楞,这次徐靖带军,特请随刘然返都的东极四大管带配合领军,锺名古早已听闻对方的威名,只没想到自己就是被其中之一踢了一脚。
  唐灵目光向著三人打量打量,脸色缓了缓说:「你们是南角城来的部队吧?」
  「正是。」杜给客气的说:「我们的经验不足,还请唐管带多指点。」
  唐灵不冷不热的说:「部队困乏,一躺下就起不来了,他们若还想要命,最好别死赖在地上。」
  「多谢唐管带提醒。」杜给回望了锺名古一眼,见他似乎也冷静下来,不过仍红著眼睛,杜给回头挤了挤眼说:「锺名古,向唐管带道个歉。」
  锺名古哼了一声甩开袁业家的纠缠,回过头骂自己部队:「你们还不起来,要老子一个个踢起来吗?」毕竟还是不肯道歉。
  唐灵也不计较,转身要走时忽然又回过头来说:「这场战役不知死了多少人,谁无亲友?若不是为了存活的人,安国使又岂会留在这里?你们还算是南角城的部队吗?」
  杜给与袁业家对望一眼,两人自然而然的转头望向徐定疆,只见徐定疆一个人孤单的坐在一株倒下的大树上,目光眺望著远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儿的争端,反倒有几分索然、茫然的感觉。
  杜给与袁业家这才猛然想起,南角城的撑天巨木徐靖已殁,徐定疆该是最感悲痛的人,但他仍暂时放下了仇恨,领著这队败兵逃遁,说起来,最难受的该是他吧?
  锺名古虽然转身走开,但唐灵的话依然一字一句的听在耳中,他自然而然的也把目光转向徐定疆,当时若不是他拦著自己往回杀,只怕这时自己也已到黄泉找池路拼酒去了──这麽一时快意固然简单,但这些跟随著自己的士兵呢?自己却是从没想到过。
  蓦然间,锺名古心中涌起一股惭愧的感觉,但他虽脾气暴躁,却也不像过世的池路这麽直性子,要他过去向唐灵陪罪是说不出来的,他只闷闷地到一旁坐下,再也没说一句话。
  唐灵离开後,这时吴平才缓缓的踱来,袁业家忍不住抱怨说:「吴平,你也不快些儿来帮忙,刚刚我差点拉不住老锺。」
  「不拉也没关系。」吴平漫不在乎的说:「东极城唐灵管带好大的名头,老锺砍不伤他的。」
  「这是什麽话?」袁业家瞪眼说:「军旅中严禁私相斗殴,你想让老锺吃板子啊?」
  「吃吃板子脑袋说不定会清楚些。」吴平远远望了望徐定疆,难得的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王爷竟……这次事情闹大了。」
  「赵才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杜给心知徐定疆坐的虽远,但这点距离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有心转过话题说:「他不会也出了事吧?」
  「他倒好了。」吴平摇头晃脑的说:「王爷安排他和那两个娇滴滴的管带作一路领兵,可算是做鬼也风流。」
  反正吴平口中一向没有好听的话,杜给他不理会他,转过头说:「到了这儿,小王爷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也没什麽吩咐……」
  「去问问吧?」袁业家眨眨眼说:「咱们索性直接回南角城,眼看都城就要陷落,我们还回去做什麽?」
  「有这麽容易就好了。」杜给摇摇头,口中留著一句话没说……南角王妃陈晶露可还在都城,徐定疆会这麽回南角城吗?ㄒ 「小王爷不会是太伤心了吧?」袁业家跟著又担心的说:「他怎麽一直没说话?」
  自徐靖过世,他们被徐定疆所救後,过去的小仇小怨早已不值一提,袁业家自然替徐定疆担心起来。
  没想到这时远远的徐定疆却蓦然站起,招手说:「唐管带。」
  「是。」唐灵快步赶了过去,施礼说:「安国使有何吩咐。」他并非南角城部队,与徐靖、徐定疆也不相熟,自然而然以官阶称呼徐定疆。
  徐定疆目光向著东南望,一面说:「那个方位有人向这窥伺,看样子该是比我们快一步的逃兵,你估计是哪一方的部队?」
  唐灵一怔,目光向东南望去,却是什麽身影也瞧不见,唐灵皱皱眉说:「能将散乱败兵纠集成队,除了南苏他们几个外,我倒想不到别人,这麽谨慎的观望……
  若非敌军,就该是孟启管带。」
  「那个胖子?」徐定疆虽仍懒洋洋的点点头,但脸上却不见常挂的那一抹笑容,只听他缓缓说:「他要先看看我们值不值得投靠?」
  这年轻人实在聪明,唐灵微微一怔,点头说:「安国使明察。」
  「随他们去吧,部队移动。」
  徐定疆向著四面一挥手,比出手势,四周围的部队不得不一脸愁容的站起,整队成一小队一小队的阵型,向著东南面移动。行出没有多远,部队後方蓦然传来一长一短两声枭鸣,徐定疆微微一怔,挥手比个加快的手势,部队的移动脚步立即增快,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往前直赶。
  其实,也不须徐定疆催促,听到枭鸣,人人都知道那是後方的斥候传来的消息,告知有敌方的部队逐渐接近;以讯息来分辨,对方距部队尚有一段距离,但若是这麽缓缓的赶,总会被追上,谁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众人自然加快了脚步,也顾不得好不好走、是不是一脚高一脚低了。
  奔到了这种地形,杜给等人才明白了徐定疆弃马的缘由,龙马脚生肉蹼,特别适合在原野、丘陵奔驰,在这种高低不同的地方,龙马的肉蹼有时还没处落足,未必比两条腿快。对方追来的部队必定是骑乘著龙马,到了这儿,他们单是处理龙马就得颇费心神。
  又奔出十数公里外,到了密林的深处,身後一直没再传来警示的枭鸣,看来暂时是安全了,眼看著前方出现一片宽约七、八公尺的小溪流,向著东北面蜿蜒流过,与众人的去向恰成垂直,看来是发源自都玉山的小溪,前方的部队忍不住缓下了脚步,回过头偷望著徐定疆,看他会不会发令暂歇。
  徐定疆一面望著南方的都玉山,一面下了号令,让部队取水片刻,但不得休息,依然要往东南赶。
  这下官兵们可有些窃窃私语,若要回都城,到了这儿,就该转向往西了,再往东南,莫非要绕过都玉山?这下可得多花个一整天。
  锺名古等人反而懒得问了,他们经验十分丰富,徐定疆一肚子鬼主意,谁也猜不透他,到了这种时候,听他的准没错。
  唐灵可没这麽有信心,但这一路走来,徐定疆几次的判断都没出什麽差池,加上两人毕竟不熟,唐灵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他也就闷不吭声,领著部队取水移动,不过若刚刚真是孟启在前方,想来他必定转向西进,两方暂时是会不上面了。
  往东南走,虽然没正面迎向都玉山,地势却也是越来越高,部队移动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何况经过了一天的杀戮、整夜的奔驰,除了少数的几人外,大多数的士兵都已经力竭。到了这时,心里暗骂徐定疆的人自然越来越多,看来徐定疆是打算领兵绕出,等过了东极河之後再转向正南,直回南角城。
  想到这里,唐灵可有些耐不住了,去南角城不打紧,但这可不是临阵脱逃吗?
  这麽一来,若日後追索,自己可也逃不掉一个从犯的罪名,再怎麽说也该与自己商议一番才合理,唐灵正想追上徐定疆询问,却见徐定疆蓦然一个腾身,倏忽间往前直掠出了数十公尺,直翻到了前方一个四十馀公尺高的山壁之上,四面打量著形势。
  这下不只唐灵诧异,大部分的部队也是一头雾水,但更多的人是钦羡,自己已经累待全身乏力,徐定疆居然还能一翻飞上四十馀公尺,显见功力深厚,难怪当时能把左督国王陈康打得逃命。
  不知不觉间,徐定疆已经成了这个部队的主帅,虽然未经正式授命,但徐定疆无论是功力、官衔,都是这七千部队之首,而这群部队原先的主帅又是徐定疆的父亲,加上徐定疆领著大家杀出重围,感激的人自然不少,所以见徐定疆突然跃出,众人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目光远远望著徐定疆。
  唐灵则更是糊涂,他早已派出斥候四面查探,若有大批敌人埋伏早该知道,但若非如此,徐定疆为何突然冲出去?
  徐定疆四面环视一下,忽然回过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跟著身子突然一降,隐没在山壁後不见了踪影。
  这疯子又怎麽了?杜给等人面面相觑,弄不清徐定疆哪里不对劲,过了片刻,却见徐定疆蓦然从偏西方数百公尺外的一处山脚冒了出来,招招手要众人向那里前进。
  等众人越过山脚,却见到一个有些狭隘的上升小径,路宽最窄处不过半公尺,乱石处处,山径十分难以攀爬,这下子,暗骂徐定疆的人突然增多,唐灵等人更是莫名其妙,只好咬著牙爬山。
  还好这段坡道并不长,只约莫七、八百公尺,沿著坡道高度约七十馀公尺,说起来也不算险坡,只不过狭道两面、山岩纵横,看起来有些险恶。
  上到了坡顶,是一块不算小约台地,徐定疆一连串的号令发下,总归起来,就是在这片山坡上建立起防御工事,似乎打算待了下来。
  唐灵这时再也忍不住,他虽仍依照徐定疆的命令,分派了队伍四面干活,但他本身却走到了徐定疆身侧,想向徐定疆询问这麽决定的理由。
  同时,杜给、锺名古、吴平、袁业家还有另三名管带也带著一肚子疑问过来,不明白在这里会遇到什麽敌人。
  众人一汇集,目光自然而然的集中到唐灵的身上,彷佛该由他提出问题,唐灵一扬眉,目光集中在徐定疆身上,却是不开口说话。
  果然徐定疆也不等他发问,转过身开口说:「我只是试试看,若真有人追过来,半日内便会抵达;若真的没有,我们过一天後再决定去留。」
  若真有人会追来,那不是更该快走?难道凭著这麽一座小石壁就能抵挡敌方大军的攻击?
  徐定疆见众人的神色,他也知道大家还无法放心,徐定疆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先别问这麽多,刚刚已经取过水了,让部队吃吃乾粮,休息片刻,半小时後我再分配任务。」
  刺眼的阳光从帐幕的缝隙中射入,白浪也终於从昏迷中醒来,但依然全身乏力,连思考都觉得有些困难。白浪眼睛睁开的时候,只见到一个朦胧朦胧的淡紫色帐幕,醒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口乾的十分难过,他缓缓睁开嘴,却只能哑哑的乾嚎两声。
  「浪大哥?」这是白敏的声音,白浪无力转头,眼珠子缓缓的转过去,望著白敏,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白敏跳了起来,他向白浪说:「浪大哥,你觉得怎麽样?」
  白浪嘶哑的吐出两声,依然是不成语句,白敏见状担心的说:「浪大哥,你的身体是怎麽回事?我们前半夜轮流向你体内输功,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白浪心一沉,看来自己还是练错了功夫,这样的功夫固然威力无穷,连徐靖都能打败,但没想到一招施出自己便成为废人?
  「大伯也受伤了,不过听说现在已经好多了……」白敏一连串的说:「连二皇子也受伤了,还是被你轰的呢,不过二皇子却不怪罪,只说等你醒了之後要见你一面,我这就去通知……」话一说完,白敏急急的转身出帐,却把白浪一个人扔在帐内。
  白浪心里哭笑不得,但自己现在又无力移动,也只好随他去了。
  好在过不久,白彤等人似乎得到了白敏的通知,不久後便进入了帐中,白广走到白浪面前,关怀的问:「浪大哥,有好多了吗?」
  眼见白浪无法答话,白广担心的转过头来说:「看样子我们的办法不行,还是通知大伯吧?」
  「怎麽了?」白炰旭恰好掀帐而入,脸色还不大好看,看来接了徐靖那一招「化玉劲」,实在不怎麽好受,他缓缓越过众人,走到白浪身前说:「白浪还没好?」
  「不知怎麽,他的气脉几乎完全消失。」白广说明:「我们一开始十分担心,不断的运足内息帮浪大哥提劲,但内息一入即出,彷佛身受重伤一般,但他却一点内外伤都没有……我们轮流了大半夜,终於有些乏力,这才大著胆子稍歇一下,也才发觉无论有无输功,浪大哥的身体状况似乎部是一样,完全没变化,我们才停了下来。」
  这下不只白炰旭皱眉,连白浪听了都心惊肉跳,从没听说过这种事,自己可比废人更低一级了?
  白炰旭怔了片刻,望著白浪说:「你到底是练了什麽功夫……」
  「二皇子驾到。」门外传来白敏的叫声,跟著白敏便将帐门掀开,弯身请刘礼进入。
  掀帐而入的刘礼脸色不比白炰旭好看,看来身体也没有全好,当众人向他施礼的时候,他一面回档,一面走到白浪身前说:「炰旭公不知有何见解?」看来刚刚众人说的话他已经听见了。
  白炰旭可有些为难,说老实话,他确实不知该如何救治白浪,但若老实说出,似乎又会被刘礼看轻,他顿了顿才说:「启禀二皇子,白浪不知练了什麽功夫,他们对他输入内息似乎都无效,老夫正想亲自试试。」
  「白龙将能说话吗?」刘礼转过头望向白浪。
  白浪自然是无法表达,还是白广接口说:「启禀二皇子,浪大哥还不能说话。」
  「这麽说没法询问他身体出了什麽状态了……」刘礼点点头说:「就烦炰旭公施救。」
  白炰旭自然无可推托,他双手置於白浪的前胸与丹田,将内息推动至双掌,往内送了进去,白炰旭巡行一遍白浪的周身气脉,他可就糊涂了,白浪似乎并无任何伤势,就是内息全失而已──但一般说来,内息探入人体,就算是完全没练过功夫的人,也不会毫无反应,白浪却是全身死气沉沉,一丝内息地无。
  一般来说,功力耗竭的人,就算没有他人的内息提振,慢慢的也能培育内息,逐渐恢复原有的功力,若此时能得他人帮助,效果自然更加快速。可是白浪体内空有一身畅通无阻的经脉,经过了这一夜,居然还是没有重新产生一点内息,白炰旭可真是弄不懂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炰旭试探片刻,也尝试著引气循环,但他与白彤等人不同,很快的就知道只是徒劳无功,他废然的缩回手掌说:「启禀二皇子,老夫无能……」
  刘礼微微皱眉说:「炰旭公,白龙将修练的可也是『破天真气』?」
  「当然。」白炰旭回答说。
  刘礼思忖片刻後说:「那还请炰旭公查查看,白浪体内经脉可有变异。」
  经脉变异?白炰旭微微一楞,却听刘礼已经解释说:「当年先皇曾与我提过,密室武学中,较精深、还无人明了的部分,大多是经脉运行方式的变化,所以也许该从这方面著手。」
  「但我们都试过了。」一直没说话的白彤忍不住说:「白浪的经脉巡行路径并无不同。」
  白家归降刘礼,白彤一直自认立了大功,但刘礼不但从未召见过他,居然还跑来关心白浪,白彤难免有些吃味。
  刘礼目光转过白彤,他微微一笑说:「你是白彤?」
  「末将正是。」白彤心一热,胸膛挺的更高了一些。
  「这次多亏你的帮助。」刘礼微笑说:「你若非手伤尚未完全痊愈,想来功力不弱於唐龙将、关龙将。」
  刘礼这话直说到白彤的心窝了,白彤掩不住欢喜的说:「末将不敢。」
  刘礼一笑,目光转回白炰旭说:「炰旭公,除了一般运行经脉外,其他的也可以查查,尤其是左臂。」刘礼记的可清楚了,当时那大片青色气柱就是由白浪的左臂冲出来的。
  反正查查也没有损失,白炰旭点点头,将内息探向白浪左臂,白炰旭目光蓦然瞠直,神情立即端重起来。
  这一下,众人都知道白炰旭有所发现,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又过了片刻,白炰旭这才缓缓的收掌,脸上的神情还是十分讶异,彷佛有些迷惑,又有些惊喜。
  这会儿大家可都等著白炰旭说话,但他老人家似乎沉浸在迷思中,口中只喃喃的说:「竟有此事?竟有此事?」
  到底是什麽事?白敏急的跳脚,但帐中算来算去他最小,他自然不敢开口,还是刘礼先开口问说:「炰旭公?」
  白炰旭一惊回神,连忙道歉说:「老夫失礼,二皇子见谅。」
  「无妨。」刘礼倒是不急,只一笑说:「若炰旭公已有发现,不知能否一解刘礼的疑窦?」
  「当然、当然。」白炰旭又闭上眼,似乎在心里把讲稿整理了一番,这才睁眼说:「没想到天下还有这种功夫……」
  大伯到底说是不说?白敏著实忍不住了,连忙嗯了两声,大表兴趣。
  白炰旭瞪了白敏一眼,这才开口说:「白浪从丹田开始,通向左肩、左臂、左掌的六大经脉,不知用了什麽方式,居然凝成了一条极为粗壮的气脉,直通向左掌,最後在左掌却又奇妙的摊开……」
  众人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白浪的左臂,却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听白炰旭接著说:
  「以那条主脉的容纳度来看,足以顺畅无阻的在一瞬间推出体内所有真气,难怪白浪那一击……会这麽……这麽……」
  「惊天动地?」白敏接口说。
  「正是惊天动地。」白炰旭总算没瞪白敏,只接著沉重的说:「看来似乎白浪是首次施用这套功夫,难道……难道这功夫只能用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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